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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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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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什么呢?
  他要一份在乎。
  他要人在乎自己,把自己当心尖上那个人。饿了,有人亲自下厨给自己烹煮饭菜;冷了,解开衣带把自己搂在怀里;怒了,放低身段做小伏低哄自己高兴;病了,夤夜不眠给自己断药擦汗。他要一个人,能不停地做出一切,来填他这颗空虚的心。钱财名利给不了他一份温暖,这份在乎,给得了。
  “四海之客漂泊尽,花开不过在槛边。”瞎子道,“小哥所求,自己遍寻天下,也是寻不到的,因为那样东西,如今正在自己身边。”
  “身边?”落竹冷笑,“我所求的东西,身边可没有。”
  “小哥莫急,仔细想想。”瞎子道,“小老儿不要钱的买卖,犯不着说假话。”
  落竹不愿意去想。
  他对怀王的感情,说起来是笔糊涂账。
  他知道这人对自己的心,也不过那么点,比自己寻常接的客人多,可离他所说的喜欢,又有点距离。他本以为自己也如这般,可忍不住。
  他对自己一丁点不好,自己就无限放大,揪着他,不依不饶,拿话戳他心窝子,事后不过证明,是自己心里不好受,也要拽着他一起难受。看见他跟云柯走得近,更加吃醋,明明自己对云柯是一点意见没有的,偏偏容不得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人送那么大个宅子给自己,又跟自己拜堂,自己的确是高兴得要命,认认真真想过,不如把胭脂榭里头的家当都搬来,好好过日子。可每次面对怀王,却不由得退却。一遍遍地想,他值不值,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让他更喜欢自己一点。
  落竹有多喜欢怀王,他自己闹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为了这个人,做了许多以前绝不会做的事,连念头都来得疯狂,可仅此而已了。
  再多也不成了,他不信任怀王,他怕自己付出得再多,这人会伤了自己。
  他现在,毕竟也没有很伤心,要抽身而出,是易如反掌的。
  所以他摇摇头,道:“先生,我身边的确没有这个人。大约这签我抽错了,你前头算得很准。”他站起身,算命的赶紧道:“你不想听听以后?”
  落竹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不必了,知道了我也还是这么过。您说我是富贵之人,我自然不能吝啬钱财,身上带的只有这些了,您别嫌少。”
  算命的应着,把银子收了,耳边听得落竹走远,身后仿佛有人活动。他摸摸桌子上那枚签,刚要收起来,却被人拦住。
  “先生,这枚签我要带回去给我家主人复命,还请原谅。”
  算命的松开手指,这人刚刚给了他一大锭银子,叫他给一个年轻公子算命,该怎么说,也大概告诉他。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可算命么,嘴皮子的事儿,况且叫他说的话也无关大雅,他就答应了。
  对方衣袂轻动,好像要走,算命的一念之差,出口道:“您请留步!”
  那人果然站住了脚。
  “小老儿刚刚没对那位小哥说假话。他所抽的签上的确写着,他的贵人就在身边,只不过小老儿算出点别的东西,甚是凶险,这位小哥不肯听,小老儿却也想对人说明白了。”算命的道,“那小哥命里头,二十一岁上有性命之忧,他今年正好二十一岁,您若是与这位小哥相熟,可千万告诉他。”
  “李瞎子,你一个人说什么呢!人家早走了!”隔壁摆摊卖麻球的六子喊了一声。
  “走了?”瞎子摸着落竹给他的那锭银子,摸索着桌上的物什,叹道,“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啊,收摊吧。”

  落竹先生

  
  
  
  





  落竹先生 落竹逛夜市的心情是一点也没有了,沿着来时的路走回王府。入夜,到底是起了点凉风,他抱紧胳膊,又走了几步,却见一辆马车得得而来,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小生。
  “公子!”王小生离得老远,唤他的名字。
  落竹赶紧答应,却见车帘掀开,怀王的脸露出来。他的表情冷了一瞬,怀王满脸的笑略微垮下来,到了近前,还是讨好道:“我看你这么晚还不回来……”
  落竹借王小生的力,上了马车。他的确是冷,进来了,窝在一边不动。怀王靠过来,搂着他肩膀,把他拥进怀里。落竹没有挣扎,渐渐放软了身子。怀王知道,这人虽然经常跟自己发脾气闹别扭,却是很好哄的,从来不会真叫谁下不来台。他总归是吃准了落竹。
  “我错了。”怀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以后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牢牢记住,永远不忘。”
  落竹不说话。
  怀王却知道他态度软化,心里有些高兴:“夫君,若是你肯原谅娘子,就跟我说句话。若是不肯,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落竹抬起头,斜了怀王一眼,忽然出手,重重一拳击出,正中怀王肋骨。怀王疼得咬牙,揉着那里半天才缓过劲,还不忘笑:“够不够?满不满意?”
  落竹摇摇头,又卯足了劲,拳头一下接一下,打到最后,整个人骑在怀王身上。怀王忍住前几拳,后来的都没有力气,软绵绵的根本不疼。落竹力竭趴在他身上,他就顺势解开他的腰带,给自己和对方做好准备工作,腰部一挺,送了进去。
  王小生驾着马车,在京城里晃了一夜,把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的街道都去了个遍,直到天要放晴,才听得马车里没了动静。盏茶过后,怀王略带沙哑餍足的声音低低吩咐:“回府。”
  那之后落竹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闷闷不乐。怀王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私下问阿碧这是怎么了,被阿碧冷嘲热讽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问落竹可有哪里不如意。落竹还真的想了想,把屋子里的每个犄角旮旯轮着看了一遍,道:“我大概是闷得慌了。”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怀王赶紧说,“你想去哪里?”
  落竹说:“云柯前些天不是跟你说过,最近风声紧急,叫你别再当甩手掌柜?”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不过你别跟我一起了。我就去山上的宅子里住几天,你得了空再来看我吧。”
  怀王无奈,云柯前脚进都察院,魏明德后脚把兵部左侍郎换成了自己人。兵部的力量向来是均衡的,可左侍郎一换,魏明德在兵部隐隐有凌驾怀王之意。先帝临终的遗诏,处处透着制衡两个字,是而连怀王这样带兵的王爷都未能手握兵权。怀王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不凡。既然魏明德发难,他岂有不接之理。短短十天之内,朝廷内部动荡不堪,前一天上朝的还是这些面孔,第二天,有些人却已经变了。
  怀王与魏明德的这场无关刀兵的战争,在后世史书多有诟病。这段日子,朝令夕改,偌大皇朝自乱阵脚,不可说不为后来蛮族入侵创造机会。
  这都是后话。
  落竹把东西收拾妥当,第二日便上了山。
  他不愿意呆在王府,一来是看见怀王,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算命的瞎子跟自己说的话,二来,他也不想留在这里给怀王添乱。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还顶着个天下名妓的名声,老在怀王身边,说不定又被谁拿来当攻击的武器。到时候,不仅怀王为难,他自己也恶心得要命。
  朝政官员,他实在是恶心透了。
  在山上住着很是舒服,气候好不说,有花有草,很合他心意。白日里,睡到自然醒,跟阿碧说说话种种花,也就到了下午。随行带了几本书,愿意了,就在院子里树荫底下读上几页,不愿意,继续床上躺着睡。
  有一日跟着厨房采买的厨娘到山下村落办置菜品,听种菜的大婶说自家孩子读书不容易,走几十里山路到别的村学堂听课。他回来想了想,自掏腰包叫人从山下请了个秀才,在宅子里腾出个院子,给孩子们当学堂。孩子们走到他这里可近多了,村里人感恩戴德,就差立功德碑。
  他倒是不惦记有什么功德,他也不喜欢孩子,只不过他想起当年,他千方百计想学点东西认几个字都不成,到了胭脂榭,因为没本事没相貌,只能从底下一点点做起。后来咬牙看书学写字,这才渐渐好了些,客人们也都换做了一水儿的风雅之士。虽然有时候风雅之士在床上比粗鲁之人更加可怕,但表面看上去的确冠冕堂皇。
  于是下午便多了件差事——往学堂边上转两圈。村里孩子们不管懂不懂先生讲的是什么,一股脑都来听。有些年纪太小不懂事,听得烦了趁先生不注意从后门溜出来,把宅子逛了个遍。与落竹偶遇之时,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样,手里头掐着落竹精心栽培的花,溜溜达达哼着小曲儿往学堂方向走。
  落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拎着孩子的手交给孩子妈妈,妈妈问明白是怎么回事,简直恨不得给落竹跪下。落竹倒也不打算真的兴师问罪,可孩子小时候不管教好,指不定长大了什么样。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举动给自己留下了多大的后患。
  后话暂且不提。
  这天是个好天气,微风阵阵,不热也不凉。孩子们家里大多赶着秋收,先生放了他们三天假,连带着宅子也冷清了不少。落竹左右无事,便带着阿碧到山里走走。他们进山里散步是常有的事,但走不远,只在近前转转,今儿个走远了些,却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着居家常服,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正沿着崎岖山路艰难跋涉。阿碧先看见前面有个人,一瘸一拐,好像断了条腿,就叫落竹也看。这山里平常很少有人来,山底下村里人除非打草农活,否则不愿意走这样山路,山上零零星星有几户人家,又都住得远。他好奇是谁腿脚不便竟然还到山上来,纯围观态度看了半晌,跺脚。
  “云柯!”
  云柯回过头,看见落竹很是惊讶,刚要说话,腿上一软。要不是小厮在旁边护着,只怕就摔在地上。落竹赶紧跑上去,帮小厮搀着他。云柯连连道谢,他的小厮名叫云铭,痛道:“少爷一定要自己上山,他身子娇贵,这山路如此陡,没注意摔了一跤,把脚给扭了。”
  落竹无奈地叹了一声,扶云柯坐下,叫他脱下鞋袜来看一看。云柯很不好意思,但架不住落竹的眼神,还是乖乖叫小厮给自己把鞋袜除了。落竹对这些跌打损伤虽然略懂,但还是不如阿碧。阿碧以前处理落竹的大小伤口处理惯了,凑过来一看就知道:“云柯公子先上冷敷,回去之后叫人弄付草药,捣成糊贴上,三天就好。”
  云柯脸颊微红,道:“多谢这位小兄弟。”
  阿碧立即得瑟起来。
  落竹剜他一眼,叫他跟云柯的小厮合力将云柯扶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去我那里坐坐,弄点冰块冷敷。”
  云柯有些吃惊:“你那里?”
  “王爷给我家主子在这山上买了件宅子,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阿碧说。
  云柯便立即露出很羡慕的表情,看着这群山缭绕,说:“我一直就想在这样的山里买一件宅子,过点闲云野鹤的日子呢,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落竹没往心里去,指挥这云柯的小厮道:“看看你家主子还能走不?不成的话你就背着他,我那里不远,几步而已。”
  那小厮赶忙弓下身子,云柯却制止了:“不成,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我到这山上来,是有要事。”

  傅家婆媳

  
  
  
  





  傅家婆媳 落竹就知道这位贵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山上来,无奈道:“为了什么事?”
  云柯犹豫一瞬,还是告知实情:“都察院大多是魏明德的人,我刚进去,大家明里暗里使绊子。我得干出点成绩,所以找出卷宗,打算看看旧案。今日上山,就是为了时任吏部考功司主事,如今的吏部右侍郎黄维和之子占地一案。黄维和之子看上城郊一户人家的十数亩良田,竟然硬生生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如今这户人家为避祸躲在山上,所以我是来……”
  落竹摆摆手,说:“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就说你是来查案子的不就成了?我不拦着你干正事,你先跟我回去处理处理,一会儿我叫人抬着你过去。”
  云柯的小厮很是高兴,他劝不动自家主子,总算有了另一个人帮手。云柯却不干:“已经走到这里,岂能半途而废。况且,我去你那里一耽搁,再去这户人家又不知要什么时候。你叫人抬我去,他们万一心生惧怕怎么办?”
  “那你这脚就这德行?”落竹指着他红肿的脚踝道,“你自己选,要么跟我去弄个冰块敷上再去,要么你就跟你家这位小哥一瘸一拐走去,别指望我再管你。”
  云铭急切地看着自家主子,但是他心里更加了解这个人。果然,云柯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道了声谢,扶着他的手一瘸一拐往山里走去。落竹目光阴沉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阿碧当然也了解自家主子,所以他一摊手,无奈地看着落竹。
  落竹把满腹怒气化作投向阿碧的一瞪,然后朗声喊道:“云柯等等!”
  他走上去,扶住云柯即将摔倒的身体,叹道:“我六岁那年,母亲生病了,家里仅以维生的两亩田地被隔壁家抢走。母亲拖着病体去找他们理论,反倒被打了一顿。我气不过去报官,连鸣冤鼓都够不着,被衙役拿着大棍子赶了出来。要是当初有你这样的官,说不定我母亲也不会含恨而终,我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事。”他回头吩咐阿碧,“快跑,回府里准备冰块草药,一会儿叫他们来抬云柯公子。”
  云柯越走越疼,咬牙忍着,后脖颈豆大汗珠一颗一颗。落竹也不介意他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寻思着只要云柯能熬到阿碧带着冰块草药回来,自己不就是受点累么。
  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农户,便是落竹也深感惊讶。有十数亩良田的农家,条件差不到哪里去,俗话说瘦死骆驼比马大,过日子的钱总是有两个的。可眼前的两间茅草房……这样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热,下雨甚至漏雨,能住人么?
  云柯的拳头悄悄握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便见一个老妇人坐在门口,问明白是傅家阿婆,便道明来意。傅家如今只剩了女人,阿婆的儿子为阻止黄维和之子毁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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