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预期中的与地面亲密接触,并未来临。
她只觉背后一暖,随即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起。
眸中,惊惶不定。
倏然抬眸,对上赫连煦那双明亮,却布满阴郁的眸子,端木暄来不及思索他眸中过多的情绪,只是胆颤心惊的轻拍着胸口。
方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不敢想像,若赫连煦不出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想到这些,她便又想起了边上的纳兰煙儿。
那个狠毒的女人……
侧目,端木暄刚想去看纳兰煙儿,却不期望进赫连煦深邃的眸海之中。
眉心紧皱着,狠狠的,嗔了端木暄一眼。
赫连煦接过荣昌递来的轻裘,轻轻覆在她的身上,而后才微微抬眸,看着不远处,被冻得如蒲柳一般瑟瑟发抖的绝色女子。
“王……王爷……”
纳兰煙儿震惊的站在一旁,在她白皙的手上,仍握着想要刺伤自己的那支碧玉簪子。
望着赫连煦冰冷的眸子,纳兰煙儿哆嗦着唇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可是要说,你手里的簪子,是暄儿的,她要用那簪子,毁了你的脸?”
今日的她,穿着他最喜欢的淡紫色。
所做的事情,却让他越发厌恶。
眉宇中,黑雾隐现,赫连煦的声音,比之此刻的天气都要冷冽几分。
即便,他的怀里是暖的。
但是,被他抱在怀中的端木暄,还是觉得周边,被他身上的冷意,冻得掉了一地冰碴子。
侧目,睨了赫连煦一眼,迎霜不忿说道:“王爷!王妃与世无争,此事明摆着是齐王妃要陷害于她的。”
“迎霜!”
轻轻启唇,端木暄对她摇了摇头。
赫连煦何时来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方才纳兰煙儿自残的真相,他该是看在眼里的。
“王爷……”
他冰冷愠怒的眸子,让纳兰煙儿如坠冰窟。
紧咬着唇瓣,纳兰煙儿轻摇臻首。
她不知,赫连煦已然来了多久,更不知,他将方才的事情经过看去了多少。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再见他时,竟是这般情景!
想来,若她再依着自己原来的打算,只会自取其辱!
“荣昌!”
冷冷的,赫连煦对身边的荣昌沉声吩咐道:“送齐王妃回去!”
“喏!”
恭谨的低了低头,荣昌上前,来到纳兰煙儿身前:“请王妃移步!”
“王爷,你一点都不念过去与煙儿之间的情分么?!”此话出口,骄傲如纳兰煙儿,都不禁也泪湿了双眼。
眼泪,一颗颗无声滚落。
一抹碧色,自她手中滑落,无声无息的没入皑皑白雪之中。
她的身子,有些轻晃的向前飘了飘,最终噗通一下,跌坐在雪地上。
赫连煦的周身,因她的话,瞬间浮上一层冰冷刺骨的冰魄。
此刻,跌落于雪中的纳兰煙儿,明明楚楚可怜。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陌生而疏离!
过去,他曾以为,在她那双漂亮的双眸之中,看到了那抹让他心悸的清澈慧洁。
但今日,再看她的眸,他却再也寻不到以往那抹让他心动的狡黠,反倒多出一层谋算权势的贪婪。
“情分?!若本王不顾念你我过去的情分,就你在凤仪殿中陷害本王一事,此时便不该安立于此。”语气里,尽是生疏与冷漠,赫连煦冷哼着对她道:“纵有再多的情分,也经不住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挥霍!”
语落,眸华低落,他望进端木暄的眸底。
心下一沉,端木暄嘴角轻抽!
这话,他是说给纳兰煙儿的,同时,也是在警告她!
纵然,她救过他的性命,他也不会一再容忍她任性而为!
“王爷,煙儿是有苦衷的!”
仍不死心,纳兰煙儿挣扎着自雪地上起身,伸手拉住赫连煦身上的披风。
如今,江山易主。
她的父兄,皆被削去兵权,幽禁家中。
过了今日,她便会随赫连飏一起搬离皇宫。
今夜,她之所以来此。
是为了她的家族,更是为了她自己。
对于过去的感情,她虽然有怨,却从来不曾忘怀。
但,家族使命,又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是以,无奈之下,她只得遵循父命,竭力去讨赫连飏的欢心。
时间轮转,到如今,世事多变,他得了天下。
她希冀着,那段被她亲手埋葬的感情,可以重新发芽滋长!
她希望……
真的希望……
回首之间,入目,是纳兰煙儿泫之若泣的娇弱模样。
眉脚轻跳,他微颦着眉心,看着她因用力攥着披风而微微泛白的手,心下思绪难明。
见他如此,端木暄的视线,轻轻的扫过纳兰煙儿的头顶。
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她不禁在心底暗暗一叹!
男人啊!
无论英雄与否,永远都过不了美人关!
不过,想到方才纳兰煙儿算计自己时的狰狞嘴脸,端木暄又不禁心下冷哼一声!
那个女人,眼高于顶。
一直都不曾拿正眼瞧过她!
且,刚刚还想陷害她!
她,果真是把她当成软柿子,任她揉捏么?
“阿煦……”
轻轻的,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端木暄黛眉微蹙。
眉心轻皱,赫连煦看向端木暄。
见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自己,端木暄心下一横!
只见她紧咬唇瓣,面露痛楚之色,本就捂着肚子的手,越发用力了些:“肚子……我的肚子痛!好痛!”
闻言,赫连煦剑眉一皱,眸中闪过一丝促色!
“荣昌!”心神一敛,挣开纳兰煙儿的手,赫连煦抱着端木暄大步向着殿内走去:“传太医!”
“喏!”
急忙应声,荣昌顾不得理会犹自坐在雪里的纳兰煙儿,转身飞奔离去。
只须臾之间,翌庭宫的宫门前,便只剩下纳兰煙儿一人!
身子,在瑟瑟的抖着。
想起赫连煦方才绝然而去的背影,她心底一颤。
过去,她做梦都不曾想到。
有朝一日,在她,和平凡无奇的端木暄之间,赫连煦……竟会不选她……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
过去的青梅竹马,已然不复存在。
所谓两小无猜,也早已分拆两畔……
渐渐的,她的眸中,狠辣之色浮现。
浑身忍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她紧咬着唇瓣,坚强的不让自己哭泣,却终是没能止住簌簌落下的泪珠。
风雪之中,一抹玄黑缓缓走近。
伸臂,他用手中的油纸伞,挡去了纳兰煙儿头顶的风雪。
纳兰煙儿眸色一怔!
缓缓抬头,对上赫连飏琥珀色的双眼。
此刻,他的眼神,十分平静。
静到,如死水一般,不见一丝波澜。
“走吧!”
轻启薄唇,赫连飏微弯着身,扶住纳兰煙儿的手臂。
哂然一笑,侧目仰首,纳兰煙儿梨花带雨的问着他:“我此刻,给你丢了脸面,你一点都不恨我么?”
“恨?”
唇角,轻轻一勾,难得的,赫连飏脸上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我恨你作何?”
闻言,纳兰煙儿眸华微敛。
即便她嫁了他,做了他的女人,可却始终,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今日他才刚回宫中,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与你我兴师问罪。今日他不杀你我,便是个不错的结果……别气馁,一切来日方长!”
说话的语气,与端木暄初入王府时一般无二。
在纳兰煙儿皱眉思忖之际,赫连飏手劲儿一提,把她从雪地上给拉了起来。
“一切,来日方长……”
第116章 废后难宠37
细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纳兰煙儿哂然一笑。
深深的,又朝着翌庭宫里凝望一眼。
目光渐冷,她悠然转身,随赫连飏离去……
————
恩泽殿外,太医院的正副两位院正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殿内,赫连煦眉形紧拧,双目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正在给端木暄把脉的医女。
龙榻上,端木暄眉头紧蹙,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双睫轻颤。
身处无形的压力下,医女的额际,冷汗涔涔,手心里,也早已全都是汗。
一时间,她竟有些把不准端木暄的脉搏。
“王妃的身子怎么样了?腹中胎儿可有异样?”
半晌儿,终是等的不耐烦了,赫连煦阴冷的视线,自医女头顶扫过,语气里,蕴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心下一颤,医女胆战心惊之余,有些发抖的将手收回。
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她后退几步,对赫连煦恭身回道:“回禀王爷,依王妃的脉象来开,并无……并无大碍!”
“没有大碍?”
有些不相信医女所说,赫连煦双眼怒睁,额际青筋紧绷,语气更是冰冷的将恩泽殿里都冻得里外三层冰:“没有大碍王妃会喊肚子痛?!”
“回王爷……王妃她……她……她真的没有大碍……”
被他出离愤怒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医女脸色苍白,眼中尽是雾水。
“你再说一遍!”眸色一冷,赫连煦脸色继续阴沉。
“奴婢……”
医女哽咽轻颤着,刚想解释,便听榻上的端木暄开口替她解围道:“你先下去吧!”
赫连煦的脸,如千年冰山,冻了满地的冰碴子,她实在见不得眼前这个小小的医女,因为她而遭受了池鱼之灾!
闻端木暄出声,赫连煦瞬时转头凝向她。
迎着他冷冽的目光,端木暄以手撑榻,缓缓坐起。
她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痛苦之色?!
“王爷……”
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医女偷偷望了赫连煦一眼,本就清澈的眸子,此刻犹有湿意。
端木暄是主子不假,不过她若是想走,还得赫连煦发话才行。
“你先退下!”
双臂环抱,挑眉斜睇着坐在榻上的端木暄,端木暄眸底幽暗。
如临大赦,感激的偷瞄端木暄一眼,医女提起药箱,垂首退出恩泽殿。
迎着赫连煦幽深的视线,端木暄神情淡定,不疾不徐的对迎霜道:“有些话,我想跟王爷单独谈谈……迎霜,你也先下去吧!”
闻言,迎霜轻咬唇瓣。
抬眸,对赫连煦干笑了下,迎霜小心翼翼的道:“一切以王妃腹中胎儿为重,还请王爷息怒!”
“嗯……”
一个嗯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紧迸出来的。
赫连煦双眼微眯,眉心紧拧,视线仍旧胶着在端木暄身上。
垂首,缄默不语。
迎霜亦退出恩泽殿!
“端木暄,算你狠,居然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跟本王演戏!”
语气里,有气,亦有如释重负。
赫连煦上前两步,垂首俯瞰着龙榻上的端木暄。
此刻,他想掐死她。
然后,再将她吻活!
“王爷觉得暄儿刚才是在演戏么?”眼睛,扑闪扑闪的,晶晶亮,端木暄一脸无辜的道:“方才,我的肚子,是真的很疼很疼!”
反正,她早就想好了。
她知道,尚无子嗣的赫连煦,将她腹中的孩子看的很重。
是以,若他大发雷霆的话。
大不了,她再装一次肚子痛。
不过这回,要痛的更厉害一些才行。
毕竟,是被他吓得!
闻言,赫连煦冷嘲一笑。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话么?”
俯下身来,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端木暄的眸子。
她的演技,一向了得。
他本就是知道的。
但方才,在她抱着肚子喊痛的时候,他心底里有的,是发自内心的紧张和疼惜,根本无暇多想她是不是在演戏!
“好了啦!”
半晌儿,见赫连煦仍旧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打算,被他瞧得多少有些心虚,端木暄轻嗔一声,坦白道:“方才若我不喊肚子痛,你会舍得回来?”
不会!
他不但不会回来。
只怕,到最后,面对纳兰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深情哭诉,又会心软!
“自作聪明的女人,外面天寒地冻的,谁让你去见她的?!”
招牌式的冷冷一哼,未曾回答她的问题,赫连煦收回自己的视线。
谁也没让她去见纳兰煙儿。
她只是自己想去!
心下自嘲的笑了笑,凝着赫连煦,端木暄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微撇了撇嘴,将哽在喉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么要强!
在心底,无奈一叹,赫连煦落座榻上,抬脚踢落脚上锦靴,继而转身与端木暄面对面盘坐着:“你怎就知道本王会不舍得回来?”
脱靴上榻!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未让端木暄感觉到不妥。
眸华微垂,她低眉敛目的轻叹口了口气,转而问道:“日后,王爷登基为帝,坐拥三千佳丽,可会放我离宫而去?!”
即便,她知道他的答案为何。
此刻,却仍要这么问。
因为,她需要一个借口。
一个自己并非一时冲动去见了纳兰煙儿的借口。
虽然……
她确实是一时冲动了。
“你休想!”
赫连煦的脸色,因她的问题,倏然幽沉。
关于这个问题,他一再的警告过她。
答案,她该是知道的。
可她,却仍旧在问。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心下微微一哂,端木暄没好气的回道:“御书房里,左相父子逼你立阮寒儿为后,翌庭宫外,纳兰煙儿想跟你再续前缘……这两个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阮寒儿是你的女人,他父兄助你夺得大好江山,你推诿不掉也就罢了,但若你要将我留在这深宫之中,我便绝对不会让曾经害过你的纳兰煙儿在此有一分立足之地!”
端木暄的语气,坚定,坚决。
使得赫连煦神情微怔!
须臾,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抹亮色,他轻声开口:“本王说过,会跟她再有什么吗?”
你不想,她想啊!
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端木暄道:“她不是说了么?陷害你一事是有苦衷的!”
而你,过去对她情深意重!
在心里,补上这句话,端木暄的唇角的冷意,却一抹涩然取代。
涩然一笑,她不怕死的说道:“不过……若王爷果真想跟她再续前缘,那么便莫要怪我,再逃一次!”
她,并非是狠心之人。
倘若那日,初见纳兰煙儿时,她不曾或见纳兰煙儿与赫连飏之间的郎情妾意,倘若那日,在凤仪殿中,她不曾对赫连煦下毒陷害……
即便,纳兰煙儿此前是赫连飏的皇后,念在她和赫连煦的过去的那段感情,她端木暄,也必不会在他们二人之间横加阻拦!
但!
一切只是倘若!
纳兰煙儿,早在赫连煦回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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