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管?”我想对着白芷大吼,但心里越生气,反而越没底,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是课间,教室里乱糟糟的,没人在意我和白芷的争论。我理亏,眼睛都要红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总习惯行地掉眼泪,明明没用,它既不会为我争取同情,也不能为我解决问题,可我还是想哭。
下意识地向最后一排看,陶谨坐在最后一排,他正晃着高高的大个子从后门走进来,眼神与我相对。
他的双眉骤然一紧,“怎么了?”
隔着好多课桌,我红着眼睛笑,但没有说话。看他一眼心里好受了些,低下头给他发短信,“红眼症,春风太厉害。”
陶谨的短信回了过来,“我会治。”
我气息顺畅了些,“不要你治,已经好了。”
“那就好。”
后来的课我一点都没听进去,总是走神,白芷冷淡厌弃的目光时不时闪进视线,我生气,但无能为力。我能猜到这不是白芷报复我的本意,她也只是与我八字不合,她并不坏,可我赶巧了,李增实验室的脑电仪就这么坏掉了,他们若是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他们真的好像要这么干。
如果我有钱,我想我一定会掏出银行卡或者一打钞票摔到白芷脸上,然后趾高气昂地宣布:拿走,不用找了。可这只是我的想象,想象里我总是这么一个伟大而无所不能的人!
下午放了学,我拿起书包就跑了,一气跑到公交车站。我怕晚一点,陶谨就会追上来,我不想告诉他这件事。不想连累他是一回事,另外,我觉得丢脸,不知为什么,我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完美的,一点子不好的事都没有才好。
我不敢回家,有点不敢面对爸妈,所以我去了“七月末”。这个时候,哥哥是我的依靠。还不是忙的时候,后厨的人闲闲散散,我拉住一个人问,“看到柏厨了吗?”
那人伸手往上一指,“好像去天台了。”
我一口气跑到天台上,还没推门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你走吧。”
让谁走?我疑惑着,从门扇与门框结合的缝隙里觑着眼睛往外看,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与哥哥面对面而战,长发飘飘,身段苗条,应该是个美女姐姐。
美女姐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与哥哥对望着。
哥哥又开口,“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听不真切,但声音有点熟悉。
哥哥叹气,眉头紧紧锁着,在夕阳下,他的影子长长的落在地上,有一种孤单的感觉。
“你还小。”
“我还小?你又有多大呢?”倔强的语调,“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能感受到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要把我和你划在两个世界。”
“我们本来就在两个世界。”
美女姐姐突然迈进一步,逼近哥哥,“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在一个世界。”
哥哥仍是无动于衷,“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哥哥转身向着天台的边缘走,身姿挺拔,但却是一颤一颤的,残缺的美,虽是美,但能接受的这种美的人少之又少。
“明知道结果,不用试。”
美女姐姐随着哥哥往前走,“你这样,说明你心里有我。”
“有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哥哥回了头,目光深邃,安然宁静地承认自己的感情。但他却难以接受这样一份炙热的感情,“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美女姐姐好像是哭了,肩头微微耸动,啜泣的语调哭诉着,“我仅仅是喜欢你,我有错吗?”
哥哥笑得凄凉,“你没错,但你喜欢我,我就要接受吗?”也许不是不想接受,只是知道一旦接受了,就会沉醉在其中,融入到骨头里血液里,有朝一日梦醒了,那抽筋嗜血的痛该如何承受?
不开始,仅仅是放不下;开始了,便是舍不得!
美女姐姐不想让哥哥看到她哭泣,霍地转过了身体,无言泪流。
我的身体逐渐僵硬,原来,是王清逸,她喜欢我的哥哥。头脑里再次闪过与王清逸的交往片段,一个个当时不甚在意的对话,如今看来,却是一段被忽略的爱情。
“下次请你去‘七月末’,款儿的哥哥是那里的大厨……”
“我家就在这附近。”
“你哥那时候真傻。”
“不想去,舍不得这里。”
“柏哥要不要也吃一点?”
难怪,王清逸从来不对我和陶谨的交往过密疑心生气,不是她后知后觉没感觉到,只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陶谨,是我的哥哥。
我失魂落魄地从天台上走下来,不想把脑电仪的事情跟哥哥说了,他有他的烦心事,兄妹多年,我好像真的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如今,我只能尽量少为他找麻烦。
天黑了,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去祝豆蔻家了。而实际上,我一直在街上溜达,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夜市,突然想去看看陶谨有没有出摊,想见他。
他在。
我走过去,“原来你真的在。”
“我在等你。”灯光下,陶谨长长的影子笼罩了我,“怕你想见我的时候,找不到我。”
“鬼才想见你。”我撇着嘴。
陶谨一把搂过我的肩,引着我向夜市的尽头走,“你就是鬼,小鬼!”
我没挣扎,只是问他,“摊子不要了?”
陶谨笑得豪迈,“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怕你一个人偷偷地难过。
我和陶谨坐在天桥的边沿上,耷拉着双腿,看底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车灯闪闪烁烁,很闹腾,但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现在可以说了吧。”陶谨看着我。
我也扭头看他,“说什么?”
“发什么了什么事?”
他看出来了,我掩饰性地低下头,“唉。”
陶谨笑,“唉是什么事?”
又没个正行,我嗔他一眼,“不想说。”
“不要闷在心里。”陶谨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不是很用力,但给我的力量撼天动地。“我希望你有了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这样即便我不能解决,但总还能陪着你。”
我不知该怎说,心底一片温热。
“我最怕你一个偷偷地难过。”
我望着陶谨,移不开目光,“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陶谨幽幽地笑,温若春日枝头绽开的白玉兰,“因为我相信,你也会对我好。”
星星肯定在眨眼,因为我们在笑,世界都要融化了。
再也不想绷着了,我把脑电仪坏掉的事情告诉了陶谨,他听后嗤笑一声,“多大点儿事。”
我不乐意了,“可我的生活里,本来就只有这些琐碎的事,你以为很小,对我来说却很大。”
“我也没以为小,只要是你的事,就都不小。”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油腔滑调,不值得信任!”
陶谨一本正经,“我油腔滑调不分时候,只分对象。”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有点小坏,对你好,又会讲情话,我有幸遇上了,岂敢不且行且珍惜。我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一开始只是好玩,慢慢地从点点滴滴中感触、感动,有过试探、迷茫、逃避,直到顺其自然,你不用说,我也不用说,想牵手了就牵手,偶尔讲一讲情话,一切水到而渠成。
我向陶谨诉苦,“你说脑电仪怎么会坏呢,那么贵的东西?我找不到不赔偿的理由,一切都显示是我弄坏的,可我又没钱。”
“我有钱。”
我不信,“你有钱?多少?”
陶谨翻了翻眼珠,“五块,刚有人买了一个挂件。”
真心想笑,他帅不比男神;能力不比超人;富不可敌土豪;但他对我好,能让我放下包袱,让我愿意不顾一切跟着他。
我们手拉着手在马路上走着,我问陶谨,“你是知道一姐和我哥的事情的吧?”
“知道。”陶谨一脸轻松。
“你们分手了?“
陶谨好笑,“要不然你以为我天生喜欢戴绿帽子?”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甩给陶谨一个白眼,“那你上次说你有一个女朋友,是谁?”
他肯定在怪我记性太好,这么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记到现在,不过没办法,女人都这么喜欢寻找合适的时机秋后算账。遇上了,只能忍,忍不了也得忍!
但陶谨并没有惊慌,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款款。”
“嗯?”
陶谨又重复一遍,“款款。”
我口张开准备再“嗯?”一句表示疑问,但已经没必要了,他的意思已然明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分手了?”我对这一点想不通。
陶谨说道:“清逸不让我说。”
“为什么?”
“她怕你会反对她跟你哥哥在一起。”
我更不理解了,“我为什么要反对?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事。”
陶谨抬起手向着马路边上的高级写字楼一指,“这一片儿的楼房,全是清逸家里的。”
原来王清逸才是真正的富二代白富美,难怪哥哥会拒绝她,当一个人活在天上,即便另一个在山巅,也有遥遥的云层隔着,始终是够不到。何况,哥哥的腿……
晚上我留在了陶谨家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相对傻笑,陶谨笑起来很温暖,痞痞坏坏的,又有点不羁洒脱,但我想中了蛊一样就是看不够。
我闭上眼睛,陶谨吻了我,他的唇带着淡淡的凉意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想装作睡着了,但脸上火辣辣的,应该是红了脸,像是身处一片火海,整个人都烧着了。
陶谨的声音轻轻的,“睡着了?”
我微微点头,“嗯。”
没睁开眼睛,但觉得陶谨在笑。
晚上朦朦胧胧之间,听到陶谨细微的声音,“以后,我会做个正经人。”
早上的闹钟声响起,我睁开眼向旁边看,迎上了陶谨注视的光线,他好似早就已经醒了,那个侧躺着的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你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陶谨不动声色,“饿了。”
“饿了看我干吗?”
“顶饱。”
我直接无语了……
到学校之后,除了收英语作业,白芷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你想想怎么办,我可不会管你。
不管我还跟我要钱!我一肚子闷气,一夜的愉快心情消失殆尽,有些人的破坏力真强。
临到放学,白芷出门接电话,回来后看我的脸色都变了。不是和颜悦色,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带着点酸味的瞧不起,不甘又嫉妒的感觉。
“钱你已经赔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很纳闷,她在说什么?
“什么钱?”
白芷扬着脖子,“你说什么钱?脑电仪的钱。”
我什么时候赔的?我这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我还赔你,我直接大吃大喝嘚瑟去了。但白芷的神态让我相信这似乎可能大概是真的,是谁出的钱?
不对啊,我很快将思路转移到白芷的态度上,钱都赔你了,你还给我甩脸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你长的脸多是吗,多怎么不到大街上撒去。
但我怎么能这么没教养呢,我只是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嗨,原来是这事啊,我都忘了。”
气不死你!
白芷不信我的说辞,嘲弄的语气,“这么多钱都能忘?你够有钱的啊。”
我底气不足,使劲咽了咽心底不断澎湃着的真善美,牛哄哄地挑眉,“钱多吗?我没觉得啊,这点小钱。”
说完我深呼一口气,土豪不是想装就能装啊,简直累死个人。
但是成就感不容小觑。
下午放学我等同学都走了才收拾书包,陶谨从后排走过来,问我,“还不想走?”
我舔了舔嘴唇,想一想还是只有这一个可能,“脑电仪的钱,是不是你出的。”
陶谨微敛双目,算是承认了。
“你哪里来的钱?”
陶谨懒洋洋地吐口,“我本来就很有钱。”
“有钱你就这么造吗?”我急了。
陶谨乐了,唇角的笑肆意,“这叫造吗?人家都说这叫浪漫,怎么你没觉得?”
“没觉得。”说完我猛然惊醒,怎么跑偏了,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
“不是,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你抢银行了?”
陶谨回答得爽快,“可不是,就抢的校门口那个外国银行。”
“你怎么那么傻?”不对啊,我一把拉住坏笑的陶谨,“校门口根本就没有银行。”
“你这不不傻么!”
额……
陶谨推着我往楼下走,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只好在楼梯停下,“真的,你哪里来的钱?你这样我害怕。”
陶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直至完全没有,冷冷的样子让我心疼。
“我爷爷奶奶给我留下的。”
“你爷爷奶奶?”
陶谨深呼一口气,仿佛心里有一座冰山难以跨越,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的回忆是伤感的,甚至是绝望的。
“我小时候家里很有钱,我爸爸开着一家出口家用电器的公司,后来经济危机,公司破产了,爸爸接受不了现实,跳楼自杀了。”
陶谨的回忆是痛苦的,知道可能会被人发现,我还是上前抱住了他,能给他一丝温暖也是好的。
“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总是忙,没空去看爷爷奶奶,就一把一把地给他们打钱,爷爷奶奶节俭惯了,就把钱都存了起来,直到他们双双去世,他们把钱留给了我。”
“我一直存着,从来都没动过那笔钱。爷爷奶奶虽然不说,但我能猜到他们肯定在悔恨,若是早知道爸爸的公司出了事,早一点把钱拿出来,爸爸可能就不会自杀了。”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若是如果,可就差了那儿一点,悲剧还是发生了。
到最终,那笔钱还是因为我而动了,陶谨心里的滋味该有多痛!
我已经无法言说我的愧疚,他说那句“多大点事”的时候,心情该是矛盾而复杂的,可他说得那么轻松。
我们沉默地从楼上走下来,车棚里的自行车只剩了陶谨的,掉了漆皮,还真是旧。我拉着陶谨的手,认真地告诉他,“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敢说这一点,我是很有自信的,我爸妈并不反对我早恋,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阿姨会不会拿着棍子把我打出来?”陶谨恢复了放浪不羁的本色,懒洋洋地笑。
我想起一件事,忙告诉陶谨,“才不会呢,我跟你说,有一次我和妈妈看韩剧,里面的小朋友初中就好上了。然后我问妈妈,‘要是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才十五岁,你最想干什么’,你猜我妈怎么回答的?”
陶谨想象不出,但觉得妈妈的回答肯定惊世骇俗。
我正了正语气,忍着笑说下去,“我妈就说了俩字——早恋。”
“啊?”陶谨似乎不大相信。
我学着妈妈当时的样子说下去,“我妈后来又说,‘我们班里的小帅哥特别多,那时候我学习好,还可以挑一挑,不像后来世风日下,就那些歪瓜裂枣还嫌我腿不长脸不白手不细呢。’”
“你妈说的是实话。”陶谨满是敬佩。
“我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