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趣的，我挺喜欢这样热情的人的，不过就是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有点招架不暇，要不然说不定可以好好聊聊天。”
“你啊。”程原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有个绰号，叫‘侃神’，反正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我都能和他聊半天。姚雪说我是脸皮厚，跟谁都自来熟，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认识了何小军，他不喜欢我这样，所以，我就收敛起来了。”林开颜吐了吐舌头。
“个性也能收敛？”程原不相信。
“反正在他面前就装得淑女一点、文静一点呗。”林开颜讪讪地笑：“得着他看不见的时候，再找人痛快侃一会儿大山。其实也挺无聊的，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意义的话题。”
“哪儿来那么多有意义的话可说。”程原不以为意地说。
“也是。”
“我好像一直都没和你说过。”
“什么？”
“你离开何小军是对的。”程原把切好的蛋糕递给林开颜一块。
“你是没说过。”林开颜回道：“不过这是对的，我自己心里知道，不需要谁来肯定。”
“你们并不合适，你一直在为了他而改变自己，而他却从来不懂得珍惜。这让我觉得很心疼。”程原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闪烁。
“你心疼我？”林开颜被程原的目光看得禁不住红了脸，眼珠左右乱转了几下：“程原……”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程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举起酒杯：“你想的对，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太热闹的场合，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让我觉得很轻松。”
林开颜不说话了，眼珠转动得更快，手指在酒杯上滑来滑去，直到程原用酒杯撞了撞她的杯子，她才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擎起杯子：“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灵魂伴侣那种。”
“灵魂伴侣……”程原笑着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问道：“只是如此吗？”
“不然呢？”林开颜避开他的视线：“难道还是闺中密友吗，你喝醉了吗？”
“呵呵。”程原摇摇头：“干杯。”
因为距离学校很近，吃完饭，林开颜没有让程原送自己，看着他的黑色车子开远，林开颜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红的。
她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会脸红头晕，一定是又贪杯喝醉了……一定是这样。
刚才道别的时候，程原竟然对她说：“林开颜，你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真的只能是灵魂伴侣吗？”
“你什么意思？”林开颜当即便觉得话头危险。
“没什么意思。”
“程原，不要让我误会你，这样不好。”她面红耳赤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好？”丢下这个问题，程原便上了车，不再管她的羞恼和困窘。
为什么她的脸烫得这么厉害，跟发烧了一样，不是的，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很投缘的朋友而已啊，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意思的，他看上的女人，应该是苏曼那样美貌又充满女人味儿的，不会是自己这种的，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可是……他的暗示……他突然出现、像查家底一样的干妈……又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还没离婚吗？这到底是怎么了……最让她害臊的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像有一头小鹿一样乱撞个不停，她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恋爱也谈过了，婚也结过了离过了，这种像少女情窦初开似的脸红心跳，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步入了正轨，怎么凭空又冒出个让她困扰的人来呢？
看来，又要和程原保持一定的距离了。上一次是为了让自己冷静思考，这一次……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生活再一次搅入一滩浑水中去。
chapter 4
“我说，你和那个帅哥是怎么回事儿啊？”又是周末，林开颜来看姚雪，两个人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姚雪不怀好意地问道。
“哪个帅哥？”
“少糊弄我，你们骗我骗上瘾了是不是？”姚雪恨恨地捏着林开颜的脸颊：“就上次送你来我家的那个，开黑色奔驰，还跟我老公打了一会儿篮球，不错嘛，小妮子，要钓金龟婿啦？”
“你说他呀。”林开颜撇了撇嘴：“我能和他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我怎么没看出他哪儿帅来？”
“继续编吧你，看你那一脸藏不住的小人得志相。”
“我有吗？”林开颜爬起来，把头探到床头的镜子边。
“你就有，是不是又恋爱了？那人怎么样，和我说说。”姚雪把林开颜拉了回来，一脸紧张地问：“要是差不多，就带来我给你把把关，这回我可得帮你物色个好的，不能再找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了。”
“姚雪，你别闹了。”林开颜甩开姚雪的手：“那是苏曼的老公。”
“啊？”姚雪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是吧，他就是苏曼的老公啊！”
“嗯。”
“完了，我听方帅满口称赞的，还以为你这回走运开眼了呢，竟然是苏曼的老公啊。那这回可没戏了。”姚雪说着又一顿：“不对啊，既然是苏曼的老公，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哪里？”
“我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对了，方帅说了，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怪，还有，你刚才说起他时的那个表情，你们俩该不会是……”
“哎呦，姚大姐，你别望文生义了。没有那种事情。”林开颜有点烦躁地打断了姚雪的遐想，像是自问似的呢喃：“我和他，怎么可能呢？再说了，人家还没离婚呢。”
“你知道就好。”姚雪拉下脸来：“你可不能再错一次了。”
“嗯。我知道。”
“唉。”姚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我们有个叫严琛的大学同学。”
“记得啊，我们班男生那么少，当然记得了。”
“他刚留学回国了，现在好像在兼职做什么欧洲游学的中介，他当年还追过你呢，结果你甩都没甩人家一下，天天围着何小军转。”
“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什么呢。”林开颜笑笑：“我就记得他英语口语特棒，那时候可羡慕他发音那么地道了。”
“何小军前阵子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听说他也是单身呢。”姚雪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你要干什么？”林开颜戒备地往后退。
“不干什么，继续我当年未完成的事业！”姚雪像个巫婆一样伸出魔爪：“我一定要给你物色个好男人！”
“救命啊！”林开颜夸张地把头塞进枕头底下。
闹归闹，姚雪可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和方帅暗中勾结，很快便给林开颜安排了一次相亲会面。
等到消息传到林开颜耳中，就已然是一个结果了：
周二晚上六点，XX路星巴克，打扮得利索点儿。不去，杀了你！
——姚雪
林开颜看着手机里那条半命令半威胁的短信，哭笑不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去相亲，她的脑海里竟然第一时间浮现了程原的脸。
“程原，不要让我误会你，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
是啊，为什么不好？林开颜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装满了浆糊。她是不是失婚后得了失心疯了？离婚没有让她感到太大的后患，反而是程原，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他只是那么随便地一问，就像他平时问的无数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一样。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整个思绪都被他搅合乱套了。
不能再这样和程原不清不楚地发展下去了，她这种单身离异的女人，是很容易想入非非的，如果任由自己胡思乱想，说不定会生出什么难以收场的局面来。
去相亲吧，去尝试一下新的生活吧。
林开颜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那个叫严俊的人，可是最后，除了那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之外，她真的是再想不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
不管怎么样，老同学见见面，叙叙旧聊聊天也好。
这样想着，周二的晚上，林开颜准时赴约。
严俊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人，戴着一副金丝镶边儿的镜框，脸上的皮肤细腻得连女人看了都要羡慕。在咖啡厅一见到面，林开颜立刻就想起了他当年的绰号，还情不自禁地把那绰号喊出了口：“人妖！”
于是美好朦胧的感觉立刻褪了一大半。
当年严俊却是追过林开颜一段时间，可惜林开颜的眼里是除了何小军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再加上外语系鲜花甚多，他很快便有了新的对象，以后的大学生活，他们的交往次数也是寥寥。
多年后两人共同赴这个属性为“相亲”的约，不禁又回顾起当年的那些“风流韵事”来，三两句话你来我往之后，那种本来应该很浪漫的相亲氛围彻底烟消云散了，反而更像是一对多年没见的损友，根本不想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相亲到了尾声，林开颜不无自责地对严俊说：“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还想和你好好发展一下的，怎奈这么快就破了功。”
“我也是，其实早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这个人，还是当朋友比较合适，可惜那时候你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给我，现在，也算圆了我当年的一个遗憾吧。”方俊回道。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林开颜又喜又悲：“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呢？”
“至少对我来说是好事。”严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提。”
“看你这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样儿，你能帮我什么啊？”林开颜跟他开起了玩笑，两个人并肩走出咖啡厅。
也不知男人是不是只要长得偏女性化，个性上也会跟着产生某种女性化的特征，严俊似乎对家长里短的事情格外上心，送林开颜回学校的路上，在严俊的“关心”下，林开颜几乎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讲了一遍，包括和何小军失败的婚姻也不例外，当然没有提原因。
“总之呢，你是个狠角色，所以你这种女人，只能当兄弟，不适合当老婆，能收复你的男人，一定是要温柔到极致的那种，天天疼着你宠着你，把你放在手掌心捧着，让你一点儿招架能力都没有。像何小军那种款式，根本和你不搭。”到了宿舍楼下，严俊做了一个“总结性发言”，这段总结惹得林开颜一阵窝火。
“你这是夸我呢？”虽然有点郁闷，但是不知怎么的，当严俊描述出那个“适合她的男人的形象”的时候，林开颜的心头不由得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温柔，他温柔得几乎让人牙根发痒的地步……如果说那个人不温柔，那么全天下她林开颜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温柔的人了，温柔，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就是软弱吧。
严俊的意思应该是，像她这种言出必行、几近冷漠的女人，只有那种温柔得到了没有主见的地步的男人才适合她。
那不就是程原么……
天啊，她一定是中邪了！林开颜的表情忽明忽暗，整个人陷入了无比矛盾的状态。
“褒贬各半吧。”方俊揉揉林开颜的头顶，自从她剪了短发之后，整张脸越发显得娇俏，让人和她近距离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想伸手掐掐她的脸颊，或是揉揉她的头发，严俊“温柔”的动作，丝毫没有缓解林开颜眼中的“愤恨”，他继续说：“看你这副魂不守舍的状态，你心里肯定还惦记着某个人，我想，那个人肯定不是何小军，我真是恨啊，当年要追你，被何小军半路抢去，好不容易你清醒了，离开何小军了，我竟然又晚了一步，希望你现在想的是我所形容的那种男人，看看你这张脸，圆溜溜的，你不像是那种命里无贤夫的面相，自信点儿，勇敢点儿，好男人可不等人呐，要抓紧啊，林同学。”
林开颜从来没听别人如此“深刻”地剖析过自己，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仔细地回味着严俊略显偏激又有点儿贱的话，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无道理。算起来，她和严俊也真的不太熟，最深的了解，大概就是今天的这次短短的“相亲会面”，可是为什么他却仿佛把她看透了似的呢？
“游学中介也是我的业余兼职，我在英国主修的可是心理学专业，肩挑手扛的事儿我确实不在行，不过，如果你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倒可以来问问我的意见。”严俊像是听到了林开颜心里的想法，他这么一说，立刻让林开颜觉得他方刚那一大段话根本是在报复她一见面就称呼他的绰号“人妖”而已，这么一想，脸上终于又浮现了笑容。
“笑一笑，十年少，这就对了。”严俊夸张地拍了拍手：“相亲结束了，你上楼吧，我也该回去了。”
“常联系。”林开颜摆摆手，扭头跑上了楼。
严俊还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个林开颜，和当年一模一样，当年他追她不成，又很快转向别的对象，但心里还是对她特别注意的，那时候就发现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像观察小白鼠一样去观察她和男友在一起的样子，除了姚雪，他大概是第一个不看好这一对情侣的人。
到最后严俊选择了攻读心理学专业，林开颜还真是功不可没。
没想到多年后竟然还会有这个缘分，虽然几句话就破了局，注定做不成情人，但如果能有个她这样开朗又通透的人做朋友，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严俊扭过头打算打道回府，这才发现宿舍楼不远处的水泥空地上，竟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啧啧，几年没在国内，现在中学里的老师都开奔驰车了。”严俊啧啧着嘴走出学校。
看着严俊的背影，程原坐在车子里，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溜溜的醋意。
事情发展成这样，程原已经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了，他对林开颜的感觉，已经从一开始的一点点好奇，到难以形容的好感，直到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爱上她了。
否则，他不会莫名其妙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车子开到这座学校里来，他也不会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总会思绪辗转着绕到她身上，他更不会看着她迷惘失意的样子而心生怜惜想要让她快乐。
如果说以前，只觉得这份“爱”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寄托，是在随机给自己没有着落的感情找个落脚的地方，那么看到严俊和林开颜肩并肩走入校园、详谈甚欢的样子，这种可能终于变为了确定，他喉管间那股酸溜溜的气流毫无疑问地表达着一个讯息，他在吃醋。
他喜欢她，不是那种简单的好感，而是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