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添麻烦了。」「……啊、不会……」金吐着气,搬过自己的腿,直接将手指插进腿中的伤口里,摸到断掉的动脉抽出、并打结来止血。
而看到这副情景的阿久津,有些慌张地将视线转开。讨厌、讨厌死了……为什么自己非得看到这种事不可!当他接到神前的电话时就知道,阿斯卡这家伙肯定又出什么问题了。还被说了什么:「阿久津先生,你的部下在图书馆大闹,为了不要给其它阅读者添麻烦,你可以来把他带走吗?」这么丢脸的事情哪能忍耐!
「快给我道歉!」
阿久津继续紧揪住阿斯卡的头发,而阿斯卡觉得这比刚才所遭受的所有攻击,都还要来得痛好几倍。
「可是……」
「没有可是!」
「……不要。」阿斯卡扁着嘴。
「居然敢给我说『不要』?为什么只有这种时候行为才符合你的年纪呢!既然要装成一副世事皆明了的模样就给我好好地演!半途而废跑离原本的位置只会让整件事看起来更徒劳无功……不、打从一开始就徒劳无功了!你到底在干嘛?已经到了欺负谁都好的程度了吗?有种就来勒我的脖子啊,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做?如果能让你满足伤害欲的话,找我就可以了吧!」「我并不是……想要、真的、伤害……那个、只是觉得……很烦躁啊,不管是你啊、还是金啊……为什么都可以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人?我可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停下来的啊!」阿斯卡不甘心地边叫边哭,「这次的事情也很过分!明明就彻底违反了诸多规定,大叔却连出手也懒,好像把人的努力当成空气一样,拖拖拉拉,而且平心静气地就要进入最终章了,哪有这样子的!这边也是乱七八糟地考虑了很多,有些想破头也没有答案,明明想要痛快地打一场,把所有东西都抛到脑后,可是不行!因为大叔叫我要把拳头握起来,所以我乖乖听话了嘛,可是除了感觉自己很可怜之外,什么都没有!」还能站得笔直的青年,感觉却比重伤的金要狼狈许多。
「……咳、阿久津。」金对档案室室长招手,对方小心避过血滩走了过来,「这家伙到底几岁?」「十九而已。」在日本可是还不到可以喝酒的年龄。
阿久津蹲到金身边,两人开始进行如同参与教育座谈节目般的会话。
「所以,他的这些行为,看起来不过就是想要得到一些关爱的眼神,或是称赞之类的话吧?唉……最近的年轻人啊……」金掩着嘴低声叹气。
「嗯、大概是这样吧,人类的心理我是不怎么了解,不过从这家伙的经历来看,的确是从小就被上头用糖果跟鞭子双管齐下的变态方针所教出来的性格扭曲者,因为习惯服从指令了,所以一旦叫他自己思考的话,就会陷入不安的样子啊。说明白一点,就是『很笨』。」阿久津同样也低声回应。
当然,以上一些阿斯卡本人都不知道的,像是真实年龄、国籍与双亲之类的情报,都是阿久津自己入侵数据库所查出来的讯息。
「那只要给他一点称赞,摸摸他的头就好啦,狗是最好管教的生物之一啊。」「这种事情谁来做啊?」
「你不是上司吗?应该负起责任吧。」「太麻烦了。」
「好歹你人都来了,至少要把这个麻烦带走吧?」「啧。」
「……这边都听到了喔,阿久津。」阿斯卡忍不住出声提醒。
「就是故意要让你听的,没用的家伙,道完歉就回去了,不然要把你留在这里喔。想清理大片血迹跟被砍坏的书籍吗?」阿久津走回阿斯卡身边,斜眼睨着对方。
阿斯卡摇头,眼角余光瞄见几条电线在身边晃,不由得轻轻抓住。
「对不起。」他终于对金低头。
「喔、」金应了声,「反正我也动手了。」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
「回去了。」阿久津转过身,任由阿斯卡擒住电线。还真的,就像来带回自家迷路的大型犬。
阿斯卡这边,则想起了之前的玩笑话。他不要蜘蛛丝,他要阿久津的电线,从井口垂下来,会拉自己上去。
也许他,在某种层面上,是真心想从地狱出去的。
来到走廊,乘上回自己楼层的电梯,进入档案室,这一路上,阿久津并没有针对一直抓着自己电线的阿斯卡,发表任何尖酸的评论。
「……为什么来了?」阿斯卡问。
「也不想想是谁的错,害得神前打电话来叫我去处理。」阿久津怨声载道。
「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也行啊……」听起来像在推卸责任。
「还说这种话,要是对方求偿的话,你赚的那些根本不够赔。」「不会啦,你是金的恩人,基于恩义,他不会怎么样的。」阿斯卡踢着地板,脚板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出血也减少了。
但只要回头,还是可以看到一个个破碎的血印留在地上。
一如他走过的所有道路。
到底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停止的,搞到现在,目标却模糊了起来。停止了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根本就没有,只是让他的脑袋变得空空的,如果放入几颗弹珠摇一摇的话,会发出好听的回音吧。
「你是算准了这点,所以才找上金吗?」阿久津坐回他的位置,主机上头正压了一大盒的水蜜桃罐头礼盒,已经有一罐不见了。
「没有算计的余裕啊,我。」阿斯卡往对方的椅背上重重压了下去,双手交错,将下巴靠上。这时他才注意到,阿久津计算机的喇叭中,正轻轻流泻着自己中意的曲子。
转吧、转吧,为了映出你闪闪发光的双眸,所以天色转暗了哟转吧、转吧,你的生命会成为我跨越悲伤的力量「啊、这个。」阿斯卡舔了下唇,想起阿久津曾经理直气壮地说过,把自己的音乐文件拿走了这样的事。他甚至可以轻易想象,当神前打电话过来之前,对方正一边悠哉地吃着超甜水蜜桃罐头,一边听着歌曲小憩中吧。
并不感到惋惜地抱紧着,能让你继续安眠的场所转吧、转吧,你跟我的相遇啊,影响是如此深远「一定是有人死掉的歌吧。」阿斯卡说。
「你只会想到这个吗?」阿久津没什么好气。
「反正都已经死了,没有必要现在才在在意这种事吧。」「在意的人是你啊。」阿斯卡安静地吐出,「不断在意周遭的人是你啊,为什么其它人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但你却做不到呢?一方面因为自己的特异性而得意,另一方面又因为无法好好地做所以感到不安,你的青春期来得还真晚啊。」「如果我可以跟你一样在稍微普通的环境下成长的话……」「当你跟比你大七八岁的人在同一间教室孤独地听课、当你发现你高高兴兴地把新写出来的程序展示给同学看时所得到的,那种冰针一样的眼光、当你被一个,一直以来你觉得应该可以信赖交往的对象用美工刀割坏衣服,还勒住脖子时,如果说没有一丝丝的不安,那是骗人的。」阿久津稀奇地,开始说起自己的感受,「但是如果对周遭袭来的感情都得一一确认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我也没有那种闲工夫跟兴趣。如果你说这是稍微普通的话,那的确是比你这头被恐怖组织豢养的疯狗要普通多了。」「你就算无法被理解也可以无所谓地过下去,不过是缺乏社会性而已的家伙,只要避免跟人接触就可以逃过一劫,这样太狡猾了。」阿斯卡迁怒着,「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我必须跟人类拥抱、必须拥有绝佳的协调性,必须、伪装成自己很正常,跟目标谈笑风生,表现得自己跟对方没什么不同,我们同样有幸福的家庭,也许烦恼下周的期中考试、也许谈论昨天对自己抛媚眼的拉拉队女孩、也许用哥哥的身分证出入夜店找刺激,或者大声批评洋基队昨天的守备烂透了,我受够了,那些根本不是我的人生!每处理掉一个目标,我就会再拥有另一个别的身分,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周而复始!」「所以腻了吧。」阿久津适时地插入句子。
「腻了。」阿斯卡承认。应该说是累了。
「所以才『停下来』了吧。」
「……停了啊。」阿斯卡咬着唇,「本来是这么预定的啊!」「那为什么又想『开始』?」
「我不知道。」阿斯卡摇头。
「我讨厌这种不经思考就回答的答案,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原因,立刻就回答不知道的话比找借口还要来得令人厌恶。就算真正的答案连自己听了都会吐出『愚蠢』两字,但如果是能让自己接受的话,那就是这样了。」「为什么你能认同找借口……」
「因为至少动过脑袋了,光用感情反抗的话,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你就是缺乏这种东西,才会被杀的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反击机会的阿斯卡,朝对方的弱点猛刺。
「如果这是考虑过也没办法阻止这样导向的结果,那么就停止持续懊悔。」阿久津如此回答。
「……你们为什么都这样?不会不甘心吗?这边可是咬牙切齿得都要流血了……」阿斯卡说到一半,椅子上的阿久津却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满身狼狈的他。
「这样难道不会痛吗?」
冰冷的手指轻轻拨开阿斯卡被血跟糖水凝固的前发,「我光看就觉得,很痛。」手指抽开,「并不是只有靠痛觉,才能从中寻找到为何在此的答案。」「……我、好想活久一点……」阿斯卡用力闭紧双眼,泪水从颊边滚滚而下,「我想过自己的人生……」所以即使是阿久津、即使是神前,这种本来就歪七扭八,或是因遭受到外力而歪七扭八的短暂人生,他都难以抑制地,羡慕得不得了。
「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们就没办法这样讲话了。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管是喝咖啡或是吃着樱桃的时间,对你而言都微不足道的话,那么就提出申请吧,那就到地狱去走完你该走的路,重新步入轮回,我会去送你的。
「对着我,天才阿久津佳哉说『我们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这种荒唐到极点的话的人,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明明看不到我所看到的世界,却像小丑般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点头;明明我也无法了解你那无聊的内心纠结,却异常天真地觉得,只要抛出什么让你接着,这样就没问题了。
「之前也说过,你就像流氓程序一样,就算不停关掉广告窗口,还是会不停地跳出来,而且因为不是病毒,所以扫毒程序是没有用的,说老实话,烦死人了。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可是,已经碰到了,无法挽回地遇上了,『如果这是考虑过也没办法阻止这样导向的结果,那么就停止持续懊悔。』」处处充斥着讽刺意味的阿久津流肺腑之言。
「你好冷淡喔。」阿斯卡用刚流过泪的湿润双眼望着对方。
「这已经是我尽全力地在安慰你了,能收就收下,不要就丢掉。」阿久津说。
「……那我可以把头埋在你的肩膀上哭吗?」稍微有点笑容的玩笑话,但却换来上司严肃地拒绝:「休想把你脸上肮脏的东西擦到我的衣服上。」
chapter。10
在满天的夕阳下,缓缓升空的是你的灵魂不知何时舞动飘落的新嫩花瓣,早已漫天盛开了吧「哟!」两人举起手跟在柜台忙碌的两人打招呼。
「还真有脸来啊。」
图书馆中,金正忙着拿出一迭已经破烂不堪的临时借阅证丢弃,旁边又摆了护贝机跟打孔用具,显然是准备做新的。
「之后真是很幸苦啊,血迹什么的,漂白粉一下去,地毯整个冒出泡泡呢。」神前用手指推了下眼镜,露出相当困扰的模样。
「不是道歉了吗?」阿斯卡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悔意。
「如果道歉就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啊。」金说着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的至理名言。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需要警察啊,反正不过只是一群滥用国家公权力的政府走狗,充其量只对善良人有吓阻作用,对于握有强大支配力高层的胡作非为,可是连吠都不敢吠一声呢。」阿斯卡往柜台推了本要还的军事小说。
「你到底是活在哪个国家的人啊……」金拿出扫描机,哔地刷了下书背的条形码。很好,没逾期。
「别一一理会这家伙的蠢话,只会累死自己。」披着白袍,一头紫色卷发,看似疯狂科学家的美貌男子站在阿斯卡身后冷淡地提醒。
「……唉呀、」金显然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因为这种不重要的事而主动跟自己说话,「这还真是稀客,阿久津先生。」「要借书吗?阿久津先生。」神前倒是没怎么感觉,很自然地招呼,反正谁来谁往,说表现出色或低劣,对他来说皆可一视同仁。
阿久津望着对方,突然好像难以开口似地……不、应该说对于这种类型感到难以应付般,只蠕动了下唇。
「他要做料理的书。」阿斯卡说,然后顺利看见金瞪大眼。
「喔、料理书的话……」神前不以为意地打算告知。
「谁要那种东西!」阿久津转头瞪了部下一眼。
「那你自己好好说啊。」阿斯卡趴在柜台,支着脸,随手翻阅起图书馆职员用的新书清单表,「金,我要预约这个系列的四本,可别先给人借走了啊。」「……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让阿久津对你正常地交谈……嗯……应该说,好像脱下壳一样,只剩下软软的肉。」金在低头确认阿斯卡指定的书时,偷偷跟对方咬耳朵。
「那是因为我手上有力,什么样的蚌壳都挖得开。」阿斯卡同样也悄悄回答。
「在讲什么啊?」阿久津凑近两人。
感觉好像在谈论自己的样子,是在说什么坏话吧?
「是预约书的事,本来是不行这么做的,不过看在阿久津先生的分上,要保留也行。」金笑着唬弄过去。
「是吗?要是对这家伙太好的话,立刻就会被得寸进尺。」阿久津认真地给出忠告。
「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金贼贼地笑了,显然就是在取笑。
「从错误中学习有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