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盈盈闪光,已是酒意。这夜晚,估计想不醉都不可能。
不过,这样的夜晚,不醉又待何?
篝火愈来愈烈,热情奔放的蒙古族姑娘们开始跳舞,男儿们开始拉起马头琴。那苍凉遒劲的音乐破空而来,充满了草原的豪放与直白。
云烟心中一凛,抬首紧紧地盯着蒙古男子手中的马头状乐器,耳边都是那奔放的乐声——
曾经,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爸爸还活着。他曾经把她抱在膝盖上,说了一个令年幼的她久久无法忘怀的故事——马头琴的故事。
传说,马头琴最早是由草原上一个小男孩做成的。他有一天捡到了一匹无家可归的小马驹,他收留了它。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马驹在小男孩的精心照管下长大了。它又美丽又健壮,人见人爱,男孩更是爱得不得了。有一天夜里,还英勇的赶跑了来偷袭羊群的狼。马儿和男孩还得了赛马比赛的冠军,可是小马却被王爷看上了,男孩死活不愿意相让,被王爷夺了小马打伤了男孩,他被亲友们救下送回了家里。男孩伤心地在床上每日思念自己的小马,一天晚上,他正要睡下,忽然听见门响。竟然是小马身中七八只利箭从王府跑了回来,跑得血与汗直流。血从伤口处像喷泉一样流出来。小马因伤势过重,第二天便死去了。小马的死,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悲愤,他几夜不能入睡。一天夜里,他在梦里看见马活了。他抚摸它,它也靠近他的身旁,同时轻轻地对他说:“主人,你若想让我永远不离开你,还能为你解除寂寞的话,那你就用我身上的筋骨做一只琴吧!”他醒来以后,就按照小马的话,用它的骨头、筋和尾做成了一只琴。每当他拉起琴来,他就会想起小马;每当他回忆起与马儿疾驰时的兴奋心情,琴声就会变得更加美妙动听。
从此,马头琴便成了草原上牧民的安慰,他们一听到这美妙的琴声,便会忘掉一天的疲劳,久久不愿离去。
传说中,每一只马头琴都附有主人心爱马儿的精魂。这琴,这琴声永永远远的替不能守护主人的马儿守护着它的主人一生。
在云烟的心中,马头琴是神秘的,马头琴就是一匹真马儿的骨血做成的,它是那么有灵性,有那么深沉的哀痛。纵然周围如此欢声笑语,她还是能听出那音符里天生的苍凉和痛楚。
在云烟的心中,那是爸爸唯一留给她的一个故事。那只小马就像她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依,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
“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低沉的声音在云烟耳边突然响起,云烟猛然对上胤禛皱着眉峰的脸庞,那眼珠漆黑漆黑的倒影着她——她,泪流满面。
草原之夜(二)
云烟瞬间惊慌,忙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滴。一边低声的开口请罪“四爷恕罪,奴才失态。”声音略有些让人心疼的沙哑。
胤禛仍然维持着原状,一双宝石似的黑眼睛一直看着她。轻轻的开口“怎么了”
云烟低着脑袋轻轻的晃晃,心下有些茫然,咬咬嘴唇。“奴才……只是觉得琴声感人。”
胤禛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亮光。他微闭了下眼睫舒展开。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传说第一次听到马头琴流泪的人,是骏马和草原的有缘人。”
胤禩在不远处端着酒碗,静静的注视着这个方向,唇角一如既往弯着,笑意却无一丝达到眼底。
两人正说着话,篝火外圈舞蹈少女的中央有一个盛装美丽的蒙古少女舞开人群,少女们自动给她让道,她踩着音符舞动过来,人声愈加鼎沸起来——
这美丽少女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丹珠,科尔沁草原上最尊贵的博尔济吉特氏。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顾盼神飞、青春洋溢、毫不做作。
康熙和蒙古王公们笑着看她毫不矜持的舞动向康熙那一群各有千秋的皇子们,康熙还向身边的达尔汗亲王班弟侧着身子笑着说话点了点手指,似是在说,挑中我哪个儿子都可以。爱新觉罗从皇太极起就有与博尔济吉特氏联姻的光荣传统,这舞动来的少女很显然是在表示自己的欢迎和联姻之意了。
大家都饶有兴致的关注着她会舞动到哪位皇子的身前,她的舞蹈优美又热情,步履灵活的滑动,沿着每位阿哥的席前转动,没有立即停下。
康熙的儿子们的表情不一,但当她跳过来的时候都共同的都表现的很有风度,轻轻的笑着打着拍子。
最受丹珠关注的不出意外的是八贝勒胤禩,他的容貌和风华最为夺目,气质也是高雅怡人。丹珠停在他面前舞动,他的表情温纯,一直挂着春风一样的微笑轻轻的抚掌。但是,他没有站起。他挂着那么温和完美的笑容,却没有站起。
丹珠一直在舞动,一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看着胤禩,他也毫不怯场的笑着任她看。丹珠的脸上飞起红晕。这时,八贝勒胤禩身边坐着的十阿哥胤誐站起来,一个滑步舞到她身边,开始与她共舞,他英俊爽气的面目,洒脱的动作,舞蹈天赋很是不错,两人的配合相得益彰,益发赏心悦目,胤誐带着丹珠舞回场中央,周围尽是青春的蒙古少女而男儿,活动的鼎沸气氛达到顶峰。
云烟抬眼看着他们在篝火旁跳舞,年轻的脸庞那么美丽又尊贵,真是一对璧人。胤禛默默的吃了一块云烟踢好骨头的羊腿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不远处一直表情未变的胤禩,他缓缓嚼动口腔的动作带动了侧面硬挺的下颌骨,显得分外有力,分外……性感。
不是没有蒙古少女注意四贝勒胤禛,只是他面上的表情较之胤禩更淡,让人并不是特别敢贸然上前邀请,毕竟没有人希望被拒绝。但还是有胆大热情的蒙古少女跳来桌前,胤禛只是帮着打打拍子,毫无站起的意思。十三阿哥胤祥站起与之共舞,更是女子娇俏男子英武。胤禛与胤禩从来就不够相像的表情和神态,但那种身体里散发出的气息却在此时让云烟感到惊人的相似。
康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笑着与蒙古王公说话。对胤禛和胤禩的表现似乎不以为杵。
篝火晚会渐落下帷幕后,众人都准备回帐子休息,毕竟旅途劳顿加上欢庆,都继续一场好眠。
胤祥挨来胤禛的身边,亲昵的挽着他。偏头笑着问云烟:“我的舞跳的如何?”
云烟看向胤祥晶莹的面目上,恭谨的说“奴才不是太懂,但看十三爷跳的自然是极好的。”
胤祥笑,“那有空我教你”
云烟一愣还未作答,就听一声轻咳,胤禛抬手扶着脑袋,连颈侧都是红晕,似是酒后不太舒服。
云烟也顾不上回答胤祥了,忙招手示意小顺子小魏子一起上前扶住胤禛。不远处的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祯也上来打了招呼。
草原的夜色很黑,只有火光能照亮脸庞。胤禩的目光一直暗暗笼罩着云烟,混着明显的酒意,在黑夜里愈加放肆,一寸寸拂过她的脸,似乎还在寻找泪滴的痕迹。云烟感受到了,并且很强烈。她努力止住自己的平稳,只是扶着胤禛手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胤禛手臂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微侧了头,与他们告别。
一行人回到蒙古包,胤禛挥手让小顺子和小魏子下去。小顺子看看云烟,打了手势说下去准备好洗浴,云烟点头。云烟一如既往的侍候他上床,刚坐上床他突然又复站起来,重心又不稳。云烟吓了一跳忙去扶他,可是竟然扶不住,他高大的身子重心压下来,几乎像将云烟圈起来,头垂在云烟颈侧。他呼吸中的酒气很重,一呼一吸的喷洒在云烟的颈侧,云烟几乎瞬间战栗,耳根子一下全红了。
“四爷,你要什么?奴才来做”云烟勉力的扶助着他高大的身子,艰难的小声开口。
但是,无人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继续喷洒在云烟的颈边,那及其酥麻又痒痒的感觉从被那炙热的呼吸喷洒到的皮肤扩散开到每个细胞,他每呼出一次,几乎就让云烟战栗一次。
草原之夜(三)
这样不经意的炙热鼻息里充满了熟悉而浓烈的男子气息,混合着酒意,简直是无边的诱惑。没有女人能够抵御他而无动于衷,即使是与他在肢体动作日常起居如此熟悉的云烟也一样。
云烟面红耳赤的勉力把头远离胤禛呼出的气息,想躲避这触感。可是她头一偏,他又更压下来,几乎压在她孱弱的肩上。
“四爷”
云烟与他几乎紧紧相贴,被压在他怀里。脸颊紧压着着他肩头的衣衫,柔软的衣料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肤。这样的让她耳边嗡嗡直响。软着声试着唤他,侧脸像看他是否安好,但看不清楚,好像是朦胧的半闭着眼睛,模糊的从喉咙里发出“嗯”的声音。这声音性感又孩子气的娇嗔。
云烟红着脸偏着头又是窘迫又是无奈,这位爷一喝醉酒就跟弘晖变得很像,这次尤其厉害。她的手有些颤抖,用些力扶住他的上臂想想将他躺回床上。掌下他上臂隆起的肌肉在微微跳动,充满了炙热和男性的力量。
云烟好容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胤禛推起想将他重新扶躺上床,没成想他竟然直直的往后倒去,吓得云烟一惊,忙想将他拉回缓冲些力道。可一接手就发现他倒下的力比想象中还沉,一瞬没有拉住,竟被他一齐带倒,直直的趴入他怀中,伏在床铺上。
云烟几乎脑筋一瞬空白,耳下是他如雷般有力的心跳声。血液涌上来,云烟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
云烟俯视着他随意开阔仰躺在床上的样子,双目半闭,红唇紧闭,喉结高挺,胸膛起伏。像是睡着了。
云烟低下头,心头突突的跳。她能看见自己颤抖的手。咬着唇瓣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后才上前去将他的身子扶正,开始给他更衣。他连颈项上都是红晕,分外惹人怜爱。云烟叹了口气,低头解衣的动作更轻了。费劲力气好容易脱下他的外衣外裤和靴子,先拉了薄被给他覆上腹部,怕他着凉。
又往蒙古包外走去,想去邻近小顺子和侍卫他们的小蒙古包取他们准备好的热水。在草原上,热水可是太稀有了。也就只有康熙皇子这样的身份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吧。
走出蒙古包,向门口两个侍卫笑笑,往侧面走。清风拂面而来,云烟才发现自己在内室几乎缺氧,鼻端似乎还满满的都是胤禛身上的气息。她闭了闭眼睛,良久,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待继续抬脚未落,竟吓得心漏跳的一惊!另一侧面堪堪走出来一个身形俊朗的男人,他的眉目迎着微弱的火光,一点点的惊艳人的眼睛——
“给八爷请安”
云烟立刻恭敬标准的福着身子行礼,自然的低着头,其实内心已经在颤抖。
胤禩没有说话,也没让她起来,只是静静站着。他酒量虽好,但喝的的确不少。
他漂亮的眉峰好比远山黛青,微微一动就是倾国倾城。他美丽的眼睛像秋日的塞纳河一样迷人,高挺的鼻梁形状完美的似雕塑里的东方美男子。更不用看那唇,那手,那人……
淡淡的酒气,混着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这个男人生而让人赞叹。
又是沉默,总是沉默。
“八爷,奴婢冒犯了,奴婢要去为四爷取热水,可否容奴婢先行告退?”没有等很久,云烟几乎维持着没有波澜的低声主动开口,口吻谦卑又温顺。
“为什么流泪”胤禩冷不丁的开口,声音及轻,温柔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回八爷,奴婢没有流泪。”云烟的回答显得很平稳,其实内心惶然万分,几乎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
话音未落,竟见他低头更向前近来,吓得云烟忙后退,慌乱中被脚边一绊,竟然硬生生的跌在草地上。
胤禩忙伸手扶上她孱弱的肩头,想将她拉起,而云烟只是躲。他站着,她跪坐着——
“八爷,奴婢求您……”她的眼中一片惶然,眼底的神色几乎让人心生疼痛。
胤禩就那样看着云烟,分不清眼神里是什么。
终于,他还是背过身。
“你走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略微的沙哑和压抑。
当云烟端着热水回到蒙古包内时,胤禛静静地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云烟上去,小心翼翼的擦洗他的身体,没有一丝的马虎。细细的拂过的他的眉目、手心、脚心……仿佛没有天长地久,不会海枯石烂,只有始终如一。
入夜,云烟静静蜷缩在胤禛所躺大床脚边一侧的软榻上,像一种很小的动物一样紧紧地蜷成一团。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姿势这样才能多获取一份安全感。
许多事情,没有为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弄清楚世事的真相。
许多平凡的人们,有的只是不可逾越的命运。而她,在这个时代里,无路可走,只愿静好。
秋狝的号角
夜里的胤禛睡的偶有不安稳,酒喝多了睡着就叫热,一热就踢被子,领口系着他就拉,拉不开就些懊恼的喘息:“云烟……”
云烟睡的浅,忙爬起来去他身边,摸黑帮他解颈下的纽扣。
“还热”他又微微翘着唇叹息。
云烟无奈的去摸床头的扇子,草原上的夜里哪里还热,看来还是这酒的后劲大。只能哄着才行。
“四爷,奴才给您扇扇就不热了,睡吧。”
云烟坐在他身边,也不敢扇大,就轻轻的给他扇扇胸膛。又拉拉薄被给覆在他腹部上。
胤禛哼了一声,像小孩子抗议盖被子一样。
“四爷,就搭一点小腹,奴才怕您着凉。”云烟忙轻声哄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
胤禛翘翘唇竟也乖顺的不动了,云烟帮他掖掖被子,调了下枕头,缓缓轻轻的扇着细风,渐渐他的呼吸平稳下去。
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常。胤禛的精神一点没受前一天醉酒的影响,云烟也是照常恭敬的服侍。
只是,云烟有时在无意碰触到胤禛眼神时,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瞬间不免心间一跳,但也会被她很好的缓和下去,不去思考许多,面上也从不显出,本分的做事。
康熙在帐内常常会晤各部的蒙古王公,皇子们也常去一同陪客。不过几天,就传出十阿哥胤誐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丹珠的联姻喜讯。丹珠被康熙指婚给十阿哥胤誐做嫡福晋。也算是皆大欢喜。毕竟丹珠开始一眼看上的美男子八贝勒胤禩是去年已娶过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为嫡福晋的,再怎么就算去了,也是个侧福晋而已。何况,八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