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头来,卓逸站在拱形的烫花玻璃窗前,回想起当年月圆之夜的命案。怎奈,残缺的记忆并不能给他提供有利的线索,唯一记得的只有窗外圆圆的月亮透过窗户映照在屋子里,将男人魁梧的身材和母亲瘦弱的身体勾勒出诡异的光影。
自从母亲死后,爷爷把阁楼锁了起来,庄家人也自动自觉地不会靠近这里。每年的忌日,卓然都会来放下母亲生前最喜欢吃的几样果品,那也是来去匆匆罢了。这个阁楼对他来说,不是禁地而是心里的一块伤疤。
该死的,头越来越疼了。
与此同时。开足马力赶到的俊阳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有管家张伯给他开了门,带着他绕过别墅的主楼从旁边的路直接去了后院。
俊阳的脚步急促,当他推开阁楼房门的时候,见到卓逸坐在地毯上紧靠着墙双手抱头。他急忙走了过去,双手捧着卓逸的脸抬起来,见他面色惨白,忙问:“怎么了?”
“头疼。”卓逸甚至无法睁开眼睛,额头顶在俊阳的肩上,“我不行了,你来。我现在就教你勘察现场。”
“你这样还要坚持?找个地方躺一会,吃点药。”
“不行。别啰嗦,快点戴上手套。”
俊阳难以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倔强,无奈之下只好戴上手套。
“工具箱里有个银色的盒子,比手掌大一点,拿出来。”
依言,俊阳取出了银色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刷子和小小的喷壶。这时候,卓逸告诉他:“喷那个凶器,均匀一点。然后你会看到一些绿色的指纹,用大刷子刷干净指纹周围的东西,再用小刷子轻轻的刷指纹。小刷子一定要轻,不能毁坏指纹。”
按照卓逸说的去做,很快就让几枚指纹显现出来。俊阳问他:“然后呢?怎么把指纹拿下来?”
卓逸咬着牙,忍着疼。指了指工具箱里:“里面有吸油纸,动作要轻要仔细。拓下来放在旁边那个玻璃夹层里面,小心点,不要,不要弄歪了。”
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俊阳竟然急的手心冒汗。等着把指纹全部拓下之后,卓逸让他将凶器放回原处,又指着尸体:“使用便携式放大镜,检查尸体的指甲缝,你需要提取的毛发、表皮组织和血迹。”
将便携式放大镜戴在左眼上,经过二十几分钟的观察,俊阳只能说:“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尸体的手非常干净,指甲修的很短很整齐。”
话音过后,却不见卓逸再指示。俊阳转头看他,这才发觉因为自己过于认真竟忽略了他疼的昏厥过去。赶忙走过去把人抱起来,用力捏了捏他的眉心,这人方才缓缓转醒。
“不要逞强了。”俊阳轻声道。
“还有很多,很多事。”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卓然急切的声音:“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看到卓然赶来,俊阳正要抱着卓逸起身,卓然将手中的两粒胶囊直接塞进了卓逸的嘴里:“快吃了。”
“什么药?”俊阳问道。
“止痛的。他这个头疼病不能根除,发病的时候只能止疼。”卓然担心地看着弟弟,转而又告诉俊阳,“这是特效药,国际上一位脑科权威专门为他配制的,五分钟就能见效。先送他去休息,必须睡一会。”
从卓然的态度上俊阳感觉到卓逸的病并不轻,这也急着送他离开。不想,卓逸却拉住了他的手,撑着身子移动到卓然的怀里,说:“等一会。先,先把现场搞完。哥,你别啰嗦。”
心中急切的二人欲言又止,俊阳抽出被卓逸压着的手,问:“说吧,还要怎么做?”
极度虚弱的卓逸拿出工具箱里的几个号码牌,递给俊阳:“去摸摸尸体,告诉我僵硬程度,尸斑多少的情况。” 不等卓逸说完这些,俊阳已经开始工作。卓然抱着弟弟始终无言,他看着俊阳紧紧皱着眉头埋头干活的时候,紧了紧抱着弟弟的手臂,轻声说:“卓逸,冷静一点。
对哥哥的话置若罔闻,卓逸盯着俊阳的每一个动作,教他:“你第一次勘察现场,还做不到我这么娴熟。你要用到号码牌,从里到外,按照顺序依次排放在物件旁边,尸体旁边也要摆上;你要记住每个东西是什么号码,记不住就,就用笔;然后去窗户和门锁上检查有没有指纹。”
这时候,俊阳正在检查尸体情况,卓逸不顾哥哥的劝阻,继续教他:“你要记住,人死亡后尸体在一小时内是新鲜的,角膜透明没有尸斑。两到三个小时内尸斑浅,用手指压迫,尸斑消褪,尸僵仅出现于颌、项关节;四到五个小时内,尸僵延及上肢,改变尸体着力点,原来的尸斑会消退,新的着力点会出现尸斑;角膜会有白色斑点;七到八个小时......”
“卓逸!”卓然忽然低吼了一声,“你要干嘛?这些东西你不会慢慢教吗?不要逼我直接抱你出去!“吼了弟弟,卓然改变了主意,问俊阳:“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带他走。”
“我不走。你们两个要造反是不是?哥,放我下来,我不走。”
俊阳和卓然相互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者二话不说抱着卓逸朝门口走,俊阳也不去理会卓逸吵嚷着反抗的声音,专注的按照他所说的来检查尸体,勘察现场。
一直在捶打反抗的卓逸到底还会被哥哥带出了阁楼,卓然的心情不好,脸色更是难看。对已经开始骂人的卓逸喝道:“你给我老实点!别一副今天不干以后就没机会的样子,你再这么胡来,我还把你扔回美国疗养院里!”
一听这话,卓逸顿时无言反驳了。气闷地低着头,嘀嘀咕咕:“你就会拿这招治我。”
“卓逸。”放慢了脚步的卓然回头看着阁楼的窗户,呐呐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够坚强了。”
坚强吗?自问的卓逸撇撇嘴,软了下来靠在卓然的怀里,还伸出手搂着他的肩膀:“我一直很坚强。”
众人在大厅集会延迟到一小时之后,因为卓逸坚持要等俊阳做完勘察现场的工作才肯跟大家见面详谈。俊阳回来的时候,卓逸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听完了俊阳的勘察结果后,带着他一起去到大厅进行第一次案件调查。
76
76、05 。。。
庄家大爷带着儿孙远从美国回来,第一天晚上就死了人,这绝对是一件足够震惊庄家上下的大事件。老宅里的人都默默无语,两位当家的老爷子神色沉痛;庄书痛失爱子正有摸着眼泪的庄敏安慰;庄礼和儿子庄卓霖同样阴沉着脸,尤其是庄卓霖,刚刚哭过的眼睛里满是恨意,手中擦泪的纸巾已经被他捏成小小的一团。
俊阳帮卓逸拉过一把椅子,扶着他坐下。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忽略了忽然陌生男子,只有爷爷的目光始终落在俊阳的身上。卓逸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俊阳见他坐得稳了,想着去角落呆着,不起眼就好。刚刚转身,衣角被揪住了,本打算离开的人低头看了看卓逸,感觉着他微颤的手,还是选择留下。站在卓逸的身后,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挡住了两位老人打量卓逸的视线。
“请大家节哀。”卓逸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查出真相。报警是必须的,我们不能私自处理命案。所以,才警察来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一些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大家没有意见,请认真回答我的提问。”
有两位老人坐镇,他们都没有反驳卓逸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静默了几秒钟后,卓逸微微侧头,低声告诉俊阳:“你也仔细听好。”
首先,卓逸的第一个问题是:“根据尸体做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也就是8号凌晨01:00——02:30之间。大堂叔于7号晚上12:00看着卓熙离开一楼大厅,除此之外,有谁在12点之后见过卓熙,或者是跟他联系过?”
众人面面相觑频频摇头。卓逸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吧,请每个人都告诉我,你们最后一次看见卓熙的时间,当时做什么以及他的状态问题。哥,你先说。”
点名自家人是想让他打开让其他人顺利开口的局面,卓然也不推辞,朗声道:“昨晚我在大厅陪着大家聊天,大约在十二点十分左右送大爷爷和爷爷回房间,卓熙是早我们一步走的。他在聊天的时候状态还算不错,看不出什么异常。”
在阁楼的时候庄书曾经说过,他在十二点离开时卓然、两位爷爷和庄敏都在;除去死者卓熙以外,提前离开的是庄灵、卓霖和庄礼。”
“卓霖,你几点离开的大厅?”
“十点左右。”卓霖说,“因为时差关系,我想早点休息。”
“庄灵,你呢?”
“我也是啊。”庄灵抽噎着回答,“我没到十点就回房间了。”
最后一个问到的是二堂叔庄礼,他说身体不舒服,庄灵走后不久也回了房间,时间大约在十点半左右。
这几个人都在卓熙之前离开大厅,也都表示当时的卓熙很正常。
卓逸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转回头看了看爷爷,示意他自己的提问到此结束,可以安排大家回房间休息了。
爷爷紧挨着大爷爷坐着,面色很不好看。可想而知,分别多年的哥哥带着儿孙回来,第一晚就失去了至亲,还是在自家老宅,这是说不过去的。爷爷轻轻按着大爷爷微抖的手,低声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闻言,众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两位老人身上。大爷爷喘口气,神色凝重地说:“我信得过卓逸,但当地警方的办事能力我非常质疑。这件事我全权交给卓逸办理。如果连卓逸都不能查出真相,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留下陪孙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卓逸心中苦笑。大爷爷话里分明是在威胁他,如果查不出真相他老人家也不走了,老死在这给孙子作伴儿。
越想心中越是有气!旁边的卓然紧着给他使眼色,卓逸这才冷静下来。也不想顾着长辈的颜面,直说:“我会报警。等到警察需要询问各位的口供时要全力配合。”
言罢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踉跄间有人稳稳地搀扶过来,勾着他的腰扶着他的手,卓逸勉强地对俊阳笑笑:“回房间。”
在众人的注视下俊阳扶着卓逸离开了大厅。但事实上,卓逸却在通往小休息室的路上停了下来,对俊阳说:“想办法听听他们在我走之后都会说些什么。上楼吧,每层窗户上面都有放着花盆的铁栏,你可以踩在那上面。”
俊阳点点头:“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卓逸勉强地笑笑,“我还撑得住。倒是你,注意安全。”
看着俊阳走了,卓逸取出电话给卓然发了信息「打开北面窗户。你也出来,带着家里的佣人到我房间」
大厅内一片静默,卓然走到大爷爷跟前,将冷掉的茶拿走,换了一杯新的。安抚道:“您放心,卓逸一定会查出真相。”说完,走到北面开了窗户。微冷的风吹进来,打破了大家沉默的状态。
庄书在卓然走出大厅的时候说:“我想不出卓熙怎么会在这里出事,他是第三次回国,到老宅只是第一次。他能得罪谁?”
“大伯,您这是什么意思?”闻此言非常不悦,卓霖甚至站起身直面对着庄书,“您这是在暗示大家杀了卓熙的人不在老宅?还是说是我们中间的谁杀了他?”
见儿子对哥哥大为不敬,庄礼气恼地拉着卓霖坐下,并训斥:“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卓霖不依不饶,“我跟卓熙一样都是才回国两三次的。大伯的意思明显是在指责我,难道你听不出来?”
“你少说两句。”
对于父亲的呵斥,卓霖本想再多说几句的。一旁的庄敏却插了话,道:“我看未必是老宅里的人。自从卓逸的母亲过世后,阁楼几乎没人会去,佣人们也只是每月去打扫两次。阁楼的钥匙只有二叔才有,平时佣人们去打扫,也是要先跟二叔要了钥匙才进得去。就像当年……”
“都闭嘴!”大爷爷低喝一声,镇住了越说脸色越难看的庄灵。他起了身,并示意两个儿子,“都不准再说了。”
“行为动机”是卓逸教他分析的一种内在心理的外部反应效果。在俊阳看来,大爷爷并非简单的制止了庄敏的后话,其中似乎截断了某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是定居海外多年的大爷爷会知道什么不可公开的事情?这件事庄敏也知道,想来想去恐怕只有卓逸母亲的死了。
难道说庄卓熙的死与庄家少夫人的案子有关?想到这里,俊阳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大家都离开之后,顺着原路返回楼内。
这时候,卓逸在房间里已经跟佣人们谈过,等他们离开之后,才对卓然说起这案子怕是要越搅越混了。这种后果卓然是了解的,单凭案发现场这一点就已经不简单了。所以,他们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会在阁楼?
等俊阳回来之后,详细说清了亲耳所听的事实,兄弟俩皱皱眉,心里一团糟。
“对敏姑姑的话你怎么看?”卓逸问道。
“可能是母亲的死吧。”卓然说,“可想而知,谁都会想起那件事,毕竟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是,母亲的案件发生在二十年前,了解情况的人也不多,就咱们这一辈里只有我们俩而已。就算敏姑姑也不是知道所有情况。让我奇怪的是大爷爷,他明显不愿意让敏姑姑说出一些事情,为什么?是因为儿子孙子不知道?还是刻意回避什么?”
对于卓然的猜想,卓逸却觉得有些复杂。他说:“这一点倒是很好理解的。大爷爷毕竟是比小辈们想的多。而且这是在本宅,就算要提到二十年前的事也轮不到敏姑姑。有爷爷在场,还有我们兄弟,不管怎么看敏姑姑都没有资格提到那件事。”
说到这里,守在门旁的俊阳开口:“说白了,你们的大爷爷就算是至亲,也是外来的。他还是要顾及你们爷爷的面子,尤其是当年的事至今还没有查到真相。为了以防有人另做文章必须禁止一切无端的猜测。”
“这么说,大爷爷不知情?”卓然问道。
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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