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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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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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内使忙将明黄色的脉枕端正放到柳砚跟前。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柳砚侧眸望着小内使,温和道:“你先出去吧。”
“咦?”小内使一脸困惑。
柳砚的嗓音如风一般轻缓:“太子殿下虽扮作男子,但实为女儿身,肌肤不轻易外露。你一名男子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大不敬。”
小内使听罢,提步正想往外走,而后又觉得不对,回头拧眉:“等等,柳大人,你也是男子啊!”
“我为医者,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小内使:“我也是医者啊,而且以前局郎大人都会让我们在一边看着,学习学习的……”
柳砚脸上始终挂着珠玉般润和的微笑,“我不行。”
小内使:“为何?”
柳砚:“会影响鄙人的诊断。”
小内使两指举天,发誓道:“柳师父,您大可以放心把脉判诊,小人绝对不会开口讲一个字,发出一点声音哒!”
柳砚微微笑言:“你会呼吸吐纳。”
小内使以头抢地:“……”
最终,小内使还是怏怏出了门。
玉佑樘见那小可怜垂头丧气地拐弯消失后,才看向柳砚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旁人打扰你看诊?”
她这么讲着,边将袖口捋起,很大方地露出大截皎白的小臂。伸手过去,手腕朝天,搁在了脉枕上。
这个动作明显是做过多次了,熟稔又自然。
“是,”柳砚敛目,三指触上玉佑樘的内腕,“从医多年的习惯了。”
“哦?”玉佑樘音尾一扬,问他:“那本宫此刻同你交谈,岂不是也叨扰你了?”
柳砚并不否认,神情微凝,似乎在一心感受着指腹下的脉动:“是有一点。”
玉佑樘便也不好多言,噤声凝视着他。
因是对坐,所以两人的手也几乎是垂直交叠着的。玉佑樘的五指放松地微曲着,指尖恰巧也轻抵在柳砚的尺骨下方。
玉佑樘安静望着柳砚,柳砚则微眯着眼,似在细细感悟脉相。
房中一时安静,唯有熏香一缕袅袅萦起……
过了片刻,窗畔风移,投在房内的竹影攒簇闪动,柳砚才收回自己的手,提笔疾书,边给出判断结果:“迟脉。”
脉搏缓慢,一息三至,为寒症。
“殿下平日可是经常无力?”
“嗯。”
“虚寒。”柳砚细细记着,道。
他虽只讲了几个字,面前的宣纸上却已经写了成片的墨字,玉佑樘稍微前倾去看那字,草书,笔意奔放,体势连绵。
仿的是献之小草,根本看不出字主的原先笔迹。
果然当医生的人都爱写别人看不懂的字嘛,玉佑樘不由一手撑腮。
她另一只手没收回,还摊在原处。柳砚瞥了几眼,等了一会,确定她自己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才替将她袖口细心卷回,道:“以后把脉结束就快些收袖吧,寒气皆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平日里这些小细节不可忽视。而且,殿下穿衣也需注意保暖,切莫贪凉恶热,肆意而为。”
玉佑樘眼光一直牢锁着他,却并未开口应答。
柳砚当她是默许,也不再多言,将一旁的汤药端出,手心感受了下温度,才递给玉佑樘:“殿下,将汤药喝了吧。”
玉佑樘接过碗,味觉似是麻木了般,抬头将大碗苦药一饮而尽。
此间,她目光还是未从柳砚身上松懈,她将空碗递了回去,由柳砚接过,搁回漆盘。
青年局丞这才讲了句“殿下先歇下吧,微臣告退”后,打算起身离去。
他上身才起了一半,就被玉佑樘一把扣住手臂,她隔着衣料,紧密又有力地按回了男人的手。
柳砚的动作至此打住。
玉佑樘突然笑开,启唇:“一年不见,你真是愈发啰嗦。”
柳砚虽被她钳制着,身姿,神态,语气皆无不稳,依旧缓和有秩:“下官从未见过殿下。”
“别装了,”玉佑樘覆在他手背的五指缓缓上爬,又掐住了他的手腕,道:“很好玩吗?”
柳砚闻言,原先的温雅之色瞬间如潮水般褪去,结上冰,似是换了个人,“你如何看出来的?”
她五根细白的长指又慢又温和地蜷紧他的手腕,道:“因为我摸到了你的脉搏。”
她瞳孔中的男人,身形明显一僵。
玉佑樘松手,站起身绕桌走到他身畔,将他垂在身侧的宽袖卷起,边有条不紊讲道:“你装扮的很好,几乎让人瞧不出破绽。”
男人没有挣脱她,反而顺从着她的动作。
玉佑樘寻找到他的手,举起摊平到桌上,用两指轻触碰上他手腕内侧,以一种把脉的姿态,边道:“是真的,你在我面前,疏离有礼,自矜谦和,话语间滴水不漏,表现更是无懈可击,”她话锋骤转:“但那又如何,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变换他的样貌,他的嗓音,他的气质,他的神态,他的行为,他的性格,可他的心……都无法改变。”
玉佑樘扣留在他脉上的长指又握回他手腕,“你自己也清楚知道,医者诊脉之时,最忌讳心不静。而你方才为我把脉的时候,我的手指恰好停在你腕下,明显能感受到你的脉搏。你在我面前,脉象会不由加快,越来越快,可能连你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她引领着男人的手掌一下贴回他自己的胸膛左侧,过了许久,才轻声问:“现在,你意识到了吗?”
“谢先生。”
玉佑樘叫出他的名。

、第三十八幕

玉佑樘松了他的手;任其自由垂下;继而折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不看他:“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出没。”
柳砚;哦不,谢诩走近玉佑樘;在她椅子边停下;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抬起一只手臂抚上她的头顶,道:“你长大了。”
玉佑樘打开他的手,依旧不分一点目光给他:“不用你讲我也知道。”
谢诩无声失笑,又端起桌上的漆盘;道:“殿下,微臣不宜久留,先走了。”
讲完这句话,他就回身离开了。
他掉头后,玉佑樘才掀眼看他的背影,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当晚,碧棠从典药局带回一本册子,交给玉佑樘:“殿下,这是柳局丞让奴婢带给您的。”
玉佑樘接过册子,翻开一瞧,是关于宫寒的一些调养方法和药方,以方正的小楷书写,条条都看的清清楚楚。
玉佑樘大致浏览了一遍,写册的主人还将内容分类为四个方面——衣着饮食,中药滋补,生活习性,穴位温灸。
并且每个方面写得极其详尽,俨然一本专业的宫寒调养医用读本。
就比如饮食方面吧,生冷的食物都被一一罗列下来,注明忌讳。而该食用的哪些温阳的食材,也是一个不落记载着,还在下边配以菜谱及作法,告诉你这几样东西怎么搭配怎么烧最好吃。
碧棠见玉佑樘看的出神,也凑下|身,跟着窥了两页后,不免惊叹咂舌:“哇塞,这柳大人真是比女人更懂女人啊!简直是从医界的业界良心啊!”
玉佑樘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轻笑。随即将那册子阖上,递给碧棠,道:“你去把每部分的内容都誊抄一下,交到各个典局,让他们按照这里头写的做。”
碧棠举起两只小手,又把册子推回去几厘,笑言:“嘿嘿,柳大人已经自己誊了几份送到各个典局了,殿下您就不要多此一举啦。”
“噢……”
玉佑樘长长应了声,又慢吞吞将册子拉回,就着跳动的烛火翻开,目光落在字上,继续看。
过了许久,守在他一边的碧棠都开始打哈欠了,她才开口叫碧棠。
碧棠一个激灵醒了,问:“殿下,何事?”
玉佑樘指着书页一处:“这里头写着,动则生阳。孤也觉得自己最近总坐着,得多活动活动,可总在御花园里走又太过无聊。”
碧棠不假思索:“这还不简单,殿下反正空余时间多,又喜欢剑法。不如把沈谕德叫来一块练剑,一方面能锻炼自己的身子,一方面能增进与下属的感情,一方面又可以增益剑术,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好主意。”玉佑樘一锤定音。
。。
翌日清早,沈宪应和太子之约,佩剑来到东宫庭院。
他一袭深青长袍,鲜眉亮眼,衣带翩风。这番模样不似官宦,倒像是一位随性风流的游侠。玉佑樘一早便在庭中等他,她坐于石凳,遥望着青年走来,不由下意识瞥了眼附近地带的宫女们,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片痴狂拜倒。
玉佑樘举杯,抿唇啜了口,在笼络东宫人心方面,我们的太子殿下可是自有一番手段。
沈宪愈发走近,玉佑樘也站起身,自圆桌上挑起长剑,便朝着他凌舞而去。
她的剑并未出鞘,但剑鞘色泽也是亮丽异常,所以端头在空气中随着她的剑势,不免挑出银花几朵……
夺目银光中,她笑望沈宪,眼底似淬了墨:“睿冲兄,接招——”
沈宪善剑,反应自然快得很。
电光火石间,未有一丝迟滞,他已抽出腰上佩剑,架住她的招式,二人很快缠斗到一起。
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秋晨雾霭淡淡。
朦胧间,依稀可见一绯一青,剑气涤荡。
颇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意味。
围观的宫人皆在叫好,碧棠也在里边一直瞧着,兴致愈发高涨,忍不住欢呼鼓舞:“殿下,打啊,唰他啊!殿下必胜,必胜!”
这么喊了一会,她突然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明明叫得很热血沸腾啊,怎么突然这么冷,她不禁扭头望去,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隔着濛濛雾气,如玉山挺立……
她定睛一瞅,道:“嗨,我还以为是谁,是柳大人啊。”
是的,这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我们的新任局丞柳大人。
他手中正端着一碗药,也在观望着太子殿下和沈宪的对剑,由于是侧对碧棠站着的,所以碧棠也不大能看得清他的表情。
柳大人明明听见碧棠叫他了,却没回话。
碧棠又拉近乎:“柳大人,来给殿下送药啊。”
柳大人这才启唇,嗓音虽玉润般温和,却不知何故听上去有些隐忍不发的意味:“嗯,叫殿下来喝药。”
碧棠深觉这柳大人没眼力见,太煞风景,只回:“等等嘛,您没看到太子殿下和沈大人对剑对得正兴起嘛!”
柳大人还是老态度,外加一句不容置喙的老话:“去唤,药凉了还要重煎。”
碧棠闻言,目光又从舞剑的二人回到男人身上,见他依旧盯着前方,偷偷白他两眼,不胜感慨道:“大人,您刚进宫,还有所不知,我们的殿下她……已经到了该寻求如意郎君的适婚年纪了!如你所言,药凉了可以重煎,但倘若打断了我们殿下和沈大人这般青年才俊近距离接触培养感情的机会,还能再重来吗???”
不等柳大人开口,她又分外贴心地揽下任务,“药凉了,奴婢去煎,不费事的,大人您先歇着吧。”
话罢,碧棠似乎听见柳大人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搁下药碗,掉头就走了。
她也没太在意,又重回观战队伍,畅快高吼。
。。
亥时,月满东楼。
将圆未圆的明月升至半空,如女儿家含羞遮了三分脸颊,却又好奇露出晶亮的眸子来。
水一样的清辉飞流而下,冲和着秋风与桂香。
东宫一片安宁。
舞了一早上的剑,酣畅淋漓,导致玉佑樘今日也累得快,看了半个钟头的书,便开始打呵欠。
碧棠问她:“殿下,实在太困就早些歇下吧。”
“嗯,”玉佑樘点点头,但又突然想起什么,道:“谢先生书里还写了每晚入水前,要记得要泡脚。”
这下轮到碧棠困惑了:“哪个谢先生?”
玉佑樘弹了一下她的小脑门,道:“还有哪个谢先生,上回我俩打赌,柳砚是不是谢先生,这赌明显是本宫赢了。”
说罢,玉佑樘得瑟一笑,摊出手心:“五两银子,拿来。”
“真是啊?!”碧棠这才反应过来,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幻听,反复确认着:“不是吧?!”
“当然是,”玉佑樘斜睨她:“五两银子而已,至于痛苦如此么?”
“唉,殿下,五两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碧棠脑中迅速忆起上午一幕,再也说不下去,心头浮出三字儿:
……妈个X……
玉佑樘见她神情悲痛懊悔,想她赚个月俸也不易,决定还是放过她,遂沉声道:“算了,五两银子孤不要了,赶紧去打洗脚水。”
碧棠这才挪着龟步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
。。
碧棠慢吞吞打完热水,端着木桶,走在回房的路上,她深知自己干了件大蠢事,必须得想个办法来消除谢先生对自己的怒火……
她走着,眼尖瞥见一个典药局的小内使正迎面过来。
主意来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一下揪住那个小内使的袖子。
那小内使见是太子殿□边的大红人,忙恭维道:“碧棠姑姑,叫小的什么事?尽管吩咐!”
碧棠咳了一声,严肃问:“柳大人歇下了吗?”
“没有,柳师父挂心太子殿□体,防止殿下用了新药后不适应,每日都会在典药局里值班到很晚的!”
碧棠顿时桀桀笑:“好,好,好……”
接下来,托碧棠馊主意的福,我们的太子殿下在房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诩。
或者说,装扮成柳砚的谢诩。
他人高马大,气质卓著,却端着一只分外违和的小木桶,很是滑稽。
玉佑樘倒也没太在意,只觉他这么晚突然只身一人来自己房中,颇有蹊跷。
外加一些旧时阴影,她搁下书册,不免有些警惕地望向来人,警惕地往椅背缩了一厘,又警惕地问:“这么晚来做什么?”
谢诩对她戒备心极强的一系列举动视而不见,只缓缓走到她椅边,弯身放稳木桶,才站直身体,道:“伺候殿下浴足。”
玉佑樘又忙将自己两只小脚缩进衣摆,前后左右望了望,蹙眉问:“碧棠呢?”
谢诩道:“她来找微臣,言自己内急,估计要耗很久,怕耽搁殿下休息,让微臣来替她。”
玉佑樘额角忍不住抽了抽,早知如此就不该告诉那小妮子,前脚才知道柳大人是谢诩,后脚便把她这个主子卖了。
不过已经这样了,玉佑樘只好微微一笑,道:“不用你伺候了,孤自己来就好。”
说罢就想去抽谢诩手中的巾布。
谢诩岂会这么容易让她反客为主,猛一下抬臂,玉佑樘不免落了个空。而且她坐那,再想够也根本够不着。
玉佑樘也懒得起身,估摸着就算站起身去够,这人恐怕也会举得更高,自己还是作无用功。也罢,只好逞口头之快,不悦冷声道:
“谢诩,你总是喜欢强迫别人做一些别人不愿意的事情。”
谢诩黑翎般的睫羽微微一垂,并没有急着回复她。而是蹲□,用手试了下桶里的水温,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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