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赶上……”
“老天保佑。”杜齐月也捏了一把冷汗,“快到青城时,遇到华兴,听说佟锦轩出事,我吓死了,若再晚个半天……”不赶不行,既然都赶上京城了,又让皇上交付查案大权,当然给更要赶回青城。
受命当夜,她做了调度和准备,隔日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回。
以她经验判断,佟锦轩断人财路,若被发现,必有生命危险,就算她事后治得了可恶的相关人等,但人却被暗算了,或是刑求至死了,然后随便以“暴毙”结案,那将是永远无法挽回的憾事啊。
“你……很好。”李墨涵望向自己这么能干又这么顾虑周详的妻主,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月,你这次做得真好。”
“办公事罢了。”
若只是办公事,又哪能去得急,回来得也快?
李墨涵心里相当明白,这就是她对佟锦轩的承诺,一旦应允,便又是一个义无反顾。
“你都不跟我说,就急着去京城。”他满腔心情竟不知如何倾诉。
“我还以为你在那边看上了谁呢!”李墨涵朝她开了个玩笑道。
“哈哈哈…你呀,开这种玩笑,小心哪天成真了。”杜齐月拿手轻拍着他柔嫩滑腻的脸颊,扳回一城的笑道。
“你敢?”李墨涵拿眼瞪她,故做凶恶状的威胁她道。
“不敢。”杜齐月也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笑道。
“唉……你赶了这几日,眼圈儿都黑了。”李墨涵转而轻抚着她的脸颊,跟着笑了,却又同是滑下了晶莹泪水。“月,怎么办,我还想哭……”
“傻,想哭就哭吧,还要跟妻主请示吗?”杜齐月温柔的将他按入了怀里。
“你累了,该睡觉了,我还是不吵你。”
“要睡,也得让我搂着睡,我可不愿你转过身,背着我偷偷地哭泣。”
“好,你让我哭,我这回哭过后,一定一定再也不会哭了……”说着,他已埋进她的胸膛,痛快淋漓的流出他欢喜的泪水。
所有的担忧都放下了,一切的憾事也抛开了,简清幽拿回酒坊,佟锦轩重获清白,从此抬头挺胸做人,德晖也可以去认生母了。
“墨涵,都没事了。”杜齐月能做的,还是紧紧抱住他。
“今日你好威风,听到人家夸你是好官,我真高兴,真高兴。”
长夜过后,雨过天晴,青城明天将是阳光一片灿烂。
查案稍告一段落,也是妻夫跟孩子们说明事实的时候了。
三个孩子排排站,杜齐月一一看了过去,感到十分欣慰。
杜德曦十岁,清秀俊丽沉稳,德晖七岁,俊俏爽朗,德昕四岁,娇俏甜美。各有个性,各有特色,却是一样地乖巧,一样地冰雪聪明,全是她所疼爱宝贝的好孩子。
“娘和爹爹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都坐下来。”
杜齐月先转头看了身边的李墨涵一眼,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再将目光移回前头的孩子们,特别是坐在中间的德晖。
“德晖,你应该已经明白,娘并不是你的亲生娘亲。”
德辉直直望着娘亲,德昕则是眨着一双漂亮灵黠的大眼睛,略感疑惑。德晖是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小德昕心思单纯,并没有想太多。
杜齐月最后决定,只挑捡重点的对孩子们说,并不将她与李墨涵和佟锦轩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对孩子们说,毕竟这是大人们间的情事,不便说明,等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便会知晓其中的源由。
“四年前,你亲生母亲的娘亲,也就是你的亲奶奶,犯了朝廷的大错,要被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的亲娘很孝顺,为了照顾奶奶,你娘亲,随奶奶到了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服侍奶奶两年直到她老人家过世,然后,她又花了两年的时间,吃了很多的苦,一步步走回青城,而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娘,一个爹爹,所以她不好意思过来找德晖,便是她很想念你,所以我们得找一天,去拜访你的亲生娘亲,到时候,你若要回你娘亲的身边,继续当她的孩子,娘会尊重你的意思的。”
虽然德晖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低下头,扯着指头,德昕则是越听越胡涂,二姊不是他二姊吗?怎还有个亲生娘亲?她要当别人家的孩子吗?他不要,他喜欢大姊,但更喜欢二姊啊!!小德昕的泪珠儿在眼眶滚来滚去,不安地望向爹爹。
“德昕来爹爹这儿。”李墨涵拉德昕到他怀里,温柔地拍拍他。
“为啥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娘,一个爹爹?”昕儿有问题了。“我们家不是还有大爹爹吗?”
“昕儿,你乖乖在旁边听。”杜齐月看着他,教导道,“听不懂的,以后长大就明白了。”
“唔。”他四岁了耶,不是常常夸他长大懂事了吗?
“昕儿,大姊回头再慢慢跟你说。”杜德曦侧向告诉他。
“喔。”勉强接受吧。
“那天你们也去看了娘亲审案。”杜齐月继续道,“有看到被冤枉的酒坊佟掌柜吗?”
“有。”只有杜德曦和昕儿回答。
、第44章 良弦续缘
“他姓佟,名锦轩,就是德晖的亲娘。”
“啊?”德昕抬脸望向娘,他记得了,可是他没看清楚,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物,心情惶惶然不知所以,泪珠儿便掉了下来。“娘,你要将二姊送回给她?”
“娘的憨德昕呀,娘怎会将你二姊送出去?”杜齐月伸长手,摸摸他的头,笑意温煦,再望向德晖,“德晖也是娘的好女儿,娘的目的,是要让你们知道,德晖的亲生娘亲是何许人。人,不可忘本,身体发肤,乃受之母父……”
“妻主啊。”李墨涵及时打断杜齐月的长篇大论,才拿巾子帮德晖擦了擦眼泪,又拿来擦自己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泪水。
“啊,”杜齐月发现自己又犯掉书袋的老毛病,特别是近来审案,每天都得板着脸孔说教,恐怕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她又道,“德晖的亲生娘亲有她自己的家了,以后也会有其她的孩子,娘是要德晖去认识她,以后才不会相见不相识。”
“我知道,她娶了清幽叔叔,以后清幽叔叔就会帮她生孩子的。”德晖仍在低头扯指头。
杜齐月略感讶异,虽说佟锦轩与简清幽的好事已近,青城人人皆知,但德晖那副难得沉默的神情,显然已经知道佟锦轩是何许人也。
“德晖知道了?”她温言问道。
“娘,那个……我的亲娘,她是怎样的人?”德晖抬头问道。
“嗯……”
杜齐月和李墨涵对看片刻,这……该从何说起呢。
“我去月桂酒坊瞧过佟姨了。”杜德曦开了口。
“你跑去酒坊?” 妻夫俩很惊讶。
“佟姨正在养伤,走路慢慢的,但已经可以坐在柜台记账,酒坊伙计都很尊敬她,听她的话做事,有问题会请教她,要她主张,也有很多乡亲去看她,说她有胆识,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女儿,还恭喜她要和清幽叔叔成亲了,她不太爱说话,人家一称赞她,她更不好意思说话,就故意假装打算盘,或是舀起酒来闻上半天,对了,清幽叔叔也一起陪伴在她身边,她们很好,就像娘跟爹爹一样的好。”
德曦口齿伶俐,语气清晰的道来,昕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在听故事,而始终若有所思的德晖,则是一扫阴霾,眸光转为湛亮有神。
“德曦。”李墨涵哽咽了。
杜齐月再拍拍他的手背,与他一同感受着杜德曦的细腻用心,看来两姊妹早就知道了,只是仍信守“女子汉的约定”,等着娘亲先开口而已。
“德曦,你在那边看了多久了?”
“一个上午,那儿人很多,我就权充是街上游荡的顽童。”
“你这顽童还挺有观察本领的。”杜齐月已暗暗期许,嘿,说不定以后就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好官了。
“德晖。”李墨涵拉了她的手,柔声道,“娘最近很忙,她还要忙公事,爹爹会再跟你说明白的。”
“妹妹,我有一个娘,两个爹爹。”杜德曦隔着衣衫,触摸了胸前的翠绿玉佩,笑道,“你现在也可好了,以后就有两个娘了呢。”
“还有一个大姊跟弟弟”杜德晖抓起杜德曦的手掌,用力握紧。
“大姊。”昕儿也笑着扑向杜德曦,管她什么亲生不亲生,一个娘一个爹爹的!他还是不太明白,只知道他有好娘亲,好爹爹,也有好姊姊们就好。
“好。”杜齐月哈哈大笑,也抓来李墨涵的手,不住地轻拍着。
青城外,青山苍翠,绿枝满叶,纵有冬日白雪盖头,然更多时候是大自然生机盎然的绿意,层峦迭翠披逦而下,伸展到原野上一望无际的青青稻苗,热热闹闹地连绵到天边去了。
杜齐月以钦差的身份查案,雷厉风行查办了十数个大案,弹劾犯官,肃清吏治,终于完成使命,皇上阅览她日日呈上的奏折,甚感满意,命她即日返京,就任参赞内阁军机部的直属大臣。
端午过后,
离开青城的当天清晨,也是佟锦轩和简清幽成亲的隔日,杜齐月与李墨涵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了月桂酒坊。
杜齐月刻意请清幽的三姨简耀祖带她和德曦,昕儿去参观酒厂作坊,就让李墨涵带德晖认亲娘。
在这个时候,她很乐意退让隐形,给佟锦轩和孩子自在地相处。
“娘和二姊在忙什么呀?”昕儿还是回头张望。
“昕儿,你看那只大铁锅。”杜德曦转移他的注意力。
“哇,好大。可以跳进去洗澡了。”昕儿蹬蹬地跑了过去,拼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往今天没开炉的大锅里头瞧。
“这是酒坊拿来酿酒醩用的。”简耀祖的女儿简辛勤很热心地解说,“这只锅可以放五十斤谷粮,没力气还搅不动呢。来,就是这根大铁铲,小少爷试试看。”
“哇哇哇。”昕儿兴奋地哇哇叫,小手当然拿不动。
“给小少爷搅酒醩了。”辛勤搬来一张凳子,让昕儿站上去,帮忙将铁铲放入锅里,给他握住。
“娘,看我搅酒醩。”昕儿有模有样地搅着空气。
“嗯,好香。”杜齐月故意用力吸气,笑道,“等昕儿搅完酒醩,就可以去酿酒了。”
“杜大人疼儿女。”白发苍苍的简耀祖有感而发,再望了大厅那边的方向。“您是大大的好官,也是个好娘亲啊!”
“不敢,多谢简大娘的美言。”
“锦轩一定没想到,你竟然会带孩子过来,唉,她是想都不敢想的,这真是一件最大,最大的新婚贺礼了。”
“应该的,佟姐是孩子的娘亲。”
这句话讲来,神态谦和,情真意挚,简耀祖瞠着老眼,这里不是公堂,就大胆地直视那张清丽俊美有如春阳和煦般的容颜,看了好半晌。
“唉,哎,嗳,啊呀。”简耀祖这会儿将所有的感叹词都用上了。
“杜大人,好呀,好哇,真是好。太好了。”
杜齐月面带微笑,那些个赞美的好字,也已说出她所有的心情。
李墨涵好,孩子好,她便好,万事皆好。
“娘,我要酿酒了。”那边的昕儿玩得不亦乐乎。
“娘也来试试。”杜齐月笑着走了过去。
母女与子三人扶着酿酒器,你看一下,我瞄一下,然后杜齐月蹲下,眯着眼,跟孩子一起靠近酿酒器看滴漏,听辛勤讲解如何酿酒。
简耀祖又是看呆了,堂堂钦差大人竟然蹲到她家酒坊来了。
“三姨,怎么了?”简清幽来到她身边,笑问道,“看杜大人?”
“要是今天伙计来上工,眼珠子不全滚出来了才怪。”简耀祖揉揉眼,转头问道,“咦,你怎么出来了?”
“锦轩在跟孩子聊天。”
“让她们说说体己话。”李墨涵也来了,仍拿手绢不住地拭泪。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说不出来。”简清幽明白妻主的闷葫芦个性,笑道,“就给她们慢慢说。”
“墨涵。”杜齐月见他出来,立刻过来。
虽知他一定会欢喜地感动流泪,但一见他红着眼眶,仍是心口微微疼了起来,便捏捏他的手掌,摸摸他的头发。
简清幽和简耀祖相皆假装没看见,尔后相视一笑。
“我这儿给杜大人和墨涵哥哥带上两坛陈年酒酿,希望你们不要嫌重。”
“怎会呢。”杜齐月爽朗笑道,“谢谢清幽公子了。”
“清幽,多谢你。”李墨涵握住清幽双手,不仅谢谢他的陈年酒,也感谢他的蕙质兰心。
一年半前的腊月,因为有了清幽的用心,请他让佟锦轩见孩子,也因此给了杜齐月解开他心结的机会。
曾经的月缺,终也会月圆,所有的悲欢离合,会周而复始,没有一个准则,但也无需茫然无依,因为,那可以携手共度的就是此刻相伴于身边的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鸣鸠在桑,其女七兮。淑人君女,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淑人君女,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马蹄咑咑,车轮滚动——还有后头马车里孩子们的琅琅背书声。
李墨涵掀开帘子,侧耳倾听她们清脆好听的童音。
有一贤德君女,她的风范很好啊,她良善正直,心志始终持守不变,她的仪态端庄,温文尔雅,是四方百姓的榜样,这么好的人,一定要祝福她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呀。
青城早已远去,看不见了,天高地阔,远山含笑,官道直直往前而去,通向更远的京城。
“孩子们在说你呢。”李墨涵转头笑道。
“我?那只布谷鸟?”杜齐月摸向他那微微凸起的肚子,笑得好开心。“不是有七个孩子吗?还有四个在哪儿呢?藏在你肚里没出来吧?”
“去。”李墨涵拿开她乱摸的手。“二甲进士还跟我装傻呢。”
他当然知道,杜齐月不好意思承认她是那个“淑人君女”罢了。
“孩子这么爱背书,再叫来考查功课吧,最近读了史记……”
“这一路给孩子玩几天吧,待孟夫子一家上京安顿好了,就要开始上课了。”
“你宠孩子了?”
“你也宠啊,每天回来就抱孩子。”李墨涵挑眉看着杜齐月,一脸〝你就是〞的眼神看她。
“哈哈,难不成要我在家人前面抱你?”说着,杜齐月伸出手臂就抱了过来。
“你是一家之主ㄟ,好歹扮正经点。”他笑着偎进了她的怀抱。
“一家之主要回去当官喽,你可别看我一时风光,其实我……”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感受到她不觉出了力的指掌。
“官,不好当,却也是你实现抱负的机会,就放手做你该做的事吧。”
“墨涵……”
“要是外头不开心,回家还有我。”他抬起脸,露出柔美的笑靥。
“墨涵呀。”杜齐月只能一再地唤他,注视那张温柔美丽的娇颜。
“有什么事情,妻主讲,我听。”
结缡七年,相知相惜,相亲相爱,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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