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好又转回头去,继续看着天花板。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像是对宝宝说:“放心吧,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
“够了吧!”程诺难以遏制语气中的狂躁,“别搞得跟圣母玛利亚似地。当初你不也不喜欢孩子吗?你不就根本不想要孩子吗?为了不生孩子,还宁可和我分手。这才多久啊,就装的好像多么喜欢孩子。”
“我不是装的,”倪好也坐起身来,满面委屈地看着程诺,“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呢?这个孩子是个鲜活的生命啊,既然有了我们就不能无视它的存在。还有,麻烦你声音小一点,六个月的宝宝已经有听力了。它要是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商量如何杀死自己,那该有多伤心?”
程诺感觉倪好简直令他忍无可忍,“你知道自己多愚蠢?我不会像你这么笨,去为这些无谓的事情白费力。”
“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多无情的话?”倪好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无法想象程诺竟然是如此自私无情的人。
程诺忽然笑了,却带着蔑视与自嘲,嘴里嘀咕了句:“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倪好一双眸子睁得浑圆,忽然懂了,原来程诺要舍去的不过是个未知数。
羞辱与气愤一同涌上心来,倪好怒不可遏得一巴掌打在了程诺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做妈妈的代价
倪好彻底对程诺失望了,曾经幻想过妥协能给她带来曾经所向往的幸福,而如今这一切犹如肥皂泡似地破灭了。
程诺对生命的轻视,对自己的不信任,都让倪好坠入痛苦的深渊。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倪好坐在那里望着天花板,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她知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将要面临的是一场极为艰难的选择。
第二天倪好躺在床上等程诺离家上班,才起身与母亲讨论自己的想法。
“你要离开程诺?”孟戈娟极度不可思议。
倪好憔悴地点点头,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坚定。
“那要去哪儿?这不是小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倪好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程诺她会失去最后一丝保障。
选择留下这个孩子,那就意味着她选择了做个单亲妈妈。而现在倪好没有工作、没有房子,就是老家也不能回去。而且孩子还极可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切都让孟戈娟无法想象倪好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坎坷。
但这就是母亲,在孩子最困难和脆弱的时候,永远都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站在背后支持她。
孟戈娟默默地帮倪好收拾着行李,虽然满心忧虑,却再也不问一句话。
倪好打开手机的电话簿拨了一圈,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打给了沈柏东。因为她知道,这个城市只有一个可以让她落脚的地方。
沈柏东接到倪好的电话先是很惊讶,但作为朋友的他默然地没有多问,说:“来吧,白天我都在家。或者……要不要我去接你?”
“还有我妈,可以吗?”倪好语气中带着试探,自己去已经会给沈柏东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现在还要加上母亲。
沈柏东随即露出没正经的本性:“当然好了,你自己来我还很纠结,加上阿姨那就彻底没有顾虑了。”
孟戈娟收拾了行李,随着倪好一起去了沈柏东的家里。
当看到沈柏东满脸热情的样子,孟戈娟心里不由得内疚起来。当初她完全瞧不起这个看上去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个,而今天方才体会到了什么是日久见人心。
沈柏东看到孟戈娟,完全没有先前的尴尬,将两人让进卧室。指着柜子说:“这地方我刚收拾出来,你们先用。阿姨,可别嫌弃啊。”
孟戈娟赶忙点头,她心里有些酸楚。因为进门的时候,分明看到客厅的地上摆着些行李箱和编织袋,袋口处还露出只袖子。
倪好不好意思地问:“我们的东西放在这,那你呢?”
沈柏东挠挠头嘿嘿笑道:“你知道我的衣服常常都是窝成一团的,放在衣柜里也浪费了空间。”
倪好与母亲就在沈柏东的租屋里住下了,她丝毫没有盼望程诺会给自己打来电话。她知道这不是第一次离开那里了,但肯定是最后一次。
孟戈娟原是想回老家的,但是她看到倪好现在的样子也不忍心将她丢下。
她知道每天住在这里给沈柏东带来不少的麻烦,于是每天都出去买菜做饭。
沈柏东是个生活习惯极不规律的人,但自从倪好两母女住进来,也只能每天早睡早起。他的生活原本都是夜间进行的,所以白天倒也无处可去。
于是索性拿杂志社的工作来做,每天呆在客厅里画画。
倪好觉着不好意思,所以白天都会带着母亲到楼下去四处溜达。一方面对胎儿好,另一方面也想给沈柏东些自由的空间。
谁知这对于沈柏东来说倒是因祸得福,因为现在生活及其规律,白天又无所事事只有拿画画打发时间,倒是做出些成绩。杂志社的编辑正准备组稿,随着正刊出本全是插画的副刊。
沈柏东的绘画风格比较随意,但都十分传神,并且很富有创造力。所以插画册对他而言是种挑战。
这种插画册要求画风稳定,并且构思严谨又不乏创造力。
沈柏东拿着组稿说明坐在沙发上抓耳挠腮,看到倪好饭后在屋里溜达。赶忙将她拉过来,问:“帮我看看,杂志社说要搞个趣味插画册。你说我是设计一个主人公由头至尾贯彻始末好呢,还是一幅画一个主人公好呢。”
倪好也不太懂杂志的方面的问题,皱着眉想半天说:“一个主人公好吧,每幅画都要的话,你得设计多少主人公呢?”
沈柏东翘着二郎腿,颇有为难的样子,“你知道要我设计二十个主人公比一个难,因为我最大的弱点是每幅画里的人长的都不一样。”
倪好瞪大眼睛,想了会儿问:“这东西给钱多吗?看你都抓耳挠腮一晚上了,不行就算了呗。”
沈柏东赶忙点头:“那必须啊,这个册子说好给我一万五呢。”
孟戈娟正在厨房和卫生间来回的忙碌,听到沈柏东的话,惊异道:“哟,这么多啊。好好你快点帮柏东想一想,千万别让这事儿黄了。”
倪好撇撇嘴说:“你以为这钱都是白赚的,也不是谁都能赚这些钱的。”
孟戈娟端了盘水果走过来笑着说:“我以前总觉得你无所事事,好好跟我说这叫自由……职业者,真是不好意思误解你了。”
沈柏东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阿姨你认为得对,我就是个无业游民。”
倪好跟沈柏东坐在客厅里想了一晚上,终于两人定了个主题。一个主人公,二十个不同情境。给这个主人公设定了特殊的标记,这样就算每幅插画有少许差异,至少读者还是能认出来的。
定好了计划,沈柏东就开始作画。这倒让百无聊赖的倪好多了些乐趣,每天都坐在他身边观赏插画,感到妙趣横生颇有意思。
沈柏东每定稿一张就会打印出来,这是他的个人习惯。倪好拿着打印出来的插画,不禁在上面加了些小小的文字。
主人公坐在窗口仰望着星空的样子,旁边的窗子却空空如也。倪好拿着铅笔在旁边写道:没有你的夜晚我仰望星空,幻想着身旁的窗口,原来有你的存在。
主人公带着硕大的耳机站在人流不息的地铁站,却显得身影如此孤独。倪好写道:热闹的地铁站,我形单影只。
沈柏东看倪好在哪儿写的起劲,趴过去偷看。倪好赶忙捂住,嗔道:“你怎么偷看呢。”
沈柏东一脸嫌弃的样子:“你不觉得酸啊。”
倪好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也觉得酸啊,可是你画地就这么酸,我有什么办法。”
沈柏东一拍脑袋,转脸又去画画:“得,感情错还在我。”
倪好两人在这边捣鼓插画册,孟戈娟闲暇之时就拿毛线织些小孩衣服。想象着这个家庭又要增添一个新的小生命,对孩子的先天问题就淡了许多。每天她都会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天能保佑倪好的孩子安然无恙。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电话让平静的生活又掀起了波澜。
电话是倪准打的,他焦急地告诉母亲,付齐娜离家出走了。
之前倪准和付齐娜也有离开家的时候,都是为了外出寻找可可的下落。但这次似乎不同,倪准含糊地说是因为他们俩闹了别扭。
孟戈娟心里焦急,准备回老家去看看。倪好也赋闲在家,决定陪母亲一起去。
一回到家里,就瞧见倪准在屋里不停地打着电话。看到母亲和妹妹回来了,倪准赶忙挂了电话迎上前去。
“爸已经出去找了,我也找了很多地方,始终没消息。”
孟戈娟狐疑地看着儿子,虎着脸问:“说吧,到底什么事?齐娜从来不会离家出走的。”
倪准长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懊恼地抓着头发。
距离可可失踪已经快要两年了,最近镇上刚给他们发了通知,说可以再生个孩子。倪准心里已经对女儿的失踪感到绝望,所以他想跟付齐娜再要个孩子。
谁知这彻底激怒了付齐娜,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她就离家出走了。
孟戈娟听罢在儿子脊背上狠狠拍了一下,怒道:“你个混账东西,这时候怎么能提出这样要求呢?”
倪准眼眶微微泛红,说:“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齐娜啊。可可也是我的心头肉,怎么会不心疼呢。但是如果这样一直下去,这个家就完了。我们俩都还年轻,不能为了一个孩子就……”说到这倪准声音有些哽咽,清理了下嗓子,狠下心说,“全当可可夭折了,以后的生活还要继续。”
孟戈娟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气得说不出话来。倪好挺着肚子小心坐在倪准身边,安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对嫂子来说,可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寻找,等于让她亲手判可可死刑。”
倪准一双粗糙的大手狠命地在脸上搓了几下:“你嫂子现在已经疯了,她也快要把我和这个家都折腾疯了。如果再不找点能转移注意力的事,我怕最后精神病医院是她的归处。”
三人正在这说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猛烈地砸门。孟戈娟与倪准相视一眼,倪准皱眉道:“肯定是付家人来了。”
原来为了找妻子,倪准给付齐娜的娘家打了电话,所以这件事他们也自然得到了消息。
刚打开门,倪准就被人当胸一脚踹倒在地。孟戈娟见状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扶起儿子。愤怒地说:“你们干嘛?要人命呐?”
倪好慢慢从屋里出去,看到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两个她见过,一个是付齐娜的母亲刘彩玲,还有一个则是她的弟弟付齐俊。
刘彩玲不去理会孟戈娟,只是指着倪准颤声问:“你到底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你赶出家门?”
倪准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孟戈娟扶着儿子,说:“我们也在找齐娜,你们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得就来打人啊。”
付齐俊横着一脸肉说:“打你们算轻的,要是我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家抵命!”
倪好也有些气不过,赶忙上前帮腔:“我们也在找大嫂,你们这样来闹也无济于事啊。”
刘彩玲自然也认得倪好,冷冷笑道:“原来是你,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露脸。”
付齐俊上前几步,指着倪好的鼻子吼道:“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否则我姐现在不知道多幸福。要不是你挺着肚子,看我不揍扁你。”
倪准见状一把抓住付齐俊的手腕,狠狠甩到一边:“别对我妹妹指手画脚的。”
付齐俊见对方动了手,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抓住倪准的脖领子,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孟戈娟见儿子被打,也失去了理智,上前拼命地撕扯着付齐俊的衣服,哭喊着:“你们要打就打死我,我和你们拼了。”
见亲家的拳头不住打在儿子身上,刘彩玲一把抓在了孟戈娟的肩上。付齐俊带来的几个人见状一拥而上,将倪准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小小的院子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倪好看哥哥被人打的只有捂着脑袋招架的份,心急如焚。不停地在旁边喊着要他们停手,但这个时候都已经打红眼的人,怎么可能听得到她的声音。
倪好又去拉刘彩玲,哭道:“阿姨,求求你让他们停手吧。”
但此时的刘彩玲正和孟戈娟两厢撕扯着,根本没心思理会倪好。
见到哥哥被人殴打,母亲也撕扯的衣服凌乱,满头乱发。倪好心急如焚,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她又不敢上前拉架,生怕肚子挨上一下。
情急之下,倪好忽得跪倒在了地上。哭喊着:“求你们别打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着不住的费力磕着头。
孟戈娟见状赶忙撇开刘彩玲,去拉女儿,在场的几个人也渐渐停了手。
倪好跪在地上向刘彩玲哭道:“阿姨,我求你们别打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我妈和我大哥的事。他们为可可的事已经心力交瘁了。我这就去把嫂子找回来,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刘彩玲看到跪在地上还大着肚子的倪好,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说:“行了,我们走。要是找不到我女儿,你们等着瞧。”说着领着儿子和一帮人出门而去。
孟戈娟急忙拉起女儿,又去看儿子,倪准虽捂着脸,却也满是瘀伤,嘴角还流出些血丝。
“真是作孽啊!”孟戈娟老泪横流,捶胸顿足的嚎哭了一番。
倪好强忍着内心的内疚和心痛,仔细替大哥擦去脸上的淤血。
等三人情绪都平稳了,倪好细细想了想说:“既然嫂子身上没钱,肯定走不远,咱们再去找找吧。”
倪准进屋去抹了把脸,便跟着倪好出门去了。
两人四处找着,仍是没有付齐娜的踪影。倪好问哥哥:“你们以前有没有商量过要把可可送到哪家幼儿园去?”
倪准先是摇摇头,后又想起什么说:“曾经和你嫂子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说镇政府机关幼儿园最好,如果能进那儿就好了。”
倪好赶忙往镇政府机关幼儿园去了,两人在附近寻找了一番,并没看到付齐娜。倪好跑到幼儿园门口的传达室,询问看门的老汉。
老汉想了想说:“的确有这么一个女人,这两天总是在幼儿园门口徘徊。”
倪好心中一喜,拉着倪准站在旁边的树影下,只等着付齐娜的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看到一个头发蓬乱,衣服破旧的女人站在幼儿园的门口痴痴得向里面看。看她的样子,像是神经失常的人。
倪准见状赶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倪好也走过来,急急喊了声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