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把杀手锏,孙启同却是犹豫了,如果突破不了嫌疑人心理防线,那又得落到挤牙膏的俗套,倒是不担心挤不出来,就是时间没有那么充分了。
“你觉得,是蔡中兴指挥李振华呢?还是这位蔡青?”孙启同疑惑地问。
“按大兵的判断,应该是这叔侄俩一起密谋,一狼一狈,年龄和患病是他天然的护身符,只要送走蔡中兴,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然后他就可以趁人不备,轻松消失……做这事的是李振华,那李振华应该听命于他们俩人中任何一位。”尹白鸽道。
“李振华的履历里,能找出交叉点吗?”孙启同问。
“找不出来,彭州挑选特勤也是三查五审的,如果履历上有疑点,是不会用这个案子里的,他是以招聘形式进鑫众的,刘茜招的他,看来是有意为之,蔡中兴在上官嫣红和顾从军身边,放了这么一颗最不起眼的棋子。”尹白鸽道,很郁闷的是,这个棋子,对于专案组是一步杀招,如果不是灭口失手的话,恐怕再没有机会揭开这张黑幕了。
“他24岁从警,今天44了,二十年了,我是担心,大兵根本镇不住他。”孙启同道。
这就是职务内犯罪给同行带来的痛感,忿恨有多甚、挽惜就有多甚,那些用以对付犯罪分子的各项技能,要被他们下意识地用到,成为顽抗到底的依仗,而恰恰是这种人,要比履历单一的警察,心理素质更好,抵抗能力也更强。
又一拔人出来了,垂头丧气的样子,孙启同一咬牙道:“用吧。”
转身而走,再无赘言,看着领导出离愤怒的离去,尹白鸽长长一叹,叫着高铭,一起和她上楼去请杀手锏。
“等等……”
“怎么了?”
“高队,我有唯一一个问题。”
“您说。”
“您在基层呆得久,这类人您肯定见过,您说,像李振华这样的,软肋会在什么地方?”
“这个……”
楼梯的中央,高铭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想他摇头道:“人各有不同,不要期待能找到每一个人的软肋,那并不重要,比如大兵,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会下意识地选择拼命……比如抓李振华,是选在他卸掉武器准备登车时,如果我们拦路堵,他照样会拼死一搏的。”
“他是六年前离的婚,我想婚姻不幸是不是对他也有刺激,小孩今年该有十一了,像这种特勤工作,可能是导致他们婚姻不幸的根源。”尹白鸽试探地问。
高铭闻得此言却是瞪眼了,斥着道:“不要在这个上面打主意,黑道都讲究祸不及妻儿呢,你要敢这么做,是把他往死里逼……他死不足惜,可我们不能不择手段,否则我们和嫌疑人又有什么区别?”
尹白鸽一下子愣了,没想到会被一位糙人当面斥,高铭发现自己越界了,赶紧地敬礼道:“对不起,我说话惯了,有时候免不了伤人。”
“没什么,你是对的。”尹白鸽转身上楼,却是不再问了,这些基层警察的心里有杆秤,只是他们有时候并不晓得轻重。
两人到了大兵的房间前,张教官像是生怕出事一样,守在房门口,两人忍俊不禁了,高铭道着:“张教官,您这是担心,他再次脱逃?”
“我担心个屁,我都没心了,咋样?”张如鹏问,关心的自然是审讯进展,两人一摇头,这位教官也不傻,嘿嘿呲笑道着:“来请神来了吧,不是跟你吹牛,你们的审讯训练,到我们手里连入门级别也算不上。”
“也对啊,要不请张教官去,蔡青七十多了,浑身病,还有李振华,前特勤编制,好像没有比张教官更合适的人选啊。”尹白鸽恍然大悟道。
这却是故意挤兑的,一个老头一个刺头,谁敢上手,张如鹏赶紧做着请势道着:“别介,打人叫我就行了,审人就算了。”
门开时,两人的笑凝结了,大兵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走吧。”
“哎,还没跟你说要点呢。”尹白鸽提醒道。
“你的要点要管用,还用找我?”大兵头也不回地道。
这一位也是干净利索,废话不多,下一层,在刘茜、蔡青、李振华这三位嫌疑人之间,仅仅犹豫了一秒钟,便指向了一个最难啃的:蔡青。
“你都不认识他?”尹白鸽奇怪道。
“但我最想认识的,就是他。”大兵道。
尹白鸽摆摆手,看守从门外拧着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的询问还在继续,蔡青刚服了两片药,旁边还有医护守着,瞧那样子,警察可比他难受多了。
一行人进来的时候,这位发疏脸皱的老头愣了下,眼神滞了,带上了些许惊恐,眼前人群里的顾从军……或者以前的顾从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蓦地,顾从军嘴翘眼眯,笑了笑……然后老头像受刺激了一样,蹬腿、起身,然后在戒具里起不来,拉得铐子当当直响。
什么人?把病人吓成这样?
不知道的情况的预审和医护被屏退了,懵然无知地被挡在门外,大兵走近了几步,每近一步,蔡青的恐惧就深上一分,等到五十公分安全距离的时候,干脆,老头头一歪,又开始抽了,口吐白沫,四肢痉挛,两眼翻白。尹白鸽吓得赶紧叫医护,高铭怕大兵气急真上手,一把把他拽过一边,大兵的手却伸手,要了高铭一根烟,点着,像是一肚气没地方发一样,狠抽了一口。
医护推着除颤器备用,这位掐着人中,努力平息的抽搐的频率,眼看着这家伙像个濒死的一样翻着白眼,那瘦骨嶙峋的胳膊身架,实在是让警察无计可施了啊。
蓦地,一道弧线带着一个残影直袭蔡青……是大兵出手了,潇洒地一弹手上的半载截烟,那烟像长了眼睛一样,从医护的脸前飞过,堪堪地,直击被他扶着蔡青,准确地,从蔡青没系扣的领口,嗖声飞进去了。
啊!蔡青瞪着眼,被灼得痛叫了一声。
哎哟哟哟……他浑身在扭,估计烫得不清,破口大骂着:“我要告你们刑讯逼供……哎哟哟……”
大兵笑了,尹白鸽气得瞪眼了,先是气大兵胡来,一转眼,又看蔡青,一下子都明白了,这特么彻头彻尾是在演戏,那医护也愣了,愤然道着:“哎你多大岁数了?装羊羔风,我说怎么查不清。”
露馅了,蔡青翻了个白眼,悻悻然坐着,不吭声了,最实用的一层伪装被剥了,幸亏他脸皮厚点才不至于无地自容。
大兵大咧咧地坐下了,一伸胳膊,一提袖子,一翘二郎腿,这动作是谁,恍然间似乎是在民工群里的那种坦荡感觉,一坐下歇着,来颗烟,来碗着,就着唾沫星子说两句黄色小调呢。
不对,阵仗不一样,他瞥了眼都看着他,一伸手,高铭赶紧地掏着烟,又给大兵点上支,大兵叼到的嘴上,此时轻松的心态似乎无形中契合了他当民工时候的状态,干脆随意了,一口烟喷出来道着:“蔡老头,咱们不必介绍了,你现在这样子拜我所赐,我呢在你手底也没少吃苦头啊……别躲啊,我给你说几句闲话,我当民工时候,学了句好听话,那话似乎就是送您蔡董您的,想不想知道?”
明显好奇,可蔡青没吭声,只是怨毒地盯着大兵。
“那句话叫,寿星公耍流氓,老不要脸。哎呀,别提多适合您了。”大兵道。
高铭呃一声,差点喷笑出来,有医护已经笑了,捂着脸躲开了,尹白鸽气得胸前起伏,一下子没明白怎么进岔道了,蔡青却是反应过来了,一伸脖子“呸”,一口唾沫吐向大兵,大兵一躲,尹白鸽猝不及防,直接吐他袖子上了,这回高铭真忍不住了,噗声笑了。
“中气挺足的啊,老爷子,您这身体,真不用装痴呆,咱们谈谈那个……”大兵说着,蔡青又扭过头了,大兵话锋一转问着:“女人,女人怎么样?”
“滚,老子就这样了,爱咋咋地,文革批斗都没把我咋地,你省省吧啊。”蔡青怒了,估计也有忌惮的成份,根本不准备再和大兵说话。
“我就是说那时候的事呢。”大兵严肃道,众人懵然间,他突出一句:“据说那时候,你把你嫂子睡了,然后你嫂子就怀上了蔡中兴……蔡总不是你侄子,是你儿子,对不对?”
这一句像打鸡血一样,把蔡青刺激的两眼凸出来了,血管暴出出来了,大兵却是幽幽抽口烟道:“看来传言不假啊,肯定没错,刘茜告诉我的。”
“放屁。”蔡青怒斥道。
“刘茜还说你把她睡了……她说你根本起不来,就用手指戳呢。”大兵道。
“你……你……放屁……你。”蔡青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怒火中烧着,像要吃人的样子,又呸一口,大兵迅速拿起记录本一档,正好档住,然后更恶心地告诉他:“据说你喜欢舔?哟,怪不得能唾这么远,嘴上功夫不错啊。”
“放……屁……老子还手指,你才用呢,你全家都用。”蔡青拽着铐子铛铛直响,果真是寿星公开始耍流氓了,急切之下,脸什么的,都不要了,大兵紧接着道着:“消消气,我跟您开玩笑呢,其实刘茜那妞有次跟我说过,您老那方面,还是挺行的。”
“废话,当然行。”蔡青被搞得晕三倒四,发现自己失态,立马又斥着:“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娘们又骚又内媚,您老肯定喜欢……除非你丫根本起不来。”大兵挖苦着。
“啊呸,你才起不来呢。”蔡青怒道。
“你看你这人,这么大火气,我知道你能起来,知道那个小护理没少被你祸害过,我们其实挺佩服你的啊,好吃不过饺子,好骑不过嫂子,能上过嫂子的,可真不多。”大兵道。
蔡青气得脸上青筋暴露,头咚咚直磕桌子,不是在这场合,怕是得暴起了,偏偏大兵火上浇油似地告诉他:“我真不骗你啊,蔡董,咱们这个圈子关系你也知道有多乱……其实蔡总蔡中兴也上过刘茜,要这么算,您和您儿子,把兄弟啊……咱们仨,有同嫖之谊,不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吧?”
几盆子屎尿一扣,气急败坏的蔡青听到最后一句,蓦地惊醒了,瞪着大兵道:“诈我?”
一念至此,他笑了,一撇冷笑道着:“是又怎么样?花钱买几个贱货,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眼神有意无意地在瞟尹白鸽了,尹白鸽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岔到这种地步,她刚要结束,大兵却是哈哈一长笑,对着蔡青竖着大拇指道着:“有种,这才像个坏种……很有领导魄力啊,怪不得当年五纺厂倒闭破产,穷庙就留下你这么富方丈。”
“市场经济造成贫富不均,还我负责怎么的?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就意味着让更大一部分人先穷下去,你指责我?”蔡青梗着脖子,一句把众人顶得哑口无言了。
老炮,老油条,老党棍以及老流氓结合在一起的怪胎,那曾经欺上瞒下,欺男霸女气势一出来,端得是不可小觑,居然把大兵压下去了。
“哎……”大兵仰天一声长叹,就在高铭觉得无处使力时,大兵却是异样地兴奋了,一坐正,换了严肃地表情斥着:“蔡青,知道你疏漏在什么地方吗?这个致命的地方,毁了你一世英明。”
“什么?”蔡青下意识地,被大兵突而严肃的表情感染了。
“现在我不诈你,用事实说话……其实我不记得你,当我第一面见你的时候,看到一位漂亮的小护理搀着你,刘茜也搀着,您老呢,调戏似地一直撞人家姑娘的胸……啧,你耍流氓吧可以理解,偏偏那两妞还特么欲拒还迎,这就不好理解,除了有奸情,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事来。”大兵道。
“关你屁事。”蔡青骂了句。
“是不关我的事,可刘茜辛辛苦苦找了一坛壮阳酒,居然是给你送……这就把我纳闷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大兵问。
蔡青不说话了,和小秘书的私情,总归不是能说出口的事。
大兵却在喊着医护,门外笑着医护露着脸,大兵问着:“医生,问你个常识问题,如果一个人老年痴呆而且并发癫痫,是不是还能保持正常的性功能。”
医生憋着笑道:“性生活有功于预防老年痴呆……反过来讲,如果已经痴呆,理论上,不能。”
“就是么,从我看到那瓶壮阳酒我就知道你特么是装病,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其实你输给了自己,如果你就这么病着,吃饭洒在衣服上,拉屎拉裤裆里,生活不能自理,那谁拿你也没办法……可惜啊,你还是要跑,你一跑,基本就一头栽坑里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大兵依据医生给了科学道理,给蔡青下定义了。
此时没人笑了,医生听得凛然起敬,尹白鸽不由得刮目相看了,高铭兴奋得直想鼓掌,下半身的思维、直接连接案情的思维,从男女关系直接扯到了案情关联,这丝丝相扣的,把蔡青扯住了,蔡青瞠然看着大兵,眼睛里渐渐带上了懊悔和惊恐,这个错误犯得让他痛悔莫及了。
这是……即将突破心理防线的迹像?
尹白鸽在背后轻咳了一声,提醒着大兵。
不过连蔡青也提醒了,他瞪着尹白鸽,还有那几位警察,小心翼翼说着:“这是经济案件,我可以请律师,有证据我服从判决……你们可以查实一下,鑫众的具体经营,我根本没有参与过。”
开口了,不过开启的还是抵赖模式,尹白鸽知道自己在这场恐怕不行,不敢吭声了,大兵接着他的话头道着:“蔡老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说,现在的法制健全吗?”
“你说呢,要健全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啊。”蔡青反问了,好有黑色幽默的一句。
“好,法制治不了你……我也动不了你,你交待不交待我不管,无所谓,反正我又落不着一毛钱,我就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听吗?”大兵道。
“不管你讹诈还是诱供,我一概不理,而且我保证翻供。”蔡青老头吹胡子瞪眼防备上了。
“我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可能那个世界的规则你早有耳闻……你的钱大部分都是通过地下钱庄转出去的吧?”大兵问,蔡青撇嘴不屑,大兵像自顾自表演地说着:“收拾你一家其实可以兵不血刃,你应该懂这些规则,难道已经逃出海外的那些人,就真的安全吗?”
大兵道着,明显地看到蔡青脸上一抽,像紧张了。
“地下钱庄的运作模式很简单,叫对拆,这里收钱,海外同伙扣除佣金,给钱……让我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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