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丽说：“马书记是贵客，我哪能不送一送啊？”一边说一边穿上鞋子，和肖寒一起把马书记送到门口。等马书记登上他那辆破吉普的时候，牛丽说：“马书记，我向你拜个早年了，祝你新年快乐！”
马书记挥挥手说：“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吉普车很快就消失在大街尽头了，牛丽见肖寒还呆呆地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凝视，拉了肖寒一把，说：“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我们回家继续包饺子。”
回到火炕上，肖寒神情有些恍惚，牛丽扑哧一笑说：“肖寒，我看你和马书记关系不正常。”
肖寒嗔道：“你尽胡说，我怎么能和马书记关系不正常？”
牛丽说：“我都看出来了，刚才马书记打量你的眼神，目光咄咄象个贼。你呢，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还往外支我，分明想和马书记说什么悄悄话。哼，我偏不给你们方便。”
肖寒说：“就你聪明，琢磨出这么些事情来。”
牛丽说：“不管你和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有关系，我警告你，你要是对不起王伟光，我们就没朋友做了。”
肖寒说：“没有的事情，你尽多想。”
牛丽说：“不是我多想，是因为你摸样长的太好看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见了你这样的美女谁还不是苍蝇见了血一样？”
王妈从邻居家回来了。刚才她帮邻居小媳妇做隔年菜，一直忙活了半下午。牛丽笑着说：“大妈，快上来坐坐吧，看把你累的。”
王妈说：“我不累，唉，真是个好姑娘，要是我那二儿子还在，我就让他娶了你做媳妇。”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阵伤心，默默地流下泪来。
肖寒握着婆婆的手，柔声安慰道：“妈，大过年的，不要再为二弟伤心了。你看伟光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就依你什么，他一定会孝敬你的，我也会。”
王妈擦了擦泪水说：“伟光这孩子小时候成天惹祸。我记得十几岁的时候，经常在外面打架，又不吃亏，常常把人家打得头破血出。人家家长上门来找，有时候一下能来两三个，还得排号向我诉苦。我想打他，这孩子嗖的一声就爬到墙头了，又从墙头嗖的一声就上屋顶了，我也捉不到他。”
肖寒和牛丽都“咯咯”大笑，觉得王伟光更可爱了。
王妈说：“不过伟光这孩子有条好处，就是孝顺。小时候连在山上摘一把桑葚自己都舍不得吃，要回家留给我吃。有一次刚刚给他缝了一件新衣服，他就到山上摘桑葚，摘了一兜，回家后桑葚汁把新褂子都染了，被我打了一巴掌。这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把桑葚送到我手里。”说到这里，王妈笑着摇了摇头。
正说到这里，王伟光从外面进来了，一进门就说：“你们饺子包好了吗？。”
王妈说：“伟光，找个笔，找张纸。”
王伟光问道：“妈，要干什么啊？”
王妈说：“给你弟弟写个牌位，孩子年轻，又是第一年从那面回来过年，免得不好意思。”
王伟光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答应，低着头找了纸张笔墨，折叠了一个牌位，在上面写上：胞弟伟平之灵位，端端正正放到正北。
王妈找了十二个二分钱的硬币，八个大枣，六个栗子，让肖寒和牛丽分别包在饺子里。
这也是当地的风俗，除夕夜里吃饺子，在里面吃出钱来就预示着一年财运亨通，吃出枣来预示着一年当中甜甜蜜蜜，吃出栗子来预示着勤奋过日子，都代表了人们一年当中的美好愿望。
肖寒和牛丽包饺子，王妈就在下面做隔年菜。隔年菜是有讲究的，那菜主要是以大白菜为主，里面还要混合着各种菜肴，过年天的晚上全家吃这个隔年菜，一顿不能全部吃完，必须留出一些来等着初一日再吃，这就隔了一年，所以就叫隔年菜。
2、大虎家里冯小妮也在做隔年菜，她在厨房里切菜的时候，大虎四弟兄就围在她的身边。她一会儿说：“老大，去拿根葱。”一会儿说：“老二，去拿块姜。”一会儿说：“老三，出去抱草。”一会儿说：“老四，把猪下货拿过来。”四兄弟被冯小妮指使的团团转。
他们都乐此不疲地接受冯小妮的指令，愉快地去完成任务。今年春节与往年大不相同，弟兄四个都有新衣服，新鞋袜，而且冯小妮还做了许多好吃的。
腊月二十八日，他们把自己家里养的一头猪也杀掉了，把肉买了后，猪头和猪下货都留下来了。大虎兄弟们觉得今年的春节这样享受，这样愉快，都是因为家里有了一个女人。
而冯小妮嫁给大虎之后，不但可以尽情地享受大虎的雄悍，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她每天都在墙上纪录四弟兄的优劣，四弟兄对于冯小妮在自己名下是画红旗还是画地雷，都十分在意。为了得到冯小妮的好感，平时他们都千方百计地讨好冯小妮。冯小妮呼来喝去，有一种做了女王的感觉。
老四把下货拿来之后，问道：“嫂子，还有个猪头怎么办？”
冯小妮说：“猪头不是谢媒人了吗？我都让你哥哥给王伟光家送去了。”
大虎啊地叫了一声说：“我……我忘了。”
冯小妮瞪了他一眼，说：“你看看你能干什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其余三个弟弟也附和着冯小妮埋怨大虎。大虎说：“你们不要埋怨了，是我……我错了。我这就去送。”
冯小妮说：“都过年了，这时候送晚了。要不我去吧，我好好跟人家说一说。”让大虎把那只猪头拿过来提着就往外走，临出门口的时候嘱咐道：“你们不要乱跑，在家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四弟兄整齐的回答道：“我们不会乱跑，在家里等你。”
冯小妮提着猪头刚走到大街上，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王有财。冯小妮自管走路，并不理会。王有财说：“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的恩加起来应该有好几年了吧？你怎么这么绝情？连看看我也不看？”
冯小妮还是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王有财嘴里还叼着根香烟，狠很抽了一口，开始骂了：“我**冯小妮，相当初我勤勤恳恳帮你耕地的时候，你都怎么说的？”
冯小妮回头远远啐了他一下，说：“我不跟你吵，我好鞋不踏你这泡臭狗屎。”
王有财无意中一低头看见地上有一只没响的武鞭，附身拣了起来。人们把那种花花绿绿没有威力的小鞭炮叫花鞭，把这种又粗又长威力比较大的鞭炮叫武鞭。王有财拣起来的这只武鞭还有芯子，但是只剩下很短的一截了。
王有财心里有气，恶向胆边生，就想把这只鞭炮点燃了扔过去吓唬吓唬冯小妮。他怕冯小妮走远了失去机会，就匆匆忙忙用香烟点燃了鞭炮。
由于他吓唬冯小妮的心情急切，具体操作的时候犯了一个大错误。他点燃鞭炮后，稀里糊涂就把手里的香烟扔出去了，却将那鞭炮当香烟含在嘴里了。正心里嘀咕着，这鞭炮怎么轻飘飘的？……突然一声响，眼前冒起一股硝烟，接着嘴部就开始剧痛，王有财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冯小妮看到了整个过程。她先是看见王有财把什么东西往自己眼前一扔，瞬间又听到一声响，只见一股烟雾从王有财脸上爆发，接着王有财就惨叫着滚到在地。她心想怎么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观察。这一观察吓了她一跳，只见王有财满面是血，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她惊叫一声，撒腿就往王伟光家跑。
第四十五章 再议“借种”（下）
3、跑到王伟光家，冯小妮把猪头往灶间一撂，仓皇地说：“伟光，你快去看看吧，王有财不知道怎么了。”
“你慢慢说，他怎么了？”
冯小妮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王伟光拔腿就往外跑，肖寒、牛丽和冯小妮跟在后面。
王有财还在那里打着滚喊爹叫娘。王伟光问道：“有财，你怎么了？”
王有财含糊不清地说：“我把点着的武鞭当香烟含在嘴里，没想到他妈的响了，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王伟光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说：“**的把点着的鞭炮当香烟抽，他能不响吗？你忍一下，我去开拖拉机送你到医院。”回头又对肖寒说：“你们去告诉王有财老婆，不要忘了拿些钱，可能要住院。”
王有财呻吟着说：“我家里连包饺子的刚蹦都没有，哪有钱去医院啊？你们谁好心借给我吧。”
肖寒说：“伟光，要不就先从咱家里拿吧。”
冯小妮问王伟光：“兄弟，需要拿多少钱？”
王伟光说：“一百元差不多了吧？”
冯小妮说：“我兜里正好有一百二十元钱，你先拿着用吧。”
王有财捂着嘴说：“谢谢小妮，说到底还是藕断丝连啊，等我好了，就去找你。”
冯小妮脸一红，扭头就走了，钱也不借了。王伟光摇头笑了笑，对肖寒说：“还是你回家拿吧，牛丽去通知他老婆。”
三人分头忙活去了，留下王有财独自一人在大街上嚎叫。
一直等到傍晚，王妈把隔年菜都做熟了，还不见王伟光回来。牛丽抱怨道：“卫光哥就是滥做好人，那个王有财好几次陷害他，他怎么就不长脑子？你看看，大过年的，谁不坐在热炕头上喝酒吃菜，全家人热热闹闹的。他到好，这么冷的天，却要拉着一条害人的狼到医院去治病。他临走的时候就穿了一件棉袄，连大衣都没穿，冻也冻坏了。”
其实肖寒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她生性宽厚，心里想归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听了牛丽的抱怨，她只是无奈地一笑。
王妈说：“他在村里当着这么个官，村里有人伤了，大过年的他能让谁去，也只好他自己去了。”
三人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陆陆续续有人来玩了，王伟光还没回来。大家见王伟光不在，都问王伟光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肖寒和牛丽就说王伟光拉着王有财治疗嘴去了。提起王有财，大家都乐呵呵地说起他平时的那些窝囊和可笑的事情来，气氛很热烈，就象开批判会一样。
正说得热闹，就听见街门响。一听脚步声，肖寒高兴地说：“啊，伟光回来了！”跳下炕就往外跑，跑到院子中间，正好与王伟光碰面了。她拉着王伟光的手悄声说：“大过年的，让我们等的心焦。妈妈、牛丽和我都惦记着你呢。”
王伟光说：“嘿，真冷！”就和肖寒一同走进里屋。看看家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就说：“这么热闹？”
大家说：“来玩呢。”又问道：“王有财那小子怎么样了？”
王伟光说：“我的脚冻得像猫咬狗啃一样疼，我先上炕暖和一下再告诉你们。”说罢就跳上炕。
牛丽正坐在炕头上，腿上盖着一床被子。王伟光跳上炕，就坐在牛丽对面，把一双脚也伸到被子里面。牛丽知道人的脚要是受了冻，脚趾头那部分最难受。她借着被子的掩护，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王伟光的一只脚尖，默默地替他暖脚。
王伟光向牛丽投去一瞥感激的眼神，牛丽却撇了撇嘴。王伟光说：“我拉着这小子先到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只有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伙子值班。卫生院不行，又拉着他直接去了县医院。这家伙门牙打掉了两颗，上嘴唇也打豁了，医生给缝了好几针。”
人们就说：“这下子好了，豁嘴再加上门牙掉了，我看以后他还怎样勾引女人。”
也有人说：“自从这小子被打成四类分子以后，好像再也没勾到女人吧？”
又有人问：“王有财是怎么弄的？为什么鞭炮会打在嘴上？”
王伟光说了事情的经过。
王伟光一说完，大家就哄堂大笑。笑过之后，话题又落在冯小妮身上。有人说：“冯小妮自从进了大虎家之后，你看大虎弟兄们都穿得水光瓦亮的，跟过去破狼破虎的打扮到底是不一样了。”
有人说：“听说冯小妮在那个家庭里说一不二，四个大男人都乖乖地听她发号施令。大冬天里，弟兄四个上山拣柴禾，几天工夫就在院子里平地起来两个大草垛。”
也有人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冯小妮不但嫁给了大虎，和二虎也有一腿。有人半夜在他们屋后听到二虎喘着气叫‘嫂子嫂子’，小妮就在那里哼哼。”
牛丽说：“你们一天到头正事不干，专门听别人的墙根，打探别人的隐私，造谣生事。”
王伟光严肃地说：“你可不要乱造谣，这种谣言要是让大虎弟兄知道了，会把你打残废的。——好了，不要扯这些闲篇了，你们闲着没事打扑克下象棋吧。我饿了，先吃饭了。”
吃罢饭之后，王伟光也加入到下象棋的行列之中。一屋人吆儿八喝，用王妈的话说，都快把屋顶顶起来了。眼看到了夜间十一点多了，王伟光说：“子夜就要到了，都回家准备吃新年饺子吧。”大家听了王伟光的话，忽忽隆隆一哄而散。
肖寒和牛丽到厨房里烧饺子锅，不一会儿就水就沸腾了。王妈说：“光儿，烧纸放鞭，就要吃新年饺子了。”
王伟光说：“妈，放鞭可以，烧纸就免了吧。烧纸是迷信，上级不是要求我们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吗？”
王妈说：“什么是革命化的春节？革命就不要老祖宗了吗？别的事情我依着你，今天你要依着我。要是你连老祖宗都不敬奉，这个官当不当的也没有什么。”
王伟光见妈妈生气了，连忙妥协，说：“好好好，我烧，我烧就是了。”
王伟光一边说，一边找出纸来，在正北、财神、灶王爷和天神方向都烧了纸，并叩了头。
这时候村子里鞭炮声已经响成一片，新年的气氛达到了高峰，热腾腾的饺子端上炕，四个人围坐在饭桌旁开始吃新年的饺子。
王伟光吃第一个饺子的时候就吃出一个钱来，大家都说这是好兆头，预示着王伟光新年发财。这顿饺子大家都放开饭量吃，就是为了能多吃出一点彩头来。最后的结果是，王妈吃出一个栗子，王伟光吃出三个钱，牛丽则吃出钱一枚，枣一个，栗子一个，肖寒什么却什么也没吃出来，嘴一扁就要掉泪。
王伟光安慰道：“我有钱你不就有钱了？”
肖寒说：“不行，我再吃个试试。”
于是她又挑了一个饺子，这一次一咬就咬出一个钱来，心里高兴，再吃了两个，居然又吃出一个钱来。肖寒的情绪立刻多云转晴，又说又笑。王伟光看着娇妻，心想还是孩子心性，不由得对肖寒越发怜爱。
吃完饺子，王伟光先到正北给老祖宗叩头，叩完后又说：“妈，儿也给您叩头了。”
王妈笑呵呵地说：“好好好。”
肖寒和牛丽一看，也要下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