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财色厉内荏地说：“今天晚上你要是不还我老婆，咱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是蹲过监狱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接触过？”
孙大年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身黝黑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出冰冷的光泽。他笑着说：“我不管你小子经历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我只知道你和我玩刀子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十六岁开始玩刀子，几十年来，丧生在我刀子下的性命，也不知道有多少。我杀过羊，杀过牛，也杀过人，你小子杀过什么？还有脸在我面前玩刀子？”
王有财说：“可是现在刀子在我手里，你却是赤手空拳。”
孙大年说：“没有刀子你可以给我呀！”说到这里，摸起枕头就砸向王有财。趁王有财一愣的瞬间，孙大年猛地从被窝里蹿出，一把将王有财手里的刀子夺了过来。他一手揪住了王有财的头发，另一手把切菜刀架在王有财的脖子上，冷笑着问：“怎么？”
王有财立刻蔫了，哆哆嗦嗦地说：“算了，今天晚上我不领老婆回去了。”
孙大年说：“你有钱就可以领回去，没有钱就不要过来丢人了。你刚才说你家里有东西？什么东西？”
王有财说：“我的那些东西很值钱，你敢要吗？”
孙大年说：“我怎么不敢要？我走南闯北的，认识的人多，什么东西都能换成现钱。你把你的东西弄来吧，要是真的值钱，就让你把老婆领回去。”
王有财说：“那好，不过有一点咱们可得说好了，我弄的这些东西非同小可，你一定要保密。”
孙大年说：“放心，我一贯守口如瓶的。”
王有财说：“我明天晚上就给你弄过来。”
王有财很不情愿地走了。孙大年披着衣服出去关好街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春花在那里流泪。他问道：“你怎么了？”
春花哽咽着说：“我还以为从今后找到靠山了呢，没想到你为了那个鳖犊子的什么好东西，就不要我了。”
孙大年钻进被窝里紧紧搂住了春花说：“王有财拿什么我也不会换。”
春花问道：“那你刚才和他是怎么说的？”
孙大年说：“桃花谷丢了花生种子，这件事都闹翻天了，公安把你们村一个叫夏小雨的姑娘捉去顶缸，可人们都议论说她是冤枉的。我估计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王有财干的，他明天晚上要往这里弄的说不定就是那些花生种。我打算明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桃花谷村大队干部，让他们把王有财捉起来，让他在监狱里呆上十年八年的，省得他不让咱们过清闲日子。”
方凌、牛丽和马笑笑早已经转移到孙大年屋后，屋里的对话他们偷听得一清二楚，这些情况让方凌他们大喜过望。等王有财从孙大年家走了之后，方凌他们也悄悄回到了桃花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凌就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敲开王伟光家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伟光。王伟光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兴奋，当天上午，他就报告了马书记。马书记告诉了丁特派员，并且让丁特派员报告给公安局。公安局也很重视，他们派来四个便衣，跟公社干部一起来到桃花谷。傍晚公社干部回去的时候，他们悄悄在办公室潜伏下来，专门等待晚上的行动。
第五十二章 水落石出（上）
1、第二天中午，王伟光正在家里吃饭，一个小学生突然进来送给王伟光一个纸条。王伟光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想找到你们丢失的花生种，今晚上悄悄躲在王有财家门口等……
王伟光一看纸条就知道是孙大年送过来的，他问那个小学生：“送纸条的人呢？”
那个小学生说：“送纸条的人给了我一把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然后他就走了。”
当天夜里四个身穿便衣的公安以及丁特派员、王伟光、王照平、大虎弟兄等十几个人悄悄地埋伏在王有财屋前屋后，一直等到深夜一点多钟，天空不紧不慢地下起雨来，埋伏的人不一会儿就湿透了衣服。
料峭的春风一吹，人们冻得直打哆嗦，牙齿都磕的咯咯响。丁特派员悄悄来到王伟光身边说：“下雨了，我看王有财不会往外弄花生种了，因为下雨天他的踪迹会留下来的，他不会不考虑这些。”
王伟光说：“再等等吧，你看人家公安局的同志都没说什么，怎么咱们到先打退堂鼓了？不合适吧？”
丁特派员虽然是公社干部，但王伟光还有一个身份是公社两委成员，论官职要比丁特派员大。因此丁特派员听了王伟光这带着批评口吻的话后，连忙说：“对对，我不应该产生打退堂鼓的思想，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过：胜利往往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王伟光说：“是啊，毛主席的话就是无限正确，为什么说毛主席英明呢？”
两人正嘀咕着，王有财家突然有动静了。大家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都屏住了呼吸，好像怕喘气的声音大了会把王有财惊动了似的。又过了片刻，听到院子里王有财和他儿子王克说话的声音，接着就响起搬动东西的声音。
一个警察扒着墙头往里面偷窥，只见王有财和王克已经把草垛掀开了，两人从草垛底下往外搬东西。
那个警察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三个警察跑到门前奋力将街门揣开。顷刻之间，众人一齐拥进院子，十几道手电光柱聚焦到王有财脸上。
面对仿佛从天而降的人群，王有财顿时吓蒙了，那张脸显得越发狰狞难看，他哀叹一声：“操他妈的，这回完了……”就软绵绵地萎缩在地上。
一个公安问道：“王支书，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村丢失的花生种？”
王伟光仔细检查了一遍，说：“就是，没错。”
那个公安伸手抓着王伟光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喝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有财哆哆嗦嗦地说：“老子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我偷的。”
丁特派员踢了王有财一脚，骂道：“他妈的，你小子坏透了，不但偷盗，还栽赃陷害。”
公安给王有财和王克戴上手铐，押着往大队部走去。到了大队部，公安打电话往局里汇报了情况。由于当天夜里正好下雨，天黑路滑，局里指示他们好好在原地拘押罪犯，明天一早就带到县局。
王有财和王克蹲在办公室角落里，王有财万念俱灰，想想自己现在的貌像，再想想自己一贫如洗的家，想想自己的老婆现在被别人搂在怀里，想想自己将再一次身陷囹圄……他完全绝望了，心说：“罢罢罢，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老子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想到了这一层，王有财心中的恐惧反而减轻了许多，刚才还一直颤抖的身体也平静下来。他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
王克却没有他父亲那么好的心态，他吓得哆哆嗦嗦，连裤子都尿了。
王有财见儿子吓成这样，就安慰道：“克儿，不要怕，你没见人家李玉和，鸠山让他坐牢，他就不怕把牢底来坐穿；鸠山要枪毙他，他就大义凛然慷慨赴死，那才叫一条汉子！”
一个公安踢了他一脚，喝道：“别胡说八道，你能和李玉和比吗？”
保管马宾把夜餐送过来了，猪肉白菜炖粉条，白面馍馍。大家每人一碗菜，两个馍馍，热乎乎香喷喷地吃了起来。吃饭的时候，方凌来到一个公安跟前问道：“同志，让你们捉去的夏小雨父女，是不是应该放回来了？”
那个公安笑了笑说：“我不是领导，没法答复你。”
方凌说：“我不要你答复什么，只是想探讨一下。”
那个公安说：“现在真正的罪犯已经人赃俱获，事实证明那个姑娘和她的父亲是无辜的，这肯定是要放人的，没有问题。”
方凌非常高兴，刚要再咨询一些什么，王有财喊了起来：“公安同志，公安同志！”
正同方凌谈话的公安呵斥道：“你说话注意点，谁是你的同志？”
王有财就说：“公安大爷，给点猪肉粉条馒头吃吧，我们也饿了。”
公安说：“我们吃的是加班夜餐，你又没有加班工作，喊什么饿？”
王有财说：“我们要是不加班，老老实实躺在炕上睡觉，你们能捉到我吗？”
那个公安也不理他，只管低头吃饭。王有财见没人理他，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喊了一会又开始唱语录歌，那状态象是疯了一样。
那个公安被吵烦了，叫过一个同伴来，两人把王有财拉到院子里，将他铐在拖拉机斗侧面一根指头粗细的铁棍上，踢了他一脚说：“**的真烦人，在这里淋着小雨唱吧。”
大家吃过饭之后，都没有睡意，围坐在一起喝热茶，聊大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突然谁家的公鸡打了一声鸣，接着全村的公鸡都叫了起来。王伟光说：“天就要亮了，你们公安同志一夜都没有休息，辛苦了！”
公安也客气地说：“大家不是都没有休息吗？”
2、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这响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显得格外凄厉。众人都被这响声吓了一跳，王伟光说：“什么这么响？”
王照平说：“谁大清早起来放爆仗吧？”
一个公安摇了摇头说：“不象是爆仗的声音。”
马宾说：“到好像是猎枪的声音。”
“猎枪？”王伟光心里一楞，“谁大清早开猎枪啊？再说咱们村也就王有财有猎枪。王有财铐着呢，难道他把猎枪借出去了？”说到这里他跑到办公室门口，冲拖拉机停放的方向喊道：“王有财，王有财！”
喊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黎明前的夜色很黑暗，看不清那边的情况。王伟光跑过去一看，哪有王有财的影子？他仔细围着拖拉机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王有财。王伟光心里一惊，大声喊道：“不好了，王有财不见了！”
大家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都急忙拿着手电筒跑了出来。仔细一照，才发现那根铐王有财的铁棍一端被挣开了，王有财戴着手铐逃掉了。大家辛苦一夜才将王有财捉住，如今人逃掉了，都懊恼的直跺脚。
原来这根铁棍是后期王伟光找人焊接上的，一头焊在车斗前面，另一头焊在车斗尾部，是为了拉庄稼秸子的时候固定绳索用的。这根铁棍有大拇指头粗，按照常理，把王有财铐在这里他是跑不掉。但没想到这根铁棍当时焊接的就不到位，经过一两年的锈蚀，车尾部的焊点已经开了，只不过都没有看出来，王有财就是从铁棍头与车厢的空隙中挣脱手铐逃跑的。
在王伟光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往王有财家跑。刚跑到王有财家门口，就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呻吟。用手电一照，却是大虎的媳妇冯小妮。
冯小妮趴在地上，鲜血直流，大虎紧忙扑过去喊道：“小妮，你你你……你怎么了？”
二虎、三虎、四虎也一齐扑了过去，关切地喊着“嫂子。”却见冯小妮艰难地笑了一下说：“我没有事，你们快去把王有财捉住，是他用猎枪打的我。”
王伟光问道：“小妮，你伤在哪里？”
冯小妮说：“我好像伤着腿了，王有财用枪指着让我跟他逃跑，闯关东，我不肯，去夺他的枪，他就开枪了。”
王伟光马上吩咐把冯小妮抬到大队院里，他去发动拖拉机，又吩咐王照平马上把拖拉机手叫起来。等大家一起把冯小妮抬到车上，拖拉机手也来了。王伟光吩咐他拉着冯小妮去医院，自己立刻打开喇叭喊起话来，要求全体民兵紧急集合，配合公安人员搜捕王有财。
王有财从大队院里悄悄逃出来的时候小雨已经停了，他跌跌撞撞往家里跑，那副手铐还挂在一只手腕上。回到家之后，他先是急急忙忙的把饭钵中的地瓜干和玉米面饼子用一个包袱扎好捆在腰里，又把平常打兔子用的火药沙子什么的装进一个挎包里背在肩上，提上猎枪就往外走。
他知道家乡是呆不下去了，心想他妈的不如干脆到东北山闯一闯。临走之前，他还想见一见妻子，另外再跟孙大年要些路费。孙大年要是老老实实给钱到还罢了，要是不给钱，今天就给他打断一条腿，也报一下夺妻之恨。
他提着猎枪刚刚走出家门，就发现迎面有个人照着手电过来了。王伟光心想是不是来捉我的？正要跑，就见那人的手电光已经照到他脸上了。王有财被手电光晃的什么都看不见，举着猎枪颤声喝道：“挡我道者，死路一条。”
对面用手电照他的人却是冯小妮，今天晚上，大虎四弟兄都不在家，冯小妮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自从和大虎结婚以来，象今天晚上一幢大屋子就剩下她一个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躺下之后，她好容易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的时候，公鸡都打鸣了，但是四兄弟还是都没有回来。
冯小妮穿上衣服，带上手电，按耐不住想到办公室里看看，看看大虎他们究竟为什么通宵都不回来。要是他们真在工作那还罢了，要是在那里玩牌耍钱，可不能轻饶了他们。也是合当出事，如果冯小妮按照正常的路线往大队办公室走是不会遇到王有财的。可是她走到半路，看到路中间有一只刺猬在地上缓缓地移动。她害怕这样的小动物，于是就回头岔向另一条胡同，绕着路往大队办公室走。见到前面有人，她用手电光一照，发现是王有财，正想避开，却听王有财色厉内荏的大叫：“挡我道者，死路一条。”她吓了一跳，再一照，见王有财端着猎枪，一只手腕上还挂着手铐。她说：“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没有人挡着你。”
王有财一听是冯小妮的声音，邪念就上来了，走过来在冯小妮的胸部捏了一把，说：“小妮，跟着我闯关东吧，我保证将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冯小妮被他捏了一下，象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她一扭身子，怒道：“你干什么啊？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大虎他们。”
王有财冷笑一声，说：“我现在公安都惹下了，还会在乎你那个大虎？妈的个比，老子的女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背叛了我呢？今天在这里碰到你说不定是天意，你跟老子闯关东去，你要是不去，我就打死你！”
冯小妮心想我跟你这个丑八怪闯关东吃雪花啃冰凌啊？做梦吧你！眼看王有财又要上来动手动脚，就大声喊道：“王有财在这里啊，快来捉王有财啊！”一边喊，一边扑上去夺王有财的猎枪。两个人这么一夺一收的功夫，王有财无意中扣动了扳机，冯小妮“啊”地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
当时黑咕隆咚的，王有财只知道打中了冯小妮，也不知道打中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