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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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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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老弟,你这是干啥哩,有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第68节:第二十一章(2)   
国跃说:“半夜里来打搅老兄实在不美,主要是机关里都是搁过伙计的老弟兄们,我怕喝酒,不想见他们了。曲广远县长交代我,别打电话,晚一点来,跟老兄好好拍拍。” 
我说:“有啥想法,你就给我直说吧。” 
国跃说:“咱们弟兄虽然没有在一起混过,但我早就听说老兄的为人是没有说的。这乡镇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在这里管了几年计划生育,确实有毛病,有一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书记跑事,省市抽查,慰劳村干部,都是要花钱的。听说你们要查前两年的账,我就是请老兄给予体谅和担待一点。” 
我心里好笑,这不是不打自招嘛,这小子一定假公济私,从中捞了不少好处。既然广远有交代,这事情更加明了,机关里早有传言,说广远能当上县长,国跃有一半功劳。现在看来,真的是有功有劳,有功有“捞”了。于是,就故意卖了个关子,对他说:“下面反映强烈,都告到市里了,先查一查再说吧。我想办法,不会叫弟兄们过不去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往下再说的必要,国跃揣着一肚子焦虑,告辞而去。我估计,他和广远,在事情结束之前,肯定吃不好、睡不香的。 
世界上好多的人际交往,常常出现没有办法互相沟通的情况。在翻晒计生办账目的问题上,我对任何人也没有明说是查前任毛病的,当然没有必要向广远县长汇报。我自以为在吕书记安排的事情上处理得是恰当的,却中了“好马也有失蹄之日”、“智者千虑,终有一失”的老套。既然广远安排国跃来见我,查计生办的账我又不打算像娶媳妇那样大操大办,应当给人家吃个定心丸才对,不信尚国跃这个信使不把信儿捎到广远的耳朵里。过于原则的话说不得,一个关子卖得不打紧,却买到了一个更大的没趣。 
国跃走后没有几天,曲广远县长就带着一干人马来镇里检查乡镇企业工作。我去迎接他时,连手都不给拉一下,就那么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回到曾经是自己的领地里,根本不把现任书记放在眼里。在迎、陪、送的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放脸。更为严重的是,吃饭时,不沾一滴酒,要求我们下午召开扩大党委会,他要参加。这是我在灌河镇几年中唯一的一次县级领导直接召开的乡镇扩大党委会。 
下午,曲广远县长熟门熟路,进了会议室,一屁股坐在我坐的党委书记的正位上,我知道他有气是冲着我来的,心里暗暗骂道:“真他妈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接着,他就开腔,对老同志们客气了一番后,滔滔不绝,讲了他在这里的两年多里,乡镇企业如何得到迅猛发展,现在看看,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岂止没有进展,简直是在大踏步地倒退,这是县委、县政府所不能容忍的!“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乡镇企业上不去,灌河镇就没有希望。这一届党政班子,无论如何要继承前几任班子的工作思路,一任接着一任干,一张蓝图绘到底。然后,全然不顾当时的大气候,根据他在任时的做法,就乡镇企业如何搞,大一二三四,小1234,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指示。一口气讲了一个多钟头。激动时,站起来用手直敲桌子,大概觉得我也许并不买他的账,只是在气势上压倒我。后来,说话的语气才逐渐缓和,思路从乡镇党委书记回到了副县长位置上。 
会议上,我知道同志们一定会觉得他做得过分,看他讲话时,底下的小动作就感觉出大家都没有认真听。我本来不打算讲什么,以免把斗气的行为变得白热化。但觉得他的气焰过于嚣张,就临时决定回敬他一下。你给我“下马威”,我杀你个“回马枪”,以免让同志们觉得我太软,太好拿捏,对我以后开展工作的威信、力度不利。我毕竟是现任书记,你不可能也不会住在这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座的都是我的人,我能叫你的盛气化云烟,叫你的高调子成为零。 
于是,我接着他的话茬开始讲话,给他来了个抽象地肯定、具体地否定。我说,感谢我们的老书记、现在的曲县长对我们灌河镇工作的关怀和支持,这一场乡镇企业急风暴雨式的检查,是对我们工作的鞭策和促进,曲县长“代表”县委、县政府做出的指示极其重要。然后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县委“爱民富民工程”的核心内容和实质、从当今国际国内经济形势、从全镇乡镇企业的报表数字、从几个金属镁厂和金矿那一屁股青菜屎如何揩净等等,用肯定的言辞全盘否定了他的指示。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我以为他会反驳,做好了吵架的精神准备。也不知是他有涵养,也不知是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知是我软中带硬、事实确凿的言辞无懈可击,也不知在场的都是最了解底细的人,他无法辩驳。反正他是一股劲儿地吸烟,脸朝上仰、眼向上翻,烟雾都是往上边吹的。我也一气儿讲了半个小时,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即收,不征求他的意见,就宣布散会。 
送走他以后,回到办公室,心里仍然有气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妈的,老子在这里给你擦屁股,你还尿老子一头! 
正在愤愤不平时,几个同志进来,我知道他们也看不惯广远的这种做派,有意来安慰我,就好像没有那事一样,哈哈一笑,给大家开玩笑。 
退二线的老镇长孔祥顺说:“贺书记,你就是和曲书记风格不一样。他这个人架子大一些。过去,只要是从外边回来,进大院一下车就是‘啪啪’跺脚,然后大呼小叫,给人以地动山摇的感觉,你回来总是不声不响的。” 
通信员小马插腔说:“可不是嘛,过去,曲书记出去尿一泡,也都把门锁上,贺书记屋里的内、外门整天都是敞开着。” 大家就这样比了一会儿领导风格,散了。 
等计划生育的账目清理以后,我和纪委书记牛振山到县里做了专题汇报。结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我心里很清楚,要按照广远老兄的做法,整他一下也不亏。但事情绝不能那样办。如果下任上台就整前任,久而久之,必然形成恶性循环,天知道,我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人们怎么告我? 
直到机关的院墙已经垒好,有一天又是个周末,广远给我打电话,要我和刘镇长、平奇、春跃和振山几个副书记专程回去聚聚。到了县第一宾馆,广远见了我,上前就是拥抱,连声说:“老弟政治成熟啊!”于是,杯酒下肚,前嫌冰释。我倒觉得,不是自己政治成熟。从对“历史负责”到“政治成熟”的全过程来看,倒是体现出人家广远老兄才真正有一股政治家的气魄和风度。 
正是:敬神莫敬屁股后,灭火要在冒烟前。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69节:第二十二章(1)   
第二十二章 
废金矿费劲四镁厂不美 
想发财破财仨单位落单 
其实,擦屁股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整个秋天乃至延续到以后的两三年里,一个公主岭金矿和四个金属镁厂都存在很大的工作量。牵涉到的几个村的老百姓一直不依不饶,他们得一点闲工夫,就三五成群到政府要说法。按照解决信访问题的途径,“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可在灌河,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不要说“抽薪”,就连“止沸”,也必须靠人民币这个无往而不胜的锐利武器去解决。但天上只下雨下雪下冰雹不下人民币,地上只长树长草长庄稼不长人民币。在镇里“发不了工资只发愁”的情况下,没有丝毫办法,只得使用拖刀之计,拖过一时说一时。总之是按着葫芦起来瓢,上访的苗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顾了这头顾不得那头。企业办马万通主任和十几个工作人员,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上访急了,就要升级。企业办、水利站不给解决,就找副书记、副镇长,他们不能解决的,就找书记、镇长。只要找到了我,这事情一定是大事情,不解决就是“领导咋毬当的”事情。我不可能天天面对群众,一些积重难返的矛盾只能从根本上去找解决的办法。   
先说公主岭金矿,这里占地三百多亩,说是占地,其实占的是荒岗。岗面上的地势比较平坦,东坡是一条深沟。沟内原来有十来亩耕地。 
当年山东省招远县黄金开采公司在这里大有作为的时候,用的设备全是大型机械,在众多威力强大的机器的鲸吞下,不到两三月的光景,公主岭就变成秃头岭。掘土才能见金,秃头岭又被开挖出一个方圆几万平方米的深坑。吃饭还要拉撒,挖出来的废渣当然要有地方排泄。 
公司通过广远书记的决策,在企业办的协调下,与公主岭组的群众签订了一个在下游沟口处泄渣的协议,条款很明确,每年给群众包五千块钱,也就是差不多每亩五十元补贴,泄废渣的地方不是耕地,没有多久,东西贯通,就堆成了一条水坝。若是在大集体的年月里,搞成这样一条水坝,千军万马齐上阵也得拿出至少三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坝内没有积水,土地照样耕种,老百姓的补偿钱等于白捡的,当然上下满意。 
  
第70节:第二十二章(2)   
现在的毛病,就出在条款上有一条明确规定:“当金矿不再开采时,黄金公司负责把这条坝除掉复耕。”因为这条水坝本身不是为了修水库而建设的,根本没有碾压,况且开矿的废渣尽是一些废石,根本起不到蓄水的作用,却因为坝又宽又高年年积水。招远的朋友们,白白扔下几百万,赔得差一点没有裤子穿了,于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撤退,先撤走设备,后撤走主要官员,留守的几个人员,终于在一天深夜落荒而逃。他们除了带走几百斤黄金泥外,还顺便拐走了灌河的几个黄花大闺女。公主岭组的群众补偿问题,一下子失去了来源。水坝内的土地,只能够收一季小麦,秋庄稼一定被雨水淹没,虽然不一定年年绝收,但是对这片小小的充满希望的田野却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复耕的要求,就是公主岭组干部群众的上访动因。颇带有规律性的闹法:一定是在秋天,一定是在雨后,一定是在坝内有了积水。这说明,群众并非是无理取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跑了和尚跑不了寺”,招远的黄金公司杳如黄鹤,再“招”也远了,但镇政府依然健在并且长久地存在。人民政府为人民,人民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我带有关人员前去察看多次,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把这条土石坝扒一个大口子或者掏一个出水洞,让积水能够及时地排泄出去,一点也不影响耕种,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令人挠头皮的是,这条水坝深十来米,宽有三十来米,一点也不扎实,掏洞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决堤才能解决。 
我让企业办马万通主任和水利站叶广胜站长设计并计算了一下,扒开它再砌上护坡,没有三万元拿不下来。可是,镇财政捉襟见肘,上哪里去筹措这笔钱呢? 
见水利站站长在身旁,我灵机一动,问叶广胜:“县里每年给拨多少小流域治理资金?” 
“十来万。” 
我说:“好,就用这个钱救急吧,反正这也是小流域治理。” 
广胜一听,非常着急地说:“贺书记,这可是办不到的!小流域治理是年年都得报项目,针对项目拨款,完成后还要来验收。县里给的钱是指名照帖的,一个萝卜顶一个窑儿。若用在这里,不要说县里不答应,申报项目的村干部也不会答应。” 
我一听心里就有点窝火,一字一顿地对叶广胜交代:“一、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二、钱是龟孙,花了再拼;三、家有三件事儿,哪儿紧先捂哪儿。这几条浅显的道理你懂不懂?县水利局的工作我去做,村里的工作你去做。各个项目都不能砍,也不能降低标准,但都要挤出来一点用在这个刀刃上。你去给各村支部书记讲清楚,算是给党委、政府救急!明年你把这个项目也给我报上去,匀出钱来再补贴给今年挤钱的项目。”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领导说了算”。事办了,也没有见产生多大动荡。 
再说四个金属镁厂。马冲村金属镁厂是一个村办企业,完全是齐长德得到信息之后,用村里自己的积累干起来的,所以起步最早,效益最好,不仅没有包袱,而且还有盈利。正是因为这个厂的一马当先,才引起了土法上马大搞金属镁。广远就是紧紧抓住这一历史的机遇,匆匆忙忙号召招商引资,一下子突飞猛进另搞了三个金属镁厂。 
另一个是供销社的金属镁厂,是县供销合作联社与镇供销社联合投资办起来的。众所周知,在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后供销、商业这些社会上一直认为是最好的经营单位日益倒退,谁在这些单位当头头,都会千方百计寻找生存出路。范城县的供销系统也不例外,就向下属单位提出了“商办工业”、“商办农业”等等一系列号召,层层下了硬指标。 
灌河镇的供销社主任曹长年,本来打算向镇里要一个矿口,一看到马冲村金属镁厂那么赚钱,立即想到要搞这个项目。他找到广远书记一汇报,广远马上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由于镇供销社的自有资金显然不能够搞这样一个大项目,于是,广远亲自带曹长年去县供销社汇报。县供销合作社的领导也少有地雷厉风行,立即同他们一道,到灌河镇参观马冲村金属镁厂。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信心就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几乎倾全县供销社之力,支持灌河供销社投资办厂,一边建高炉,一边派人外出买还原罐,很快就把厂建成投产了,谁知尚未收回投资,就跌进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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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第二十二章(3)   
与此同时,卧牛坡和西关两个村也都是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村,两个村的支部书记积极响应党委、政府的号召,通过在外边的各种关系,寻找合作伙伴。 
卧牛坡村的支部书记郑爱民七拐八抹地找到了鸭阳市客运公司的陈鹏万老总。陈鹏万老总也正在瞌睡,见有人送来了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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