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服刑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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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服刑那些年-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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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森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被上级继续发回市局刑警队了。李林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整天到晚小曲哼着,看着挺高兴。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郭局那天的几句话本是给我鼓励的,可那样的话听到我这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人耳里就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了。怎么琢磨都像是给我的临终劝慰。我整天无所事事,只有扳着手指数日子。说来也怪,那段时间我的心情越来越紧张,每天将缠脚镣的布解开又缠上,几乎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这同样一个动作。现在想想,我是把布条假象成为了脚镣。假如二审不维持死刑判决,那么就意味着案子有可能被改判。改判后,我就可以像解开这跟用于保护脚踝的布条一样,轻松的解开脚腕上这条重重的镣铐。

但是或许,这条脚镣解下来的那天,就是我上路的日子。

没有人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现在都不敢看太阳,总觉得那个太阳转的比磨盘还快。刚才偷偷地看了一眼以后,现在就一直在心里数着时间。这他娘的也太痛苦了!唉!我是真后悔了,干嘛不在家里好好做生意,非得讲这个哥们义气去收帐。进了看守所后点子也背啊!连命都得搭上。这会儿要是马上把我放出去,那让我干什么我也愿意。

我终日沉浸在一种悲戚的情绪中,李林梁海军经常开导我,总是说还有希望。让我“别想那么多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不会来。现在得想开一些,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但是这不仅没有对我的情绪有所舒缓,反而更令我陷入了恐惧。我怎么听这话都是医生劝绝症患者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的味道。以至于到后来我一吃饭就会想到这是我的倒数第几顿饭,一睡觉就怕自己睡着了浪费自己这一点点时间。整个人也完全变了,以前我跟不熟悉的人都不爱说话,那段时间我都变得絮絮叨叨了,不停地找人聊聊天。就是想让自己尽快忘掉马上命不久矣这件事。但是越想忘掉越忘不掉,真是苦不堪言……

就在这个时候,李林那句朝令夕改必要出事的话应验了,看守所又出了大事。

周正平回来了。梁所把他往号里一扔脸就忽然沉下来,“这个兔崽子可得看好,免得他又自残自杀。本来打算他一回来先关几天禁闭再说,考虑到他的腿上还没全好,就先送号里来,等他好了再给补上!现在他又加了一个脱逃罪,加上前面的案子,命就在钢丝上悬着呐!”

他一见到我们,当即笑得乐开了花,在号里受到了如英雄凯旋般的欢迎——当然,他并不是英雄,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能够再次看到活生生的正平。

李林照着他金山 打了一拳:“王八蛋,把老子害惨了!”回头又对大家说:“回来就好。康娃给正平先拿两盒烟!”

正平一摆手:“我不要号里的东西,”他指了指的商贾:“这小子咋还活着?进来这么长时间他的烟我还没品。”

李林苦笑着说:“他把自己家人都杀了,就没人给他送东西,估计他的烟你就抽不上了!”

正平点点头,啐了商贾一口痰:“老子最近腿脚不灵便,等过几天好了一定替那俩小娃娃声张个正义!”

所以说,凡事无绝对。正说着话,梁所从院外来了,手里拿着个大编织袋,交给了李林,锁上门走了。大家知道这又是家里人送东西来了,看守所的规定,只有死刑号才能享受这个特殊待遇,其他号门都没有!

李林正坐在床边把送到号里来的东西归类,坐在一边的商贾忽然站起来:“林哥,我家里人送东西了吗?”

李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操,别的事儿不积极,这个倒挺积极的!你是怕我们贪污你的东西呗?”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不知道谁给你送进来一身新衣服,还送来了方便面和烟,这是你的单子,检查一下签字。”

贾商贾赶紧双手接过那个塑料袋和纸条:“谢谢林哥。”然后仔细的检查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嘟囔说:“这是我好朋友的笔迹,我认得,我认得……”看了足足两分钟,他才抬起头来疑惑地说:“林哥,我朋友给我的单子上有一条精品红河,咋袋子里没有呢?”

李林拿起手中的烟头就砸了过去:“抽你狗日的一根烟,至于你这么斤斤计较吗?姚康,从床底下给他拿几根烟出来!”

“哎!”姚康欢叫着冲到床底下找烟,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包早已被水浸泡过的劣质香烟丢给商贾:“给,儿子,这是爸爸赏你的断头烟!”

商贾不说话了,低着头揉弄着那张纸条。李林看了一眼,一把夺过纸条递给梁海军:“你给把他的名字签上!操,看来还是没打够啊!”一听到要打他,商贾赶紧抬起头:“不不不,林哥,我愿意签!给我吧!我这就签!”李林伸腿在他胸口狠狠地踢了一脚:“现在想签了?操!你以为你是刘德华周润发?晚了!”说着,回头看看梁海军:“签啊!等个球!”梁海军没多说什么,一边草草的在条子上写下“商贾”两个字,一边再一次骂道:“操,这名字真怪。”

放风的时候,李林出去送条子了,姚康和我负责把新送进来的东西放到床铺下面的“冰箱”里。当然,除了我们前几铺睡的人自己的东西之外,其他人送进来的物资都被中铺的打手、管号们瓜分殆尽。后面睡的几个人看着自己亲人送来的东西就这样被抢夺,心疼得几乎要掉眼泪。倒是商贾,一直保持着微笑得神态。我知道,此时的他一定在心里默念:反正过段时间我就要出去了。等我出去以后,大鱼大肉的吃着,羡慕死你们这群人渣败类!

这天我家里也送来了不少东西,一股脑全放在了床下,因为我家里自从我调到一院后一直再给我送东西,再加之我在号里混得不错,所以我有一点支配权。故而我和姚康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之后,我从好烟中拿出三盒,两盒给了刚刚归来的周正平,一盒偷偷塞给了刚才被没收了好烟的商贾——毕竟犯错的不是他的朋友,他的亲属送进来的东西。我心里不落忍。多少给他一点吧!

巧的是,刚才摸黑拿出来的三盒烟居然都是精品红河。商贾也偷偷地跑到院里,打开那盒我塞给他的烟,分发给没有人管的几个“坎头”。

下午吃完饭,梁所到号里来了,因为他经常这样来号里和死刑犯交流,了解困难和疏导关心我们,故而大家也就不以为奇。再说了今天正平回来,按惯列梁所肯定是要来的,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果然,他一进号子就脱了鞋盘在床上。张嘴就问:“周正平,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啊?”

正平一脸的积极向上:“梁所,这次我可真的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发誓再也不跑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支我给他的精品红河:“所长,来抽个烟!”

梁所乐了:“咋,去了几天医院,抽烟档次一下就上去了。这烟市面上刚开始卖,我他妈还没抽过呢。”

正平眉开眼笑地说:“这算啥?你要是把我现在放回去我见天的给您送中华抽。”

梁所闻言抬手就打:“你狗日的,是要勾引我贪赃枉法呀?你那条命就值点中华啊?”正平缩脖子要躲。梁所拿烟的手一下子挂在了他的领口上,手中的烟一下断成了两截,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颗红白相间的药丸从断烟里滚了出来

“这是什么?”李林大惊失色。

梁所气的脸都歪了,看着李林:“你问我?”梁所面色一沉:“周正平你这烟是哪儿来的?”

正平一愣:“这是胖子从床下拿给我的啊……我今天进来的时候可是啥都没带,再说,门口搜过我身的。”

梁所转眼一看我:“谁带来的?”

我迷惑地摇摇头:“下午送烟进来的除了我家人之外就是商贾了。但是我家人送进来的是普红河,不是精品红河。”

“你们号里除了今天送进来的精品红河之外,以前还有吗?”

“没了”,我坚定的说,“您忘了这烟刚开始销售,我们这边以前都没见过”

“那这烟就肯定是下午商贾家送进来的了?”梁所问我,并从正平的兜里掏出剩下的烟,拿出来一根根的掰开。

“号里没有别的精品红河了,就这一条。刚才我拆开都放到一个盒子里了。”

梁所没说话,认真的摸着每一支烟,终于,他抽出一支断裂后从中间用白纸连接在一起的烟,从中间掰开,顿时,又是一颗红白相间小圆粒从烟里滚出来。

每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东西给弄呆了,梁所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说:“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使劲把烟往床上一拍:“操,检查的人怎么搞的?连他娘的药都进来了!”

他又转身问我:“今天这个烟还有谁拿了?”

我紧张极了,颤抖着回答:“除了给正平两包之外,还给了商贾一包。”

梁所狠狠地瞪了李林一眼:“我看你这个看护真的是不用做了!为什么东西进来后不仔细检查?”说着,他环视监仓里的所有人:“商贾呢?”正在后排蹲着的商贾托着镣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所长,我在这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梁所上前一甩手就给商贾一个耳光,“你还有脸问我?把秦寒给你的烟逃出来!”商贾委屈的捂着脸颊:“梁所,我家里人给我的,我就只剩这一包了……”

“你抽个屁!你这样的货,根本就没有资格抽烟!掏出来!”梁所大喝,商贾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那一盒已经拆封,至少少了四五根的烟递给他。梁所冲我一挥手:“把号里所有他家里人带来的烟全部掏出来,全部拆开!另外周正平,把你没拆封的那盒烟也掏出来!”

所有的精品红河被堆在床铺上的一个纸板上后,梁所开始一盒盒的开封检查。结果,他发现每一盒烟里都有两到三颗那样的红白相间的胶囊,只有已经被商贾打开的那一盒烟里没有。梁所怒气冲天地问:“这里的烟呐?”

“抽了……”商贾平静的回答。

梁所一个巴掌:“放你娘的狗屁!一会儿时间,五根烟被你抽了?烟头呢?”商贾捂着被扇疼的脸,从另外一个兜里掏出了两只抽剩下的的烟蒂:“只有这两根了,剩下的三根我扔到院子排水孔里了……”

“掏!不管想什么办法都给我掏出来!”梁所一指姚康和罗浩两个人:“你们两个把这个兔崽子给我按住。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开!李林,你带着这些烟和药丸到我办公室,然后带两个劳动号的人到院子外面的排水沟里去找!”

李林尾随着寇队走了,梁海军对我说:“我怀疑要出大事儿。商贾家里送进来的烟里有东西,而且不是什么好货,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不?”我摇摇头,一回头看着商贾:“不知道是什么,我估计他知道。”

梁海军叹了一口气,点上烟走到商贾面前:“烟里是什么东西?”商贾使劲摇头:“哥,我真不知道。”话音未落,梁所又回来了,怒吼着,“梁海军!你叫两个人,把商贾带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又一指我:“东西是你给他的,你也来!”

办公室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除了张所所长和一位副所长之外,还有那个孙大夫。她正仔细的拿着那个黄色的小药丸看,旁边的张所不住的叮嘱:“看仔细点,你有个初步结果我们才好查,刚才刚吃完饭,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在饭里下毒了。”

那孙大夫点点头,又详细地看了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这不是什么毒药,这就是很普通的青霉素胶囊。”

“不可能吧!费这么大劲就带个看守所有的药?你能确定吗?”张所紧盯着她问。

“我能确定这是青霉素,但是带进来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嗯!”张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先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一旦要是有问题,你得拿出应急预案!”

孙大夫领受了张所长的指示后就迅速地离开了,这时我心里紧张极了,我的想法很简单,尽管孙大夫说这仅仅是一颗青霉素,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商贾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带进来如此普通的药。烟是我给他的,在这个当口,我竟然还有功夫思考,自己一直爱做些善事,究竟是对是错?这件事产生的后果是我一个小小的待决囚犯所不能承担的,还不知所里要如何收拾我。

但是现在,张所还顾不上问责于我,他问商贾:“叫什么名字?”语气冰冷的像三九天的寒风。

“商贾。”商贾还浑然不觉,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商是商人的商人,贾是贾宝玉的贾。不过不念贾念贾……”

话还没说完,他就挨了张所一个耳光:“别他妈废话!我问你烟咋来的?”

商贾捂着脸委屈地说:“朋友送的。你怎么打我呢?现在到处都讲究文明执法,你怎么还打人呢?”

“我他妈还想杀了你呢!”张所说着又是一巴掌:“哪个朋友?”

商贾这一下老实了:“外面的朋友。”

“叫啥名字?”

“余伟。”

“哪的人?”

“L县的。”

“家住哪里?”

“L县滨江花园3单元202室。”

“送药进来干啥?”

“我不知道。”

张所闻言怒目圆睁,举手欲打。商贾一缩头:“我真不知道,有可能是他听说我进监狱了,想给我送点常备药,害怕看守所里不好买,所以主动给我送来的。”

“你他妈骗鬼呢!”商贾的话别说所长了,连我都不相信。但是无论再如何逼问他就说不知道。

所长们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就让老梁先把他带回号里去。临出门前张所突然问了一句:“商贾,你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以前受过政府处理吗?”

商贾这家伙确实与众不同,见张所问他,他还洋洋自得地回答:“我那朋友是做生意的,以前也进去过,不过没在这小看守所,他是在H市看守所呆过。”

商贾一句话说得所长们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张所立即给老梁说:“这事绝对有问题,能在烟里卷上药进来的,又把包装做得这么好,可真的是费了大苦心啊!马上将他禁闭!”然后又转身给其他所长安排道:“从今天开始,白天值班从四个人变成六个人,晚上两个人,但绝不许睡觉!还有,从今天开始,劳动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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