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啊?你只说明天要求婚,让我叫你一首歌,谁让你不说清楚是要对歌?”廖家勇也大呼冤枉,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到现在头还在疼呢,哪有心思管到底是唱什么歌。
“哎,哎,”季东阳看着闪着桃花眼的王浩,捣了捣精神萎靡的廖家勇。
“干什么,你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廖家勇气结,这太阳晃得他头疼。
“不是,你看王浩那小子盯着谁傻乐呢?”冲王浩努了努嘴。
廖家勇这才抬头看去,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发现王浩正冲着尉迟文静的方向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心里警铃大作:“文静不会那么做吧,这可是丽水的风俗,她一外地人不至于那么认真吧!”显然他心里并非这么想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季东阳挑了挑眉,同情的拍了拍廖家勇的肩膀:“哥,有些事还是面对的好。”
乍听起来似乎是季东阳在幸灾乐祸,其实廖家勇明白季东阳这是在叫自己正视自己的情感,但是……廖家勇的心里乱的厉害。
“哎,
有心摘花莫怕刺哎,
有心唱歌莫多问,
有心撒网莫怕水哟,
见面好相认。”这边姑娘们又对道,清脆的歌声似是夜莺的欢唱。
那边水潭里男子们嘴里再次喊着嘹亮、粗犷的号子,动作麻利的用竹筐在潭里有节奏的抄了三下,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对道:“
阳雀飞过高山顶,
留下一串响铃声,
阿妹送我金荷包哟,
哥是有情人啊伊哟!”
……
就这么的你来我往,赶水仪式终于结束了,满身污泥,但却笑的爽朗的汉子们像是胜利归来的骑士,一个个挺直腰杆站到心仪的姑娘面前。
满脸污泥的季东阳,笑呵呵的站在沈洁如的面前,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双鹰目异常黑亮:“媳妇儿……”
“干嘛……”沈洁如娇嗔一笑,装起傻来,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给他系上腰带。
“胆肥了,还不快帮我把腰带系上。”季东阳看着她梨花般娇嫩的脸颊,宠溺的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他很是喜欢自家媳妇儿时不时表现出的孩子气的行为。
沈洁如孩子气的皱了皱眉鼻子:“这才哪跟哪啊,你就欺负我。”语气好不委屈。
“冤枉啊,媳妇儿,我对你的心皇天后土,日月可鉴!”季东阳光是听谁欺负她心里就揪得慌,哪里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洁如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说着就俯身要给他系腰带。
“洁如……洁如,”沈洁如身后有低沉的男声响起。
季东阳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猛地抬头就见王浩痴痴地看着自家媳妇儿的背影。季东阳当场就想上前把他给揍一顿,但想到丽水确实有这么一个风俗,便按捺下心里的怒气。
沈洁如当然听出那是谁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只是认真的给季东阳系腰带。因为,在她心底许浩然不仅是她曾经的同学还是表哥的生意伙伴,她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表哥带来不好的影响,只是希望通过这种委婉的拒绝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洁如,求求你,就回头看看。”许浩然的声音有些脆弱,“就回一次头,就回一次……别让我总是看你的背影。以前我没有正视你的勇气,就算是默默的看着你的背影我就很满足了。但现在我回来了,带着正视你的勇气和资格,为什么你留给我的还是背影,为什么……”许浩然喃喃的说道,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季东阳被许浩然酸的不行,奶奶的熊,这白斩鸡能再酸点不!
沈洁如心里有些动容,现在的许浩然就像前世的自己吧,小心翼翼的守在他的身边只为他某一次的回头时能看到身后的自己,这就是令人酸痛的单恋。但有时候人也得往后看看,也许在你的身后也有这样一个默默守候的人,千百次的等候只为你一次的回眸,也许那才是你的幸福。
“你也……回头看看吧,也许你身后的人才是值得你珍视的人。”沈洁如直起身,拉起季东阳的手,白玉似的肌肤感触着他厚重的老茧:“而我……已经找到了那个,那个让我执手一生的人。”
季东阳觉得自己的胸腔被一种稠密的幸福感所包围,执手一生,多美的承诺!注定要过枪林弹雨生活的他,竟然如此幸运的遇到了她,这个自己要执手一生的女人。
两人的目光相互交缠,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许浩然看着那个到最后还是留给自己背影的女孩苦涩一笑,穿着白衬衫,爱扎马尾的女孩,再见了!
第 54 章
东方既白,王老太太就在白水河畔的码头翘首。
站在旁边的卢雯,看着老太太心焦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才刚定下婚就这么不放心。昨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这天才刚亮就在白水河畔等着了,将来真要是嫁到滨江去,老太太一个人可怎么过。
“王妈妈,你也和我搬到滨江住吧,以后洁如结婚、生娃娃,您也能照应一下,省的您老总是这么不放心。”卢雯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白水河往东看去。心里寻思着,这太阳还没露脸,小两口是新婚,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
老太太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卢雯:“那怎么好,我这有儿有孙的,哪能要女儿和外孙女养。要是真到滨江去,浩子跟他爸还不被乡里乡亲的骂死。”
“那就一家一年,等中午时浩子他爸来,我就和他商量商量。您啊,就甭管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这人活着,哪能被别人的闲言碎语左右,相信浩子他爸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卢雯一锤定音。老太太一辈子担心这,担心那的,从没为自己着想过。在她看来,自己活得好才是真的,管别人说什么。再说了,就是想管,嘴长在别人身上,你也管不着!
“你的孝心,我知道。但我不能让浩子他爸难做。”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拒绝道。“还有我那儿媳,虽说这么多年,我因为洁如她妈妈的事怨过她。但如今也想明白了,这人哪,还得认命,这也是月岚的命。当初她也是拧,我好说歹说,她还非得嫁到北方去,结果……”王老太太擦了擦眼角,想到她那早逝的女儿,想到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都过去了,您也想开点……”卢雯想到小时候就总是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月岚,她也忍不住眼角一酸。物是人非,人世沧桑,是人间最大的悲剧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王老太太擦了擦已经昏花的老眼,勉强忍住泪,宽慰道:“以前我还总梦到她,晚上睡不着满脑子想着她。现在啊,我也不想这些了,就盼着洁如这门婚事能顺顺当当的,就盼着洁如能顺顺当当的过一辈子。”
“您就放心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您老就能报上重外孙呢!”卢雯想到火车上洁如脖子上的吻痕,心里想着要是小两口没做防范措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小包子了。
王老太太听到这,心里一急,焦急的往东边看去,但年纪大了,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个人影。想到东阳年轻气盛的,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自己的话?
“来了,来了……”卢雯眼尖的指着远处从雾气中缓缓而来的乌篷船叫道。“这小两口,新婚之夜也不好好享受享受,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
王老太太眯着眼,踮起脚,顺着卢雯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地只看见白色雾气中似是有两个船似的黑影,心想估计那就是乌篷船了。但怎么会有两支,刚想问,就听卢雯说道。
“咦?怎么会有两支船,等等……好像另一艘是文静他们,对,就是他们,站在船头的正是文静那小姑娘。咦?洁如在哪呢?”
“没看到洁如吗?雯丫头,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王老太太一听没有看见外孙女,心里就无由的紧张起来。
“您看,又瞎担心了吧,肯定是还没起呗,说不定是昨天累着了……”卢雯看见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尤其是自己说道‘昨天累着了’时,那脸色简直是可以用‘黑’来形容了,不由心里发怵,聪明的闭上了嘴。
还真让卢雯给说对了,此时的沈洁如正在和周公下棋呢!昨天晚上她被季东阳闹得晚了,再加上最近无缘无故的嗜睡,所以就连尉迟文静那高分贝的大笑都没有把她吵醒。
季东阳在多次制止尉迟文静无效后,就只得使劲气力的划船,誓将尉迟文静那个疯丫头甩在身后,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话说尉迟文静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在天堂,虽说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她和廖家勇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步,但是她这次算是彻底把廖家勇给拿下了,有没有?所以,她昨晚一夜无梦,睡得甭提有多香。天还没亮就拉着廖家勇让他划船去找沈洁如她们,在惊扰多对野鸳鸯,差点引起民愤之前,两人终于找到了季东阳他们的船。
彼时的季东阳正在看着自家媳妇儿雨后海棠般的身子傻乐,尉迟文静那一声“早上好啊!”的大吼彻底的把他从天堂拉到地狱。他本想教训一下那个疯丫头,但看到刚升为妻奴的廖家勇一脸‘你欺负她,我跟你急’的模样,鉴于廖家勇在他们哥弟几个中的阴险形象,季东阳只好无语的撇了撇嘴,这年头得罪谁都别得罪妻奴!当然谁要是敢欺负他老婆,他也不会放过他。
这边季东阳刚吐槽完廖家勇,船就靠岸了。
“外婆,这大早上的,怎么还劳您在这等。”季东阳这句‘外婆’叫的甭提多顺口,心里甭提多美!这可不仅是一个称呼这么简单,这句称呼在他季东阳‘拐妻’的大道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洁如还没醒,我抱她回去吧。”
季东阳见王老太太不说话,只是往船舱里看,知道她老人家在找自己的外孙女,笑呵呵的解释道。
王老太太听到季东阳的话,这心里是又气又无奈。气的是,季东阳没有听她的话,早早的就和洁如……无奈的是自己外孙女怎么就这么的,这么的傻,自己还那么小就一点不知道‘保护’好自己,这要真是有孩子了,那可咋办?
王老太太最后什么也没说,深叹一口气,弓着腰走了。
卢雯忙安慰了季东阳一句,就追着老太太而去。
季东阳看着王老太太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发虚,但毕竟是自己没有遵守对于老太太的诺言,所以也很体谅老人家的心情。他一边抱着沈洁如回家,一边思量着待会儿一定要负荆请罪。但奈何,因为按照丽水当地的风俗,‘赶水节’后的一天得宴请一些嫡亲,虽然洁如只有一个舅舅,所以这个宴席还得办。季东阳的负荆请罪计划泡汤了,因为回去后他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着,老人家为了准备宴席忙得脚都不沾地。
但是,他受的罪可不比负荆请罪的轻。
原来,在丽水当地,女方娘家的哥哥得打未来妹夫的脚心。因为,妹夫们拐跑了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打他们脚心是为了让妹夫们跑得没有那么快,这样的话妹妹就不会离他们很远了。据说哥哥们打得越狠,越代表他们疼爱自己的妹妹。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未来新娘的哥哥们也都是意思意思的打几下,毕竟妹妹以后还得跟人家过日子,未来妹妹能过上好日子,对于未来的妹夫,他们大都手下留情。
但今天季东阳遇到的就不是大多数情况。王浩把没有追到尉迟文静的怒气完全转到季东阳的身上,理由也很有‘王浩式’的不着边际,谁让你和他的情敌是好兄弟呢!俗话说,情敌的兄弟同样是敌人啊!还有许浩然,虽然他和沈洁如没有血缘关系,但按王老太太的说法,在她心里,浩然和自己亲孙子没有分别。所以,季东阳只得乖乖的挨整,而且还得笑眯眯的走上断头台。
中午的宴席散后,悲催的季东阳乖乖的趴在地上翘起两只大脚,还时不时的对一旁满脸担忧的看着他的沈洁如扮扮可怜。但刽子手似的一人抓着他一只脚的王浩和许浩然开打时,他可就真是可怜了。
其实本来,他还没把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毕竟他是挨过枪子的人,这点痛算什么!但当两人打的越来越酣时,季东阳就不那么淡定了。挨枪子就疼那一下,这挨竹板可是那种长期累积的痛,而且是越打越疼。
最悲催的是,季东阳他爸、他妈、他小侄女,还有他那两个无良的朋友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被‘行刑’的过程。最可气的是还指指点点点,说什么来丽水真是长见识了,丽水的风俗可还真有趣,就差没跳起来拍手鼓掌了。
季东阳气得要吐血,但让他唯一安慰的是,他媳妇儿看他被打得疼了顿时眼泪汪汪的求老太太,让许浩然和王浩别打了。
但这次王老太太似是铁了心要好好地惩罚一下他,不论沈洁如怎么求情都不为所动。所以沈洁如在王老太太的眼里目光下,只好泪眼蒙蒙的看着季东阳,并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福!
第 55 章
沈洁如两辈子第一次在郝琨的课上溜号了,自从上次季东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任务,匆匆忙忙的离开丽水后,他们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她心神不宁的看了看手机,这是季东阳送给她的,索尼的最新款,蓝色直板,款型小巧,她很是喜欢。想到这,她不由弯了弯嘴角,他竟然开始慢慢留意她的喜好。比如,她爱吃蔬菜水果,不爱吃鸡肉,又比如,她喜欢蓝色和白色,再比如,她最爱吃丽水的‘天鹅蛋’……
是因为喜欢才会在意她的喜好吗?才会改变自己多年的习惯,和自己一起吃他以前最讨厌的蔬菜……此刻,她的心里被浓浓的幸福感笼罩着。
“沈洁如……”
“沈洁如,没有这个人么?”郝琨从学生名单里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班级的学生,心想,现在学生可真行,开学第一堂课就逃课。
“喂,洁如,发什么呆,老师叫你呢?”尉迟文静用胳臂捣了捣愣神中的沈洁如,小声的提醒道。
“恩?”沈洁如诧异的看着冲她挤眉弄眼的尉迟文静,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发现全班学生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看着自己。她又看了看讲台上逐渐将目光转向自己的郝琨,还有黑板上的粉笔字,心底有些明白过来。
“我认为,在沈从文先生的作品《丈夫》中,丈夫最终带回卖身妻子的行为并不是一种人性复归的体现,而只是一种男性对于女性占有欲的表现……”沈洁如迟疑地站起身,回想了一下说道。她知道这节课讲的是沈从文的作品,记得前世郝琨就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