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迁忽而苦笑了下,还以为做了决定,就能心无旁鹜、处事不惊,原来,一旦被拿来比较,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怎么杵在这不走?”
身后传来女人暗哑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就走。”他没有回头,直接跨开步伐。
不想,身后的女人两步追上他,“晚上没什么事吧,一起去喝一杯?”
徐迁的身体陡然一僵。
他本不想再跟地有交集,无奈,女人实在是很会在适当的时候攻入他的心房。
此刻,他确实心情烦躁极了!
当他慢慢地回头,对上女人笑得妩媚的脸时,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陌生。
“去哪?”
……
目的地,是甄缈的家里,二人在楼下的湘菜馆,要了几个菜,提上了楼。
视线一触及这些看似熟悉的家具、豪华双人床,徐迁心底里有了迟疑。
不该来的。
甄缈却已手脚利索地将高脚杯放在了他的面前,“喝洋酒吧,上一次,郑董给我的,我没舍得喝。”
什么酒对于徐迁来说,都没区别,他如今只是想要买醉。
“都行。”
甄缈坐在他的对面,摆好碗筷,“没有主食,光吃菜行不?”
“行。”没有菜,光喝酒都行。
徐迁说着,已端起面前的那杯,一饮而尽。
“干嘛呢这是。”甄缈忙装腔作势地将他的杯子夺过,“不吃东西就喝酒,很伤胃的。”
嘴里如是说,手上却又给他倒了一杯。
徐迁听话地开始夹菜,闷不吭声。
“怎么,看见人家夫妻情深,受刺激?”甄缈嬉笑着,故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怎么可能,你是说的你吧。”
一次床事之后,徐迁意识到,他和甄缈之间,是不一样了,如果是之前,就算关系再好,他也不会出言相损。
甄缈怔了怔,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徐迁的筷子一顿,抬眸看向甄缈的眼睛,“我不信刚刚那一幕,你没看见,我也不信你死了心,如果死了心,昨天你不会和他同时出现在凯悦会里。”
甄缈的脸上恢复自若笑意,“那是凑巧而已,不过,我承认我还爱他,所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见到他的机会,你难道不是?”
徐迁下意识地否认,“当然不是。”
“不是?”
“不是!”
“真的不是?”
徐迁抿了下唇,“……不是。”
不是才怪!如果不是,他昨晚哪怕到最后,都别别扭扭地对待舒含,又算怎么回事?
他再次拿起酒杯,“我不想说这个话题。”
甄缈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让徐迁心底一颤,抬起头,有些没好气,“不是你约我来喝酒的么?”
“先吃点菜啊,你这人,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徐迁冷哼一声,“这话,你怎么不多跟自己说说?”
甄缈拿起酒杯,轻啜一口,“我?我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等着某个人来心疼。”
“韩越?”
“嗯哼。”
徐迁又是冷哼,“别等了,他的心疼不会留给你的。”
甄缈挑眉,“你又知道?”
徐迁垂下眼眸,“我和他都是男人,我知道,他爱的是苏颖。”
徐迁用了一个很强烈的字眼,刺得甄缈心尖都疼了,可她偏偏却要笑,真诚地笑,“看你,这么认真干嘛?小苏是他老婆,他当然爱她了,我这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我安慰嘛。——想着我们同病相怜,互相诉诉苦的,谁知道你这么开不得玩笑。”
徐迁是想不到甄缈会出动阴招去破坏的,他也看不出她是那样的女人,被甄缈这么一奚落,他反而愧疚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火上浇油地伤你。”
甄缈很大度地耸肩,“没事,来,敬我们两个失意的人!”
“……干!”
一来一往,两个人就这样喝掉了一斤多的洋酒,徐迁的头开始有些晕,人也变得多话起来。
而话题兜来绕去,都是苏颖。
把苏颖来到总部后,他那欣喜的心情,一直到后来知道她是已婚人士后的失落,全都倾诉一番。
甄缈始终安静地倾听,事实上,这晚她灌他的机会多,自己喝的却少。
她一边给他再次斟酒,一边佯装不经意地问,“昨晚,我看见你们那群人里,有个长得挺不错的年轻人,好像跟韩越也是认识的,哦,他们似乎还是同事来着,那人,是谁啊?”
徐迁睨了她一眼,酒意微醺,在M市学来的不正经也冒了出来,“怎么,相上他了?”
甄缈娇嗔,“瞧你说的,把我当什么样的人了!”
说完了,还白了他一眼,那迷蒙的眼眸,真是让男人会从心底里发酥。
可是,徐迁眯着眼眸看她,神情竟有些冷,“别提他了,也是一个像我这样的可怜人,而且,比我还不光明!”
甄缈本就怀疑舒含,听徐迁这么一说,对于事实更是了解个七八分,“其实,我提他,不是因为对他本人好奇,而是来公司上班的那天,我看见小苏跟他在新华书店里说说笑笑来着,我是对他俩之间的关系好奇……”
徐迁截断她的话,“他俩能有什么关系?还不是通过我认识的。”想到这,他竟有种引狼入室之感。
“哦——”甄缈拖长了音,“那是啊,心里就算再怎么中意喜欢,杵着小苏这已婚的身份,谁也不能明着怎样,充其量玩个地下情。”
听了她这话,徐迁想起了那黑洞中的偷吻,轻哼一声,“不是谁都能玩得起地下情的,尤其是他和韩越的那层关系,搞不好,老天都会不愿意,可不,他过几天就要被安排出国深造半年,造化弄人。”
徐迁说完,又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他不懂机关黑暗,可是甄缈却有玲珑心思,她三两个脑筋翻转,便想到了某个可能。
想起之前苏颖被她调去M市,没两天就通过郑董事长的嘴,又给调了回来。韩越的那点小动作,她一猜就只能是他搞的鬼,如今,韩越和舒含处于同一单位,真想做点什么的话……
这太不像韩越的风格!
如果是十年前……
甄缈轻轻摇了下头,不,不能再比较于十年前,十年间,韩越变得太多,唯一不变的,是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征服欲。
她轻轻地饮了一口杯中液体,带着几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小徐,如果有这样的合作,我可以得到韩越,你可以得到苏颖,你做不做?”
……
“晚上吃什么?”
身边的男人,一边翻弄着报纸,一边头也不抬地询问。
苏颖没有搭理,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没名没姓的,她知道他是在跟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韩越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答,他低头,又接着问了句,“我下去买菜,回来自己做,好不好?”
湖南卫视换成了江苏卫视,江苏卫视又被换回了湖南卫视。
韩越终于抬起头,看向沙发的另一头、离自己两米之遥的苏颖,“我在跟你说话。”
苏颖目不斜视,“说什么?”
“……”韩越有些冒火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妻子也有一般女人那种激怒男人的本事。
他压压火气,妥协地再问了一边,“我问你,晚上吃什么?”
“随便。”
“我买菜来做?”
“嗯。”
“吃什么菜?”
“都行。”
“……”冷抵抗是吧。行,她的道行似乎比他还深。
韩越放下报纸,换上了便装,开门下楼了。
“咣当——”
伴随着房门关闭,苏颖这才抬了抬眼皮,心底轻叹:她是傻了,才想要指望他会像哄情人那样,低三下四地哄她,白日做梦!
二十分钟后,苏颖听到了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钥匙声,她立马从之前懒散躺在沙发里的姿势,改为正襟而坐。
果然,房门打开,韩越提了三四个黑色塑料袋进了来。
韩越看了“专心致志”看电视的苏颖一眼,没说话,换了拖鞋,便进了厨房。
苏颖眨巴眨巴眼,心里有点不服地觑着厨房。
这样下去,到底是她在生他的气呀,还是他在闹她的别扭?
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冒出韩越的头,苏颖一惊,忙将视线转回电视机上。
韩越的嘴角似乎挑了一下,但又压住,很轻很淡地问,“喂,晚上喝鲫鱼豆腐汤,怎么样?”
鲫鱼豆腐汤?够补的,怕不怕上火啊?
苏颖心里腹诽,嘴上却如蚊虫一般应道,“……嗯。”
电视机上的色彩,映射在苏颖的脸上,红红绿绿的,显得她此时的表情……严肃极了。
韩越退回了厨房,而下一秒,苏颖再次好奇地扭过视线,——好像,她是更拽一点,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她连个吵闹的爆发点都没有,关于甄缈的问题,她还等着他郑重表态呢。
厨房飘来了菜香味,苏颖有些馋了,她心平气和地想了想,抛开韩越的那堆让她容易吃醋抓狂的过往及有关过往的女人,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丈夫,尤其是最近,他对她越发的疼爱和宠溺,她看得出。
接送下班,衣服他洗,饭菜他做。刷碗刷锅这些子事,虽然他们会你推我让一番,但是如果她坚持的话,她想,他也会无怨言地包揽。
这样的他,让她舍不得。
因为喜欢、难舍,所以当有人不怀好意地想来破坏的时候,她就会越发激动,超出自己本性的激动,偏偏,那个男人又是一个持重过甚的人,习惯性地去圆滑处事,谁都不想得罪。
持重没错,但他做人有点太复杂,想的多,照顾的东西多,在事关情感方面,就难免缺乏决断。
苏颖轻叹,这还没有跟他彻底发飙,她自己都有点动摇了。
想来,她也是理智地有些过分。
就这样混混沌沌的,电视上演的什么她都没在意,直到韩越略显凉薄的声音传来,“吃饭。”
她几乎一下子就坐起来,想了想,又将身体窝了回去,蘑菇着。
韩越摆好碗筷和饭菜,也不见那闹脾气的小女人从客厅出来,于是探过头,“喂,吃饭。”
喂?
她可不叫喂!
在自己家里,他不是挺喜欢叫她名字的吗?
见苏颖像是得了失聪似地,纹丝不动,他自己都哭笑不得,分不清现在是该生气,还是不生气。
“苏颖?”
苏颖凉凉地抬头,“干嘛?”
“……吃饭。”
“哦。”
慢吞吞地关上电视,慢吞吞地寻找沙发前的拖鞋,第一次还穿错了左右脚,于是慢吞吞地把脚从鞋里缩回来,再慢吞吞地换为正确的。
韩越始终倚在墙壁上,环胸抱着,“要不要我抱你过来?”
苏颖站起身了,白了他一眼,“别乱占人便宜。”
说得那个夹枪带棒的,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暗示。
韩越的胸口又涌起了一股火,他舒了口气,把胸口的灼热倾吐了些,才扭回头到餐桌边,帮苏颖装饭舀汤。
当苏颖往桌边这么一坐,人立马没骨气了。
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换个性别也同样合适。
苏颖偷偷吞吞口水,故作冷冰地端碗吃饭,其实,她挺想狼吞虎咽的,只不过,现在不是在冷战吗?她要忍!
言行上可以忍,可是胃却忍不了。
她足足吃了一碗饭,喝了三碗鱼汤,吞掉大半的豆腐。
等反应过来时,才惊觉吃多了,这不是相当于变相地赞美他的厨艺吗?
果然,整顿饭都沉默的韩越,看见苏颖放下碗筷后,问了句,“好吃吗?”
苏颖的脸皮抽了下,要死了,平时也从不问她好不好吃的。
“就那样吧。”
将碗筷一堆,苏颖准备去冬眠。
韩越挑了下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要离开的脚步。
“干嘛?我不洗碗!”
韩越失笑,“我洗。”
“……”苏颖面色有些窘,“我要去看电视。”
“等会。”
“连续剧不等人。”
“……那去网上下载,还没有广告。”韩越说着,把她拉向自己的腿上。
苏颖扭扭捏捏的,最终还是侧坐了上去。
韩越圈住她的腰,看着她的小脸,心里想,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哄女人了?十年了吧,久到他都快淡忘了,久到他以为,成熟的男女,不需要这般矫情了。
可他一直忽视了,苏颖还年轻。
……苏颖也是需要恋爱的女人!
“苏颖。”
“有话快说。”她僵直的身体都快麻了。
“在跟哥哥冷战?”
“……”苏颖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他他……他在说什么?
“在生哥哥的气啊?”
“……”老天,这是在哄她吗?不行,反差太大了,不带这么吓人的。
“好,都是哥哥的错,好不好?”
韩越说着,以指拢了下苏颖额前的发梢,震得她脸皮都爬起鸡皮疙瘩了。
“……你有什么错?”苏颖开了口,声音却哑的要命,她低咳了声,才清晰地酸道,“反正做什么,你都有理由,过去式嘛。”
韩越笑了,这小女人果然还在纠结甄缈的问题,因为……她也在乎的吧。
他的心情有些好,“是我错,过去式就该摆正关系,不过,别人没说对你那方面的意思,你却发一条要老死不相往来的短信,真的不礼貌。”
苏颖从鼻息里冷哼。
“其实,想要老死不相往来,行动上比言语上更重要。”
苏颖侧眸看他,说真的,这句话让她比较受用。
韩越接着说道,“口说毕竟无凭,如果我继续和她来往,而有心瞒你的话,你也不知道。”
苏颖承认,心底却难免觉得可悲。
在这种充满诱惑的社会,人们真的越来越降低道德底线的标准,想想那些小三破坏婚姻的事件,有的小三孩子都上学了,原配都还被蒙在鼓里。
韩越说的对极了,他这样坦白地揭示这样的事实,无非是要破釜沉舟地换取她的信任。
苏颖抿抿唇,“那请韩先生你在对待女人时,果决点,别让人觉得还有希望!”
“当然。”
这是谈条件的时候了!
苏颖摆正身体,面对面地看着他,“除了甄缈和舒芸,你还有没有别的过去式?——认真想好了再回答!”
韩越真的是一脸认真地在想,而后,郑重其事道,“绝对没有。”
苏颖看着他,明知看不出破绽,还是瞬也不瞬地看着,“真的?”
“真的。”
“好,舒芸姐现在结婚了,我们不说她,就说甄缈!以后不是公事的话,不许跟她见面!公事的话,也尽可能安排你别的同事跟她见面!”
这算刁难吗?
苏颖自我安慰:恋爱中的女人都有权利霸道和耍无赖。
不想,韩越毫不犹豫,“行。”
“以后也别以什么老乡啊、同学啊、校友啊之类的名义跟她吃饭!这些都是借口!”
韩越失笑,“行。”
“以后但凡她发来的短信,都要让我过目!而且,如果不是公事,不许回复!”
短信这东西真是害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