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见他凝望着自己,眼底有着太多的关心,多到她几乎承载不起,不应该这样的,他的眼光容易造成误解,若一不小心,令人对他交付真心,怎么办?
她只是妹妹,不是情人,不可以用那种甜得腻人的目光来令她沉醉。
别开脸,阿雪逼自己不能多做想像,可他扳过她的脸,用他擅长的温柔坚持,教她移不开视线。
他对她笑着,那个笑容里有着太多的宠溺与包容。“你想不想到公司上班?”
“为什么?”
“这样我可以随时随地见到你,而你不会离我超过三公尺远。”品駽立誓,从今天、从此刻起,他再不容许任何人、事离间他们两人。
他的提议很诱人,想到他永远在自己的视线三公尺内,望着他,她眼光闪闪。
“我不懂公司业务。”她迟疑。
“你不需要懂,有我在。”他环过她的身体,像小时候那样,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我去那里做什么?”阿雪一问再问,也像回到好奇的童稚时代。
“去认识舅舅的心血,去看看贺青珩的丰功伟业。”
提到贺青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品駽始终不明白阿雪为什么让他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不过当他发现公司负责人的名字换成阿雪而不是贺青珩时,心底的不满稍稍平息。
“青珩说,公司有今日的规模,你功不可没。”贺青珩相当欣赏品駽,虽然品駽屡次破坏他的夺股计划。
品駽坐起身,盘起双腿,低头望着赖在床上的阿雪。许久,他认真问:“你不气他?”他以为,她痛恨背叛。
“生气可以改变什么?”
“他和你结婚之前,已经和江瑀棻在一起。”
“然后呢。”
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主导了所有计划,没想到自己是贺青珩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人外有人,第一次,她承认自己并不聪明。
“他欺骗了你的感情。”
欺骗是真,至于欺骗感情……没有那么严重。他们之间只是朋友,虽然她一再表明,自己不需要朋友。
“在婚姻的开头,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总要走到尾声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路早就走歪了。婚姻的成功率和失败率是一半一半,我只是恰巧在失败的那一半里。”
“你悲观了,台湾没有那么高的离婚率。”
“你以为持续待在婚姻里,就代表成功?许多人无法离婚,并非是因为还能在婚姻里面找到幸福感,而是累了、倦了,却没有多余的体力改变现况。离婚不是最糟的状况,无能为力才是。
“我很庆幸,自己在二十五岁,还有体力和勇气的时候,结束一段错误的婚姻,而贺青珩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别人不懂没关系,但她还能不知道自己和贺青珩是什么关系?
“听起来,你在替他说情?”
“他是个人才,对蓝氏而言,留下他,对公司百利无一害。”而品駽还要分一半心力照顾自己的公司,她不想把他累出病来,像……她爸爸那样。
“你不进公司,和他的存在有关系吗?”
她摇头。“我不进公司,是因为没必要,那里没有需要我搅和的地方。”
何况,待在品駽视线所及的地方,万一她产生误会,万一她让感情沉沦,到时要轮到谁来倒霉?聪明的人会在错误产生之前修正行为,愚昧的人才会明知错误在眼前,仍一意孤行。
“那是舅舅的心血。”品駽再度重申。“试试看好吗?就当证明,证明你不进公司和贺青珩没有关系。”
她不懂自己干么去证明这种事情,但在他殷切的眼光中,那个“愚昧的人才会明知错误在眼前,仍一意孤行”的论点被她远远地抛诸脑后。都说他这个提议已太诱人了,偏他又用那样迷人的嗓音与眼神,加入说服她的行列……
她竟然点头了!
他满意她的答案,一高兴,直觉地揉乱她的头发,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她也是直觉,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丢。品駽下意识抢过枕头,回敲她一记,她则跪起身,抽过另一个枕头,打上他的头。
他用手臂挡了,她不放过他,跳起来,抓紧枕头连连敲他七八下,而后他大笑、她也捧腹,她的笑让他看傻眼,好久好久了,她冷然的脸庞,不曾出现过真心的笑靥。
回来了,很好,回家了,更好。他发誓自己会一天比一天更努力,将她变回过去那个善良热情、活泼可爱的白雪公主。
他们玩得开心,笑声越来越大,动作攻击之余,加上语言暴力。
“你说有在健身,却练出这种体力,真是白练了。”她嘲笑他。
“看不起我的体力,看来我要好好展示自己的肌肉性能了。”
说着,他作势跳起来,阿雪一吓,向后仰倒。他压在她身上,右手在她胳肢窝里搔痒,她尖叫、她大笑,阵阵笑声传出房门外。
经过很久,笑声稍停,他才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阿雪,我很想你,谢谢你回来。”
又一次,她忘记自己的理论,忘记他们之间不过是兄妹,她在他发射出来的温暖漩涡里,徜徉惬意。
他们都不知道,门扇外头站着一个人,从雪后的故事开头,她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纠结。
她是小燕,那个总是跟在品駽身边,与他形影不离的小麻雀。
她早明白品駽心底的女人是谁,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她很讶异,怎么那份感情还未熄灭?蓝伊雪已嫁过别人,是已婚女人,她从不珍视、看重品駽的感情,为什么他还要持续为她付出?
长久以来,是她留在他身边,和他分享喜悦、成就、孤独和挫折啊……小燕紧咬牙,很是怨恨。
他们的笑声像魔音,一阵阵锥刺着她的心。
小燕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明明比蓝伊雪更早认识品駽,不甘心自己爱他更长久,不甘心到头来,自己的努力竟是换来一场空。
她重重喘息,起伏不定的胸口对应着她充满恨意的双眼,她不会放手的,她早早学会,唯有比人强势才能获得所要的。
换上一张平淡的笑脸,她轻敲两下房门,里面的笑声停了。
她伸手打开房门,房里两人交缠的身躯让她心碎,可她咬紧牙关,笑得一脸无害,甜甜说道:“蓝小姐、品駽哥,楼下有位贺先生来访,是不是……”
发现她,阿雪倏地变换脸色。小麻雀为什么在这边?
“你先下去,我和阿雪马上下楼。”说着,他侧过身,捏捏阿雪的脸颊说:“快起来、洗个澡,打扮得光鲜亮丽,别让贺青珩以为没了他,你过得不如意。”
阿雪没听见品駽说什么,只直直盯住小燕的背影,待房门关起,她坐起身,正色问:“为什么她在这里?”
“她的房东要出国,急售房子,而小燕临时找不到住处,于是我想这里空房间很多,就让她搬进来,也可以互相照应。”
互相照应?是啊,他们已经在美国“互相照应”许多年,现在继续照应下去,理所当然。那么……他逼她搬进来,也是因为空房间太多?
“阿雪,不准胡思乱想,小燕只是妹妹,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她轻哼一声。“你的妹妹还真多。”
下床,阿雪别过脸,摆明不爽快,接着,她走进浴室里面、关门。
第六章
阿雪坏,明知品駽对猫毛过敏,还刻意把阿飞抱到自己的床上,害他一进她房间,就喷嚏打不停、眼红耳朵痒。
为什么她那么坏?
因为她有那么一点想法……想用阿飞让品駽离自己远一点。
重申,人与人不应该太靠近,若是养出几分感情,往后就会受苦。她不喜欢吃苦,所以连甜食也一并拒绝。
可是蓝品駽是个怪人,怪到不行的怪人,他宁愿把卫生纸折了,塞进鼻孔里、宁愿戴上两个大号口罩,也要在每个夜晚进入她的房间,陪她说话聊天,然后重复念着重复过几百遍的童话故事。
她很坚持,而他同样固执。她告诉自己,她的心肠很硬,不会被他的鼻涕软了心,而他也固执地以为自己的脸能起到“钟魁”的作用,镇压她床底下的小鬼,因而绝不取消夜间约会。
就这样,坚持度很高的阿雪在一个星期后弃械投降,她让下人彻底清理自己的房间,然后让阿飞展开独居生活。
这是品駽赢得的第一场胜利,并且他自信满满、再次确定,自己有能力改变阿雪,将她变回以前的热情女孩。
两个星期过后,阿雪到蓝氏上班了,这是品駽的第二场胜利。阿雪挂的头衔也是副理秘书,只不过她这位秘书坐在品駽的办公室里面,而小麻雀坐在办公室外面。
她也配备了一部电脑和一张办公桌,只不过她的电脑是用来打电动、玩股票、网购,不做半点正事,害她领薪水领得很心虚。
最有趣的是,每次只要她和贺青珩碰在一起,品駽就会变成老母鸡,张开两手把她护在身后。
阿雪觉得莫名其妙,偏偏贺青珩的暧昧笑脸让人很不爽,就像现在这样。
阿雪一屁股坐在贺青珩桌子上,桌面很高,她两条腿构不到地上,就悬在半空中,东晃西晃。
“你老婆为什么不来上班?怕和前任老婆面对面,还是怕人家背后窃窃私语,骂她臭小三?”
他一指戳上她的额头。“她怀孕了,最近孕吐得很厉害。还有,她不是小三,你才是小三。”他没好气地瞪她两眼,续道:“我老婆问你,这几天晚上有没有空,她想请你吃饭。”
她笑笑,耸肩略过后面几句,绕回原话题,骄傲说道:“我不怕人家背后讲话,我来上班了耶。”
“上班很厉害吗?有本事来坐我的位置试试,别只会躲在蓝品駽身边,打打电动、逛逛网购。”
他抱怨得没道理,她会玩股票,但不懂如何经营一家公司,否则当年也不用藉假结婚来夺公司。而且,是他自己硬要扛这责任的,怎么现在却怪到她头上?
“干么讲这样?公公、婆婆不喜欢小三姐姐,根本不可能让她进烽应电子上班,可小三姐姐又事业心旺盛,所以你待在蓝氏不是很好吗?可以赚钱、可以发挥潜力、又可以夫唱妇随,这叫做一兼二顾,摸蚬仔兼洗裤。
“况且我把蓝氏企业抢回来的目的,不是把它弄倒,让我坐上你的椅子,不出三个月,你四年的心血就报销了。”
“那是你的事,反正现在蓝氏的负责人是你。”
“不然,我去生个女儿嫁你儿子,你这个未来公公就先暂时管理,反正等我Game Over,公司一样要落入你们贺家手中。”她敲了好算盘,双手为他奉上。
“你要跟谁生女儿?那只懒阿飞吗?那是要有对象才办得到的事。”他回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
“男人满街跑,搞个一夜情不困难吧?”
“你少动歪脑筋。不要老把婚姻当儿戏,玩一次够了,下次认真点,替自己找个可以依靠终生的男人。”忍不住,他一记敲上她的头。
她揉揉被敲痛的头,无奈道:“靠人不如靠己,我又不需要找长期饭票,干么把找个好男人当成终生目标……说到这个,贺青桦是不是快把烽应搞倒了?”
“怎么说?”他不懂话题怎么会绕到自家弟弟身上。
“他一天一束花,说要追求前大嫂,贺先生,我不堪其扰耶,可不可以请你转告令弟,如果烽应缺周转金,我不介意再汇个十亿过去,但请他不要用这招来吓我,我的肺很虚弱,受不了花粉荼毒。”
更冤的是,又不是她去招惹贺青桦的,可是每次他鲜花送来,品駽就要对她摆脸色,跟她结仇。
“青桦不好吗?想追求他的女人可是排了长队伍的。”
贺青珩来到她身边坐下,和她并肩齐坐。越是和她认识得久,他越是明白,阿雪并非表面所见般冰冷,她只是习惯用冷漠与人保持距离,因为她深信投注感情,最终换来的一定是绝心。
“既然有那么多女人排队,他哪有闲时间来找我的碴?”她横了贺青珩一眼。
如果贺青桦那家伙不是也姓贺、更不是她这个前夫的弟弟的话,她绝对会找黑道给他毁容,拯救天底下的清纯女性。
“笨,他不是找你的碴,他是欣赏你。”
他的手肘靠上她的肩,重得她的肩斜歪一边。但她没推开,因为那是看在“江某人”的份上……
是她的错,收下“江某人”的蓝莓乳酪,再收下她的手工饼干、葡式蛋塔、又吞了人家几个爱心便当。最重要的是……那些食物,她爱得不得了。
“贺青桦是欣赏我的身家财富,还是我不讨人喜欢的个性?”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会喜欢她的男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连青桦这样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都看不上眼?那你想要哪一型的?蓝品駽那一型?”他吊起眼睛,又笑得让人很火大。
说人人到,品駽没敲门、没让门外秘书先通报一声,就失礼地闯进董事长办公室。
当他看见贺青珩把手肘靠在阿雪的肩上,两人之间呈零距离时,脸色瞬地铁青无比,太阳駽瞬间变身成斗鸡駽,走到阿雪身边,一把将她拉下桌。
他怒视贺青珩。“如果董事长想找我的秘书,请透过我,不要私底下约见。”
阿雪不解地看着品駽,他是哪根神经不对劲?转头,她再度发现贺青珩又拉扯出讨人厌的笑脸。奇怪,他明明人长得就还不错,为什么要笑得让人想K。
“问题是,不是我找贵秘书,而是贵秘书来找我,不然……”他摊摊手,比比办公桌上面的文件。“我忙得很。”
她忍不住、忍不住了!阿雪从品駽的大掌里抽出手,走到贺青珩身边,一脚踢上他的小腿,恨骂道:“你还可以再笑得更讨人厌一点。”
看着两人的“亲昵”,脾性无敌好的太阳駽竟然从鼻孔喷出火焰。
不明究里的人,看到他这罕见的表情,恐怕会吓一大跳。
品駽再次冲过来,一把拉住阿雪要将她往外带,而贺青珩却故意在这个时候佯装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大喊一声,“等等。”
“什么事?”
阿雪和品駽异口同声,差别在于,阿雪是真心想问“什么事”,而品駽的口气却是“你到底有完没完”。
贺青珩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并从里面拿出一条粉色水晶项链。那是江瑀棻想送阿雪的,因对于抢走人家用二十亿买下的老公,她有深切的愧疚感,因此送她听说可以为人招来桃花的粉色水晶,但愿未来阿雪的桃花朵朵开。
贺青珩带着挑衅走近他们,并向品駽抛出调侃眼光,接着他解开项链,亲昵地为阿雪戴上,并在耳边用只有她一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瑀棻说,粉色水晶可以让你更有男人缘。”
阿雪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胸前坠链,直觉回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