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罗海峰气恼地瞪了一眼,随手把一部电话拍在桌子上:“你说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是昨晚留在案发现场的电话。洛毅森头皮一紧。洛毅森不是刚出校园的愣头青,深知自己的独断独行犯了多大的忌讳。当时被嘉良的死刺激的失去理智,只想着尽快、多些掌握有关案子的线索。冷静下来,他也有些后悔。可事情已经做了,没人给你后悔药吃。洛毅森怏怏地说:“那两个人什么都不说。”
“人家凭什么跟你说?咱们是两个部门,这案子现在归公孙了,你搀和什么?当自己有多大能耐居然敢偷听他们的内部情况?我告诉你,要不是公孙不愿意多事,就你这个举动足够让自己停职半年。”罗海峰越说越恼火,随手抄起一个文件夹打在洛毅森的脑袋上。
这一下,把洛毅森打火了!拍了队长的桌子,直喊:“我就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公孙锦又是谁?我也是员警吧?咱们是一个系统吧?”
“小洛。”罗海峰镇定地打断了他的追问,“死者是你的朋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也要明白这案子就算由我们来侦破,以你和死者的关系也是需要回避的。况且,某些案子公孙锦那边的能力要强过我们。员警是纪律部队,你要服从上级的决定,所以,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
对,这才是关键!洛毅森抓住了重点,再问:“什么叫‘某些案子’?”
这混小子,真是死倔死倔的!这都跟自己扑腾快三年了,怎么一点没改?罗海峰无奈地叹息一声,拿起盖子扣在茶杯上。这是他惯有的动作,表示一个话题的结束。他起了身走到洛毅森跟前,正色道:“你暂时休假。”
“凭什么!?”
“凭老子是你队长!够不够?够不够?”
洛毅森把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掏出手铐和配枪狠狠拍在桌子上,摔门走人。
一切都显得这么不正常,不管是公孙锦还是被勒令休假,甚至是嘉良的死。洛毅森被太多的疑问打的措手不及,但他明白,归根结底的问题不是公孙锦,也不是队长,而是嘉良的死。
只是,即便自己没有在场,这案子也不会落在缉侦队。思及至此,洛毅森想起半年前酒吧的案子……
该做的事不是没有,也不是说休假了就什么都做不了。正所谓在家靠自己,警界靠朋友嘛。
他叫了计程车,给当年在警校的室友打了电话,半小时后和对方见了面。龙晓一见着他的脸就夸张地张大了嘴:“我去,你怎么成红眼耗子了?”
洛毅森心想,我一夜没睡眼睛不红就怪了!他抓着龙晓的胳膊把人按在座位上,左右顾盼了几眼,才问到正题。龙晓皱皱鼻子抓抓头,相当为难地说:“哥们,这案子我劝你别管。”
“说个理由。”洛毅森问道。
“其实吧。”小龙琢磨一下措词,“我知道的不多。死者叫唐康丽,在一家酒吧被杀。一周后,这案子就移交其他部门了,至于是什么部门,队长也没说,虽然也有人追问过,但队长发了火。就我们队长那□□的脾气,哪还敢有人多嘴啊。”
虽然龙晓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但洛毅森可以肯定是公孙锦那些人。他问道:“哥们,你们不是还查了一个星期么,有什么线索?”
“毅森,你想我不得好死啊?”龙晓夸张的摸样有几分喜感,“队长要知道我私下泄露给你,还不活埋了我。”
这滑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洛毅森跟他同学四年还不了解这点么?把事先准备的东西拍在桌子上:“别废话,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三十来张世鼎洗浴中心的贵宾卷就是你的。”
龙晓咂舌,看着三十来张贵宾卷直咽口水,但只能告诉洛毅森:“不是哥们不帮你,那案子所有的资料都被拿走了,我不可能记住里面的东西。”
洛毅森把贵宾卷拿回一半来,冷眼看着他:“我就不信你一点没记住。”
“兄弟,真没记住。唉唉唉,你别都拿走啊。”
“说!”
“你就是个催命鬼!”龙晓愤愤地磨牙,“得,算我嘴欠了。别的我是真没记住,但是有件事印象很深刻。命案发生的时候不少人在场,我负责给一对小情侣录口供,妈的,情侣都去死!”
“说正事。”
抱怨完对情侣的怨念之后,龙晓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告诉我看到一片白光,白光过去后,眼睛里,就是说刺眼的白光里面有轮廓,白光过去后酒吧间内的普通日光灯亮了,他们的眼睛好像看到类似某种野兽的形状。”
“哪种野兽?”洛毅森认真地问。
本以为他会不屑地否定自己的说法,没料到他这么认真。龙晓挑眉瞪眼:“你还真信啊?”
“信不信你别管。说吧,什么野兽。”
这可难住龙晓了,他挠挠脑袋,说:“不好确定。有爪子、有翅膀还有很长很长的身子。说像蛇吧,可蛇没有爪子和翅膀;说想鹰隼吧,鹰隼的身子有没那么长。反正这事挺玄乎的。”
嘉良案发时,洛毅森也有这种感觉。那个留在眼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翅膀、爪子、像蛇一声的身体。该死,想不出来什么生物长成那副德行。
龙晓知道的不多,洛毅森也没再逼他,最后还是把那三十来张贵宾卷留下了。
告别了龙晓,洛毅森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生怕是队长来抓包,一看到是龙晓的号码,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电话里,龙晓问道:“不行,我还是忍不住,你给哥们说实话,为什么要打听这案子?”
为什么?洛毅森沉默片刻,沉声道:“我发小被杀了,作案手法、死亡现场和唐康丽的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而且,那个什么特殊部门在怀疑我,因为当时我在案发现场。所以,论公论私,我都得查查。”
耳边传来龙晓的叹息声,遂听他说:“这话咱说完就算,你也不要太看重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有话就说。”
龙晓绕过街口,走到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压低声音,说:“看在我睡在你上面四年的份上,最后透露一点。唐康丽在被杀前几天曾经跟人结怨。她女儿在佳佳幼儿园当老师,有一天和同事发生了争执,对方不小心划破了她的脸,第二天唐康丽跑去幼稚园闹,骂的很难听,而且还要求幼稚园方面给对方一些严惩。”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洛毅森问道。
“叫‘江蕙’。我查到的线索不多,只知道她没有父亲,所以唐康丽骂她是‘野种’具体情况你自己去查吧。”
听到洛毅森说了声谢谢,忽然就觉得心里忐忑不安,叮嘱他:“毅森,你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可别忘了哥几个。”
说是让他小心点,可以那小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格来看不折腾出点事儿来不可能吧?龙晓无奈地摇摇头,刚刚收好电话,忽见两个高大的男人围了上来。他面色一寒:“干什么?”
对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把他堵在路边,其中一个开口问:“你跟洛毅森说了什么?”
龙晓一怔,呆呆地看着对方拿出证件。
虽说洛毅森的朋友不多,真到用得着的时候还是能找到那么几个。这一次,洛毅森找到的是专做模拟画像的哥们。详细描述了一番,很快,昨晚那个寡言的男人出现在纸上。
“你找他!?”哥们诧异地问。
听这口气似乎有戏,洛毅森敬了好烟,笑道:“你认识吧?”
“本市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认识。”哥们笑着调侃他,“你多久没看杂志没看电视了?”
洛毅森抽了几口烟,没吭声。不好意思说除了体育频道他什么都不看。
“这个人叫沈紹,是本市沈氏集团的CEO。”
“他是沈紹?”
这怎么可能!?20号的晚上沈紹明明在鱼味坊啊。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在鱼味坊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八点半到九点之间,而遇到沈紹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中间相隔了两个多小时。
忽然!洛毅森想起抓捕王强的时候,曾有个黑衣男子帮忙。那个人会不会是沈紹?当时,那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男人的脸,只看到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在地铁站遇到沈紹,他穿的同样是黑色西装。没错,一脚就把王强踹翻的人肯定是沈紹!
想是想明白了。但洛毅森总觉得看似寻常的表象下,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动机。是对自己,还是对王强,他分辨不清。
发现洛毅森走了神,朋友催促道:“你还听不听啊?”
“听,继续说。”
朋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开腔,满嘴的八卦。
“沈紹是典型的资本家高帅富,黄金单身汉。他爸结过六次婚,现在这个老婆比老幺还小一岁。老沈头儿有十个儿女,沈紹排行第七。初中就去国外上学,研究生毕业才回来。回国后闲了一年。那一年里,他们家死了五个。”
“死了五个?”洛毅森一皱眉,“什么人死了?怎么死的?”
哥们为难地说:“一起死的,意外事故。其中一个是沈家的嫡长子,也是沈氏当时的CEO。然后呢,哦,就是这五个人死亡之后,沈家任命沈紹为CEO。坊间传言,是沈紹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家族里的对手。当然,这毫无根据。”
洛毅森安耐着心里的疑问,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八卦小报满地都是啊。”
好吧,或许他也应该经常看看八卦小报什么的。念头一转,洛毅森用哥们的电脑查了一下沈氏旗下的产业,金穗大厦名列其中。洛毅森不禁猜想:那么晚了,沈紹还去金穗大厦干什么?
思前想后,他决定去拜访一次沈紹。
☆、第4章 修改版04
沈紹不是一般人,即便打着警方的名头也很难见到他。洛毅森在接待处吃了闭门羹,他不甘心,就在接待处等着。负责接待女孩儿劝说,“你别等了,沈董不一定来不来呢。”
“他不在这里办公吗?”
“他办公的地方有好几个呢。不过,这里是最常来的。”说着,女孩给了他一杯水,“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你没有预约,沈董不会见你的。”
或许是他走了好运。女孩的话音刚落,大楼的门打开,不少人簇拥着沈紹走了进来。女孩赶紧跑回岗位,认认真真工作。
沈紹不疾不徐地走在一群人中间,听着身边秘书的喋喋不休。不管秘书的表情是严肃还是轻松亦或莞尔,沈紹的脸上始终不见丝毫的变化。
沈紹的五官硬朗、神色冷漠,高大的身材鹤立鸡群,不管沉默还是随意一瞥,都是令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洛毅森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直接跑了上去,大喊,“沈紹!”
偌大的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怪异的目光定在洛毅森的脸上,似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人。唯独被直呼了名字的沈紹,照旧朝前走着,目不斜视。
“沈紹,请等一下。”这一回,洛毅森礼貌了些,紧追着沈紹上去。
秦秘书走在沈紹身后,停了下来,回头不满地看着随行的人,“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放进来,处理掉。别耽误时间。”
沈紹忽然制止了秦秘书。对方及时让准备动手的警卫离开,问也不问沈紹 打算,安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沈紹这人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一百八十公分的洛毅森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他垂眼漠然地看着洛毅森,只问:“昨晚,你遇到了什么?”
闻言,洛毅森一愣。沈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遇到了什么?”金穗大厦有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什么?
暂时想不通,便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洛毅森礼貌地问:“沈先生,我有些事要跟你谈谈。很重要。可以吗?”
沈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对秦秘书说:“带他上来。再准备一元硬币。”
跟着秦秘书进了电梯,洛毅森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一元硬币是什么?”秦秘书忽然问。
洛毅森眨眨眼,“我国发行的通用货币。”
秦秘书:……
电梯慢慢上升,到了七层的时候,秦秘书又问:“那天晚上你在包房里干什么?”
洛毅森笑道,“换灯泡。”
秦秘书:……
到了十层,电梯门打开。洛毅森走出的时候发现,十层只有两间办公室。其中一间是两扇咖啡色的大门,可想而知,里面是沈紹的地盘。
秦秘书敲敲门,听见里面应声后推开门,刻意让洛毅森站在身后。他说:“沈董,人来了。”
沈紹坐在大班桌后面,正低头看着什么。沈紹说:“你去把会议资料拿来,通知开发部,会议提前一小时。”
秦秘书应了下来,闪身让洛毅森进去。
足有一百五十多平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物件不寡不繁。皮质的沙发和同色的茶几,高雅贵气;整整一面墙的书柜被塞的满满登登;对面摆放着足有三米长的鱼缸,里面的造景奢华,灌木楼阁、珊瑚美石……
唉,鱼住的都比他好。
“你找我什么事?”沈紹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嗓音醇厚,口气略冷漠些。
洛毅森终于把目光从鱼缸上收了回来,走到大班桌前,正色道:“我来是想问问沈先生,本月20号晚上你去金穗大厦干什么了。”
沈紹反问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沈紹继续翻看手里的资料,说道:“金穗大厦是我名下产业,出了什么事我当然知道。你还想问什么?”
洛毅森看着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多少有点气愤,“沈先生,当晚你在金穗大厦。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没看见你?”
闻言,沈紹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正视洛毅森,“那天晚上我是去金穗大厦的停车场取车,并没有进入大厦。取了车我就走了。”
洛毅森不屑地笑了一声,说道:“沈先生,明白人面前别说瞎话。金穗大厦的停车场入口不在河海路,而是在隔壁的通天路。”
“我记错了。我对那一片不熟,也很少自己开车。走到金穗大厦门口才想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