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伯邑考和妲己替比干和受德享受他们一辈子都无缘的幸福吧,这是受德能对她做的唯一补偿。
在一唱一和的琴声缭绕中,受德悄悄地离开鹿台,去他为比干造的林间小屋享受他的幸福。
只能躲在黑夜的庇护下、藏在美梦中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爱屋及乌
第二天,受德一看伯邑考和妲己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昨晚过得不错。
真羡慕他们能得到受德一辈子都无法企盼的幸福,受德乐意成人之美。
“王后,表哥,没有什么要对孤说的吗?”
妲己和伯邑考显然都没有料到受德会突然这么问,只能面面相觑。
“孤的耳朵可没聋。”受德继续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们,猜想如果自己说愿意成全他们百年好合,还愿意送妲己一笔陪嫁,两人会有多么高兴,“表哥真是好兴致啊,父亲还被囚禁在羑里,就有心情追女人了。”
受德只是开玩笑,不料吓得伯邑考脸色发白,连连叩头:“大王明鉴。是这妖女勾引罪臣,罪臣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说什么?受德的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
他昨天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还是说那都不过是夜晚的一场美梦?天一亮,就全都消失了。听到伯邑考的话,妲己的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受德看了看泪水涟涟的妲己:“王后怎么说?”
“对,是我勾引公子考,对大王不忠,陷公子考于不义。”泪水划破妲己的妆容,她却是大笑,“大王,我可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我是大邑商的妺喜,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的错。不早朝、炮烙大臣、杀妻灭子……我这妖女有多大的能耐,大王自己不是也尝过吗?这一切怎么能怪公子考呢?炮烙还是虿刑,妾身随大王处置,大王放了公子考吧。所有的责罚,妾身愿一人承担。”
“大王,这妖女自己都承认了!”
“你给我住口!”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顶着一张和比干一样的脸说出如此不堪的话,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他不配长着这样一张脸!受德抓起手边的鸮尊朝伯邑考扔过去,上面锋利的装饰立刻把伯邑考的脸划得鲜血淋漓。
“大王!”伯邑考捂着脸上的伤口,酷似比干的眼睛还是看得受德心里一颤。
“好,公子考是孝子,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受德深吸了几口气,“你,妲己,姬昌,你们三个孤只放走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得死,你选哪个?”
“我……”伯邑考沉默了半饷,“大王,臣是为救父亲而来,自然不惜以己之命替父谢罪,可是大王要臣和这妖女一起死,岂不是……”
如果伯邑考选择让姬昌回去,自己留下陪着妲己赴死,或许受德会放了他们三人。可他竟然为人不堪到如此地步!他不配,他不配长得像比干,他甚至不配死后还留下一具酷似比干的尸首。
“武士何在?”受德怒喝,“速将伯邑考拿下,处以醢刑!”
如狼似虎的武士立刻扑上来,把伯邑考拖走。
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吧?终于可以去和父母、兄弟、族人团聚了。看到伯邑考被拖走,妲己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即将从苦难中解脱的快慰,却迟迟不见武士来带她走,只有受德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
“如果他能真心对你,孤原本打算成全你们的。”
妲己扭过头去冷笑:“我是人人唾弃的妖女,谁会真的爱我、怜惜我?”
受德叹了一口气:“对不起。除了王后的位置,我什么都给不起。”
*****
囚禁西伯侯姬昌的圜土与囚禁箕子的相距不远。每天在圜土里面装疯卖傻的日子很无聊,箕子正在考虑今天要不要换个花样继续装疯,就听见姬昌在圜土中又哭又笑。
这个是真的疯了。箕子不住叹息。
“箕子不用同情老夫,”姬昌的声音从圜土中传出来,“老夫虽然被囚,却研究出了《周易》,可将伏羲氏所创八卦演变成八八六十四爻,重为三百八十四占,按阴阳消息之机,周天划度之妙,可知天下事。老夫是知道了一切,才会又哭又笑。”
“所以知道我没疯?”
“老夫知道的何止是这点小事?”姬昌苦笑,“我那两个儿子啊……姬发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的亲爹亲哥哥都要算计,能灭亡大邑商、成就我西周大业的偏偏是他,他还能救箕子出去。伯邑考已经死了,可是……可是我要当爷爷了。”
受德的统治如日中天,大邑商会灭亡?箕子看他是真的疯了。
“灵不灵,立刻就能知道。箕子,再过十息的时间,丞相就要来了。”
箕子反正闲着没事做,于是数了十息,不料狱卒果然带着比干前来。
比干停在姬昌的圜土前:“西伯侯,公子考入朝歌为你求情,却趁机奸污苏王后,已经服罪被诛。贤侯如果……”
“如果乖乖地说出两位王子的去向,丞相就会在大王面前为我美言,让大王放了我?”姬昌冷笑,“我已经年老体弱,如果继续囚于羑里,可能会死,就像先父季历一样。先王杀我父侯,大王已经杀了伯邑考,怕我如果也死在朝歌,会害他再落人口实,所以他已经下旨放了我。可是王子殷郊当年随姜文焕逃亡,王子殷洪与鄂顺在一起,姬发献上姜文焕和鄂顺的人头,丞相不相信两位王子真的会就此消失,而是怀疑他们被藏在了西岐,所以来诓我,想用我这条老命换回两位王子的性命。丞相,我说得对吗?”
他怎么都知道?比干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要用《周易》来演算,就算身陷圜土,我也能知道天下事。不错,两位王子都被姬发藏起来了,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这条只剩半口气的贱命就算能回到西岐,也活不了多久,可抵不上两位王子的贵命啊。”姬昌似笑非笑地打量比干,“我还知道可怜丞相对大王忠心一片,却终将死在大王手上。丞相,不如跟我一起去西岐吧,或许还能侥幸逃过一劫,以后为西周效力。”
“如果《周易》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灵验,什么都能知道,你就不会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比干就是为了受德才来到世上,如果是受德要他死,他甘之如饴。如果是受德死了,他绝不独活。
*****
伯邑考死后,受德赦免西伯侯姬昌,让他回到西岐,结果他回去后没多久便死了。姬发继位为西伯侯。伯邑考被醢,姬昌被囚禁致死,西岐的文武诸将纷纷提出造反,姬发却说时机未到,反而表现得比季历、姬昌更为忠心。
伯邑考之死只当是被恶心了一顿,受德已经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不料过了两个月,妲己开始晨起时犯恶心,经常头晕、乏力,总想吃酸的东西,还动不动就晕倒。
妲己来不及阻止,婢女已经大喜过望地去报告受德:“恭喜大王,王后有喜了。”
听到受德的脚步声,妲己却像是听到鬼差来催命:“大王,妾身只是前几天吃坏了肚子,叫巫医来看看就好,不劳大王挂心。”
受德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她的谎话骗得了谁?
“去吩咐厨子,这几天给王后准备的膳食要清淡细软,多做点酸甜口味的东西。”受德支走侍女,接着坐到妲己身边,“是伯邑考的?”
“难道是你的?”妲己苦笑,“大王,赐妾身一碗堕胎药吧,或者干脆把妾身母子一起杀了。我不要生下那个负心人的孽种!”
“稚子何辜?怀都怀上了,生下来吧。”
“生下来?然后呢?让这个孽种陪着妾身这个妖女一起被人戳脊背戳到死?”
“你觉得孤不配做孩子的父亲吗?”
他要做孩子的父亲?妲己傻了:“你明知道这孩子不是……”
“你是孤的王后,你的孩子自然是孤的孩子。”受德站起身,“传孤旨意。承蒙皇天祖宗保佑,苏王后怀上了孤的孩子,举国同庆!”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妲己心里一颤:“受德,你这傻子……”
受德回过头:“你叫孤什么?”
“受德……”
自从登基以后,“受德”就成了只有比干才能称呼的昵称,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这样叫他。受德很想纠正,但是女人刚怀孕的时候很容易流产,可能情绪一波动,孩子就没了。受德深吸了几口气,还是硬吞下纠正妲己的话:“这阵子好好保重身体,想吃什么就对厨子说,哪里不舒服不要硬挺,别怕累着巫医。务必给孤生个儿子。”
他到底是怎么了?分明不是他的孩子,受德竟然还挺高兴。妲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受德怎么能不高兴?
一开始听到伯邑考还留了个孽子在妲己的肚子里,受德确实气愤,可是转念一想,孩子长得像父母天经地义,妲己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长得像伯邑考?也就是说长得像比干?受德出生的时候,比干已经二十岁了,没见过小时候的比干是受德最大的遗憾。想象一下,一个小小的比干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爬在他的腿上用柔软的小嘴亲他,奶声奶气地叫他“父王”……真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妲己怀孕的消息传出来时,比干只觉得五雷轰顶。他不是一直盼着受德能喜欢妲己,能再有个孩子吗?如今已经知道了殷郊和殷洪的下落,如果妲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比干就有办法救两位王子回来了。如今妲己有了身孕,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比干只想哭。
妲己怀孕的时候,受德简直把她宠上了天,甚至妲己刚怀孕的时,嫌宫里的厨子做菜太油腻,吃不下去,受德就天天亲自给她下厨。小心翼翼地熬过十个月,妲己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
在产房外面等生孩子,简直是一种折磨。当初比干到处找投生的红莲,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到奶娘抱着襁褓出来,说是生了个男孩,受德觉得自己像是在进行一次豪赌,都等不及抱过孩子,就凑到奶娘身边看,结果一凑过去,就对上一双和妲己一样的狐狸眼。
奶娘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王子,生怕有任何闪失,不料大王一下子把婴儿整个儿地从襁褓里拎出来,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长了一双妲己的狐狸眼,妲己的小鼻子小嘴,两道男子气十足的浓眉居然像受德,只有洁白如新雪的肤色和耳朵轮廓勉强还有那么一丁点像比干。
算了,聊胜于无。
受德给新生的“小王子”起名为禄父,不为别的,只因为读起来和“叔父”有些像。
禄父的满月宴上,群臣纷纷恭贺大王又得贵子,受德却只看到洁白犹如雪雕的比干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好像生怕灌不醉自己。
他这是在吃醋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叔父竟然也会吃醋。当初南征北战的时候一场接着一场的胜仗都从来不曾让受德体会到如此大的成就感。
喝不醉。为什么人间的酒那么稀?怎么喝都喝不醉。酒都喝光了,比干的眼神清亮如昔。既然醉不了,那就继续做他机关算尽的丞相吧。现在受德又有了儿子,是去救回殷郊和殷洪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百口莫辩
比干提出要去西岐的时候,妫氏吓了一跳:“大王对夫君那么好,为什么夫君也要投奔西岐?”
“我不是去逃亡,而是去叫西伯侯姬发交出两位王子。”殷郊和殷洪还活着,受德依然有后,就是好消息。现在受德又有了王子禄父,殷郊和殷洪已经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只要把两位王子接回来,受德一家人就团圆了。
“大王打算派多少人陪夫君去西岐?”
“我没对他说,就我一个人去。”受德极其宠爱禄父,但是依然怀念殷郊和殷洪,比干怕他关心则乱,可能反而救不回两位王子,甚至都不敢说出姜王后生的两位王子在西岐的事。
“可是现在西岐一片兵荒马乱,不比大邑商太平,夫君要是在路上……”
“没关系。”比干深情地抚摸一个盒子,“我把我的殉葬品都带在身边了。只是万一我回不来,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仲衍还常来吗?”
妫氏点头:“是啊,他一直把我当娘亲一样。”
“那就好。明天我就出发。”
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如果再不说,是不是就来不及了?妫氏鼓足勇气,才敢说出从来不敢说的话:“夫君,给我一个孩子吧。我已经守了五十年的空房,至少给我留个孩子,万一你回不来,我还能有个念想。”
“孩子?”比干苦笑,“你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生得出孩子吗?”
他哪里像是老人?灯光下,妫氏看到比干的皮肤光洁如同年轻人一般,与她自己满是皱纹、青筋暴起的手形成残酷的对比。两人成婚五十年,只有妫氏一个人从青春少女变成沉稳妇人,从沉稳妇人变成老太婆,而比干除了头发变白,容貌竟然一直停留在二十多岁,似乎这个世上流逝的时光都与他毫无瓜葛。
“夫君,我的洞房花烛夜欠了五十年了,还给我吧。”
面对苍老的妻子,比干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点下头。
妫氏连忙找出当年姜尚给她的符。那个人果然是神人,算得一点不差。三十年,正正好好在那之后三十年,妫氏才等到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既然无论如何比干都回不来,至少妫氏这个不称职的妻子还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妫氏把符化成灰拌上水喝下。
*****
比干到西岐的时候,适逢姬发与文武众臣争论不休。
南宫适进言道:“主公,先侯为商王囚禁致死,长公子为救父遭醢,此恨不共戴天。只要主公下令,不才愿领雄兵猛将,杀进五关,攻入朝歌,斩奸佞,废昏君,以泄万民之愤。”
“昏君?”姬发冷哼,“这‘昏君’可是受爱戴得很。南宫适,我以为你是忠义之士,西岐赖以平安,怎出此不忠不义之语。为人臣者,应以忠孝为本。先父忤逆君王,受七载拘禁之灾,是自己找的,大王没有直接处死他,已经是大幸。古人云:‘君子见难而不避,唯天命是从。’今后不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