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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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迷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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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翻了个白眼,然后从置物箱里拎出来一个纸袋子,递给我说,他的东西暂时都保管在这里了。

我如获至宝般地从纸袋里拣出了手机,然后迅速翻电话薄,拨了通讯录上“爸爸”的名字,电话关机。愣了愣,翻到“妈妈”的名字拨过去,可话筒里始终传出冰冷且机械的女声说着“暂时无法接电话转语言信箱”之类。

我立时傻眼了,心想这什么父母呀,大晚上的个个都日理万机呢。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的来电名字显示为:小小舅。我想也没想赶紧接通,未开口,那端已先说话:“到家了吗?”声音低沉,听着有点耳熟,可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急迫将事情简单陈述一番,然后挂掉电话,等待对方过来。

当看到推开病房门而入的那言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困顿得眼花呢,可揉眼再看,依旧是他。我觉得这个夜晚奇妙巧合到已近乎不可思议。在电话里我没有听错,那个耳熟的低沉声音来自那言,江离手机中命名为小小舅的人。

在这一刻,我忽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在江离的画展上会遇见那言,并且他可以自由出入美术馆的休息室。在与苏灿重逢之前,我一直以为那言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后来听苏灿说起他的工作,才知道不是。

因为那一次的画展江离身在里昂并未回国,画展一切事项都托付给他的小舅舅那言打理。

那言看到我时,脚步顿了顿,亦是充满了惊讶。

我站起来,只是冲他笑笑,摊摊手,没有解释什么,此刻我实在已是筋疲力尽了。将江离的随身物品递给他,指了指病床上的江离,说,他暂时没事了,我先回家了。

至于我心中关于《珍妮》那幅画的疑惑,下次再找机会问清楚好了,反正我已经存了他的手机号码。

越过那言身边时,他忽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我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他也望着我,说,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我送你。

我刚想拒绝。他却像哄小孩子那般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听话。语调轻柔却不容反驳的样子。

我一时怔怔地愣住了,可他望着我的目光里是一片坦然,仿佛刚才的那个举动只是自然而然,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显得是我太敏感。

我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11点了,身体的疲惫一波波,望了眼病床上沉睡中的江离。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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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更新时间:201075 16:16:00
字数:2409

04

苏灿出院的时候也只有我与亚晨陪在她身边,亚晨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苏灿的父母,那言也并不知情。

亚晨去办理出院手续的空当,我开始帮苏灿收拾随身物品,她安静地靠在窗台上点燃一根烟,窗口洞开着,有凉凉的风吹进来,我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蹙着眉瞪她:“你不要命了呀!”

据护士说她住院的这几天依旧不管不顾地抽烟,护士警告她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请有点公德心,这是公共病房!她索性从三人间搬到了独立病房。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笑,答非所问:“西曼,亚晨是不是喜欢你?”

我一愣,旋即冲她眨眨眼:“我也希望是呀,可惜,”我故意顿了顿,叹口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什么呀!这小破孩竟然这么没眼光!”苏灿直了直身子,愤慨般地将烟蒂弹出窗外,“我帮你教训他!”语气可爱得如同小孩般。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倒在她肩膀上,既好笑又有点感动。她愣了片刻,才恍悟过来,你这死丫头,竟然逗我!她伸手来挠我痒,一下又一下,我最怕的就是被挠痒,一边笑一边东躲西藏,最后两个人都倒在了病床上。

亚晨办完手续回来时,看到原本清冷冰凉的病房里充盈了笑声与求饶声,我与苏灿已将战场从病床上转移到病房角落里,床上叠好的被子弄得乱七八糟,地板上丢了许多细碎的小东西,他愣在门口甚至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房。

后来在苏灿的书吧的小厨房里一起做饭时,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冲我说了句谢谢。我愣了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轻声说,苏灿在我心中也是姐姐。

书吧二楼的厨房虽然小,但却干净又温馨,做饭设备一应俱全,亚晨说,我姐可是烹饪高手噢,不管中餐西餐,都难不倒她!不过呢,今天让本少爷先露一手吧,保准到时候吃到你想吞舌头!

我翻个白眼连连呸他,吹,你就吹!

苏灿倚在厨房门口吐着烟圈,但笑不语。

那顿饭很丰盛,五菜一汤,虽然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式,却真如亚晨所说,吃得我直想吞舌头,尤其是那道香菇鸡汤,甚至比我妈的手艺还要好上几分!我一边盛汤一边嚷嚷,哎哟哟!罗亚晨你确定不是女扮男装?或者上辈子你是个厨娘吧?惹得苏灿哈哈大笑,气得亚晨作势抢我的汤勺。

隔着热气腾腾的汤氤氲出的雾气,在这样温馨嬉闹的气氛里,我怔怔地想起夏至来,他也是做得一手好菜的男孩子。

有一次他兴致高昂地拉着我一起去菜市场大肆扫荡一番,看着一堆花花绿绿甚是好看的菜,将我推出狭小的厨房,对我豪言壮语,出去等着吧,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人间美味!我讪笑他说,别夸海口!然后时不时跑到厨房门口监督进程。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乌烟瘴气的厨房,却没想到他正有板有眼地洗菜,切菜,整整齐齐,连惯常男生做菜会弄得乱糟糟的状况都没有出现,看得我一时傻了眼,因为就连我一个女孩子长这么大唯一会做的菜就是……炒鸡蛋!所以当夏至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端上小小的饭桌上时,我的目光已从惊讶直接转为崇拜。

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才能,他冲我眨眨眼,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完眼神黯了黯,语气低了许多,说,有一年暑假我在一个小饭馆打工,那个夏天闷热得令人窒息,可我每天从上午开始一直到晚餐结束,都得在那个火炉般的小厨房里进进出出,洗菜切菜洗盘子……他顿了顿,脸上恢复一贯懒洋洋的无所谓般的笑容,拍拍我的头说,喂喂喂,盛西曼,你什么表情呀。我也有收获呀,店里那个大师傅的手艺可都被我免费偷学光了,哈哈!

我微微低头,夹起一块排骨送到他碗里,以掩饰自己心疼的神色,我宁肯他抱怨,也不想听他带着无所谓的自嘲来掩饰曾经有过的我永远也无法体会的心酸。

后来很多个夜里,那个唯一一次夏至亲手做饭给我吃的场景入我梦来。梦里是暮春的好光景,陈旧老式的小平房,簇簇拥拥的蔷薇花,粉的白的,幽幽的香气伴着微风送入那间简陋的小屋,我与夏至并肩挤在狭窄的小厨房里洗碗,破败的窗户洞开,夕阳一丝丝照进来,打在洗碗池中浮起的一堆高高的洗洁精泡沫中,折射出奇异的炫彩光芒。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愈是美好的记忆,梦醒时愈是黯然伤神。每一次从梦里醒来,怔怔地望着漆黑的房间,总有一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乱感。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他已经离开了你,遍寻不获。哪怕你是如此的想念。

我放下汤勺,问苏灿,你这里有没有保温瓶?可以盛汤的那种。亚晨立马嚷起来,喂你想干吗,吃不完兜着走吗!!

我没心思跟他斗嘴,简洁地说,有个朋友住院了,带给他。

是谁呀?男的女的?亚晨忽然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问。我翻了个白眼,还真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八婆!

苏灿倒什么也没问,跑到厨房翻了一阵,然后从橱柜底层翻出一个未开封的新保温杯,又用热水细致地烫过,然后将紫砂煲里剩余的鸡汤都盛了进去,满满一大杯。

我拎着它,朝医院去。我不知道江离是否还住院,我打过两次他的电话,可始终是关机状态。天知道我怎么会忽然生出提着鸡汤去医院探望他的想法,只是在走神想起夏至的间隙里,脑海里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江离。那晚我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脸,也真切地听到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并不是夏至,可……你们有过这样的时候吗,会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的影子,那种影子无关长相,无关声音,只是一种气质,是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你熟悉的气味,或者仅仅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江离之于我,便是这样的感觉。他确确实实不是夏至,可在他身上,却又真真切切地有那么多与夏至相似的特质,他的画,他走路的姿势,气质,身上淡淡松节油的气味……

这一切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吸引着我。而那个时候的我,仅仅只是以为在他身上或许可以找到与夏至消失有关的蛛丝马迹。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但我却始终有一种近乎疯狂偏执的坚信,那种信念不知从何而来,也找不到一个强大的支撑点,可它确确实实地存在,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带着那样的信念,我一步一步朝江离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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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更新时间:201075 16:16:00
字数:2405

05

我运气还不错,护士说江离并未出院,只是从普通病房换到了条件很好的独立病房。完了那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护士小姐又凑近我放低声音说,不过608房的病人似乎情绪不太好,前两天闹着要出院呢,他妈妈不仅禁止他外出,甚至连手机都没收了。除了家人也没见同学朋友过来看他。说着望了眼我手里的保温杯,你是他的同学?朋友……

我赶紧说了句谢谢溜之大吉,接下来只怕她会问,女朋友?我揉了揉眉心,真是八卦无处不在呀!

我站在308室门前,犹豫着开场白该怎样说。毕竟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是在那么混乱的场面里,路灯昏黄,他未必还记得我。

深吸一口气,抬手正准备敲门,却发觉门是虚掩着的,更重要的是,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的光亮中,我瞥见一抹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正爬上窗台,有一半的身体已倾倒了窗外……我耳畔回响起护士小姐的话,心里一颤,猛地一把推开房门,尖叫一声,不要!

我的尖叫声未落,“砰”一声闷响,窗台上的人已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我长长舒一口气,跑过去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急促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呢?你知不知道你就这样走了你爸妈该有多伤心……”

“喂——”痛呼声中传出一句低吼,江离试图挣脱我的手爬起来,却被我死死地抓住。那一刻我哪里想那么多呀,只想着无论如何都得使出全身力气来扯住他的衣服与手臂,制止他再次……跳窗寻死!

后来江离说起这一幕,总是忍不住笑话我说,盛西曼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呀,哪个女生身上有你这种蛮力的呀!

这场闹剧最后以途径的护士进来将蛮力拉扯中的我们拉开而告终。

江离跳起来抬头瞪我,抱怨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眼神怪异而复杂,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诺诺地说,干嘛?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径直走近一步,做了一个非常欠扁的举动——他竟然使劲地掐了两把我的脸颊!左边一下,右边再一下,相当之对称!

在我痛呼声中,他接着说了一句更加欠扁的话,他说,我没做梦,是活的!

我……我简直出离愤怒!可他接下来再次做了一个令我跌破眼镜的举动——欢天喜地兴奋异常地给了我一个熊抱。我推开他的手在听到一声开心地喊声时忽地顿住。

他说,珍妮。

他说,珍妮,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事。

他说,珍妮,见到你真好。

他说,珍妮,……

江离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一般在我耳畔一连喊了好多句珍妮,说了好多句在我听来莫名其妙的话。而我,被这个名字与他身上淡淡松节油的气味怔住,良久良久。

可当理智与疑惑一点点在我脑海里复苏时,就算不忍打破他的欣喜可不得不将他推开,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珍妮,我叫盛西曼。

他欣喜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俊秀的眉毛深蹙,说,怎么可能,你分明就是珍妮!

我也望着他,我想我知道他此刻心里所想,就好像我会错把他当做夏至一般,或许我与他口中的珍妮,也有着某种极其相似的特质。

想起曾看过的一部叫做《两生花》的电影,分别生活在法国与波兰的两个名叫薇罗尼卡的少女,她们有着同样的面貌与年龄,都热爱音乐,天生有一幅甜美嗓音。波兰的薇罗尼卡总觉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相信一定有一个跟她一摸一样的女孩的存在。后来波兰的薇罗尼卡在一次歌唱表演中因心脏病突发暴毙在舞台上。而同一时刻身在法国的薇罗尼卡忽然觉得特别的黯然神伤,此后她的生活中便时常响起一段极其哀怨的曲子……

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而或许在我们所不知道的世界另一端,真的存在着另一个与自己无限近似的一个人。

我再次轻声对江离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珍妮。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

他的表情变幻莫测,交织着各种神色,怀疑、不可思议、悲伤、沉痛,直至最后慢慢地恢复了清醒。

对不起,我想我或许真的认错了人。他抱歉地冲我笑了笑,可是,你们真的很像。

那个叫珍妮的女孩子……是不是那幅油画《珍妮》中的模特?我犹豫了片刻,终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梗了很久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那幅画?他挑了挑眉。

我在美术馆看过你的画展。我顿了顿,说,我有很多疑问想要请教你,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我知道这或许很唐突,你现在对忽然出现的我一定也很莫名其妙……

他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了我有点乱糟糟神志不清的话,我猛地住嘴,怔怔地望着他的笑,那个懒洋洋的笑容……令我在恍惚间,以为是看到了……夏至。

江离收起笑容,转身跑到门口探身出去张望了片刻,而后将病房门锁上,回头对我说,不管你打哪儿冒出来,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先溜出这烦死人的医院好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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