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苏颖耐心地听着母亲说完下文。
母亲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我就你一个女儿,你的终身大事,就是妈心里最大的包袱,本来这个包袱已经放下了的,可是你却跟韩越离了婚……,唉,你说你这孩子。”
纠结了这么久,还没释然。
苏颖也不想就这样妥协,“放心吧,我会再嫁个好男人的。”言外之意,她承认,韩越也是个好男人,不过,既然放了手,那便不再是她的良人。
苏母一听她这话,下意识地就以为她已经交上新的男友,不由紧张地问,“你已经有相好的对象了?”
苏颖失笑,“那有这么快,交男友又不是买猪肉。”
殊不知,她的回答正落入苏母她们预先设好的套。
“小颖,你也想妈踏踏实实地回去吧。”
不管提什么条件,先拿亲情压一压。苏颖也很无奈,母亲总是这样,当初和韩越的相亲结婚,就是被压出来的。
“妈,你就直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至于她会不会答应,看看条件再说。
女儿太配合,苏母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实也没啥,妈就想趁自己还在F市的时候,帮你把把关,别误交了不好的男人,顺便,你韩家姑姑说,她还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想让你相相。”
“相相?”苏颖瞪圆了眼睛,“又相亲?”
难道,她就真找不到自己的第二春?
苏颖脸都垮下来了,“妈,韩越比我老,你怎么不先让他去相相?”
“死侬孩子,怎么说话呢?”
晃着母亲的胳膊,苏颖像个孩子似地撒娇,“行,不老,不老行吧。他比我大好几岁呢,你和姑姑怎么也不先‘照顾照顾’他?”
苏母被她晃得头都快晕了,还要佯装严肃地板起脸,“谁说他不用相亲的,你韩家姑姑也约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呢,再说了,韩越他一小伙子,长得俊,职位高,四十了照样能找个如花似玉的,你可不行!”
性别歧视!没天理啊!
偏偏,母亲说的都是事实。
“丫头,你不想妈安安心心地回去陪你爸是吧?”
又来!每次没招的时候,就用亲情催泪弹,她哪顶得住?
苏颖败了,少气无力地说,“先说好,不能没限制地相下去。”
苏母见状,心里那个乐啊,对付自己的女儿,她向来是百试不爽,“不多,就四个,这周末一个,下周三个,相完我们几个就回去了!不过,你要先答应,在这四个里挑一个看顺眼的,交往交往。”
“行。”苏颖嘴上应得快,心里却想,等她们一走,她就立马把那男人甩开。
大事谈成,苏母拍拍女儿的脑袋,“这才省心,去洗洗睡吧。”说完,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往主卧走。
看着母亲仓促的背影,苏颖这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被算计了似地。
古古怪怪!
……
对于相亲,苏颖是没有任何期待的。
她不信一见钟情,更何况,她现在对韩越还没有忘情。
哪怕再有一个韩越这样的男人摆在她的面前,恐怕她都不会接受。
于是,她没有受任何影响的,照常工作。
周四,在打杂中度过,下午准备竞岗会场布置,她有听到周围同事小声地嘀咕讨论,说是舒含这次评副科级干部,基本上毫无悬念;
周五,干部竞选,苏颖投了舒含一票,虽然她的票值甚微,但也算是一份心意。
下午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谈论说,唱票结果出来了,而再一看刚从外面走进来的舒含,答案已经很明显。
看他笑得如此春风满面,潘城很得瑟地叫了声,“舒科!”
舒含白了他一眼,“乱叫什么?”
“这不都已成定局了么?请客啊,舒科!”
官场最忌高调,舒含的神情冷淡了下来,他一边收拾桌面文件,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等解任和上任通知发下来的,我一定请你们,明天我要去R市,上面让我把手里关于R市的项目去收尾一下,小潘你和我一起去,陈料的意思是R市的项目以后都由你负责审批。”
潘城听话爱听偏,他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事,“明天可是周末!那岂不是要加班?”
“我知道是周末,没办法,年终了,上面领导催得急。”
潘城垮了脸,“我怎么这么命苦。”
“行了,大不了去R市后,我请你泡温泉。”
舒含话音刚落,就有人不依了,“嗳,舒科,是不是听者有份啊。”
舒含很狡猾地笑笑,“难道你们不知道,下个周末我们会去R市的‘轩禾度假村’开年会?那里面的温泉,尽管泡。”
潘城这才知道,又被忽悠了,“含哥,你可真会借花献佛!”
之后,舒含一直忙碌地在办公室里穿梭、打印,临下班时,经过苏颖身旁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她,发现她似乎也有话要说。
“下周末的年会,也有你的份,我看到名单上有你。”
苏颖一点都不吃惊,有关系存在的社会里,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倒是她要跟他说的话,虽平常,却难以启齿。
“那个,恭喜你。”
舒含弯唇,“谢谢。”
舒芸已经将试探的结果告诉了他,和预计的差不多,但是作用却聊胜于无。
对于追求苏颖这件事,不同于竞岗,后者是势在必得,而前者……
他本就是毫无希望的,所以,务实的他,现在也不会存有太大希望,只不过,不至于绝望而已。
……
翌日,苏颖一家都起了个大早,比平时的工作日都早。
因为,今天可是大日子!当然,只是在几位女长辈的眼里如是。
匆匆地吃了早饭后,苏颖就被按在梳妆台前,硬是被苏母强迫着化了个淡妆,而后,盛装出门。
这一次相亲,可比当初跟韩越的那次要正式得多,她记得,那年第一次见韩越的时候,她好像穿得是仔裤配球鞋,而现在……
长裙搭配小高跟!
韩家姑姑甚至还想把自己脖子上带的项链套在苏颖光洁的颈项上。
苏颖拒了,“打扮得太富贵,对方会不会看中了我的钱,而不是看中我的人?”
三位长辈互看了一眼,才决定罢休,苏颖却觉得怪极了,为什么感觉她们眉目间传递的,多少有些嬉乐的成分呢?
相亲的地方是市区的一家优雅茶餐厅,她独坐一桌,苏母、韩母和韩家姑姑坐在隔壁一桌。
相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众人翘首以待,苏颖坐定后,还真有点好奇。
不过,也仅有好奇。
她悠然闲适地煮着一壶普洱茶。
而隔壁桌的三位长辈显然比她还急,不停地交头接耳。苏颖想,这才算正常,之前在家里给她穿衣打扮的时候,就是觉得怪怪的,像是在逗她玩似地。
在十点差一分的时候,茶餐厅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人,还真让苏颖一阵怦怦心跳。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却是韩越!
他来干嘛?
韩家姑姑不是说,同一时间,他也有一场相亲的么?
或许,相亲对象临时决定不来了?因为,如果来了的话,没道理会相不上韩越的。
要不,就是他自己放弃相亲?这一条,苏颖还是比较能够接受。
看着他往自己的方向走来,而身后的韩家姑姑已开始伸手招呼。
苏颖抽了下嘴角:韩越放弃了他的相亲,就是来看她出糗的吧,看她是否还像当年那样,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地对才见一面的男人说“我要嫁给你”?
她垂下眼眸,暗忖今天说什么不会让任何人笑话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着,耳畔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她抬头望去,就看正往这边走的韩越顿住身形,拿出手机。
“嗯……舒芸,你说!……怎么会这样?……好,你别哭,我马上过去!”
Chapter20
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韩越一脸凝重地将手机放下。
苏颖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了?”
韩越望向苏颖担忧的小脸,似乎在试图找出一些自己不期望的表情,可是,那张白净的脸上,除了担心,只是担心。
“具体我也不懂,不过,她说她正在晾衣服,突然……嗯,出血了,而且,胎动的厉害。”解释完,韩越抿了下唇,略显犹豫道,“我要去看看,舒芸现在身边没人,她爸爸中风,妈妈留在老家照顾着,她说她公公婆婆今儿正巧去探望朋友,两位老人也没带手机,梁健今晚才回来,而舒含又去了R市……”
没等他说完,就被苏颖接下话来,“别说了,走吧,我也去看看。”
苏颖说着,开始拿起自己的包,倒是韩越仍杵在那里。
“干嘛站着,快走啊,芸姐可能要生了。”
韩越动了动唇,他知道,曾经她最忌讳的,就是他这样所谓和“前度”纠结,他本来以为她会说: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着什么急?
可是,她没有,她真的不在意?还是说,因为离婚了,她不敢去在意?
最终,他没问出口,而是点了下头,“嗯,走吧。”
其实,苏颖并非毫无反应。如果不是因为几天前她才见了舒芸知道梁健确实没回来,又亲耳听舒含说他今天会去R市,她真的就可能有些怀疑韩越找的是借口。
事实证明,没有。
或许,韩越在面对她时,真的是很少说谎的,起码就算说了,也是善意的谎言。
她又何尝不是在他面前伪装、隐瞒?
在她过去要求他将心比心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真正地从他的立场考虑。
回忆这些已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舒芸早产。
而看着韩越和苏颖慌慌张张地要走,韩家姑姑从后面叫了声,“嗳,你俩等会。”
苏颖回头,心想难不成她还让自己继续等着相亲对象?也是,爽约总不太好。
谁知道,韩家姑姑追过来,两眼放光地说,“你们朋友生孩子?”
“呃……,嗯,说是流血,胎动得厉害。”
“嗯,有可能要生了,嗳,咱们也去看看?”
苏颖眨眨眼,看着自家母亲和韩母也都一脸兴奋地点头要求同去,她不由狐疑了,“那相亲对象怎么办?”
三个妈妈级女人都怔了怔,还是苏母最先反应过来,杵杵韩家姑姑的胳膊,“那个,生孩子事大,你去给那人打电话,取消了!”
一边说着,以为苏颖没看见似地狂挤眼。
韩家姑姑也附和点头,“对对,这生孩子的事,你俩咋有我们熟悉?我这就给那人打电话取消!——韩越啊,你先跟颖儿宝贝去开车,我们马上过去。”
韩母生怕苏颖怀疑似地,补充了句,“我们买单!”
“对对,买单!”
古怪!越看越古怪!
她们该不是在串通什么吧?
不过,当下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没有多说什么的,跟着韩越出去了。
苏母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韩家姑姑夸张地说,“瞧见小颖那双眼了没?贼精贼精的,也不知道骗过了没。”
韩母也是虚惊不小,“我们太兴奋了,差点漏了陷,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先随便找个人来糊弄糊弄。”
韩家姑姑脑子一转,“那万一来糊弄的那个人,被小颖相上,那怎么办?”
苏母瞪她,“死心眼,就不会找个丑点的来糊弄?我那丫头虽然嘴上不说啥,我知道,她挑着呢,而且,看惯了像阿越这样的,一般人她还能看上眼?走走,赶紧结账接人去医院吧。”
……
当苏颖和韩越来到舒芸的家时,铮芸已吓得坐在沙发上,脸色惨自,啥都不敢动了。
一看见苏颖他们来,就开始大哭,“怎么办?流了好多血,羊水好像也流了不少,我真的很怕……”
众人向垃圾袋里看去,都是沾血的纸巾,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是,没人知道,在场的这些人中,最震撼最惊悸的,不是这些女人,而是唯一的一个男人。——韩越。
他想起了那个胚胎,他的第一个孩子,同样是那样一团血淋淋,看着竟让他有些晕眩,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他都听不真切。
他在政界大刀阔斧、打打杀杀,可谁能想到,最让他恐惧的,就是孕妇!
幸好舒芸很早就做了入院准备,那些生产时要用的尿布啊、襁褓啊、奶瓶什么的,都被她收拾在一起,满满的一大包。
苏母她们已拎上来这些东西,韩母则握着舒芸冰冷的手安慰。
“没事没事,就是孩子要出来了,总要闹腾闹腾的,没事!——嗳,韩越,你怎么傻站着啊,快点开门,咱们带她走啊。小心,你多扶着她点,我说丫头,你这流血有没有垫着点什么?”
舒芸哭得都要喘不过气了,“有,我垫着一卫生巾,阿姨,我流过产,你说,孩子会不会……会不会……”
她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嘤嘤地笑。
韩家姑姑扯着嗓门在后面叫到,“没事,孩子会在肚子里踢你,就说明他活泼着呢,路上我听小颖说你预产期还有十五六天,提前两周生孩子,这正常,你可不知道,想当初她生小颖的对候,羊水破得厉害,而胎头还太高,没有临盆,那时候剖腹产技术也不高,她硬是撑了五六个小时,小颖这不好好的吗,别怕!”
有经验的人在,就是起作用。
三个中年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舒芸倒慢慢她放松下来。
因为人多,加上一个孕妇,所以韩越、韩母和舒芸坐他的车,而苏颖她们三个人拿着那堆住院用的东西,在后面拦了辆出租。
在往医院去的路上时,韩越就给梁健和舒含打了电话;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医院,韩越办手续,而女人们则把舒芸送上了妇科室。
医生给舒芸做了B超,一看,“呦,小家伙的头绕脐带了。”
舒芸一听,人差点当场晕在病床上。
韩越也刚办了手续回来,一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他又不懂,一听这么说,条件反射地就想到古代的悬梁上吊了!
妇婴科普知识显然了解的不够,韩越就在那胡乱地想着:这绳子勒在脖子上,还能透过气吗?正常人都难受,更何况是胎儿?
苏颖也懵懵懂懂,听起来好像真的很严重,一时间,她想起曾经对于舒芸怀过韩越孩子的事情,她还记恨过,如今想来,那些都算得了啥?舒芸一个人撑过来,真是挺辛苦的,不,应该说,女人都挺辛苦的。
一想到那么活泼的小宝贝可能就这么没了,她突然鼻子一酸,迁怒地埋怨起韩越来,“你们男人真是,老婆要生了,还出什么差?”说着,她锤了下韩越的肩。
而韩越则吃了她一拳后,伸出手臂拥住她的肩头,心情显然也很凝重。
韩家姑姑刚把孕妇的东西放好,一回头发现这俩年轻男女好像奔丧似地,不由哭笑不得,“你俩这是干嘛呢?胎儿绕脐这是常事,有的婴儿会早期绕脐,在娘胎里游啊游的,还能绕出来,不过舒家丫头这都快生了,估计要剖腹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