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罢！”
锦衣男子一愣，良久苦笑道：“他们都说你失忆了，我原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
白衣少年神色淡然：“公子，能否放开手？”
男子闻言松开手，视线却紧随着他不放。
“了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苏叶啊！”
白衣少年侧了侧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两眼才道：“我只知苏叶是一味中药。”
听到这个回答，苏叶一时失神，等到回过神来时，白衣少年已不见踪迹。
只一瞬间的功夫，他便跑得无影无踪，是故意躲着自己么？
苏叶心中一片涩然。
良久，收回目光，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却不知另一侧的拐角处，少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时，才理了理衣襟，继续东游西逛。
最后，他在郊外一座山庄门口驻足。
——玉凤山庄，几年前被火烧毁后，平南王又命人在原址上重建，传言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力求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少年没有从正门走入，而是绕了许多路，从一处矮墙处飞身入内。
如今，玉凤山庄里的几位主人都不在了，只留下一些下人，每日按时打扫。
所以他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吩咐的。
不过顾美人那么聪明，寻着蛛丝马迹，一定知道自己现在进入了常州城罢！？
那个人呢？
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回来了？
此去经年，兜兜转转，好像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他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地方。
白衣少年熟门熟路地走入一个院子，这里，曾经是他居住了十年的家。
里面每一处都和离开前一模一样，甚至书卷摊开，来不及收起来，毛笔搁在砚台上，宣纸上留着他练了一半的字。
很丑，歪歪扭扭，一点都称不上美观。
他去记得，有一个人的字，龙飞凤舞，道劲有力。
那个人，曾皱着眉头对他说：“了了，你还要多练练字。”
那个人，曾在夜晚时，手把手教自己写字。
再没有一个人，会如那个人一样，和自己靠得那么近、那么近，仿佛一抬手、一低头，都是他的气味、他的温度。
少年指尖颤抖得厉害，眼底一片氤氲，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未曾察觉到。
“了了，欢迎回来！”
少年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见身后红衣少年，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美人，好久不见。”
顾美人颔首：“是，两年不见。”
他什么也没说，却让顾了了愧疚地垂下了头，不敢抬起。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远走高飞，不留一点消息。
所以现在回来了，内心忐忑不安，害怕会被责怪，会被怨怼。
卷终 陌上花开 第179章 我只希望她幸福
“他……现在如何？”
无措之际，顾了了偏生挑了一个最不好的问题，问道。
顾美人神色微变，那个“他”指的是谁，他当然知晓。
只是……
两年过去，你的心意，依然没有改变么？
“我只是好奇，他为何不参加武林大会了！”顾了了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之处，慌忙解释道。
顾美人轻笑，所谓解释便是掩饰，此刻顾了了慌乱的眼神，已是最好的说明。心底的涩然淡去，不复过去那般沉闷，而像彻底走出。
然，此时的残留于心间的，不过是不甘罢了！
不甘心，未曾开始过，便白白输给那一个人。
更何况，他陪伴她的时间，有十年之久。
“我以为你都知道，楚王殿下自动请缨，镇守边境。”
顾了了怔了怔，的确，她在路上隐约听人说到过，当时急着赶路，并未放在心上，不料却是真的。
“他一一”
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镇守边关。
这几年，边疆多是非，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过得好不好。
见顾了了露出难过的表情，顾美人心下恻然。
“既然这么担心他，当初为何要走？”
顾了了双手捂住脸，声音微颤。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心想离开，继续留在他身边，会更难受，可是离开后才知道，原来最难过的是想他，却见不到他……”
“美人，我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
多年积怨在心中的话，一瞬间，倾泻而出。
顾美人动容。
他伸出手，他要抱住顾了了，却在一半时，生生停下来。
真正有资格的，不是他。
而那个人呀……
他目光游移片刻，最终在一扇窗户上停下来。
外面，好似有一道影子晃过。
半个月之后，武林大会正式召开，由平南王容顾，也就是顾美人主办。
顾了了作为重要嘉宾，一道出席大会。
许多年前，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站在那个擂台上，取得榜前之位。
而今，虽错失机会，但看到顾美人、凤曦、苏叶等人在比氐台上一展风采，顾了了不禁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甚至，她看到凌霜霜连胜几场，拿到秘笈榜第五的位置。
这于她而言，算是不易。
大会上，她还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沈书、三宝师兄、王师姐……只是她担心自己突然出现会引起他人的好奇，所以故意易了容，随意取了个名宇，躲在规众席上。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大会结束时，顾了了来向顾美人道别。
“不去见见你的师叔师兄们么？”顾美人问道。
顾了了摇了摇头，脸上却扬起淡淡的笑意：“不了，他们很好……”
这已经够了。
她若是再度出现，该以什么立场呢？
琉璃宫，甚至更多人眼中，她是那人的徒弟。
师徒之间的恋情，本身不为常人所容。
“而且，大家都知道顾了了失去记忆，所以还是别记起的好。”她低下头，喃喃道。
失去记忆的顾了了，自然不记得自己曾是楚千觞徒儿一事。
若有一日……
真有那么一日的话……
“好，只要你高兴便好。”顾美人颔前。
他陪着顾了了走到城门，见她上了马，突然开口道：“了了，回一趟沧都罢！”
顾了了顿了顿，目光转向他。
顾美人神色不变，余光却时不时向后方扫去。
“爹爹他也很想你，你该去看看他。”顾美人微笑着解释道。
顾了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只是凭她的直觉，顾美人此举似另有深意。
不远处一道人影飞奔而来，顾美人嘴角扬起一林坏笑，拉住缰绳的手猛的松开，大声道：“走吧，了了，就此别过！”
顾了了恩了一声，扬起马鞭，重重甩下。
马腾起前踢，嘶鸣一声，奔向远方。
顾美人负手站在城门口，笑容一点一点淡去。
直到那人走近时，他眉眼淡淡道：“你来迟了一步。”
那人没有回答，怔怔注视远方消失不见的身影。
“来了，为何不与她相见？”
依旧没有答复。
“莫非你在害怕？”
“…………”
“原来鼎鼎大名的楚干觞，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顾美人哈哈大笑道。
楚千觞横了他一眼，道：“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如我这般。”
“既然爱她，为何又要伤她如此？”顾美人一针见血问道。
“这世上，总是先有国，才有家。”楚千觞轻声道，“我亦如此，先是容觞，再是楚千觞。”
顾美人叹了口气。
这样，受伤的，便只会是一个人。
让她背负这么多，承担这么多，公平么？
“我从不后悔过去所作所为！”见顾美人没了声音，楚千殇继续道，“若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你现在又是为何而来？”顾美人冷冷问道，“丢着边境不管，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呀！”
面对顾美人的嘲讽，楚千觞好脾气地笑笑：“两年的布防，如今边疆战事已稳定，不再需要我了。”
“所以你才来找了了？对你而言，她永远是次要的，对不对？”顾美人质问道。
楚千觞神色一窒，艰难开口道：“也许于你而言是这样的，而我却希望她能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哪怕是分离，只要知道她能平平安安，也是好的。”
顾美人长长叹息，这便是楚千觞最真实的想法么？
给顾了了一个盛世太平？
不……
不止于此。
自小长于皇室，他所看到的，当比平常人更加深远更加宽广。
常言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顾美人见他神色黯然，笑了笑：“你若想要再续前缘，便一路向北去沧都罢！”
“沦都？”楚干觞不明所以。
“皇族姻亲，不是需要皇室备案，载入族谱么？我记得，先前我和了了的婚礼，并未记录族谱，怕是皇兄早留有一手。”顾美人神特复杂道。
楚干觞怔忪，良久方抱拳对顾美人施了一礼，道：“多谢。”
顾美人拂袖：“我并非为了你。”
抬眸时，绯红的身影走远，留下一句淡淡的余音。
“我只是和你一样，希望她幸福而已。”
卷终 陌上花开 第180章 顾冥磊求婚了
在见顾冥磊之前，顾了了就一直在担心，几年前不告而别，小爹爹他……
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用对持正常人的态度对持那厮。
顾冥磊见到顾了了的瞬间，“虎躯”一震，然后，眼睛红了！
然后……
他张开双臂，向顾了了奔去。
一把抱住顾了了——身后的小白马！
“小新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早死了！”
顾冥磊哀嚎道。
顾了了：……………………。
小爹爹，不带你这样重马轻女的！
这匹马，是她几年前在回玉凤山庄小住几天后，离开时顺手牵走的。
至于究竟叫什么名宇，她还没有细想过。
顾冥磊摸了摸小新的脑袋，喋喋不休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家伙，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也不回家看看，是生是死都不让我知道，害得我天天担心你！”
顾了了苦笑连连。
这哪是在说小新，明明是暗着教训自己。
吐了吐舌头，顾了了弱弱叫了一句：“爹……”
终归是多年父女，顾冥磊手微微一抖，而后扭头，看向顾了了。
顾了了垂下眼眸，轻轻叫道：“小爹爹……”
一如过去那般，声音恬淡，让人不禁怀念。
“了了……”顾冥磊终于将她抱住，一手拍着她的脑袋，声音几分沙哑道，“你这孩子……”
只四个宇，不知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叹息。
“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顾冥磊抱怨道。
顾了了弯了弯嘴角。
天下之大，终是有一个家，为她打开大门，终是有人，为她守着那个家。
尽管，这个家已经变了许多味道。
两个人分开时，顾了了暗暗观察顾冥磊神色，所谓心宽体胖……
顾了了嘿嘿笑：“小爹爹，你发福了！”
顾冥磊：………………TOT
泪奔呵。
不要一回来就说这么打击人的话好不好！
顾了了见某人被深深打击到，继续加把劲：“真的哦，难道你没发觉么？脸圆了，腰也粗了！”
顾冥磊有气无力道：“……真的那么明显么？”
顾了了眨眨眼，看向顾冥磊身后某人：“凤姨说呢？”
某人心领神会：“的确胖了许多。”
小新：嘶一一（翻译：正解！）
顾冥磊内牛成河。
不管怎么说，了了回来了，这对顾冥磊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他亲自带着顾了了游沧都，将各处风景名胜都逛了一遍。
一次，两人在湖边散步时，顾了了一手拽着一片叶子，无聊问道：“小爹爹准备什么时候娶凤姨回家啊？我和美人还想抱弟弟妹妹呢！”
顾冥磊微微叹了口气：“这个……还要看你凤姨的意思。”
“小爹爹没求婚？”
“………………”
半晌，顾冥磊有气无力道：“我怕又被拒绝。”
顾了了怒其不争道：“你不求婚怎么知道会被拒绝。”
“我求了！”顾冥磊委屈道。
“求了几次嘛？”
“加上上一次，已经是第九十九次了！”
顾了了：“…………”
小爹爹，你真行，人家楼木花道被拒绝也只有五十次，乃差一次就凑够一百了！
“了了啊，我该怎么办？”顾冥磊两眼泪汪汪。
怎么办？
凉拌呗！
顾了了翻了个白眼道：“继续求婚啊！”
顾冥磊对手指：“万一又被拒绝呢？”
“或者你想看别人向凤姨求婚？”顾了了悠悠道。
“不准！”顾冥磊握拳，小宇宙燃烧中。
顾了了摊手：“这不就结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顾冥磊双眼眨巴眨巴：“了了啊……”
顾了了被他叫得头疼。
“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得，敢情自己真成了红娘了。
红娘就红娘吧！
自己牵的红线还算少么？
顾了了叹了口气：“好吧，我帮你想想……”
想想的结果是一一
当晚，凤姨回院子时，赫然发现，自己院子门口摆满蜡烛，烛光忽明忽暗，星星点点，与明星交相辉映。
顾冥磊穿着一龚黑衣，双手棒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神特紧张而又亢奋。
“冥磊，这是怎么回事？”凤姨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
顾冥磊表现得有些结巴。
“九十九朵玫瑰，代表爱你久久。一千三百一十四根蜡烛，代表我会陪你一生一世，玉凤，嫁给我吧！”
话音落下，四周掌声涌起。
罗家的下人们皆聚在附近，替顾冥磊拐旗呐喊。
“当家的，嫁给他！”
“嫁给他！嫁给他！”
顾了了挥动着双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声。万众瞩目之下，不怕你不答应。
若是这时候还拒绝顾冥磊的话，怕是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
顾了了算准聪明如凤姨之人，定不会在诸人面前落下难堪。
果然，她先是狠狠瞪了顾冥磊一眼，而后咬牙切齿道：“好！”
顾了了见机行事，高呼道：“大家听见了么？”
“听见了！”
“声音不够大一一听见了什么？”
“当家的要嫁给顾庄主！”
整个罗家下人们都在奋力嘶吼，相信这事明天会在沧都传遍。
顾了了圆满了。
顾冥磊热泪盈眶了。
他将凤姨楼在怀中，吻着她的面颊，呢哺道：“凤儿，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这般亲密无间，让凤姨羞得抬不起头来，她双手撑在顾冥磊的胸口，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
第二日，江湖号外《分离数十载，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一昨夜，顾冥磊激情求婚，罗小姐感动应嫁》。
顾了了笑嘻嘻将这份号外小心翼翼收好，一边的小丫鬟见此十分不解。
“这个可是要留着作纪念的！”顾了了笑得越发灿烂。
至于怎样纪念，都是后话了。
解决完顾冥磊和凤姨的婚事，顾了了有了新的打算，她想要去漠北看看。
顾冥磊听后，立马翻脸道：“不行！”
此去漠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