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眉一挑,淡淡一笑:
小红低唱显然也尝试了私聊九卿,所以对她此刻的状态有些怀疑——他还没有被唾手可得的利益蒙蔽得太彻底嘛——一老一小两个狐狸都是外强中干,彼此互相试探,在杜若看来,小红低唱那边的筹码比老魔还多,只看他能不能即使察觉到老魔的底线了。
“不可”老魔断然否决,“若是你选中了摘心命蛊,我便要将母蛊种入这小丫头身上,子蛊给你,否则岂不便宜了你”
一听这就不算什么好话,小红低唱的声音略带疑问,“摘心命蛊有何作用?”
“你没听过?”老魔讶道,好似十分意外,“难道摘心命蛊的赫赫威名,外面已经全无流传了?不该啊,裔苗族的……”
听他的话,好像摘心命蛊在五十年前赫赫有名,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还和一个叫裔苗族的族群有关一般。
小红低唱不动声色地听着,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多了解一些,对他有利无害。
老魔声音渐低到不闻,自言自语一会儿,可能是五十年没人和他说话憋久了,可能是摘心命蛊的来历说出去对她没有影响,大发慈悲地回答:“摘心命蛊是裔苗族的镇族之宝,五十年前此南蛮小族依仗其横行一时。裔苗族人首次出现在江湖,竟赫然是不死之身,刀剑加诸其上,伤口不见流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除非一招斩下头颅,否则便是无痛无血的妖孽之身——小崽子,你可知为何?”
闻言,杜若眼光一闪,而小红低唱那边已经回答道:“是不是因为这摘心命蛊?”
箫声依旧摇摇头,微微转过头,余光掠过杜若在黑暗中平静的面容。
“不错,裔苗族人个个身怀摘心命蛊的母蛊,而子蛊,则被种在他们称作‘蛊人’的外族人身上,身怀母蛊的人一旦受伤,伤势便自动转移扩大十倍到蛊人身上,同时受摘心之痛——一个母蛊最多可配十只子蛊,子蛊并无转移限制——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死之身?”
老魔桀笑着问道。
十只子蛊,那就连蛊人死亡,蛊虫转移间隙的弱点,都已经被数量弥补了——只要蛊人足够,那裔苗族人确实人人都是不死之身。
“自然是的。”小红低唱淡淡回答,假如杜若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定明白这人必定又在想坏主意了。
可惜一山更比一山高——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伤势十倍转移于子蛊身上,不死不休,”小红低唱轻叹一声,“对我们这种人,可以说再没有更好的刑罚了,想必,这才是前辈为我贴身设计的‘见面礼’吧”
玩家,可不是真正没有死亡的人吗?
这种蛊一旦上身,可真的是生生活着受刑,生不如死。
凌老魔桀桀怪笑,可小红低唱的下一句,却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既然前辈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我又何苦遂前辈之愿呢?”小红低唱将一把剑横在颈上,“我持信物而来,既然前辈不愿守誓,我便不必多留了”
老魔惊怒的大喝:“你敢”
身处事外的杜若摇摇头:这小狐狸,老狐狸,演技一个比一个好——既然小红低唱要自蹈死地,也无需她落井下石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计较
小红低唱长剑架在颈上,“晚辈有何不敢?”
“你要抛下这小丫头独自逃生?她可是一心为你,甚至因你而重伤,”那老魔道,“你若敢逃离,我便让她替你受罪,她岂不怨恨于你?”
小红低唱笑笑,“小卿她不愿累我,我自然感她情意,更不能白费了她为我之心,出去后,我会尽力补偿她——”
然后等了一会儿,他便微微笑起来,若有所指:
“小卿生性直拗,既知前辈对我们不怀好意,想必她即便在这里因我而受了苦,也不会听信前辈的一面之辞”
他有意暗示凌老魔,自己已经知道了九卿听不到声音的状态。
凌老魔冷哼一声。
其实小红低唱此举,还有另一层用意。
假如说之前私聊九卿得不到回复,还有可能是因为九卿自知重伤,怕他因她而被拖累,故意不回复。
那么在他说出这些话后,九卿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欣慰地催促他快走,也无愠怒他的无情无义——可以肯定,她必定因为某些原因,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试探其实有些大胆,但凌老魔那一声冷哼,则是最好的证据——对一个NPC用计谋,他可不会有什么羞愧之心。
虽然小红低唱不明白凌老魔对她用了什么手段,但从凌老魔故意让他以为九卿还清醒的行为来看,凌老魔是有意以九卿挟制他——凌老魔的真正目标,还是他这个持信物而来的轻音门弟子。
以凌老魔刚才表现出的实力,一照面就差点制住他,若不是九卿相救,现在倒在那里的就是他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按理以他的性格,既然明白凌老魔对他不怀好意,即便九卿为人质,他也可以立即地甩手离去,毫无愧疚——他对九卿固然有好感,但多是出于虚荣感和利用之心,还不至于为了她的一厢情愿而赔上自己的程度。
但九卿身后还站着一个马蜂窝一般的明部,以及早就知道真相、睚眦必报的杜若和箫声依旧,他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丢掉九卿这个护身符后,他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尤其是杜若,这女人之前与他的过节,只不过是因为看他不顺眼,对付他时还存着轻松玩狎之心,所以他才可以在脱离她的视线的情况下,反将她一军。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对杜若的心智感受至深,不得不早早准备好后路,以九卿做护身符:即便杜若想对他不利,以九卿的性格,也万万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杜若有一丝投鼠忌器,他就有把握转圜回来。
因此,九卿因他而失陷在凌老魔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抛下她——即便是九卿自愿,杜若在明知他利用九卿的情况下,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他,尤其她身边还有箫声依旧这个以护短出名的高手为助力。
——即便小红低唱对所谓的道德底线嗤之以鼻,也很明白:利用而未作出实质伤害,与利用且作出实质伤害,在杜若他们看来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前者,是可以让他化被动为主动、令杜若投鼠忌器的手段;后者,则是逼着杜若对他不死不休。
在道德底线上游走,小红低唱自认自己游刃有余。
他原本打算和凌老魔虚与委蛇,将九卿弄到手后,就想办法逃离。
这是个与轻音门有关的隐藏派系的传承任务,他却是从一个自由NPC那里得到这个任务的线索和阳玦的。
在进来前,他就知道这个传承任务的奖励极大,且不限制传承者的门派身份,在选出传承者前,只要有阴阳玦,场景就可以重复开启——换言之,他还可以有下次机会。
只是这次利用六扇门开路,虽然过程有波折,但对他来说实力无损,下一次就未必有那么顺利了——不但竞争者可能会增多,而且也没有那么好的开路工具,唯一庆幸的是,他基本掌握了这里的情况,下次进来,他也占绝对优势。
即便如此,他也有些犹豫:是冒险一试搏运气,还是先求全身而退,以后再徐徐图之?
——左右他天平的关键,不在九卿,而在于:行险一试,得到十转天心涌地乳的几率有多大?
如果成功几率大的话,放弃九卿后,大不了他躲上一阵,难道明部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一盘散沙的暗部在强势团结的明部面前固然不值一提,但挑拨得当,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挡箭牌——更何况,明部本来就树大招风,很多人看不顺眼了。
怕只怕,以箫声依旧和杜若的手段,不会留给他寻求一线生机的时间。
说到底,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是个骄傲自我、唯利是图,一切以利益为准绳的人,九卿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为他表面的虚华所迷,看不到他的本质——她喜欢的是一个假象。所以,他不会对利用和抛弃她有任何愧疚之心。
——假如杜若能知道他这一番内心独白,恐怕会拍案大笑:为你口中不屑的虚假的爱慕,你也能心生虚荣,还将自己的生死寄托于上;在能够改变自身处境的机遇前踌躇不定,为一点危险的可能畏缩不前,甚至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凭这也敢自称“骄傲自我,唯利益为准绳”——就这点只懂得投机、而连自己都不能把握的心性,别说是她这个敌人,就是让莫玉知道,恐怕也会笑掉大牙:你真的懂“唯利是图”四个字怎么写么?
但小红低唱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笑,他自觉自己为要回九卿的拖延方法行之有效,甚至已经迎来了转机自杀,对此时的状况,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着:最好的情况,凌老魔投鼠忌器,他换回九卿,那么无论是逃是留,他都消除了明部那边报复的隐患;即便不成,也可以试探自己这个任务人对凌老魔的重要性,有助于他在劣势中掌握主动——他先前引凌老魔说那么多话,不就是为了多了解一点,以便寻找翻身的机会另一方面,他可以以此试探九卿那边的状态:假如九卿清醒,他以命换人,可以提高她的好感,巩固自己的后路;假如九卿不清醒,他也可以从容应对,无论是抛弃或是保全,他都握有一定的主动权——因为这说明凌老魔必定有求于他。
原本在凌老魔没说出摘心命蛊前,小红低唱最好的打算,就是换回九卿,伺机逃跑,找个地方等九卿回复伤势,他们再来——他连逃跑的方式的想好了。
但凌老魔说出摘心命蛊后,他改变了主意:摘心命蛊,一子一母,假如子蛊种到九卿身上抑或是凌老魔身上……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需要顾忌明部和杜若了
假如是后者,十转天心涌地乳和九月鸩更是唾手可得小红低唱仿佛可以看到明部那群人对他敬畏不已,以及杜若敢怒而不敢言、卑躬屈膝的样子,按捺下心中激动和快意,在心里暗暗计算起来:按照凌老魔的说法,九月鸩、摘心命蛊和十转天心涌地乳,三选其二,无论哪种方案,摘心命蛊和十转天心涌地乳都至少有一个会落入他手得到十转天心涌地乳,他就避世修炼,直到功力大成出山;得到摘心命蛊,他就伺机将子蛊种到九卿或凌老魔身上——假如是后者,他自然可以将所有宝物全部包揽,更反过来灭掉明部;即使是前者,有九卿做蛊人,自然就不用怕明部的寻仇了。
如果是得到十转天心涌地乳和摘心命蛊,那就更无须担心害怕什么了小红低唱嘴角噙着笑,暗光在他眼中闪烁不停。
杜若也在笑,却是冷笑。
凌老魔说出摘心命蛊后,她就想到了小红低唱有可能的应对及最恶意的可能,其后他的应对,更证实了她的猜测她身藏暗处,如局外人般冷眼旁观,小红低唱自以为得计,且无人可知,却不知道他就像小丑一般,一举一动早已将他的拙劣的意图暴露无遗,成了杜若眼中的笑料犹不自知。
她嘴角浮起不屑地笑容:心智不坚,手段下作,贪心不足就算了,还当那老狐狸是傻子——这人无可救药了这时箫声依旧发信息:“九卿怎么办?”
整件事他都是知情者,现在也看出小红低唱的意图了。
杜若侧过脸,黑暗里看不大清箫声依旧的表情,却可以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秒,便如惊弓之鸟般逃离。
她面容平静,回道:“快刀斩乱麻,早点知道这人的真面目,也早点吧她拉出这个泥沼。”
有一点,杜若和小红低唱是存在共识的:那就是九卿根本没看出小红低唱的本质——不过在杜若看来,九卿当然不会有错,过错只会在善于伪饰自己、卑鄙无耻的小红低唱身上,毫无疑问。
一阵巨大声浪传来,那边凌老魔暴怒地咆哮,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急于出去的心理,被小红低唱抓住主动,反客为主换了九卿回来。
然而未过一息,就听到小红低唱惊呼一声,声音里含着无比的忿怒:“你你、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虚与委蛇
小红低唱惊怒地连说了几个你后,就如被掐了脖子般失声,杜若只听到一阵凌乱的悉悉索索和脚步声。
那凌老魔哈哈一阵得意大笑,传到杜若他们所在的洞里,都还是一阵嗡嗡回音,有趣的是,洞壁却不见有丝毫石屑泥土掉落下来。
杜若扯了扯箫声依旧衣角,他没有回头,传音道:“你呆在这里,我出去试探一下。”
“不,没什么好试探的,假如猜错,单凭我一个也回天乏术。”
假如那凌老魔摆的不是空城计,以此人表现出的实力和心计,单留她一个也是白搭,还不如光棍点孤注一掷。
何况,她和他是同伴,仅仅是同伴,在这种敏感时期,她不愿将断不断,纵容自己躲在他身后,给予他错觉。
——做出抉择很困难,但抉择的结果出来后,她有足够的理智保证自己去执行。
她有过挣扎,但他无须知道。
假如没有未来,那么从未开始就是最好。
箫声依旧没有劝阻,比起入洞之前,他们的默契依然存在,但隔阂已无法避免。
杜若已经明确表现出态度,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下一步——摒弃那些时机不对之类的自之言,不可否认的是,杜若对他没有特殊感情这一事实,对箫声依旧的男性自尊和感情,都有很大打击。
此时此刻,他心里一片凌乱狼狈,说不出是痛苦居多,还是茫然居多,但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操之过急。
之前的情绪冲击让他的心中烦乱沮丧,他需要冷静下来,慢慢反思。
石窟之中,钟乳石簇簇悬挂,洞窟中间一人倒卧,一人失神般走来走去,睁眼无神,恍若疯子。
凌老魔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可能因为大局已定,他没有立即去验收胜利果实。
正得意之时,一个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
洞顶离地六七丈的一根钟乳石底端,镶嵌着一个比成人拳头还要大一圈的夜明珠,冷暗的白光照遍洞中十丈方圆,并没有一个地方能藏住人。
凌老魔几疑自己误听,忽地一怔,惊异不定地看向侧前方洞壁,那里矗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不起眼的石岩。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那里,嘴角带笑,眼神却冷淡,身后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手中长箫下垂,脸上神情半遮。
“不好意思,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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