以前北地、谢地或者韩地的王府有了婚丧嫁娶的大事,都是给另外三地发了帖子。人不管去不去,那礼是到了的。——就算在战场上,大家是敌对的立场。可是下了战场,三地王府之间,又有着礼尚往来的客套。
可江南王这次的丧事,却未通知北地和谢地的任何一地的王府,又派人防卫边境,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是就算不给别地王府发帖子,江南王去世,王位交接这样的大事,当然也瞒不了北地和谢地的耳目。
因此江南王发丧那一天,北地的上阳王府同谢地的象州王府,都让人在路边搭了棚子,路祭江南王。
顾升和世子见了这两地王府路祭的棚子,脸色都十分难看,却也无法。世子披麻戴孝,还要去路祭的棚子那里磕头还礼。
江南王丧事过后,世子秦东正式继位为新一任的江南王。
这一次,江南王府给北地上阳王府和谢地象州王府都派了使臣,发了照会,知会这两地的王府,江南王已经换了新人了。
范朝风同宋远怀当然也得知了江南王“病逝”的消息。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有人等不及了,便也只派人去拜祭,自己口称军务繁忙,并未亲自到宜城去。
新江南王秦东和顾升忙着理顺王爷留下的军队、产业和人脉,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
宋远怀还想趁此机会,逐渐往宜城那边扩展势力,范朝风知道宜城还有大事未了,便让宋远怀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更好的时机。
宋远怀只好按捺下来,日日不是在家带孩子,就是去仁兴堂的赌坊里玩轮盘赌。
安解语如今已经正式掌管了仁兴堂的四大赌坊,将仁兴堂打理得蒸蒸日上。人人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安堂主”,却是南宫雪衣让她做了仁兴堂的副堂主,如今走出去,也是有身份的人。在赌场里,人人都以能同安堂主赌一次二十一点为荣。无论她手里抓的什么牌,最后都能反败为胜,牌技之高,只让人叹为观止。
而宜城的天地玄黄四大赌坊,已经风流云散,成了往事。
宜城的江南王府里,云妃正式升任云太妃。只是这个太妃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
世子同世子妃,现在都已成了王爷和王妃,住进了江南王的王府。云太妃就被挪到王府后院最偏僻的念恩堂去住。别的无出的侧太妃们,则都被移到庵堂去暂住。
过了不久,大家子出身的几个侧太妃就纷纷“病亡”,被家里人接离了庵堂。而黄侧太妃的家人是最后悔的。——早知道江南王这么早就死了,他们就不花那个冤枉银子了。只是此事还未事发,他们便接了黄侧太妃,举家迁往北地去了。此是后话不提。
新一任的江南王接了这几家的银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各自去了。
剩下那些没有家世的侧太妃们,便被逼在庵堂剃度,为江南王来生祈福去了。
云太妃如今已是怀胎六个多月,肚子里胎动若有似无,很是安静。
王爷的丧事过后,云太妃又频添了下红之症,似乎有滑胎的迹象。
顾升也十分担心云娘的身孕,近来就频频造访王府。
只是王府如今换了新王爷,顾升再想进来,便没有以往那样顺当。
云太妃不忍顾升再被新任的王爷,也是顾升的亲生儿子一次次刁难,就打算跟新江南王秦东摊牌。
顾升想了想,觉得如今大事已定,也是时候跟儿子说清楚真相了。——只要他们一家大小团聚,他也就可以让自己的大儿子,给自己的庶子也多安排些差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庶子们,也是王爷的亲弟弟。好差事,当然要紧着自家兄弟。
这样一想,顾升便允了云娘所求,打算等过几日,让云娘备上一桌菜,将王爷请来,吃完饭后,再同他说真相。
世子秦东如今刚刚做了江南王,正在兴头上,便大力打造自己至孝至纯之人的形象。不仅每日依然去老王爷灵前祭拜,前每日两次,去云太妃处请安问好,做得十分周到。因此云太妃说让他过几日来念恩堂一起吃晚饭,他未多想就允了。
到了那日晚饭之前,秦东便带着给云太妃的礼物过来了。
最近下面的人给他敬了一批精工打造的首饰,他便挑了几样给云太妃一起带过来了。
云太妃见他孝顺,自是很欢喜,就领着他进了内室。
今日的家宴,因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便设在了内室里。
新任江南王秦东进来看见顾堂官也大咧咧地坐在云太妃屋里,心里未免不快,脸上却还是笑着给顾升拱手道:“想不到在这里看见顾堂官。”
顾升居然矜持的坐在那里,只颔首为礼,并未起身。
秦东见了,心下大怒,只强忍着,又给云太妃行礼,呈上了那盒首饰。
云娘伸手接了,坐到顾升旁边,又指了下首的位置,对秦东道:“我儿不必客气,先坐下说话吧。”
秦东见这两人并肩坐在上首,脸上都笑得意味深长,心里面逐渐由怒转惊,翻腾不已。
云娘见儿子在下首看看自己,又看看自己身旁坐着的顾升,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他似乎已有心理准备了,便微笑道:“我儿如今已是江南王,已是江南之主,没人能大过我儿去。”
秦东赶紧笑道:“娘亲这是说得什么话?——孩儿有高堂在室,就说不得这话。”
云娘便伸手握住顾升的手,满面笑容道:“既如此,我也不再瞒着我儿了。今日实在是我们一家团聚的大好日子。只可惜惠儿不在这里。”云娘说得却是她和顾升的小女顾惠,后来改叫秦惠的。几年前,秦惠就嫁了江南的大族,做了嫡长媳。
秦东神色更是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娘亲,你这是何意?”
云娘拉着顾升的手,一起站到秦东的面前,柔声道:“东儿,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当年旧朝的状元郎——顾升”顾升中状元这件事,一直是云娘最引以为傲的,就连秦五郎做了江南王,在云娘心里,也比不过去。
秦东听了娘亲的话,又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手里端着茶盏便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脸上更是呆滞一片,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看着秦东的样子,云娘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忍不住把头靠在了顾升的肩头。
顾升伸手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转头对瞠目结舌的新任江南王秦东道:“东儿,为父当年离开你们,也是逼不得已。如今为父一定竭尽所能,帮我儿打理好江南这半壁江山,辅佐我儿以后更上一层楼”
在秦东心里面,他一直记得那个小时候抛弃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无良爹爹。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这个亲爹早就湮没在旧朝的尘埃里面,从未想到,他还有从尘埃里爬出来,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一天。
秦东拢在袖子里的左手,不由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看着秦东的样子,云娘转过头来,又柔声道:“东儿,娘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过突然。可是他实是你的亲生父亲。如今你标榜孝道,可不能不顾自己的亲生父亲。”
秦东听了,只觉得啼笑皆非。——他的娘亲,他的靠了秦五郎才做上万人之上的江南王妃的娘亲,如今却劝他去孝顺一个当年将他们母子三人抛弃了的男人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为了荣华富贵,就能抛弃结发糟糠。若不是有秦五郎,他们娘儿仨早就饿死了
秦东看着娘亲和面前这个男人一脸恩爱的样子,按下心头的惊骇,平静地问道:“娘,你如今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这男人就算是他亲生的爹,却从未尽过一天养育之责,凭什么让自己来孝顺他?
云娘微笑道:“既然你知道他是你的亲爹,我也不想再瞒着你。——我要同他在一起,同你的亲爹在一起。”又依着顾升的嘱咐,补充道:“当然,只是让你知道此事,我们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顾升跟云娘解释过,秦东做了江南王,是因为江南王是他的继父。若是让人知道秦东的亲生父亲还活着,未免然江南王的老部下们不满,反而会横生波折。
秦东忍住怒气,提醒道:“娘,你是不是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老王爷的孩子。”有秦五郎的遗腹子,娘亲如何能再同顾升在一起?
云娘抚了抚肚子,笑得更加满足:“这孩子,不是秦五郎的。”她虽然没说这孩子是谁的,可是她看着顾升的眼神,还有顾升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抚摸娘亲隆起的肚腹的神情,都告诉了他,这孩子是谁的
秦东一时觉得今天有太多的事,他难以接受,便站了起来,对云娘道:“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紧急公务未能处理。今日不能陪娘和……一起吃饭了。还望娘亲见谅。”说完,不等云娘出声阻止他,已是仓惶逃了出去。
“东儿是不是生气了?”云娘不安地问道。
顾升笑道:“比我预计得要好多了。——东儿处乱不惊,有大将风范,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相认 中
※正文315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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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最是信服顾升的才智,听顾升说东儿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便也放了心,忙叫人摆了酒菜上来,同顾升同吃。
吃完晚饭,顾升先回去了,云娘由丫鬟服侍着洗漱上床歇息。许是今日事情太多,云娘睡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里十分难受,下红不止,连忙半夜急召了大夫进府。
那大夫不好亲自去看云太妃的病况,只好由一个医婆在里间查验,再说给外面的大夫听。
大夫听说云太妃的胎儿胎动减少,最近又经常腹涨如鼓,且下红星星点点,没有断过,觉得非常诧异,心下暗忖:胎动突然减少,多半是胎儿有了问题;而腹涨和下红,则是母体出了问题。一个月前他给云太妃请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大人和孩子都不好了呢?
大夫想了想,问道:“请问云太妃最近有没有按照老夫的方子吃药?”因为云太妃年岁不小,为了保胎,大夫专门给开了方子,要她每日两次,早晚各吃一次。
云太妃躺在里面的床上,听大夫问起来,忙道:“吃了的。每日不敢忘,都是吃了的。前些日子,都是世子妃亲自过来服侍我吃的。”
大夫听了,沉思半晌道:“那太妃最近有没有身体上的不适?——除了腹痛以外的不适?”
云太妃迟疑了一会儿,道:“最近身上好些出了些疹子。”
大夫精神一振,忙对里面的医婆道:“给太妃查查红疹。”
帘幕里面的医婆依了大夫的嘱咐,低声让云太妃宽了外袍和小衣。
只见云太妃湖蓝色对襟褂子下面,是一件正红色百婴戏蝶图案的缂丝小衣。脱下小衣,被小衣紧紧兜住的乳尖部位,已经磨得破了皮,小衣上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用同样的缂丝做的底裤上,也有血迹,却分不清是下红,还是肌肤出血。另外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痕,印在要紧部位四周。
医婆一一查验了,跟外面的大夫也都说了仔细。
外面的大夫疑惑道:“小衣如何能引起红疹?——这倒是奇了怪了。”又道:“还请太妃恕罪则个。在下想细看看那有问题的小衣。”
云太妃有些羞恼,道:“大夫太过分了吧?”女人的小衣是私隐,怎能让丈夫以外的人看到?
大夫在帐帘外赶紧弯腰拱手道:“太妃息怒。只是太妃的病实在蹊跷,在下不调查仔细,不敢枉断。”
云太妃这才不请不愿地示意医婆将那小衣拿了出去,吩咐道:“大夫就在这里查验便了。”
大夫躬身接过医婆拿出来的小衣,先看了一下质地,就有些皱眉:嵌了金丝银线的缂丝料子,怎能拿来做小衣?
仔细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那小衣上有些气味,除了女子的芬芳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气味。
大夫拿起小衣,在鼻下使劲嗅了嗅,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钻进了大夫的鼻端。
“这味道怎么像是……?”这大夫是专诊妇女产育的,对妇女产育的禁忌当然也了如指掌。这小衣上的气味仔细一闻,就嗅到了一些不应该穿在怀孕妇人身上的气味。又想到刚才医婆说,这小衣将太妃的身上磨破了皮,出了血,则那气味,还不跟着血脉,融到太妃的身子里去了?
那大夫想到这里,脸上有些发白,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妃,这小衣,可是从哪里来的?”
云太妃听着大夫的声调不对劲,诧异道:“在这王府里,左不过是针线房上的人做得呗。——我又不会穿外面人孝敬的衣裳?”
说到这里,云太妃猛然想起了这缂丝衣料的来历,琢磨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对大夫道:“这衣料,倒是以前的黄侧太妃送给我的。”
大夫见这小衣穿得已是有些日子,就算心里有猜测,也不好说出来,便只含糊道:“太妃还是不要再穿这缂丝小衣了。对身子无益啊”
云太妃尖声道:“怎会无益?——黄侧太妃说过,这缂丝在广济寺的佛前供奉过,是受过佛祖香火的,做成小衣穿在身上,能一举得男”
大夫心内只好苦笑连连,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道:“这缂丝小衣有什么问题,小的也不敢说。只是若是这缂丝小衣有如此奇效,黄侧太妃为何不自己留着,反而要给太妃您呢?”
云太妃一时语塞,又想起前些日子,新任江南王秦东过来跟她悄悄说过,他已是收了几个家世豪富的侧太妃的银子,将她们放了出去了。对外只说是“病死”,也算是全了先王爷的脸面。其中黄侧太妃,便是名单上的头一号。
云太妃越想越不对劲,正想发话让人去请王爷过来,只觉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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