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乱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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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乱春-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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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国主摇头,神色寂寞:“我不是去十洲三岛,这个世上没有十洲三岛,我的先祖在海上漂流了数载,最终无功而返,不敢回朝复命而落脚于此。十洲三岛,只是传说。”

“它不是传说,只是你的先祖没有找到。”

“我已经厌倦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已经在梦里享尽了人间的富贵荣华,甚至在梦里过上了天庭里神仙的生活,但,不过如此。”

他站在甲板上,单薄的身影,似乎要被风吹走,宽绰的衣袍在夜风中荡开涟漪般的纹路。

“我曾经看过祖辈留下的书籍,那里面写着天朝人的生活,红尘碌碌,不尽沧桑,人们在烈日下辛苦的劳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肮脏的泥土里收获着微薄的粮食,偶尔才能喝到劣质的烧酒,吃到一块牛肉……”

“是,那里众生劳苦,唯有万人之上的人,才可以过得舒适的生活。”

“我很想去见一见那种生活。”他微微眯起眼眸,像是要去找寻另一个梦。

我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梦里可以满足一切心愿么?为何还要去见识凡俗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是啊,梦里拥有一切,可是梦总会醒。醒来是那样的空虚迷茫,短短的人生好似长的没有尽头,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越来越沉寂,越来越懒惰,越来越绝望。这里的日夜是两个极端,夜里是天堂,白日是地狱。”

他的语气寂寥,苍凉,像是一个百无聊赖的老者,就着一壶残酒,回顾自己的一生。

“这是一个梦的牢笼。我想离开,想回到人间,想看看尘世庸俗的生活。可是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没有粮食,没有船,没有人懂得星图,没人知道回到天朝的路,偶有路过的船只,我倾尽岛上的财富,他们却不肯带上我们。他们宁愿多带上一个馒头一壶水,也不愿意带上一个人,去浪费他们有限的资源。你看,人心是多么的自私凉薄,人命如此的轻贱,甚至不如一个馒头。”

“人的自私,是因为他们怕死。如果是你,大概也会如此。”

“是的,我也怕死,很怕那一天就死在梦里,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你铤而走险,只是想让昶帝带你离开?”

“是,我不会杀他,我只是要挟他带我离开。”

“你可以求他,不该要挟他,他是一国之君。”

“我也是一国之君,为何求他?我知道他看不起我,连你也是么?”他冷冷一笑,突然飞身跃起,手中散出了一把七彩璀璨的光,像是突然撒开了一把星辰,光朝着容昇扑了过来。

容昇展开胳膊,广袖一拂,将那光芒收拢在袖中。

扶疏国主惊惧地看着他:“你中了刺神芒,居然没事?”

我不知道刺神芒是何物,但扶疏国主既然以此来偷袭容昇,想必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暗器或是毒物。

我情不自禁地担心他,但他将我挡在身后,我看不见他的容颜,只见他的背影,高挑秀挺,似乎可以抵挡所有的风雨和阴霾。

“你没事么?”

“我没事。”他没有回头,语声温柔缱绻。

扶疏国主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似在找寻时机再博一弈。

“国主,我劝你放开昶帝,离开这里。今夜的事,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会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

“不可能。”他咬牙再次跃起,手中的软剑闪着白光,缠住了容昇。

容昇将我挡在身后,手中的洞箫像是一只长剑,挡开了那道诡异缠绵的白光。软剑和洞箫,刚柔的两件武器,在夜色中化为一青一白两道光影。

我从未见过容昇和人动手,他的身手之敏捷不亚于元昭的出刀,只是他不像是一个武者,他的动作飘逸从容,并无杀气,像是一阵无声无息的风,想要化解阴霾。

扶疏国主落了下风,一个旋身落下了舵楼。

“你再不走,便没有了机会。”

容昇吹起了洞箫,幽幽的乐声回旋在夜风里,是鲛人所唱的那只曲子,委婉温柔,带着淡淡的忧伤,徘徊在暗夜的海上,像是一个女子盼着远游的情人回来,轻声吟唱的相思。

扶疏国主冷笑:“便是天上的仙乐都不会让他们醒来。”

洞箫依旧在吹奏,像是一道苍凉的月光,劈开了沉仙梦的香气所织成的那张网。

海面上响起了回声,是鲛人在歌唱。渐渐地,无数的鲛人汇集在龙舟的周围,和声袅袅,音如箜篌,合着洞箫之声,如是天籁。

扶疏国主的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鲛人的歌声,会惊醒沉仙梦。”

容昇放下洞箫,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扶疏国主的脸色苍白如雪:“你可以让昶帝带我们走吗?”

“我无法做主。但我可以给你指明一条道路。”

“你说。”

“毁掉所有的沉仙梦。”

“不,毁掉了,我们从此便更加无所寄托。”

“以梦为生,无异于饮鸩止渴。当你在梦里轻易地得到了人间一切极致的快乐,尘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无趣无味,最终只会了无生趣。沉仙梦虽然带来极致的快乐,最终却带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对有些人来说,宁愿昙花一现的璀璨夺目,也不愿长久的沉寂消磨。”

“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大多人沉迷,而你想要改变,可惜,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困于孤岛,除了做梦,我还能做些什么?”他的软剑无力地垂在腰下,像是收起的野心和欲念。

“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是看你肯不肯,若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做到。”

容昇收起洞箫,“我送你一副星图,再让昶帝留下一些谷物作为种子,等你有了粮食,有了船只,学会了星图,你可以去往任何你想要到达的地方。”

月色下,他的容颜清雅平静,眼中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这座岛屿是沉仙梦结束的地方,但也是另一个梦开始的地方。不同的是,前者永远是梦,而后者,会梦想成真。”

正文 第 35 章

 夜色清凉,扶疏国主默然立在甲板上,清瘦的容颜有沧桑无奈之色。

 容昇看着龙舟四周吟唱的鲛人,轻缓地说道:“他们就要醒来了,你要快些决定。”

扶疏国主如大梦初醒,转身奔向了船舱。

我急问:“他是要去杀掉昶帝还是放开他?”

容昇轻叹:“他不会那么傻,他唯一的武器和机会,其实只是一场梦境。”

船舱里响起了话语之声,从窗中看去,一切都像是方才的模样,觥筹交错,美酒佳肴,宾客皆欢。

扶疏国主穿上了宽绰的白袍,谦逊温和地笑着,那柄软剑收在他的袍中,像是从未未曾出鞘过。国师和几位侍从皆是卑微谦恭的模样,低眉顺目地笑着,那一身鱼鳞样的黑色紧身甲裹在宽绰的袍子里,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方才舵楼上那一刻,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插进的一段时光。

容昇握着我的手,步下舵楼。

华灯之下,黑色的沉仙梦开到极致。

昶帝举着酒杯凝睇着这朵奇花,有些困惑,“方才朕好似做了一个梦。”

宴席之上的臣子纷纷附和,对自己突然入梦都觉得匪夷所思。

玄羽道:“陛下,臣方才也做了一梦,居然梦到了瑶池仙境。”

昶帝仔细端详着沉仙梦,道:“这真是天下奇事,一朵小小的花,居然能让这船上的人悉数入梦。”

容昇走入船舱,好似踏月而来的仙人,偶尔落入了一场人间的盛宴。

“陛下方才入梦,并非是因为这一朵花,而是岛上无数的沉仙梦一起盛开,香气随着风刮到了船上,众人这才入梦。”

昶帝望着我和容昇,奇道:“你们怎么去了外头?”

“方才听见海上有鲛人歌唱,我们出去看了看。”

昶帝侧耳聆听,依稀还有鲛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但比起方才已经低弱许多,容昇停奏了洞箫曲,鲛人便渐渐散去了。

昶帝凝眉:“奇怪,这鲛人为何喜欢在月夜聚在一起吟唱?扶疏国主可知道原因?”

扶疏国主道:“听说,二十年前,曾有个人救了一个鲛人首领。 他最喜欢听一只洞箫的曲子,名叫《归去来》,那鲛人为了博他欢心,便学会了那只曲子,经常在月夜下吟唱,大约是希望他能归来。”

昶帝哈哈大笑:“看来那女鲛人是爱上了救她的那个人。”

我心里一怔,容昇说过,是师父救了那个女鲛人。我不知不觉看向容昇,他静静地握着一杯酒,唇角有清浅如风般的微笑。怪不得他方才吹起了那只洞箫曲子,鲛人便汇集了来。

二十年的等待,对月低吟那支他最喜欢的洞箫曲子,只为守着他的归来,这样的用情至深,便是人类也莫可比及。
可惜人鲛殊途,这段情缘注定是一场无果的辛酸。

而师父,可知道海上还有一份痴痴的等待?

思君不归兮,人空瘦,思君不归兮,月空明。

欢宴罢,扶疏国主告辞上岸。

此时,明月高悬,海风清爽,远处遥遥地传来鲛人轻妙的吟唱,淡如云烟。

昶帝薄醉,微醺的容色难得温雅和煦。

“陛下,小王想求一些谷物种子,不知陛下能否答应?”扶疏国主拱手作别,终于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很高兴他听进了容昇的劝说,梦终归是梦。

昶帝似乎有点意外,沉吟了片刻,忽然一笑:“怎么,国主想要在岛上种粮食?”

“小王想要试一试。”

昶帝大声朗笑:“尝过了天朝美食,国主总该知道你那些子花花草草和所谓的梦中佳肴,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扶疏国主无视昶帝的嘲讽,微微笑道:“花草的甘美并不亚于粮食谷物,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不能存放做成干粮。小王求一些谷种,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如陛下这般出海远航,前去拜访天朝。”

昶帝正色道:“朕当初带上三千人出海的时候,需要多少粮食多少水,容昇精确算计到了每一个人的每一天的每一顿上。这苍茫的海上,有无数的变数和可能,也许今日朕留给你的百十斤粮食,可以多活众人一天,也许就是因为多这一天,就可以找到十洲三岛。在海上,粮食和水,无异于血肉生命,岂能轻易赠送?”

他伴着面孔,像是训斥一个下属,无情冷厉。扶疏国主脸色极其难看,沉默不语。

昶帝忽而又笑:“等朕回来的时候,若是粮食和水还充足,朕可以带你们回天朝。你们就安心地等着,既然已经靠着梦活了几辈子,也不在乎再多一段时间,国主你说是不是?”

昶帝自负调侃的笑颜衬着扶疏国主的一张脸愈加的灰败黯然。

容昇拱手说道:“陛下,扶疏盛产朝颜,这种药膏有止血奇效,莫归当年曾不远万里重金求得,陛下不妨用少许谷种换一些朝颜膏。再者,前方还有羽人、女尊等国,届时可补充一些粮食淡水,留下少许谷种应无大碍。”

昶帝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留下五斤谷种。”

五斤粮食,若是平时,自不放在昶帝眼里,但眼下却贵如珍宝,而在扶疏国主的眼中,更是希望之翼。他闻言面露喜色,抱拳谢道:“多谢陛下。明日一早,小王便派人前来送朝颜膏。”

我暗暗高兴,有了朝颜膏,元昭的求生更多了一些希望。他不能受伤,但若是有危险,昶帝一定会让他第一个出手。

扶疏国主带人离去。

众人跟在昶帝身后,登船歇息。

眉妩低眉走在我的身侧,脸色粉粉的像是一朵娇羞的垂丝海棠。

“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做了什么美梦?莫非是和容昇。。。。。。”我本想开个玩笑,但嘴角好似浆糊粘住了一般,干巴巴地扯不出一丝笑来。

“不是,”她红着脸不肯说,目光却无意地看了一眼元昭。

元昭正巧也在看她,一刹那间,他脸上起了红晕,窘迫地说道:“方才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眉妩红着脸道:“怎么会。要不是将军方才说了那一句话,陛下可能将我留在这里。多谢将军仗义相救,眉妩感激不尽,”

方才的一幕,的确如一场英雄救美。

我忍不住打趣眉妩:“那你打算以身相许么?”

元昭当场红了脸,高大挺拔的背影飞速消失在楼梯上。

眉妩娇嗔地瞪了我一眼:“你太猥琐了。”

走到甲板上,遥远的海面上隐约飘来一两声鲛人的吟唱,像是梦呓之声。

我忍不住轻声道:“眉妩,你知道吗,那个女鲛人喜欢师父,二十年了。”

眉妩笑了:“师父医术高明,人又俊美有趣,若他年轻二十岁,或许我也会喜欢他呢。”

“年龄不是问题。”

眉妩摇头,痴痴地望着幽沉的海面:“当然是,当你爱上一个人,就想要和他白头偕老一辈子,缺了二十年,不叫一辈子。少一天,都是遗憾。”

“可是人总有先死后死,即便找一个和你同龄的人。”

眉妩幽幽道:“如果他先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去,三生石前一起往生,下辈子还和他在一起。”

情之动人心魄,莫过于生死相许。眉妩的话,让人心里荡气回肠。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眉妩欲言又止,脸色绯红如霞。

“什么梦?”我惴惴地问,心里确信,她的梦,一定与情有关,是不是容昇?

“在梦里,我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花车里。奇怪的是,我并不知道来娶我的人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个盖世英雄,爱我如生命。我心里满溢着海一般辽阔深广的幸福,等着这个相约一生一世的人。

他揭开了我的盖头,站在我面前,高大挺拔,好像遮住了漫天的云霞。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世上最动人心魄的海誓山盟,我心里知道,那是永生永世都不离不弃的誓约,用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

她终于说起了她的沉仙梦,温婉的声音低柔沉醉,那是春风拂过心底的弦,才能发出的声音。

“他是谁?是容昇么?”我的嗓子有些暗哑,一字一字地哽出来整句话,完全没有音调起伏,如是一潭死水。我等她的回答,心如同挂在高高的悬崖边,下面是密布的荆棘,刺如尖刃。

她微微低头,夜色中浅淡的红晕,均布在桃花一样的粉腮上,“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什么了,大约是元昭救了我,所以,我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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