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似乎害怕什么,仅仅抓着哥哥的衣袖,仰着小脸说:“哥,你别放开我,我怕。”
王康胆怯地紧紧挨着哥哥,抬起眼看着王平久:“爷爷,我们回家,行吗?”
看两个孩子的意思,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威胁。王平久壮起胆子,说:“你们出来,那些叔叔知道吗?”
王健跟弟弟说:“胆小鬼!不就是被说了几句么,有什么好怕的?”虽然是埋怨,但王建的脸上始终带着喜滋滋的笑容。
王康委委屈屈地说:“我,我就是害怕黑天嘛。”
也许是王康可怜兮兮的表情使得王平久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他拎着箱子,靠近了孙子们,问:“谁骂你们了?”
这时候,王健嘻嘻哈哈地说:“奶奶呗,您怎么又忘了。“
王平久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镇定,有轰然倒塌,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们奶奶,前几天早上就,就走了。”
“哪有啊。”王健乐呵呵地说:“我们没做好作业,奶奶骂了我们,还把我们锁进小仓房,不让吃晚饭呢。”
忽然,王平久意识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时间上错了位。他咽了口唾沫,勉强露出笑容:“那,那你们怎么出来的?”
王健哈哈大笑起来,说:“想出来就出来喽。”
云缓缓飘过了月亮,皎洁的月光映照在祖孙三人的身上。王平久发现,两个孩子的头发上一块又一块的黏糊着,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在王健的脑袋上撸了一把,低头一看,满手的血!再看拉着自己的王康,孩子略黑的小脸上脏污不堪,被头发遮挡着的额头上一大片已经半干的血迹。
他不愿意承认现实,他宁肯欺骗自己,“是奶奶,奶奶打,打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王健爽朗的笑声:“不是奶奶啊。爷爷,你忘了,那天晚上是你把我们的脑袋打破的,要不然我和小康哪会被送到医院。”
王健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天真;王康似乎更加恐惧,用力的抱着哥哥的手臂,不停发抖。
古怪继续蔓延着。王平久眼睛里的惊惧慢慢沉淀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节奏,也缓缓平稳。他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箱子,对俩孙子说:“走吧,跟爷爷回家。”
两个孩子转了身,等着爷爷与他们并肩而行。曾经温暖的牵着孩子们的手,握紧了冰冷的刀柄,尖利的刀刺进孩子单薄的胸膛……
两个孩子空洞的眼神落在爷爷悲苦的脸上,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王平久的脱力地跪在孩子们跟前,哭诉着:“对不起,对不起。杀了你们,你们才能正常。是爷爷不好,但是,你们的妈要太多了,爷爷拿不出来。爷爷啥也不懂啊。对不起,对不起。”
王康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只手无力地伸向哥哥。终于,手指勾住了手指,他满足地笑了,又似在对哥哥说,舍不得。
王健握着弟弟的手,看了看穿透胸膛的刀尖,吃力地说:“爷爷……你、撒、谎。”
前一秒还痛哭流涕的王平久忽然愣了,再看孩子们,浑浊的眼中尽是冰冰冷冷。
手里的匕首又一次高高举起……
就在这时,从田埂路下面窜出一个人来,极快地扑向了王平久。这个人骑在王平久的身上,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这一切,都被从上山赶下来的洛毅森在望远镜里看得真真切切,他对司马司堂大吼着:“你先去!”
司马司堂早已拼全力奔跑,距离事发地点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忽听殴打王平久的那人对他叫嚷:“带孩子们跑,快跑!”
洛毅森听见了那人的叫声,下意识叫着:“王德,是王德!”
此时,褚铮背着洛毅森,跑得像头豹子。洛毅森知道是自己拖累了褚铮的速度,挣扎着跳下来,让褚铮尽快跑过去帮忙。
司马司堂伸出手要去抱孩子的瞬间,褚铮已经赶到了,他抓住了王德,制服了王平久。一副手铐铐了父子俩。
待褚铮转回头去看司马司堂的情况,只看到对方蹲在地上,双手空空。
“孩子……孩子呢!?”褚铮又是冒了一身冷汗。
司马司堂也很难不震惊,他说:“消失了。”
与此同时。
洛毅森脚踝上一阵吃痛,摔倒在路面上。
☆、第87章
窄小的土路上;关车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秦白羽走到小路中间,前后左右眺望着。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哪里还有沈浩车辆的半点影子?就连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到底还是跟丢了!
秦白羽气恼地吐出一口气,琢磨着这条路直通度假城建筑工地,估计;沈浩应该是奔着那里去的。
眼看着就要到一点了;沈浩去度假城工地干什么?还有他手里的包,里面装了什么?思索片刻后,秦白羽无奈地摇摇头,显然;他没有洛毅森或者是褚铮那样的分析本领。这种事;还是交给沈绍去头疼吧。
关键时刻;却联系不上沈绍。他的电话虽然通了;却无人接听。秦白羽只好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随后;回到车里;继续向前行驶。
相比秦白羽的镇定,留守在临时公寓的史研秋焦躁的心绪不宁。他已经给沈浩打了无数个电话,沈浩一通都没有接听。越想越是不安,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沈绍。没想到,沈绍同样不接听电话。
如此一来,史研秋如坐针毡。
既然已经豁出去给沈绍打了电话,秦白羽自然不在话下。史研秋将电话拨给了秦白羽,听见接通的铃声,便嘀咕着:“接电话,接电话。”
“喂?”秦白羽接起史研秋的电话,如常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史研秋故作镇定,带着笑意,说:“我找不到绍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秦白羽真是连吐槽这人的心情都没了,不疾不徐地回道:“下午我跟沈董请了假,这几天不回去。你们那边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如果这个时间他还没回去,八成是在外面有事。不用着急。”
“这样啊……”没有问出任何线索,史研秋非常不甘心,“秦秘书,这几天你忙什么呢?”
“私事。”秦白羽说。
“那,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什么事?”
史研秋坐下来,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遂道:“如果是我误会了,你直说就好……你是不是因为我跟绍在一起了,所以躲出去了?”
秦白羽真想甩他一身“要点脸”仨字!
“史秘书,你想多了。”秦白羽冷漠道:“沈董已经跟你解释过,从头到尾我跟沈董都没有关系。”
史研秋的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口气却非常诚恳,说:“那天,实在是对不起。我一时冲动,你别心里去。”
“不会。”秦白羽随口应付着,心里想着:你怎么还不挂电话?
史研秋越说越啰嗦,话题自然也涉及到了洛毅森,“我真没看出来那个员警才是绍的情人。绍,怎么会选择他?”
这叫什么话?秦白羽面色一冷,说:“你不了解毅森,所以不要妄加评断。”
“我只是觉得很意外……”耐着性子说话,史研秋只是想从秦白羽那里得到一些洛毅森的情况。而他还没想好措辞,房门忽然被打开。看着冲进来的几个陌生人,史研秋当即站了起来。
涌进来的人没有留给史研秋多叫几声的时间,就地抓住了他,夺去他手中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秦白羽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史研秋的惊叫夹在在里面。因为过于嘈杂,秦白羽只听见一个“绍”的发音。
紧跟着,电话断了。
秦白羽放慢了车速,立刻回拨史研秋的电话,结果是关机。他想了又想,确定史研秋出事后,怀疑是沈绍绑了他。
但是,为什么呢?沈绍这一招,又要刺激谁?
管他呢!秦白羽不想过多介入沈家的事,不管沈绍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跟踪好沈浩就行了。
与此同时。
洛毅森摔倒在田埂路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远处的司马司堂从惊讶中稳定下来,转回身帮着褚铮将王平久和王德分开。这时候,王德狰狞着一张满是污垢的脸,对着王平久怒吼着:“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你要杀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王德的几句咒骂,让褚铮大为疑惑。既然王德知道王平久会威胁到孩子们的生命,早干什么去了?他低头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王平久,只见,这个老人一脸的阴冷,眼神中带着讽刺和藐视的态度,对着王德。
这是父亲对儿子的态度?褚铮表示怀疑。
这时候,洛毅森总算赶到了地点。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着脚踝。他看了看父子俩,又看了看司马思堂,“孩子又消失了?”
司马司堂点点头,“就像上次一样。”
洛毅森低声咒骂了一句,赶忙拿出电话联系廖晓晟。本以为晓晟需要很久才能接听电话,却不料,只响了一声,就听见了晓晟的声音。
“怎么了?”晓晟问道。
洛毅森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说:“你在办公室,还是医院?”
“一科。”
“快去医院看看孩子。”洛毅森说话的同时,勉强站起来走到王平久身边,抓住他的手,反过来看手掌。手掌上有血迹。
廖晓晟似乎对洛毅森的要求并不意外,他问道:“为什么要去?”
“孩子刚刚在我们这边消失。你去看看他们……”说到这里,洛毅森懊恼地咬咬牙,“你等我三十秒。”
言罢,也不挂断电话,直接问王平久:“刚才的孩子们什么性格?”
王平久把头扭到一边,不予理睬。褚铮威胁道:“你说实话,等会我让你一个人待着,否则,我把你们爷俩关一屋!信不信,你儿子能咬死你?”
显然,褚铮的威胁起了作用。王平久蔫蔫儿地说:“喜兴、胆小。”
洛毅森边想着边说:“喜伤心、忧伤肾。晓晟,去医院检查一下孩子们的心脏和肾脏的衰竭是不是恶化了。”
不等洛毅森的话说完,廖晓晟已经挂断了通话。
转回头来,洛毅森看着王平久,指着他磨牙霍霍:“普天之下,竟然有你这样的爷爷!你真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他妈的白活了六十多年!”
被洛毅森骂了,王平久不反驳,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起来。他哭得越凶,洛毅森越是生气,“你哭个屁?这是第几次了?如果我们分析错误,今天是你第二次杀他们!你怎么下得去手?!”
“第二次?”褚铮猛地抬起头,看着洛毅森,“之前是哪一次?”
“沈飒出事当晚。”洛毅森肯定地说。
忽然,王平久昂起头来,大声反驳:“没有!今晚是第一次,我是害怕了,我害怕了。我没想杀他们,我就是那个,那啥,自卫!”
“狗屁的自卫。”洛毅森怒吼一声,打断了王平久的狡辩,“徐玲的尸骨已经找到了,在那个山洞里我们还找到一个塑料袋。里面有来自工地的细砂,就特么是你带进去的!袋子上还有孩子们的指纹,你懂不懂这说明了什么?”
不待王平久继续反驳,王德忽然朝着洛毅森爬过去,被司马司堂一把抓住,控制在原地。王德抻着脖子,朝着洛毅森使劲,“咋回事?我儿子之前咋回事?”
洛毅森紧紧抓住王平久的手臂,强迫他面对自己。在他身上翻找了一阵,找出一打藏在棉袄里的钱。洛毅森把钱拍在王平久的脸上:“这是沈飒和苏北的钱。你他妈的跟我狡辩吗?回去化验指纹,你狡辩有用吗?说!你跟沈浩还有史研秋是什么关系?你跟王云帆是什么关系?”
王平久哭得声音嘶哑,只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
“胡说!沈飒的钱包上有史研秋的指纹,苏北的钱包又在你家里找到。你们没关系?”
王平久梗着脖子,闭着眼睛嘶喊:“反正我谁都不认识,啥都不知道。我没杀孙子,这有我孙子吗?有吗?”
王平久的蛮不讲理把洛毅森气得举起了拳头,褚铮及时制止了他。说:“带回去再说。”
恨恨地瞪了王平久一眼,撂下狠话,“等回去的,我好好招待招待你。”说完,站起身走到一边,拿起装着装着半张钞票的箱子,走到司马司堂面前,扔到他的脚下,说:“使劲踩。”
虽不明白洛毅森意欲何为,司马司堂却愿意按照他说得做。起脚狠狠踩着箱子,直到洛毅森说:“停!”
被踩的七零八散的箱子里,洛毅森扒拉出一个比大拇指指甲盖稍微大一些的东西。举到司马司堂面前,说:“我就知道沈绍会动手脚。”
司马司堂仔细看了看,“这是信号发射器。”
“对。所以,从王平久失踪到现在,只有沈绍知道他在哪里。”
说完,狐疑地观察了几眼四周。
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尽快带着王平久和王德回去,突审。
洛毅森的脸色史无前例的难看,倔强地不用司马司堂搀扶,拖着酸痛的脚踝,快速疾行。司马司堂能够理解洛毅森的心情,也知道他想起了洛时。所以,才会对王平久咬牙切齿!
百种米养百样人,不是所有当爷爷的都疼惜自己的孙子。相比王健和王康,洛毅森不知道幸福多少倍。想来,真正让洛毅森痛苦的是:洛时已经过世了。
司马司堂跟在洛毅森身后,既不想劝解他,也不想安慰他。这种事,还需要他一个人走完过度的旅程。
被司马司堂抓着的王德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紧盯着王平久的眼睛,忽然扯着嗓子大喊:“你该死,你最该死!”
“闭嘴!”司马司堂扯了王德的胳膊,低声喝令。王德置若罔闻,好像眼睛里只有王平久存在。他说:“从我儿子生下来你就不安好心。你,你根本不是我爸!”
褚铮心烦,听见王德骂骂咧咧的更心烦。扭头瞥了一眼,“你再不闭嘴,老子打昏你!”
谁都没想到,在褚铮问威胁后,王德却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真的不是我爸!他不是王平久!”
倏然间!三个人都愣住了。
洛毅森慢慢回过头,一双大眼紧紧地盯着王平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