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只觉得自己心头一惊,额角仿佛被人顶住,突突地疼着。
陆枭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缓缓开口,“阿达,小心点,接好,用这玩意儿浇花,肯定很不错。”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叔刘源也面色一沉,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刀疤强死命地挣扎,却让阿达等人死死按住,左手按进桶里,只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是鲜血,溅在桶壁上。
原本还狰狞的脸此刻血色褪尽,还不到一分钟,纪泽知道,这是由于极度的惊吓,而不是缺血形成的。陆枭懒洋洋地开口道,“阿达下手一向很精确,这个伤口,可以让你得生命持续二十分钟。刀疤强,要是,你现在开口,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还来得及。”
纪泽强忍住心惊肉跳的感觉,从陆枭的面上淡淡扫过一眼。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魔鬼——浅碧色的眼睛,锋锐犀利的眼神,毫无温度。
沈叔的侄子和刘恒就站在刀疤强旁边,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软骨头的沈全已经吓得两腿战战。“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音在暖暖的,带有些许温度的玻璃室内响彻着,稀薄的阳光透过毫无遮拦地玻璃,肆无忌惮地投射进来。
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表情,宛如戏台上的各种脸谱。
任何一个人,听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流走,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鲜血流出来,都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这不仅仅是生理折磨,更是精神压迫。终于,刀疤强受不了恐惧般地开口道,“大少爷,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陆枭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对阿达说道,“阿达,先按住他伤口。”
这下众人总算明白,最近一段时间为什么陆氏的生意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被谢家抢走,并且有时候他们放货的仓库总是会引来缉私局的人来扫荡。刘恒和沈全这两个纨绔子弟除了游手好闲不做事还酷爱赌博,一去澳门一夜输个几百万没有问题。然而,再多的钱也禁不起这种输法,谢九安倒是非常热心地替他们还了赌债,但是,代价就是要他们替他做眼线。而刀疤强,其实一早就是谢九安的人。
沈叔和刘恒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平时仗着是元老,一向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但眼下却没了声音。纪泽方才明白,抓内鬼不过是一层意思,陆枭真正的意思,应该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果然,陆枭倒是毫不在意地对沈叔和刘源说道,“沈叔,刘伯,沈全和刘恒的命,看在你们跟我父亲出生入死的份上,我留下了。别的我也不说,相信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对得起我父亲,对得起陆氏这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虽然刚回来,但是也不希望你们和众兄弟的出生入死毁在几个害群之马手里。”
一番话说得沈叔和刘源毫无招架之力,更是面面俱到到让帮派里人的露出几分钦佩之色。纪泽深吸了口气,原本清亮的瞳仁更加深了一层深色,这个陆枭……
陆枭却没有趁机说些树立威信的话,今天的火候就到此为止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一向拿捏得很好。
优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枭回头见纪泽一声不吭,面色没有来时的那么好看,语气关切地问道,“小纪怎么了?温室内不应该觉得冷啊?”纪泽努力放松自己,扯出一个笑容,轻轻按着自己的胃道,“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室内的温度,氤氲着浓重的血气味道,陆枭想到纪泽的胃病,于是对纪泽说道,“戏也完了,我们回去吧。”
阿达冷漠地抬头,“枭哥,那这个人怎么办?”
陆枭温和地笑了笑,“把他手筋脚筋挑了吧,丢到仙人掌地里去。明天血就该流进了,毫无价值的罪人,留着也无用。”
说罢,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带着纪泽率先出去了。
冰冷的空气,却让纪泽如同久旱逢甘霖之感,他深深地吸了几口,面上的苍白褪去几分。前面一步一步走向车子的身影,高大从容,仿佛走的不是乡间小路,而是正在往世间最高处登临。
用还带有人的温度的鲜花浇花……那些美丽的鲜花沾染腥热的鲜血……
从未见识过的残酷邪恶。
纪泽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往常的缄默淡定。
陆枭,自己一定要亲自将这种邪恶绳之以法。
一路无话。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正是放学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学生正骑着自行车嬉笑追逐着从车外擦过。还有接学生的车,三三俩俩步行的,不甚宽的路终于被堵得水泄不通。路边,各种小摊小贩也摆了出来,陕西凉皮儿,肉片,热干面,还有刚出锅的粽子。
一个中年男人正戴着蓝色尼龙袖套将一个个粽子剥好,装进塑料袋里递给围在周围的学生,热腾腾的白气从那口锅里蒸腾开来,纪泽在车里仿佛都能闻到那粽叶混合着糯米的清香。
陆枭转头就看到纪泽的下巴窝在灰色围巾里,眼巴巴望着粽子摊的摸样,柔柔的短发温和地服帖着,让人想要有轻轻触摸的冲动。
“可惜不好开车门,肚子饿了么?我们就快到家了。”陆枭笑了笑,声线带着点沙沙的味道。
纪泽腼腆了笑了笑,连原本沉静的黑眸都带上了一丝渴望,“确实有点,枭哥做的饭很好吃。”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来了s市才知道原来粽子有那么多花样,我有次一下子吃了五个,结果,胃疼得差点进医院。”
陆枭笑了笑,不知为何,他现在很有下车买一锅粽子的,然后,就像讨好贝壳一样,讨好眼前的人。
终于挪到了别墅,陆枭跳下车,见纪泽正将自己的围巾解下。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戴着自己的手套,穿着自己的睡衣的摸样,还有那灰色的围巾裹着白皙下巴的摸样……陆枭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因为……看着这些摸样的纪泽,他会欢欣雀跃。
“围巾好好系着,跟那手套是一套的,都送你了。”陆枭边走边说道,不再看身后的纪泽。
这个沉默又带着温顺的家伙,陆枭不知道为何,不希望看到他有任何拒绝自己的意味。
厨房里的阿达正熟练地切着西红柿,晚饭果然有一碗颜色鲜艳味道也很鲜美的西红柿蛋汤,加了干贝,肉末,紫菜,香浓不已。
纪泽不由地想起下午的一幕,顿时,食欲全无。
陆枭在电脑前忙碌到深夜,从卧室里出来打算到下面取一杯白葡萄酒喝。左手边就是纪泽的房间。有灯光从门缝处若隐若现出来。
他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走廊里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眼神隐藏在阴影处让人窥不得其中意味。
“啪嗒”一声,轻轻扭开。
听到动静的贝壳紧紧跟上来粘着主人。但这回主人却没有理会它。
陆枭走进房间,这才发觉纪泽没有快暖气,床头的柔光正散发着静默的味道。纪泽的手里正拿着一本书,有些扭捏地倒在枕头上,人却是睡着了。
陆枭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头,把书放好,轻轻地将纪泽的手放进杯子里,关掉床头灯,“滴滴”两声开了暖气。又抱起贝壳,方才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里里只剩黑暗。
还有一双终于睁开的,清亮敏锐,却略带疑惑茫然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那个谁说咱有无数存稿滴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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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傲娇了,再霸王,我就当后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累到吐血爬走的某人留。。。。。。。。。
8
8、第 8 章 。。。
纪泽逐渐融入了迦南的生活。
自从“揪叛徒”事件后,陆枭便没有从迦南出去过。每天兴致勃勃地起床,做早饭,然后喂贝壳。当吃了早饭之后不久,一天的花贩子生活也就开始了。
对于前来购花的顾客,他总能给对方介绍到满意的,并且对各种花的历史来历甚至某些花的功能都了如指掌。偶尔他也会帮着阿达打理院子,除除野草,给院子里得花浇浇水。
贝壳依旧与之不对付,阿达依旧很冷漠,带着耳机听歌是他最大的日常活动。
陆枭,依旧对他好得不得了。
日子平淡地让纪泽恍惚起来,这到底是在黑帮呢还是真的只是在卖花。然而,那天陆枭下命令挑断手筋脚筋当化肥的冷酷摸样一直明灭不去。
最平静的海面下,都有力量大到惊人的洋流暗涌。更何况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纪泽当然不好意思继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会让他有种强烈的错觉,自己是给陆枭当保镖呢,还是陆枭其实是来给自己当保姆的?
于是当楼下的咖啡机嗡嗡作响的时候,纪泽也出现在了吧台。陆枭一抬头就望见精神奕奕的家伙,红色黑条的衬衫领子搭在灰色毛衣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儒雅,还带了那么点英伦风。实在是,那天陆枭将人送过来的纪泽东西帮忙整理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单身汉是有多么不会照顾自己。
例如,一件冬天大衣,纪泽买了黑色,灰色,藏蓝色同款三件,轮流着穿。于是陆枭以自己衣服太多根本就穿不了为名义送了很大一部分给纪泽,当然,在送之前陆枭手脚麻利地将各种吊牌和标签都剪掉。并声称,衣服实在是很多,就算纪泽不要,自己也要为了节省空间都丢掉的。
当笑容带着尴尬的纪泽抱着自己的衣服回到房间时,陆枭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小时候在国外的中文学校念书时,有个华侨老先生教自己的一句诗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与子同袍,是否能结同心。
陆枭将咖啡倒出来,对纪泽点点头,“我就说,肯定很好看。”
“枭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虽然没有你那么会做饭,但是我还是会做点其他的。”陆枭想了想,他可不愿打击纪泽的一片热心,并且,能够跟他呆在一起,就觉得身心无比舒畅,何乐而不为呢?
“你来烤面包,我把这些火腿什么的弄好,今天早饭吃三明治,怎么样?喜欢么?”陆枭的衬衫袖子高高挽起,半敞开的胸口音乐露出健壮的肌肉。纪泽瞥了一眼,却突然想起自己自小练武上警校,怎么还是一副小身板。
吧台与餐厅并没有与花店的主体部分隔开,空气里飘来淡淡的清香,纪泽说不上来但是却十分舒服。这里的七点多,即便是冬天,也开始亮堂起来。贝壳盯着一个黑色的脑袋钻进饭盆里就没见它抬起头来。
花香弥漫着面包和咖啡的香气渐渐在四周弥漫开来,像水波缓缓荡去。纪纪泽想起小时候自己上学在路边买豆浆馒头,然后一个人背着书包吃着早餐去上学;再后来上了警校,每天早上听着起床号音迅速从上铺爬起跳下,穿好衣服出去练操,一身臭汗地挤在食堂里和同学们狼吞虎咽的情景。
恍如隔世。
是不是,在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做早饭吃早饭的情景就是这样?温暖而惬意。
然而,所有经历的锻炼与汗水只为了穿上那一身湛蓝色的警服,潜伏三年,只为一夕。任务完成后,应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上那身制服了……
这样的温暖与惬意,又能如何,何况,那只是自己以卧底的身份骗来的。
纪泽不再多想,安安静静地将面包加热,递给正在削黄瓜的陆枭。
他伸手过来,他便去接。
手上的冻疮都褪地七七八八了,一双修长的手显得晶莹玉润。
触到他的手指是微微的温热,指尖有些许湿。。。。。。更有带着些许的面包的麦香。
这些触感清晰地直直嵌进陆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纪泽将陆枭给自己早已热好的牛奶端过来,在餐桌上坐定,而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阿达今天怎么不在?”陆枭做好的三明治在外面涂上一层草莓酱——这是他琢磨出来的纪泽喜欢的吃饭,“他今天一大早就走了,有事情派他出去了。”
纪泽点点头不再询问,什么该问什么该说,这是自己必须掌握的一个度。与纪泽相识已经将近一个月,陆枭不知道,自己到底与他之间是什么样的距离?他总是渴望靠近,而看似沉默安静的纪泽,温润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与他外表不大相称的倔强。
他突然想起去年看过的心理学书籍的一个章节。陆枭见纪泽放下牛奶杯子,于是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两口,将报纸翻到下一页,同时在他专心致志看报纸时陆枭的咖啡杯子没有放准,向着纪泽的牛奶靠近了点。
纪泽正跟趴在窗台上的贝壳大眼瞪小眼,听到咖啡杯放到玻璃桌上清脆的声音,将自己的杯子移了开来。
当与人相处时其实最难掌握的是距离,陆枭方才想起自己看过的冷读术的知识,于是用了最简单的一招来确定自己与纪泽之间的距离。假装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杯子移近对方的杯子,如果对方没有移动杯子的话,就可以说两人的距离感缩短了。 如果对方又默默把杯子移开的话,就表示他觉得两人还是维持现状就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陆枭的眼睛眯了眯,眼神暗了几分,却又自得地一笑,看来,还是我心急了点,没事,慢慢来。
最厉害的猎人,其实是最有耐心的猎人。
纪泽将定好的花交给快递,掏出手机看了看,正是十点。于是他对在坐在沙发小心翼翼包装花束的陆枭说道,“”枭哥,我想出去买粽子吃,你要么,我多买几个。”
陆枭将叶子剪下,对纪泽开朗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