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心里有两个问题,堵着他的心口,快要爆炸了。
他很想冲到光的面前,问她:
1。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2。你和牧绅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这十几年的人生中,清田信长第一次没种地退缩了。如果他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露,并且如预期的那样爆发,他不能担保自己在质问她第一个问题之后,会不会遭到暴打;至于第二个问题,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怎么能那样毫无顾忌地喊出牧前辈的大名呢?!那可是他万般崇敬的SUPER STAR啊!
太令人沮丧了。
不行,他要打起精神来。怎么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生,把自己逼迫到这样的窘境呢!清田甩了甩头发,抬起头,正预备推起车子开路,便感到一道阻力,好像有人扯住了他。
回头一看,清田看到了光站在他身后,她今天绑了一条浆果红的发带,穿着海南的校服,背着双肩包站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手拉住了他自行车的后座。
“诶,你居然给车子装了后座。”
清田张了张嘴,还没问出什么来,就看到她自觉地坐上了他的车子,朝气蓬勃地挥着手臂,轻快道:“走吧!”说完,还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谁、谁让你坐上来的啊!”清田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变故就这样发生了,大脑还在短路,肾上腺激素就已经欢快地分泌起来。
“难道你装后座不是为了载人的?”
“那也不是为了载你才装的!”清田脖子一梗,还在嘴硬。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暂且当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轻轻跳下车子,转身边走:“既然这样,那算啦,拜拜。”
她转过身,刚迈出一步,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清田不自然的声音:“等等!等一下啊!”
光不解地回过头,看到清田“嗖”地一下将身子背回去,跨坐上了自行车,声音高了一个八度,问道:“要去哪里啊?”
*
宇都宫光第一次遇见清田信长的那一天,天比海蓝,云比风淡。那一天,她刻意装扮过,因为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选了一顶樱花粉色的假发,绑了两只宽松的马尾,发绳上的圆球装饰,和她手中的棒棒糖一样精致。人潮涌动的车站里,她把棒棒糖含到嘴里,空出两只手来掏钱买票。当时清田就排在她的后面,等她转身时险些撞到他的胸口,白T恤上印着的银色字体异常醒目,一个大大的T’ES CANNON——
在法语里是“身材很棒嘛”的意思。
喜欢时尚的人总是不明所以,或者毫不在意地为了一个看似很酷的字标买下一件浮夸的T恤,也不会真的有人去考究这生僻的字眼所代表的含义,即便走在人海流动的繁华街道上,也不会有人因为多看这件衣服一眼,就能得知衣服的主人是否精通外语。
多亏了这个只可意会的原因,光抬眼瞥了瞥衣服的主人。
她见过很多留长头发的男生,每一个都极力令自己与“张扬”挂钩,却无一与帅气有关。
清田信长属于这个集合之外的人。
而且很显然地,他没有因为光过短的裙摆,或者夸张的妆容注意到她,反而先她一步上了车。光不是个讨厌等待的人,纵使她无时不刻都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原本悠哉悠哉的她,见到电车已经停在那里,也丝毫不急,但是眼角扫到越过她身边的清田时,脚下不自觉地变得轻快,在车门合上的前一秒走进了车厢。
星期六的早晨,车厢里不是那么的拥挤,光不像清田那样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而是倚在钢杆上,眯着眼看向车窗外的阳光,就算被电线分割成好几份也不影响它的耀眼,口中的棒棒糖好像被这道暖和的光线融化掉一样,糖水悄无声息地带着清新的甜味抵达光的舌尖。她咬着仅剩的硬纸棒,将视线收回,无意识地看向坐在她九点钟方向的清田,没有办法推翻“他比阳光还耀眼”这个命题。
只是他长短不一的鞋带,更受人瞩目。
五秒钟后。
终于,光忍不住把头撇到一边去,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渐渐缓下了速度,她的目的地并不远。
列车停稳之前,清田和她一起站到了车门前。
这让光又不自觉地瞥了瞥视线,她不怕清田会发现,因为她浓密的假睫毛完全可以掩盖住这一点。况且,对方根本没有看她呢。
其实,光不知道的是,在刚才她看向车窗外时,清田就已经盯了她很久了。
因为一处不知名的光点。
清田找了半天,才发现那光点所处的位置,是光的假睫毛。夸张的厚度和长度令他开始腹诽,这女生的眼皮会不会被假睫毛的重量拉下来,眼尾的几根被挑染成银色,最末端还粘了一颗星星。
薄薄的金属片反射了早晨的阳光,只要一瞬间,耀眼的光点就吸引了清田的视线。
在遇见宇都宫光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生能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样子。
后来,因为某些不想提起的原因,他也见到了很多打扮夸张的太妹,但只有光,不会让他觉得繁乱。
可惜,少女光不这样认为。
哪怕他们一起站到了车门前,却不妨碍清田又先她一步下车。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再次落到他那系得长短不一的鞋带上,最长的那一端,距地面大概只有3mm的高度。
咬住了嘴里的纸棒,她加快步调,在即将追上目标少年的那一刻,眸色一沉,脚下一个使力,准确无误地将清田的鞋带踩了下来。
目的达到,心情愉悦。
光顺手将嘴里的纸棒丢到车站边的回收桶里,两手插。进夹克衫的口袋里,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喂!你,等一下!”一道有些急促的叫喊声,唤住了光的脚步。
“干嘛?”
“刚才,你干嘛踩我的鞋带啊?”清田瞪。
光扫了一眼他脚上的鞋子,白色的高帮休闲鞋,漆着她不认识的标志,却不影响对其点评一番。刚刚被她踩下来的鞋带又被他匆忙系上,长短差距甚至拉得更大了,就连打结的方式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无法忍受地翻了个白眼,光半蹲下身子,迅速地将他脚上的鞋带拉开,手法简练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你你你你……你这个女生,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清田瞠目结舌地指着站直了身子的光,少女无所谓的态度反衬得他像是大惊小怪一样,可他一时间确实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无法去描述她不按理出牌的举动,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光不以为然地掏出一只新的棒棒糖,含在嘴中,表情漠然地看着跳脚的清田,无动于衷,她说:“你好吵,只要问题解决了不就好了吗?”
“你你你……”被噎了一口的清田无法反驳,他的视线在此时撞上车站一隅的挂表,撇了撇嘴哼道:“算啦,就当我们扯平了。这个时间……比赛都开始打起来了。”
“比赛?打什么?”光听到他的嘟囔,好奇地问了一句。
“篮球比赛,县大赛啊。”清田莫名其妙地斜了她一眼,收回剩下的半句“反正不是太妹感兴趣的东西”,同时两手抄进裤子口袋里,迈开大步子转身走去,还不忘朝着光摆了摆手:“Bye Bye。”
清田开始朝不远处的体育馆开路,但是事情好像又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出了车站之后,他的余光一瞥,人行道上有一道影子,紧紧地跟着他的影子。倏地扭过头一看,他看到了晃晃悠悠的少女光。
“喂,你跟着我做什么?”
“嘛,我也只是去看个比赛而已啊。同路。”光仰起脸,扯出一个弧度夸张的笑容,樱花粉色的假发丝被晨风吹到她嘴角,也不予理会,对视两秒之后,直脑筋如清田也看得出她在插科打诨。
“算了。”清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短语,一脸吃瘪地调回头,气哼哼地大步向前走。
今天至少两个人与他相冲!
“流川枫!流川枫!LOVE RUKAWA!”甫一进场馆,清田就被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震得脚下一滑,而跟在他身后的光,不可预知到他的急刹车,也差点一个趔趄。
“吵死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咬牙吐槽道,在哄闹嘈杂的看台氛围中,分外和谐。
话音落下,两人又讶异地对视一眼,然后互相肯定地点点头,露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神情。
“那么,去那边看好了。”光抬手指了一指一处阳盛阴衰的坐标,嫌少有人喊出“流川流川”的口号。
清田猛一点头,两人一拍即合,又各自面色不善地在栏杆前的位置占据了一席之地。
“呵,想不到富丘那么强,这场比赛看头不大嘛。”光看了一眼比分,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两分钟,而比分已经拉大到两位数了。她吹了个口哨,与此同时,身着4号球衣的流川枫,又夺下两分。
“嘁,不过就是仗着流川枫那个小子罢了。”虽然此时离得流川命远了一些,可是她们的呐喊声好似魔音绕耳不绝,清田的眉头堆起老高,回想起数天前的四强赛,自己的校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音下,以三分之差败北富丘的。
流川什么的,都去死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拿坑品担保 这次这个回忆杀不长!!!!
而且乃们真的不好奇么 星星眼【被打飞】
☆、KiyotaNobunaga。04
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看一场与她毫无关系的篮球比赛,她虽然在富丘念书,但也只剩下名义上的“富丘学生”而已了,校服已经被她扔在家里很久,她也很久没去过学校,跟篮球校队,更是扯不上一点关系。
她与人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她给自己找了个时间还早的借口,可以随意地四处游荡。
和清田不同,她的目光鲜少投到场上,哪怕是全场焦点的流川枫,也没能吸引她的关注,她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从这个少年身上轻轻飘过,然后看向别处。
第八次从场上将视线收回,她搭在栏杆上的手伸向了上衣外套的口袋。专注于比赛中的清田并没有留意她的小动作,只是三秒过后,他的眼前出现一抹几近透明的柠檬色。
在这个充满激烈的嘈杂氛围中,眼中厚重的颜色被类似琉璃置地的纯净代替,积压着的神经也跟着松弛,清田突然见听不懂周围乱糟糟的喊声,和流川命讨厌的口号了。他放弃掉场上上演的又一起流川个人秀,顺着这抹柠檬黄看向光。
她一手还搭在栏杆上晃来晃去,嘴里叼着一只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棒棒糖,一脸无害地看着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支颜色剔透的棒棒糖,被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递到清田眼前。
“只看比赛未免太无聊了,呐,这个送你吃。”
半是迟疑半是好奇地接过,这样的清田很像“不知道要不要接受陌生人给的糖果”的小朋友,但是等他将糖果接过来,放到口中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柠檬清香的酸甜滋味在舌尖溢开,清田学着光的样子,含着糖果,口齿不清地说道:“为什么都是国中生的人了,还喜欢吃这种东西。”
“因为习惯。”
“啊?”周围的嘈杂声又大了起来,侧头看着光的清田好像没有听清她的回答,又好像是没有听懂。
“比赛要结束了,接下来是无聊的颁奖仪式吧,我要走了,你还要留下吗?”光没有继续棒棒糖的话题,她依旧是两手撑着栏杆,才让清田注意到她全身上下最纯净如真的一处。
手。
没有颜色乱七八糟的指甲油,没有长长的指甲,也没有金属指环这样多余的装饰品,那样纤细修长的手指,本该就是最好看的一处。
清田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记分牌,富丘遥遥领先,而对方球队已几近放弃,他愤然道:“我才不要留下!”说完,他竟先光一步,转身就走,他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咬牙道:“什么县内第二强啊,太令人失望了!根本远不如我们学校嘛!”
光没有接腔,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咬着她的棒棒糖,无声地跟着离开。
她垂下眼睑,沮丧又愤怒。
不得不承认,她跟来看比赛,是另有目的的。直到走出体育馆,她的心情才算好了些,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清田是不会发现的。
所以,直到光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越过,故我地下了台阶,朝车站的方向走去时,舌尖上残留的柠檬的味道,才提醒了清田。
他还站在高台上,朝台阶下的光的背影喊到:“等等、等一下!”
光讶异地回过头,睁大了眼看他,又因为耀眼的阳光而眯了回去。
“我叫清田信长!”他说。
光咧开一个笑容,双手还放在上衣口袋里,咬着棒棒糖的纸棍,回道:“我啊,宇都宫,宇都宫光。”
“幸会幸会。”她说。
*
光看了看时间,又去了糖果店。
糖果店的老板几乎是看着她从萝莉时期长成少女的,她每个月都回来一次,然后买一大袋糖果,足足一个月的份量。
“小光这个月买的格外多啊。”老板是个和蔼的大叔,他的爱好和工作就是手工制作各种各样的糖果,接过光手上有些沉甸甸的竹筐,粗略地看了一下色彩缭乱的糖果,老板有些惊奇。
“因为这次要买两个月的量。”光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
“哦?下个月不能来了吗?”
“谁知道呢,从今天之后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谁又知道呢?”光撇了撇嘴,语气有些懒散,听起来有些无所谓,可是她的神色又有一点紧张。
“不管怎么样,小光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要加油啊!”老板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毫无实质性建树的打气句,可是光听了却视之为重,她抱起两个装满糖果的硕大纸袋,点头笑着说:“好!谢谢藤田叔!”
其实她特意买了两个月份量的糖果,还有一个目的。
引人注意。
光坐在公园的喷泉旁边,她的身边放着两只大纸袋,一条腿百般聊赖地晃来晃去。
她似乎在看着公园的入口,又似乎在发呆。
直到一身拼接黄紫色运动服的阿牧出现在那里。光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不过这也只能让她的不良少女形象多添一分咄咄逼人之势。
“抱歉,让你久等了。”阿牧身上还背着一个单肩包,他走到光面前站定,低头道。
光并没有因为他居高临下看她的对峙方式感到不满,相反,她仰起头,顺便伸手将右边垂下的粉色假发别到耳后,露出耳骨上一排亮闪闪的金属耳钉。
虽然她的本意并不是闪瞎阿牧的眼睛,但阿牧的确眯了眯眼。
“你就是牧绅一?”她问。
“我是。”
“证件。”光伸出手,无赖似的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