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噩梦而已，怎么会吓成这样？
幽璃说：“什么噩梦？”
苏长歌说：“我梦到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那里好冷，好压抑，到处充满痛苦的感觉……”
幽璃说：“一片漆黑，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长歌痛苦地说：“我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山洞里，又好像是地下的通道。”
幽璃看着苏长歌脸上的冷汗不断流下，抓起衣服给他胡乱擦了擦脸，他说：“一个噩梦而已，看把你吓的。”
苏长歌一把抱住幽璃，说：“璃儿，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感觉我好像真的身处梦境之中，好像我真的去过那里……”
看到苏长歌真的吓着了，幽璃只好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背，聊作安慰。
苏长歌的下巴搭在幽璃的肩上，他闻到幽璃身上传来的冷香。
幽璃身上的冷香似乎对他有镇定的作用，苏长歌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只是梦而已。
他的弟弟一直在他的身边，他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一个梦就算再可怕，也总会被人遗忘。
这之后不但幽璃忘了这件事，就连苏长歌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幽璃的身体恢复的速度不错，因为尽管幽璃现在是凡人之躯，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封印起来的焚尽噬火还是慢慢地解开了一些。
焚尽噬火凌驾于三昧真火之上，是可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更不要说小小的九针心之毒。
如今幽璃虽然脸色仍显苍白，却已恢复了大半。
他现在略显病态，被他的三师叔云成好一顿调侃，说他是个小病美人。
今天，幽璃跟随苏心澜来到了奉琴亭。
苏长歌跟随陆萧学剑，幽璃就跟着苏心澜学琴。
亭上微风徐徐，幽璃一身红衣，指尖触碰到徵弦，徵弦发出一声清音。
幽璃已经跟苏心澜学琴有一段日子了。
苏心澜经常弹奏的，那首温和的曲子，叫做“平谣”。
其实苏心澜也说不上来这曲子的全名，因为苏家的残本，正好丢失了这曲子的名字，苏心澜只知道其中有“平”字。
但这无疑是一首好曲子。
幽璃的小手微动，乐曲声就在他指尖下流动而出。
幽璃望着亭中的雕栏玉砌，蓦然就回想起了浣西江边，柳步亭中，苏凌羽执手弹琴的样子。
那晚的苏凌羽是那么出尘，漂亮，让幽璃一眼记在了心里。
这也是为什么幽璃同意和苏心澜学琴的原因。
既然找不到那个人，那就学学那人的手艺，也是好的。
幽璃触碰到琴弦，似乎就触碰到了五千年前的记忆，五千年前的浣西江水。
突然，苏心澜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璃儿，错了。”
幽璃一怔，才发现他把少宫弦当成了少商弦来按。
琴音渺然，绕梁不绝，缠住了幽璃的回忆。
幽璃不知不觉把“平谣”弹成了苏凌羽当年的弹的曲子。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忘记了苏凌羽弹的是什么。
只不过随心所致，弹出了他自以为是的曲调。
苏心澜坐到幽璃身边，按住了他弹琴的手，关心地问他：“璃儿，你可有心事？”
幽璃的手被苏心澜的大手包裹住，一股暖意经过手心透到了幽璃的心底。
幽璃怔怔地看着苏心澜，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本是剑灵，怎么会成为人类，还有了爹爹？
苏心澜搂住小儿子的肩，柔声道：“可是还难受？”
璃儿的毒还未清干净，他就带他来弹琴，是他疏忽了。
幽璃把头靠在苏心澜怀里，轻声说：“是难受。”
苏心澜心疼道：“哪里难受？”
幽璃说：“心里。”
心里？
幽璃把苏心澜的手按向自己的心口，问道：“爹爹，心为什么会难受呢？”
苏心澜说：“身体难受，是因为身体受了伤，心里难受，自然是感情受了伤。”
感情受了伤？
幽璃看向苏心澜的眼睛带上了一丝迷茫。
苏心澜说：“谁惹我的宝贝不开心了呢？”
幽璃心想，难道是苏凌羽吗？
但他总不能把这个名字告诉苏心澜，只好说：“是苏长歌。”
在苏长歌不知道的时候，幽璃又在苏心澜面前告了他莫名其妙的一状。
苏心澜自然知道他两个儿子的相处状态，他这次没有安慰幽璃，反而说：“璃儿，歌儿是你的哥哥，你要听他的话，不要总是对哥哥生气，知道吗？”
幽璃默默点了点头。
就算他心里不屑一顾，但在苏心澜面前，他还是表现的很乖的。
☆、第21章 生辰
今天苏心澜让幽璃提前离开了。
幽璃走后，陆萧来到了奉琴亭。
他看到苏心澜眉头微皱的样子，关心道：“澜儿，怎么了？”
苏心澜说：“萧，孩子们总是呆在山上，同龄人很少，我担心这对他们的性格造成影响。”
当年他们有很多同龄人一起玩耍，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如今杳琴派有些青黄不接，苏心澜担心两个孩子学不会与他人相处。
陆萧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心澜说：“我想把他们送去山下的学堂，去听听学堂先生讲学。”
陆萧说：“那就送啊，怎么眉头不展的，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苏心澜说：“萧，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流砂派的俘虏说出来的事？”
陆萧说：“自然记得。”
四年前，那些俘虏告诉他们，有一个白衣人来到流砂派，说要帮助他们变得更强，给了他们一种很厉害的心法，还给了他们各种毒/药，当年的“剜心”便是那人给出的。
不止是流砂派，还有许多别的门派，似乎也接受了那白衣人的心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门派都收到了。
苏心澜没有从中看到规律，他觉得……这种随机挑选门派给予心法的行为，就像试点一样！
有人在为了某种目的，故意给江湖门派一些厉害的武功心法！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了搅乱江湖本就混乱的一池春水？
三年前，杳琴派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搞到了一本心法的拓本。
苏心澜没有让陆萧练，也不让陆萧告诉杳琴派的其他人。
他担心，这里面会有猫腻。
江湖中，某些看似厉害的功法，练了走火入魔的不再少数。
为了盲目追求力量而不顾安全，实在是得不偿失。
时间证明，苏心澜是对的。
这些帮派中，有些确实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但似乎都神隐了。
而有些，则被不明势力打压至一蹶不振，甚至被灭门！
苏心澜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想法，让他颇觉不安。
他觉得，似乎传闻中的仙魔，并非不存在！
苏心澜说：“萧，我总怕把两个孩子放下山，他们会遭到不利。”
陆萧说：“澜儿，我会派人暗中跟着他们，你放心吧。”
苏心澜还是犹豫，陆萧劝慰道：“澜儿，难道你要孩子们在你的羽翼之下一辈子吗？”
他们五岁的时候，不要说陆萧，就连作为掌门之子的苏心澜，也是可以随意上下山跑着玩的。
陆萧说的没错，孩子们就要在摸爬滚打中成长，若一味护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触人群，只能把他们养成娇弱的花草，任人践踏！
更何况，山下的村镇也是杳琴派的地盘，还有人暗中保护他们，应该会没事。
苏心澜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萧说：“就让孩子们在你生辰过后去学堂吧！”
苏心澜的生辰很快便到了。
陆萧决定为苏心澜大办一场。
这天晚上，杳琴派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杳琴派专门设宴的四方殿中，陆萧和苏心澜坐在主座，幽璃和苏长歌坐在四方殿的右侧。
而四方殿的左侧，则是云成等一众资历较长，威望较高的人。
再往后，则是杳琴派麾下的各个山寨，以及其他江湖门派派来的贺寿使者。
殿正中的空地上舞女们舞完一曲助兴舞，福了福身匆匆退场。
接下来，便是呈上贺礼的时刻。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苏心澜这个掌门师弟，在陆萧心里的地位。
从陆萧自己不办生辰宴，却给苏心澜办就可见一斑。
杳琴派自家的老人是知道他们的关系，而其他帮派的人，只当是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如同亲手足一般。
给掌门师弟的贺礼，自然都是拿得出手的。
其实就算没有掌门师弟的头衔，苏心澜的足智多谋也为其他帮派所熟悉。
等贺礼呈完，在右侧首位的苏长歌站起身来，小脸十分正经，朝陆萧和苏心澜抱拳一礼，说道：“师父，爹爹，孩儿们也有礼物呈上。”
苏心澜一挑眉：“哦？”
他在心里暗喜，孩子们果然长大懂事了，还知道给自己准备礼物了。
陆萧也十分高兴，他满意道：“那你们便把礼物呈上来吧。”
苏长歌和幽璃一起端起面前的茶盏，来到陆萧和苏心澜面前。
幽璃说：“师父，爹爹，这是我和哥哥一起泡好的清心茶，请师父和爹爹享用。”
苏长歌心里高兴极了，虽然是因为正式场合迫于无奈，幽璃叫了自己哥哥，但毕竟幽璃也是叫了。
能听到幽璃叫自己一声哥哥，真是不容易。
对于一个经常被弟弟唤全名的，没有威严的哥哥来说，也就这点追求了。
苏心澜从幽璃手中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清凉滑爽，分明是用心掌握了火候蒸煮的。
苏心澜心里一暖，他没有白疼他这两个宝贝儿子。
他笑道：“口感不错，你们有心了。”
两个孩子一起说道：“祝爹爹福寿永康。”
看着周围的客人都羡慕地看着自己有这样两个孝顺的儿子，苏心澜更加开心了。
他的笑容溢在脸上，遮都遮不住。
他说：“这些花瓣十分新鲜，可是你们最近晒制的？”
苏长歌回道：“这是我们半个月前晒制的。”
半个月前，正是幽璃摘花中毒的那一天。
原来，那时候孩子们是在为自己的生日礼物做准备。
苏心澜想起第二天苏长歌遮遮掩掩，似乎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在晒什么东西，想来就是在晾晒这些清心花了。
孩子们确实懂事了，把他们放到山下，他也应该放心。
这时幽璃说道：“爹爹，璃儿最近学琴有所小成，璃儿想在爹爹的生辰宴上为爹爹弹奏一曲。”
苏心澜柔和一笑，他的幸福直达眼底，他朝幽璃伸出手，说：“璃儿，过来。”
幽璃走上前去，苏心澜把手搭上他的脉搏，摸了摸他顺直的黑发。
苏心澜说：“璃儿你大病初愈，过后再给爹爹弹吧。”
这时一位其他帮派来的使者说话了，他人长得粗矿，声音也很粗犷：“苏师叔，我们这些别派人早就听闻你的小儿子聪慧善琴，就让我们开一下眼界吧！”
其他的使者们纷纷附和。
其实对于苏心澜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慧的传言，他们是不尽信的。
此时若幽璃弹琴出了丑，他们正好看个笑话。
若是幽璃弹得好，他们就当欣赏了一曲，也并无损失。
幽璃说：“爹爹，我没事，就让我为爹爹弹一曲吧。”
他没有想那么多，他是真的想为苏心澜弹奏一曲，当做生日礼物。
苏心澜把他从幼年养大，五年来一点一滴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回报苏心澜。
这连这些花瓣，其实也是苏长歌一手晒制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虽然弹琴改变不了什么，但幽璃也想聊表心意。
☆、第22章 学堂
云成看着两个可爱的师侄，说道：“二师兄，你就让璃儿弹一曲吧！我听大师兄说，歌儿最近的剑法也学有小成，就让璃儿弹琴，歌儿舞剑，让他们对你表一下孝心，如何？”
苏心澜笑道：“偏你主意多。”
看到两个孩子都不反对，苏心澜便挥了挥手，让下人把琴和剑抬了上来。
侍女们把琴抬到主座与右坐席之间，琴身斜放，正好能放开。
而大殿中央，则留出了给苏长歌舞剑的空间。
幽璃身着一袭红衣，坐在琴凳上，他的头发长及半腰，后脑处有苏心澜早上给他用红色绸缎系好的绾扣。
不得不说，幽璃年纪虽小，但容貌出众，他艳而不魅，眉眼惑人，能让人一眼记在心里。
而苏长歌，则是另一番风情。
他穿着一身与幽璃款式相同的白衣，眉宇之间已有一丝少年英气，五岁的孩童就像刚刚抽出嫩芽的新柳，带着一种卓然与风骨。
两人只是一座一站，还未动，已惊人。
苏心澜能有这样两个儿子，真是好福气！
这是在座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幽璃的手搭上七弦琴的宫弦，指尖轻动，“平谣”温婉的曲调流泻而出。
这首曲子苏长歌不知听到过多少遍，苏长歌右手持剑，剑身寒光凛动，他回忆着陆萧教过他的招数，随性而舞。
两个孩子一个弹琴一个舞剑，竟也别具一番味道。
可谓轻音巧兮舞彩衣，灵动翩然弄铅华。
平谣最后一个音符在幽璃手下结束，幽璃全程竟没有弹错一个音符。
要知道，平时幽璃总会弹错几个音，需要苏心澜纠正。
两个孩子表演完毕退了场，大殿里一室寂静。
半晌，那粗犷的使者大笑道：“好！在下没有枉来一次！等我回到自家帮派，定要好好和掌门分说，让他后悔没有亲自前来！”
苏心澜笑道：“使者谬赞，孩子们不过随性玩闹而已。”
这之后宴会上推杯换盏，自不必提。
苏长歌和幽璃回到座位上，刚一坐下，苏长歌就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幽璃的手：“璃儿，没有不舒服吧？”
幽璃的毒才刚刚清掉，还有一些虚弱之兆。
苏长歌就着宴会上通明的烛火，看到幽璃略微浅淡的唇色，心里恍惚了一下。
以前幽璃的薄唇十分红润，现在因为虚弱成了淡淡的粉色，苏长歌竟然觉得这样的幽璃有一种意外的美感。
让人想把他放在羽翼下呵护，疼爱。
幽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