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晶莹端坐在干净的床铺上,什么也不愿再想。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抢排在第一位的已迫不及待的坐在了赌桌旁,手里拿着骰子,笑呵呵的问:“我先掷了?”
坐在赌桌上的花一朵正色的道:“是的,你先掷。”
一只精致的大瓷碗,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那人手里握着一枚骰子,掷进了瓷碗里。
骰子还在跳,那人的心比骰子跳得快跳得急。
骰子停了下来,点数是六。
众所周知,骰子的点数是从一至六,六为最大。
那人开心的跳了起来,花一朵也替他开心,虽说肯定掷不出七,岂有认输之理?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将骰子掷进瓷碗里,眼睛眨也没眨的盯着骰子。
骰子停了下来,点数也是六。
都是六,没分出赢输,这该怎么办?”
花一朵摸了摸下巴,道:“平手的,我掏六百两银子,感谢各位的友情参与。”
赢了能得五百两银子,外加一个美人陪睡。
平手了,能得六百两银子,拿着银子到一个好的青楼,二百两银子能随便挑妓女睡。
那人愉快的接受了临时定的赌博规则,接过了银票。
第一个人刚起身,排在第二的已赶紧坐了下来,从瓷碗里捡起骰子,掷下。
骰子的点数是三。
花一朵随便一掷,点数是四。
第二个人输了,怏怏的掏了十两银子。
花一朵接过十两银子,便又从怀里取出五十两的银票一张,递给了他,道:“输的,我掏五十两银子,感谢各位的热情参与。”
大厅里猛得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大家的兴致一下子提起来了。
排队的人群里,有人在轻声的嘀咕:“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赢了掏五百两,输了掏五十两,平手了,掏六百两,这根本就不是赌,是送钱啊!”
另一个人轻声的说:“这个人的脑子一直就没有不进水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赌钱,十赌九输,好容易有一次赢了的,还把赢的钱全用来买酒,请大家喝。”
旁边有人接话道:“这个人,要么是很有钱,要么是病的不轻。”
帮腔的说:“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病的不轻的有钱人。”
有一大群人在沉默,心里偷着笑。
当排在第十二的人掷出一个点数是五时,花一朵竟然只掷出了一个四。
花一朵不得不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胡子应该有一个月没刮了,眼袋浮肿,毛孔粗大,正露出一口大黄牙的大笑。
中年男人还不等花一朵掏银子,他已经是大步的朝着楼梯奔去,心急如焚的。
花一朵赶忙跃起,当中年男人奔到二楼,得意洋洋的往任晶莹的屋子里冲时,花一朵已挡在了屋门口。
中年男人吼道:“老子赢了,老子要睡美人!”
大厅里的人都仰头看着,愿赌服输,难道‘这个人’反悔了?
花一朵皱着眉头看向任晶莹,任晶莹缓缓的站起身,默默的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色迷迷的道:“老子还从没有睡过这么漂亮的妓女。”
任晶莹道:“我不是妓女。”
中年男人道:“对对,你不是妓女,睡妓女要花钱,睡你不用。”
任晶莹轻道:“请进来吧。”
花一朵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抓住门框,苦笑了笑,口语:“你真不介意?”
任晶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她介意,她当然介意,但没有用。
花一朵让开了,身子一侧,站在了门口,叹道:“臭男人,你一定是积了十万辈子的德。”
中年男人踏进了屋子里,眼睛直直盯在任晶莹的胸前,任晶莹已经开始怕了。
花一朵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道:“你赢了,你赢的钱。”
中年男人痴痴的看着任晶莹,看得痴了。
花一朵又道:“依我看,这五百两银子,当作小费吧!”
说着,花一朵收起银票,就翻身跃下,回到了赌桌上。
花一朵刚坐下,二楼屋子的门就关上了。
花一朵瞧了瞧旁边的一个看热闹的人,递给他一百两银子,道:“帮我在门口守着,到一个时辰时,催屋子里的人出来。”
继续,继续掷骰子。
花一朵没有扭头去看二楼的屋门,他很专心的在掷骰子,十分的专心,即是当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任晶莹被捂着嘴发生的痛苦的声音时,花一朵也没有扭过头。
半个时辰过去了,当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掷出三点时,花一朵竟然才掷了二点。
又有一个人赢了,花一朵扫了一眼后面排队的,就没发现有看上去像徐风来的。
花一朵递给他五百两银票,道:“去二楼排队等着吧。”
刚才的那个人乐了,他收了一百两银子,才站了半个时辰,就有人接替他的班了。
过了半个时辰,第一个进去的中年男人出来了,笑得嘴也合不拢,他很满足,非常的满意,十分的开心,他跟排着队的每个人都打着招呼。当一个人心里美滋滋的时候,会变得很友好。
花一朵一直没再抬起过头,始终是低着头掷骰子。
他好像是真的不在乎,好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他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喜悦,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悦,他抿着嘴偷偷笑了一笑。
四个时辰后,花一朵的任务完成了,顺利的输了三十次。
花一朵的脖子酸疼,他抬起了头,扭了扭脖子,顺便朝二楼看了一眼,门口挤满了人。
花一朵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把剩下的银两全部扔在赌桌上,使唤着赌场的伙计道:“把这些钱全买酒,要好酒,我请各位喝。”
众人皆散去了,三五成群的围在赌桌旁,继续赌他们的。
花一朵独自一个人坐在赌桌上,忍不住的看向二楼,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咬了咬嘴唇,揉了揉鼻子。
炎火焱坐在靠墙的一个赌桌旁,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二楼。
酒来了,伙计推了一车的酒坛。
花一朵抓起一坛酒,猛喝了好几口。
酒很香,跟平时的一样香,但是喝在嘴里,却从没有这样苦过。
花一朵跳下赌桌,在每一张有人围着的赌桌上,都放了一坛酒。
当花一朵走到炎火焱坐的赌桌时,怀里抱着的酒坛却是如何也不想放下。
他坐了下来,坐在炎火焱的对面,把酒坛放在炎火焱的面前,道:“你有没有本事一口气把它喝光?”
炎火焱看也不看他一眼,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花一朵拎起酒坛,一口气喝光了。
等待最折磨人。
三十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排在二楼门口的最后一个进去的人,刚刚出来了。
花一朵和炎火焱在一起坐了二十六个时辰,他不言她不语。期间,花一朵眯起眼睛小睡了一会,炎火焱也是。他们一起用过二次早餐、二次午餐、二次晚餐,他们还一起去方便了三次。
炎火焱脚尖轻点,鬼魅的黑衣似幽灵一样,朝着二楼轻飘飘去。
花一朵连忙追上,挡在了门口。
炎火焱冷道:“让开!”
花一朵问:“为什么?”
炎火焱冷道:“我要进去看看。”
花一朵叹道:“你以为这里是动物园?大熊猫在刚刚交完配时,也没有心情被参观呢。”
炎火焱的杀气已凝聚在她的眼睛里,花一朵的眼睛里没有杀气,但也没有畏惧。
吱呀一声,屋子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任晶莹,她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疲倦,弱不禁风,像是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任晶莹轻道:“我能回平王府了吗?”
一个坚硬的声音道:“不能!”
是林木森,他的表情很冰,眼神很冷,他站在哪里,就像是一把嗜血的剑。
、第13章 自有情痴
月色如水,薄雾浮在山水树花草间。
浑浊的世界,只有在黎明才显得很安宁。
任晶莹不能回平王府,她被带回了林木森的府中。
后院,有一间独立的屋子,屋子的四面墙上和屋顶长满了爬山虎,现在是秋天,叶子已斑驳的像是生锈的铁,徜若是夏天,这便就是一间绿屋子。
屋子的前面有一个花圃,种着许多正在盛开着的花,色彩缤纷,繁而不乱。
屋子的门口种着一棵小石榴树,差不多三年的光景,在树枝的顶梢结着两只石榴。
花一朵推开了门,点了一盏灯,道:“进来。”
任晶莹跨进了屋子里,放眼看去,陈设简单,很干净,一尘不染。
屋中有一张床,铺着蓝色的被褥,粉红小碎花的被子叠的很整齐。
屋中还有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一只铜镜,铜镜旁有一把桃木梳子,还有一只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的□花已枯萎。
木桌前有一把木椅,木椅上放着剩下的半只石榴。
墙上挂着二只酒壶,分别是整只葫芦做的酒壶和桦树皮制的酒壶。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道:“这屋子是我的,你随便睡。”
任晶莹暗忖,从屋外的花圃,到床被、铜镜,这里好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花一朵拿起木椅上的石榴,剥出两粒扔进嘴里,道:“这里像不像是女人住的地方?”
任晶莹轻道:“像。”
花一朵叹道:“本来就是有女人住,她是一个很…。”
花一朵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这个女人,他淡淡的道:“可最近,她经常不回来,不仅白天不回来,晚上也常常不回来,她是不是外面有喜欢的男人了?”
任晶莹轻道:“我不知道。”
花一朵哼道:“你当然不知道,我本来就没有问你,我这是在自言自语。”
任晶莹缓缓的走向床榻,拖着沉重的脚步。
花一朵坐在木椅上,看向镜子里的任晶莹,道:“女人真很奇怪,当她喜欢上一个男人时,可以连家也不要了。”
他的语气里泛着淡淡的悲伤,浅浅的无奈,还有一丝丝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让花一朵如此的黯然神伤?
难道花一朵被徐风来抢走的东西,就是这个女人?
任晶莹轻道:“只有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喜欢这个女人,他们在一起了,那才叫家。”
花一朵剥了许多石榴粒,塞进嘴里,大口的嚼着。
任晶莹坐在床榻上,很安静的坐着。
花一朵忽然笑了笑,问:“要不要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他在笑了,笑得坏坏的。
他刚才的难过,好像都被一阵风吹走了。
任晶莹轻轻的侧了侧身子,脱去鞋子,解着裙纱,把脱下的外衣放在床头,穿着衬衣便连忙钻进了被窝里。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道:“把衣服全脱掉!”
任晶莹探出头,有些犹豫的瞧了他一眼。
花一朵挤了挤眉眼,笑了笑,道:“我很乐意帮你。”
任晶莹迟疑了一下,在被窝里脱着衬衣。
花一朵跳到她面前,蹲在床边,伸出了一个小拇指,道:“来,拉钩,为了你的名声,在赌场里发生的事,我们要保密,别告诉任何人。”
赌场的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任晶莹已经一点也不愿意再回想。
任晶莹伸出手,钩上了他的小拇指。
他的手比她的手稍大一点,手指修长而匀称。
花一朵笑了笑,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很好看。
任晶莹倦倦的微微一笑。
花一朵把手伸进了被窝里,任晶莹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他的手在被窝里摸了摸,任晶莹动也不动,花一朵道:“把身子抬起来。”
任晶莹往床里挪了挪。
花一朵的手缩了回来,手里抓着任晶莹的衬衣,他站起身,又拿起她床头的外衣,往外大步的走去。
任晶莹紧攥着被子,轻道:“你干什么去?”
花一朵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忍着不笑,问道:“你怕黑怕冷?想让我抱着你睡觉?”
任晶莹咬了下嘴唇,眼睛直直的瞧着他手里的衣服。
花一朵叹道:“你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
任晶莹轻道:“我的衣服…。”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你的衣服脏死了,我拿去扔了。”
任晶莹又仔细的瞧了瞧屋子,屋子里没有衣柜,看不出有任何一件衣服。脏衣服扔了,她穿什么?
花一朵道:“门后有门栓,你一会下床把门栓上。”
还不等任晶莹说话,花一朵便带上了门,离开了。
为什么要把门栓上?难道有人半夜进来?
任晶莹听到脚步声走远,披着被子轻悄的下床,门后有两道门栓,任晶莹把它们都栓上。
刚回到床榻上,任晶莹便睡着了,她真的很累。
睡一觉后,就是新的一天。昨日,将成历史。历史,无需铭记。
林木森还没有睡,他握着陶瓷酒壶,站在月色里饮酒。
月色凉,雾大。
林木森问:“京城里有那么多赌场,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炎火焱开的?”
花一朵道:“因为她开的最大。”
花一朵蹲在大木盆旁,洗衣服,洗任晶莹的衣服,用他的双手在搓揉。
林木森问:“我是不是去晚了?”
花一朵道:“不,你去的很及时,非常的合适。”
林木森问:“她真的跟三十个男人睡了?”
花一朵没有回答,他不打算回答,即是朋友,彼此之间也可以有一点秘密。
花一朵将洗干净的衣服捞出来,拧干了水,挂在树枝上。
花一朵甩了甩湿手,低着头笑了笑,笑得有点奇怪,好像有一点后悔,又有一点欣慰。
花一朵拿过林木森手里的酒壶,饮了一大口,道:“你是我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给你惹麻烦。”
林木森道:“我知道。”
他们已经是十二年的朋友。
林木森又道:“你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花一朵笑了,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拍了拍林木森的肩膀,道:“有美酒喝有钱花的好日子,不珍惜的是笨蛋。”
林木森道:“是啊,如果没有你,谁来陪我喝酒,谁来替我花钱。”
花一朵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还能替你逛青楼玩名妓呢!”
林木森也笑了,笑的冷,但不阴。
林木森有花不完的银两,花一朵帮他花。
花一朵只要去花钱的地方,他就会把带去的钱全花光。
林木森从不过问。
花一朵抬头瞧了瞧天空中的圆月,道:“我现在要去平王府,找一个人。”
林木森知道他要找谁,问道:“动真情了?”
花一朵抿着嘴笑,笑得很甜很美,俊俏明朗的脸,竟好像有点红了。
林木森叹道:“在劫难逃了。”
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劫数。
动了真情,就是钻进了命运的织好的网里。
花一朵咬着嘴唇,揉了揉鼻子,哼道:“我也不是离开了这个人,就不能活的。”
林木森道:“是啊,因为你根本就不打算离开这个人。”
花一朵轻笑了笑,说话极其温柔的道:“离开或不离开,也无所谓了。”
林木森道:“快去吧。”
这就是真正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