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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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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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心里对自己有了芥蒂。
红红的烛光里,眼前的女人面貌清丽俊美,神情恬静温和,一双注视我的眼眸黧黑深邃,彷佛里头藏有着无穷尽的学问与智慧,却不是我以为的官僚气息,而是一种面对世事的通透与坚定,一身儒袍简单朴素,在在地流露出她一个读书人的温文儒雅与沉稳内敛的气质。
从此刻起,这女人,就是我的新妻主了……
清风朗朗,明月煦煦,李墨涵一时有了错觉,以为来到了幽静的高山之巅。
她,跟那个她差不多高,年纪也是相差无几,个性为何却是天差地别?眼前的女人,五官端庄,嘴边笑意也隐含着内敛,整个人给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他低下头,用力眨眼,将那个早已模糊的影像逼了出去。
低头,不是害羞,而是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是他妻主的女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
穿到这里已近二个年头了,几乎任何事物都还在学习与适应当中,比如当官,当母亲…
如今…还娶了亲,对方是官拜二品大员的二儿子,正确来说,是一个犯了男戒七出最严重的不贞之罪,而被妻家休弃离缘的下堂夫。
此时此刻,我这才仔细的看着这个,即要与我携手共度将来的男人我的夫君。
本来就知道这女尊世界里的男人几乎都长得很好看,只是没想到长成那样的李尚书,竟然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儿子,呃…儿子不是李尚书她这个娘生的,而是他的爹爹,说到这里,起初初来乍到的我,刚刚接触这个女尊世界的时候,真是发大雷了,不过,我还真庆幸这女尊国不是女人生孩子的。
凭良心说,单这样看,实在看不出来他会是个红杏出墙的料子,因为他的眼神坚定,一看就知他是个个性坚忍刚毅的人,而且,由他写过来的那封信中可以得知,他是个处事严谨的男子。
这样的一个的男子,别说是这女尊国度的男子,就算是在我前世世界的男子,说他会外遇?打死我都是无法相信的。
“吃得还饱吗?”杜齐月的视线移到桌上,又主动道,“如果不够吃,我再叫王叔准备。”
“不,够了。”李墨涵立刻回答道,“东西很多,吃不完,多谢妻主大人。”
“请夫君莫要客气,嗯,如果可以,后面的大人二字可以去掉,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即可。”杜齐月的声音也很温和客气。
这时,妹妹因为没人搭理她,所以便出声抗议了。
“啊啊。” 
“妻主大人,妹妹她……”
李墨涵朝床上的妹妹看了一眼,满眼全都写着担忧二字,他怕杜齐月会厌恶他生的女儿。
杜齐月看在眼里,当然知道他担的什么心,于是柔声对他说道,
“我们是妻夫了,妹妹也是我的女儿,我这当娘的会疼她,会抚养她长大成人,请夫君放心。”
李墨涵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厚厚的水雾遮得他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儒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抿紧着嘴唇,抑住眼眶里那股酸酸热热的泪水,不让自己失态。
杜齐月说完抬眼一望,即被李墨涵眼含泪水的模样给震撼到了。
原来花美男这般梨花带泪的神情,竟也能这般引人怜爱,好想好想……
呃,我似乎有些被这女尊国的女人气息给感染了…
“时候不早,一天下来夫君也累了,歇息了吧。”
杜齐月克制地收回视线,不欲让初来乍到的李墨涵感觉不自在,又详尽告与他知道,
“我白日在工部值班不在家,你有事情尽管吩咐王叔,我会叫他明天带德曦过来拜见你。”
杜齐月笑意温煦,又问,“啸春,向来是你帮主君照顾妹妹的吗?”
啸春肃立一旁。连气都不敢吭上一声,只是猛点头。
“我待会儿叫华笙搬你的铺盖过来,就麻烦你继续服侍主君和妹妹了。”
“是。”啸春差点跪了下来,这新姑奶奶大人真的好客气。
“我走了,夫君旅途劳顿,请早点安歇。”
门坎外,儒袍下摆缓缓挪移,一步,两步,终于离开了视线,李墨涵望着空空的门廊地板,这才抬起头,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寻向那一袭饱含尔雅稳重的儒袍。
书房就在转过长廊的东边厢房,那儿华笙已亮起油灯,站在门外等候她家府主的差遣。
原来,她早已准备让出这间又大又暖和的新房,自己去睡书房的…
是妻夫了,她是这么说的,可为何娶了我,却又不同房呢?还是她另有侍寝小侍?果真应了我的疑虑?她既收了嫁妆银子,又能帮女儿找个新爹爹,这是一桩绝不吃亏的交易吧?…
李墨涵摸向裙中口袋,那里藏着一封信,被他折得小小的,贴身携带。
信封内容:
月,十七岁进士及第,任职工部至今,官为郎中,十八岁娶夫庄氏,翌年长女出世,夫病故……
她的来信条理清晰,完完整整介绍了自己的身家,字里行间就如她本人温润和缓的口气,读了下来,倒不像是母亲眼巴巴地去向她乞求了这门亲事,而是一封四平八稳的求婚书,希望他能安心的嫁她为夫。
既为妻夫,汝之女儿,亦为月之女儿,月必视如亲出,望汝勿忧,白首盟约,誓当信守,永矢弗谖。
就是这段话,让他下定决心收拾行囊,带着孩子嫁给这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永矢弗谖——永远都不会忘记所发誓的承诺之事。
是了,就算举行了盛大婚礼,并向世人宣告相约白首的妻夫鸳盟,还是有人可以轻易在几个月后就变心了,然而,却也有人明明知道是个背负不贞骂名的弃夫,身拖着一个油瓶,竟还愿意接纳的。
李墨涵将此信贴身带着,并非感念她的“恩情”,而是作文章容易,实际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母亲许的官位与那一千两的嫁妆,若她有一句挑剔他或嫌弃孩子的话,他就当面拿出这封信,丢回她的脚下,拂袖而去。
情况再怎么糟糕,也不过是回青城李府,继续和女儿相依为命罢了。
泪,无声无息地自脸颊滑落,他的心还是无法安歇,也无法安稳下来。
这封信的份量太重,他再也无法带在身边,回头得找个箱子收起来,不要再看了。
雪,绵绵密密,不知什么时候又飘得漫天盖地了。


、第5章 正在习惯

时落时停的寒冬大雪,终于停止不再下了。
过完了年,好久不见的日阳露出了脸庞,杜老太太和几个杜齐月族妹回去了青城老家,京城的杜家宅子恢复了以往的清静,也增添了小娃儿时不时所发出了咯咯的欢笑声。
大院子的积雪已经扫净,妹妹乐呵呵的,踢着两只八字小腿,让啸春抱着,杜德曦就窝在他们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妹妹。
“自从主君和二小姐来了,大小姐就开心多了。”王叔笑皱了一张老脸,却叹了一声,
“唉,以前老以为大小姐不爱说话,其实是没玩伴呐!”
李墨涵让王叔勾起了当爹爹的心情,眸色转为深深的疼惜。
“王叔,你和王婶照顾德曦,辛苦了。”李墨涵由衷地说道。
“主君,我跟王英要跟你辞工。”
“怎么了?”李墨涵感到惊讶与惶然不安,忙道,
“王叔,请你不要因为我来就辞工了,你熟悉妻主大人的生活作息,也将宅子打理得很好,请你们务必留下来。”
“主君不要误会,不是你来我们就辞工的,而是你来了,我们才敢要辞工。你瞧,我跟王英年纪都大了,出来帮佣几十年了,现在女儿有点小出息,也生了个孙女了,她一直要我们回老家享享清福的,可我们舍不得离开府主和大小姐啊,尤其是府主大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呐…”
这些日子以来,李墨涵已经知晓杜府人口简单,并且没有他所假想的侍寝美厮,也没有看顾幼童的奶爹,除了华笙,就只有王英两老妻夫俩忙里忙外的,还要照顾着三岁多大的杜德曦,着实辛苦。
“以前的主君过世时,府主很伤心,还生了场大病,幸好命是救了回来,不然…这个家就真的完了。”王叔讲一句,抹着眼泪,叹一句。
“之前的奶爹仗着主君在病床中,又没有府主管他,就不是那么认真喂大小姐喝奶,是我死命盯住,看着他喂大小姐喝足了奶水,大小姐断奶后,府主还是留他下来,谁知他白天不陪大小姐玩就算了,大小姐病了,哭上大半夜还继续睡大觉,是府主熬夜读书听到了,很是生气——呵,主君想象不出府主生气的样子吧?后来就辞退了那奶爹,也不放心再请新的,从此府主夜夜将大小姐带在身边睡。”
“啊?”
“就是说嘛。”
王叔太明白新主君的这声惊讶了。
“大小姐这么小,比你现在的小小姐大不了多少,府主公务繁忙,回了府还要照顾生病的前主君,往往睡得晚,隔天又得赶着点卯,更别说上朝的日子,都嘛是天未亮就得赶着出门去,往往清晨摸黑抱着大小姐到我们房里来,才一个月,府主两个眼圈都发黑,整整瘦了一大圈,大小姐也睡得不好,因感念府主平日待我们这些下人很好,我便顾不得自己只是个烧饭洗衣的,于是就跟府主讨了大小姐过来照顾着,再不给府主操劳了。”
“是妻主大人信任王叔的,真是有劳你了。”
“不会啦,看着大小姐一天天的长大,我们也很安慰的,可大小姐还是需要一个爹爹的,主君。”王叔意味深长地望向他的新主君。
是呀,他已经是杜德曦的继父了。
李墨涵再次提醒自己,杜齐月娶他,为的就是要他主持家务,照顾杜德曦的,而他嫁给她,不也为的就是要安顿自己和女儿父女俩,帮妹妹找个娘亲,再加上母亲明显向朝中权贵靠拢的意图,这本来就是一桩三方有利的利益结亲,他能做的便是扮演好她的夫君,和一个父亲的角色而已。
“德曦…”李墨涵伸手,想要抚摸杜德曦的头发。
杜德曦一听到李墨涵喊她的名字,立刻退开一步的距离,低了头,小布鞋踢了踢,搅乱了地上残雪。
李墨涵默默地缩回手臂,许是杜德曦惦着她自己的亲爹爹,才不愿他碰吧?
李墨涵并没有不快,而是为杜德曦和她骤然逝去的亲爹爹感到怅然。
要是…德曦的父亲没死的话,那么杜大人这一家,一定会是个令人称羡,幸福美满的家庭…
杜德曦头垂得更低,指头往小衣襟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翠绿的东西。
王叔看到了,便道,“这是以前的主君还病着时,着人帮小姐雕的满月玉佩。”
“德曦,可以给我瞧瞧吗?”李墨涵蹲□,递给杜德曦一个温柔的微笑。
杜德曦抬眼看他,一双晶亮遽黑的大眼睛,像她娘亲一样,深深的,幽幽的,却也带着一抹孩子才有的童稚纯净。
她眼睛一眨,又低下头,小嘴抿了抿,指头不住地摩挲着翠绿玉佩。
“府主回来了。”门外传来华笙的叫声。
杜德曦眼睛蓦地一亮,立即将翠绿玉佩塞回衣襟里,踩着趴达趴达的小脚步跑向房门,妹妹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也乐呵呵地跟着啊啊叫。
李墨涵赶紧起身,拉整了一下衣裙,恭谨地站好。
杜齐月进了门,一身青袍公服,官靴官帽,她跨着脚步,信步而来,自有一股当官的威仪与气势,李墨涵瞧了,感觉却更加遥远陌生了。
她,就像是一颗挂在天边的明月,距离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新姑奶奶大人回来了?”啸春也忙着翻回面部朝下的的妹妹。
“大家都在这里?”
杜齐月看到房间里的人,略显疲惫的神色立马转为明朗,脸上溢满着和煦的笑容。
“啊啊。”
妹妹学会翻身,正翻得不亦乐乎,哪肯让啸春揪着,笑呵呵地又翻了一个身。
“妹妹会翻身了?”杜齐月顺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呵呵。”
现在的妹妹逢人就笑,小手摇呀摇,胡抓一通,就往眼前的鼻子按了下去,扯开小嗓子,喊出她唯一会说的话,“啊啊。”
“是啊,是我的鼻子。”杜齐月不以为忤,笑容满面,任她去摸。
杜德曦来到她的脚下,看了看着杜齐月手里抱的妹妹,不作声,一只小手指掐了掐自己衣袍。
“妹妹。”李墨涵低声责备,示意妹妹不要乱摸,再伸手要去抱妹妹。
“妻主大人,您累了,妹妹给我吧。”
“没关系,妹妹很可爱。”
杜齐月让他抱回手脚乱舞的妹妹,笑道,“我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呢。”
“妹妹?”李墨涵一愣之后,便低垂着头小声回道,“妹妹就叫妹妹。”
李墨涵懂诗熟词,为妹妹取个名并不难,之所以没取名,一来怜爱她幼小,疼宠地喊妹妹,二来也是存着一份痴心,冀望着那个负心的浪/荡/女能够回心转意……
如今…
不可能了,现在他们俩,彼此都已各嫁迎娶了别人,已经覆水难收了,早在写下休书或者甚至在日复一日的争吵时,就已注定没有娘亲好为妹妹取名了。
杜齐月见他一脸苦涩的神色,已猜到一二,没想随口一问,倒问出了他的心事。
李墨涵一时无语,垂下视线,望向杜齐月脚边的孩子,是一向安静懂事的杜德曦,她正低着头,拿指头划着杜齐月的衣袍。
这时,妹妹在她爹爹的怀里不安分的伸着双手,直直地朝着杜齐月啊啊的叫着。
“啊啊。”
“妹妹还要抱抱啊?好,来,再抱抱。”杜齐月又从李墨涵的怀里抱过妹妹,露出温柔地笑容。 
“咯咯咯…”
妹妹欢畅咯咯地笑着,她好喜欢这个大人,手臂又暖和又强壮,可以将她抱得好高高,爹爹和啸春都举不了这么高呢。
“那妹妹就是妹妹了?”杜齐月帮妹妹拉整好皱掉的衣裳,又问。
“不是,妹妹是小名。”李墨涵声音更低了,“她还没取正式的学名。”
当年,佟家老太爷爱屋及乌,最疼爱的三孙女生了曾孙女,高兴地喊了一声妹妹,以示喜爱,准备等孩子稍大后,算了命,翻了书,再按族谱取个有学问又有意义的名字,然而……已经没有那一天了。
杜齐月自知又勾起了李墨涵的情绪,千怪万怪,就怪自己白目,问了个白痴问题,妹妹一听也知是个乳名,唉…
自成亲以来,虽是同住一间屋檐下,但妻夫之间总还陌生的很,杜齐月见他时,他总是多半低着头,礼敬着她,她最常看到的,只有他苍白的脸蛋,拘谨的眉眼,还有那裹在冬日厚袄裙底下,却仍显得清瘦的身子。
白云如絮,飞洒于青空之上,雪霁天晴,应是身心和暖,展颜欢笑,将灰天暗地冰雪风霜的过去给抛到脑后的。
“孩子总该有个正式的学名。”
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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