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项……项链”我的嘴张张合合,气若游丝,无力的手尽力指向我怀里。
“别说话!”他的指尖轻轻止住我的唇,有些许凉意地直接传递到我的唇上。
我略微点点头,承诺的事情终于做到了,阿瑞斯的水晶项链终于可以完璧归赵,我在心中默默念着,安心地闭上眼睛。
我做了一个十分香甜的梦,梦中我从酷热的沙漠来到白雪飘荡的国度,我似乎一直被人紧紧抱在怀中,所以即使周围的寒风凛冽,我依旧没到感受到一丝寒冷,有薄荷清香的手指隔一段时间就会探到我的鼻翼,似是在试探我的呼吸。
身体有些颠簸,像是躺在马车里。如此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不知天明,不知黑夜。
我终于醒来,稍稍抬眼就看见在我身边睡着的阿瑞斯,白如雪色的纱帐下,他伏在床头,只能看见侧面安详的轮廓,我的指尖微微在他握紧我的手心移动,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见我醒了,双眼立刻散发出异样的光芒,嘴角平添了一抹惊喜的笑意。
银色的失落(7)
“娜琪,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阿瑞斯,你的伤完全好了吗……”
一觉醒来,我完全没有昏迷前的虚弱,俨然一个健康宝宝。
“娜琪,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而且最让我佩服的是你的坚强。”
“呵呵。”
我羞红了脸干笑几声,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阿瑞斯的赞赏,尤其是他热切目光下的深情让我恍惚到以为是错觉,他竟会这样对我笑,还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关切。
“娜琪,对不起,我伪装成撒其拉的平民亲眼看见你与赫兰特很亲密……后来又听说赫兰特要将你封为王妃,我以为你……所以我离开了撒其拉。”
“你以为我爱上了赫兰特?所以你选择了离开?”
我惊异地睁大眼睛直视阿瑞斯,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见了我和赫兰特的亲密举动,他误解后就带着属下离开了撒其拉,而我对此毫不知情,虽然不曾指望阿瑞斯对我不离不弃,但此刻知道他违背救我走的承诺而离开还是有些失落,我讨厌不被信任。
“但是后来我的人密报你请求赫兰特王释放了所有战俘,我知道自己误解了你,所以就折返回来找你,没想到在沙漠中遇见昏迷的你。”
“你真的以为我要做赫兰特的王妃?”我不想再度让阿瑞斯误解,于是解释道,“其实,赫兰特以为我是你爱的人,也许是一种奇怪的心理作祟所以才要我做他的王妃,他真是很笨是不是?阿瑞斯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平凡的女孩,那个自大王,我已经跟他解释很多次了,他还是一意孤行,又或者,他是看上那个所谓的生命女神的号召力,但是,阿瑞斯,我真不是你们所说的生命女神,一切都是巧合。”
我一口气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睁大了眼睛等待阿瑞斯随声附和我的推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急切需要人认同赫兰特并不是真的爱我的想法。
“他是爱你的!”
然而阿瑞斯的口中却飘出五个我以为是幻听出来的字眼。
“阿瑞斯,你是不是少说一个‘不’字?要不然就是拿我开玩笑!”我极力希望阿瑞斯因为我的启发而翻供。
“因为你带着取下的项链来找我,当初是他为你戴上的,我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爱你,而且是深爱。”没有想到阿瑞斯后面的话更让我大跌眼镜。
“阿瑞斯,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也学着协默耳说这样的话,赫兰特,他怎么会真的爱上我,我和他一直都是对立……”
阿瑞斯一直都给我稳重踏实的感觉,和他对话让我不知不觉有种心虚之感,我似乎一直都在自我欺骗。
“娜琪,你知道吗?我好后悔,我第一次把守护之链给你的时候应该亲手为你戴上的。”
阿瑞斯突然打断我的话,他别过脸说完这句话,而后又转过脸来带着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
“啊?”
我张大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瑞斯并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他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我的领悟力顿时打了个死结。
提尔雅国,是巍然屹立在沙漠之外美丽繁华的都城,冰雾缭绕,宛如仙境。这里被世人称作冰雪之国。
抵达提尔雅之后,我被暂时安排在阿瑞斯宫住着。同样是王者的宫殿,自然有着类似的王者气派与威严。最初的几天,我总是有种被抽离现实的错觉,每天清晨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总是以为自己还躺在赫兰特宫的床上,脑子里挥之不去曾经与赫兰特共眠醒来的场景,就连他当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我竟然都牢牢记着,然而当我从床上坐起眺望窗外的皑皑白雪,冷风穿过我的领口吹到我的锁骨上时,我又清醒地认识到这里不是撒其拉国,这里是阿瑞斯的国家提尔雅。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银色的失落(8)
我一次次告诉自己就把在撒其拉遭遇的一切当做一场噩梦,所幸现在的我依旧是完整无缺的娜琪,没有多一个胳膊,也没有少一条腿,赫兰特并没有伤害到我一丝一毫。但是离开后的这些日子我心中的不舍与空虚又反复证明了这场噩梦真真切切地掠夺了我的某种快乐。我不愿承认却不能不承认我甚至有点想念那个被金色光辉环绕的邪魅男人,他的笑好美,尤其是那笑中只蕴含温柔的时候。
阿瑞斯说赫兰特是爱我的?这是真的吗?还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我带着项链逃跑,赫兰特该恨我恨到想掐死我吧。天哪,我不想去思考了,怎么总是和赫兰特有关?好烦,赫兰特一笑一怒的神情就像是在我心中生了根,一直在我脑海中循环往复地来回穿梭。
我的心烦乱不已,一个人在阿瑞斯宫殿的回廊上来回踱步,不经意间抬头,视线正对上对面回廊里半倚在木柱上的提尔雅王——阿瑞斯。
他银色的发在飘零的细雪中飞扬,不知名的粉色花瓣被风雪卷着在半空中浮动,静谧的周遭因他的存在似乎都跟着慢了一拍,我微微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清朗温柔的微笑顿时映在他脸庞,细碎的短发时不时半掩住他的蓝色眸子,一种安静的美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阿瑞斯与我对视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打破沉默:“娜琪,自从你醒来,好像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项链明明就是要归还你的,但是我总是有种犯罪感,一想到赫兰特,我就感觉是自己偷了他的东西。”
天晓得该如何面对温柔优雅的阿瑞斯,我所能回答的也就是我脑海中最含糊却又最真实的答案。
“娜琪,从我们最初的相识到现在,你变了许多,以前的你皱眉只因有烦恼,而现在,你的眉边除了烦恼,更多的是哀愁,是不是因为他?”
“当然因为他啦,天天对着个暴君,害我整天担心脑袋搬家,怎么能不愁啊?”我故作调皮地对阿瑞斯笑,希望他不要再揭穿我。
“娜琪,你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和我母亲很像。”
“真的吗?那我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的母亲!”成功转移话题,我笑着接话。
“可惜没有机会了!”
“怎么了?”
“她已经去世了!”
“对,对不起!”我很抱歉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查看阿瑞斯的神色。
“没事,我还可以经常去看她!她现在的样貌和生前一模一样。”
“啊?”我吃惊不已,听不懂阿瑞斯话里的意思。
“她去世后,老巫师桑耶用药水将她的身体完整保存,她的容颜也不会腐烂。”
“真的吗?”我很惊奇地问道,不知不觉提高音调。
“明天陪我去米雅雪山好吗?我母亲现在就安放在那里。”
“没问题!我也很好奇你这么英俊你的母亲该是个怎样的大美女。”
“她很温柔,虽然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没有对她的爱情妥协,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人分享她的爱人。”阿瑞斯的视线随着满天的飞雪飘零到不知名的远方,回忆的人总是沉浸在难中遥远的世界里。
我想起赫兰特的生母当初爱上了提尔雅国的老国王,也就是阿瑞斯的父王。上一辈的爱恨纠缠,如今害苦了两个王,他们童年的回忆都因为自己的母亲而痛苦。虽然我对阿瑞斯母后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是从阿瑞斯的话可以推测她是为情而苦,而且用死亡拒绝不忠贞的爱情。
银色的失落(9)
“阿瑞斯……不要这样……我喜欢看你笑起来,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可爱到冒泡泡!”
我看着阿瑞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悲伤,不由心疼起来,真希望自己此刻变成一颗开心果,一个温柔儒雅的男人蹙眉真让人揪心。我甚至拿出哄孩子的语气,终于引得阿瑞斯没再继续刚才的悲伤情绪。
“你看,那就是米雅雪山!”
“好像仙境!”
我惊叹道,视线顺着阿瑞斯手指的方向,极目远暸,在落日之处发源地,有层峦叠嶂的山峰,雪白的山峰轻淡缥缈,遥远而又神秘。
“看起来它很遥远,其实,当你到达山顶俯视整个提尔雅时,你会觉得整个提尔雅都在你的眼前,触手可及。”阿瑞斯同我一样遥望米雅雪山,而且还在我耳边发着感慨。
“好,明天我就陪你去看你母亲。”
我笑着回答阿瑞斯,只希望他快乐。
“谢谢你。”阿瑞斯很真诚地看着我,眼底是透明的感动。
这样一个安静的国度,冰雪已经冻结了太多的喧嚣与污浊,我们沉默着眺望远方的米雅雪山,呼吸着一种叫做默契的温暖气息。
“阿瑞斯,你是我娜琪的好朋友,记着,我只希望看见快乐的阿瑞斯。”
“嗯!”阿瑞斯没有再多说。
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后来的阿瑞斯总是给我他最快乐的样子,即使那快乐微笑的唇边抽动着悲伤落寞。
旭日东升,我随阿瑞斯的提议去游玩提尔雅最著名的米雅雪山。
因为我受不了随时随地都有一大群人跟着,于是和阿瑞斯商量只要一场属于两个人的旅行。阿瑞斯没有多加思考就准许我的要求,在场的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一件他们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自从被误认为是生命女神,我早就对如此惊异的眼神见怪不怪了,索性忽略他们,欢欢喜喜地随阿瑞斯出了宫门。
整个提尔雅王国被双层雪山环抱,以阿瑞斯生母命名的米雅雪山是在里层的大雪山,外层的阿瑞雪山一直以帝王的姓氏命名。这两座雪山高耸入云,绵延数千里,被提尔雅的子民奉作守护他们家园的圣山。
米雅雪山连绵的雪峰披了一层灿烂夺目的光,有形态各异的冰塔林,还有覆盖其下纵横交错的暗河。
最让我赞叹不已的就是景色壮观的冰瀑布,无数块巨大且光茫四射的冰直泄而下,仿佛一道银河滑落。冰崩时,冰体间的撞击与摩擦,一时蓝光闪烁、山谷轰鸣,千千万万的冰块滑落着、飞溅着,扬起漫天雪雾。
我不知道阿瑞斯为什么急于带我来米雅雪山,我问阿瑞斯,他却只是嘴边含笑默然不语,雪山上的景色比海市蜃楼还要美上万分,每看到一个雪山上的旷世奇景,我都要大叫惊叹,而我回过头时总能察觉阿瑞斯默默注视我的眼神。
“我累了,阿瑞斯,我们回去吧!”本能地想逃避阿瑞斯灼热的注视,所以我提出要回去。
“我们很快就到了!”阿瑞斯似乎看见了什么,满怀欣喜地拉着我在皑皑白雪上奔跑起来。
冰峰在蓝天丽日下分外晶莹耀眼,光滑如镜的冰面上霞光万道,灿烂夺目。冰川上的融水,时而曲折蜿蜒于冰雪之上,时而直流入冰山腹内。
沿着冰川直到冰水断流的地方,出现一个隐蔽的冰洞,通过冰洞里的隧道,阿瑞斯拉着我一直走到冰川底部。
洞外寒风酷雪,洞中的景致竟是别有洞天,恍如仙境的水晶宫殿,十颗光芒四射的夜明珠按一定位置摆放,本该漆黑的水晶宫殿亮如白昼,宫中各处都有形态各异的冰雕,有着人工修造的痕迹,洞中巧夺天工的雕饰让人目不暇接。冰雕的动物和花草栩栩如生,甚至就连宫女奴仆的冰雕都是入木三分的神似。
银色的失落(10)
“娜琪,过来!”
阿瑞斯站在不远处唤我,而我正被一个个冰雕吸引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他一出声,才让我安定下恍惚的心神,我走向他站立的地方。
“哇!好美……的……女人!”
我再一次惊叹,眼前的透明水晶棺里躺着一个犹如睡美人般精致的女子,即使站在远处,水晶棺透明的侧面也足以将她的美一览无遗。一袭黑色束身长裙,将她曼妙的身段展露无疑,静静欣赏,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一种高贵的风韵。
我依然觉得风姿绰约的她并不像一个死人。她的脸色并不苍白,肌肤如雪,容颜娇嫩。红润的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银色的长发被束成高贵的髻,细嫩的玉手在腹部交叠。
细细观赏,发现阿瑞斯的五官中一些柔美的曲线完美地继承于她的容貌。
“她深爱着我的父王,却得不到他完整的爱,于是当那个女人背叛撒其拉国来到提尔雅时,我的母亲服毒自尽了,她无法容忍被分割的爱。那年我还是个孩子,母亲嘴角溢出黑血,她死前不停梳理我的发,一遍遍告诉我,将来要做个专一的王。”
阿瑞斯说着说着就屈膝跪在了水晶棺旁,双眼迷离地凝视着他的母亲米雅王妃,悲伤的神色浮现在脸上。我感受他的痛苦,于是也跪下身伸手抚过他的后背,想要平复他激动的情绪,他猛一转头看着我,眼底透着无助。接着阿瑞斯双手用力将我搂入他怀中,我的手尴尬地停驻在半空中。无法忽略他刚才孩子般无助的眼神,我想他现在只是想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所以我默然地接受了他的拥抱没有拒绝他。
他抱住我的动作很温柔,似乎怕我被他一时的不理智而伤到半分。我很感动,心中暖意肆虐,即便在他最难过的时刻,他也会照顾我的感受。我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开始轻轻拍他的后背,希望借此回报他并且安抚他的心情。想到儿时母亲总是轻拍我的后背哄我入眠,我不禁也跟着阿瑞斯追忆起自己的母亲。回到我的世界的希望一直很渺茫,有种绝望的无奈侵袭我的心绪。
结果我没能安慰好,反而因为想起自己的母亲而稀里哗啦地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是我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