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宝狂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血宝狂歌-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啊!没有脸!没有脸?对,因为看不见脸;

只有眼睛,一只眼睛,一只夜枭般的眼睛,却是淡漠的眼光。

而剩下的所有,除了那只手,都包在一块和夜一样黑的布里。

“看看这个。”

那黑布里伸出了另一只手,但一弃看不到这只手,这只手躲在鹿皮手套里,而且还紧紧地攥成拳头状。

拳头在松开,拳头已张开,顿时,一弃感到一团浓稠的、紫黑的、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尸气!好重的尸气!”他在心里惊呼。

掌心里有一团紫黑在弥漫盘旋,紫黑的正中是一颗心脏在跳动,充满了冤灵的哀怨和亡魂的诅咒。

这些鲁一弃看得见也听得见,这让他感到一种压力,象在水里,刺耳,头痛,恶心,额头的青筋在飞快地蹦跳。

他惊奇黑衣遮盖的那人会如此的无动于衷,会在这穿越阴阳的旋涡里纹丝不动,夜枭般的眼里依就是那淡漠的光。

“要吗?”声音和眼光一样淡漠。

“不要。”鲁一弃的回答很轻却很肯定。

“为什么?”还是淡淡的问。

“我不知道。”回答的声音高了一点,因为他已经开始在适应那压力。

“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不知道它的价值?”发问的声音已不再那么悠闲了。

“都不是,是不知道我要它能干什么!”回答越来越轻松。

“你确定?”三个字里似乎带点遗憾。

“不确定,好多事要到死的时候才能确定。”轻松的回答让夜枭般的眼连眨两下,闪出一道很亮的光芒。

没有再问,也没走,只是把那道很亮的光芒长时间地停留在鲁一弃脸上,一张和许许多多平常人没太大区别的脸。

长时间的凝视让鲁一弃很是不安,太久的沉默也让他觉得应该离开。

“如果你想知道谁会要,到琉璃厂街尾的梅瘦轩。”说完转身就走,语气很像命令。

胡同口只留下那只满是惊疑的眼睛,还有那鹿皮手套托着的“尸犬石”。

第一章 披霜冲雪 第二节 千山阻

“尸犬石”只是一块紫黑的石头,一块心型的紫黑石头,但它原来确实是一颗心,食尸犬的心。

远古时代,战乱连年,灾祸不断,遍野尸骸,于是一群群的野狗就以腐尸为食,在每群野狗中都会有一个巨大体形的狗王,能斗狮博虎,它也吃食腐尸,但是只吃尸体的食指;据说,死后的冤魂所有的怨气都会凝聚在食指之上,久而久之,狗王终会尸毒发作,全身石化而死,最后化做尘埃,只留下一颗心,一颗凝聚无数冤魂怨气的心——“尸犬石”

鲁一弃确实知道这块石头,古籍《伏邪录》里提到过这宝贝,他不知道这石头算不算得上宝贝,但《伏邪录》却称它极有妙用,它可以以邪克邪,以毒攻毒,镇妖去晦防尸变,却没提是否会造成厄局。

鲁一弃从没见过“尸犬石”,但他却肯定那人手里的是一块真的。是因为他能肯定他的感觉。他自己也奇怪,石头出现之前他还在嘲笑自己的感觉,而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崇拜他的感觉。最让他引以为豪的是,那感觉还告诉他应该怎么说,应该怎么做,在他转身离开的一刹那,他对自己说:你真他妈洒脱。

他走进梅瘦轩侧门的时侯天还没大亮,而前堂太师椅上端坐的一个身影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好慈祥的一幅面容,好仁厚的两道目光。

“大伯!”刚刚还沉浸在自豪和洒脱中,一下变成了快乐的孩子:“哎呀!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啊,真太好了!”一下紧紧抓住大伯的手臂又摇又晃。

鲁承祖见到一弃也很高兴:“你这孩子,别把我摇散了,这么大了,快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啊?”心里却想:“也难为这孩子了,也就在我面前是个孩子。”

一弃欢快的笑着,他边笑边说,嘴巴不再停顿,他需要诉说,他有太多的话藏在肚里没有倾诉的对象,现在唯一可以倾诉的人站在面前,他不会再让他的嘴闲着。

鲁承祖微笑着,认真地听侄子讲述,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是他每次和侄子相聚时都必须做的。他想从这些诉说中了解一些东西,也想确定一些东西。

天大亮了,三叔让人买来早点,一弃开始边吃边说。

吃完早点,三叔让人泡上香茶,一弃便边喝边说。

他说学堂的事,说学生运动,说西医体检,说话剧影画,总之,他想把他见识的所有新鲜事都告诉给大伯。

而鲁承祖一直在听,很认真的听,只是不再微笑。他开始觉得不该来。

来之前他就犹豫过,因为一弃是自己的侄子,唯一的侄子,从感情上来讲,自己更象他的父亲。现在,看着侄子的脸,他更觉得不该来,虽然是一张平凡不英俊的脸,却充满活力和希望,而让这张脸从此闯荡在艰难和危险中,他很是不忍。以前,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弟弟的判断;现在,他真切的希望能够否定弟弟的判断。

鲁一弃突然安静下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店堂大门迈出几步,面对大门而立,一语不发,好象在等什么人的到来。对于他这突兀的举动鲁承祖满面疑惑,而就在他还未及询问的时候,一个黑影遮住了大门口的光线。

黑影走进店堂,径直走向鲁一弃,鲁一弃没有避让,今早的遭遇他没对这满身尸气的黑影避让分毫,那现在他更不会让,“尸犬石”的气息已不会让他感到不安,更何况现在那让人恶心的气息已变得很淡很淡。就在他们快相撞在一起的时候,那黑影却轻巧的绕过了鲁一弃,奔鲁承祖而来。

这举动让一弃大骇,他不知道这怪物要对大伯干什么,但不管干什么,他都不能让大伯受一点伤害。

就在他转身紧赶一步想抓住黑影瞬间,黑影猛然站住了,他已快触及黑布的手只好也一下子停住那里。

黑影对鲁承祖弯腰一恭:“我是赔给你的儿子。”

鲁承祖一怔,接着放声笑起;鲁一弃茫然。

鲁承祖停住笑:“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赔给我的?”

“我见过你的画像,又坠在你后面几天,见你掏出过信符。”

鲁承祖闻言一愣,心想:啊,坠我几天我都没发现,看来这手艺人和江湖人确实不一样。

“这儿子是你自己愿意做的吗?”鲁承祖又问到。

“不是。”

“那为什么来?”

黑影转身,独眼盯住鲁一弃,答到:“是因为他。”

鲁承祖茫然,鲁一弃更茫然。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门口传来,随着笑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我不欠你儿子,我欠你命,所以我自己来啦。”

又一个人走进梅瘦轩的大门,这人带来一个黑暗的世界。

是的,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进来的是一个手持盲杖戴墨镜的瞎子。

鲁承祖又放声笑起,笑得更开心也更得意。他上去一把抓住瞎子的肩膀,连说两声:“来得好!来得好!”

今天的鲁承祖是一弃以前从未见到的,温敦慈慧的大伯竟会如此的豪气如云。虽然很早以前一弃就知道,大伯绝非等闲之人,因为他曾偷看过大伯的一些书信。但他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鲁一弃从未问过,他认为,需要让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鲁承祖有点激动的说:“我将事情在信里明说了,你们还能来,真给我老面子,太谢谢了。”

“我要谢谢你,干完这事我就不欠你的啦”瞎子说。

“我更合算,还了一家子的债。”独眼说。

鲁承祖又干笑两声说:“你们两个真是实在人。既然你们两个到了,那这件事我们就先给它开个头试试,说不定能成。”

“不成,肯定不成,少了一个宝贝我们输定了”独眼边说边把头扭向鲁一弃,鲁承祖随着他的眼光也把头扭向鲁一弃,奇怪的是那瞎子竟然也把头转向他,并且盲杖头蛇般一翘指住一弃问到:“是他吗?”

是不是真瞎子?鲁一弃心里在嘀咕。

但暗自嘀咕的同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很重要,冥冥之中似乎好多人都需要他,都在期盼着他。

“是的,”独眼答到,“我们会过。”

鲁一弃还感觉到自己早就身在一个大局之中,他必须去开局,也必须由他去破局。

“让我来摸摸看。”瞎子抬起手向他走来。

鲁一弃更感觉到他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局相,路路危、步步险,是一个血的旋涡,他会在其中付出极大代价。

瞎子的手伸向他的脸,他退后半步,把手伸给瞎子。瞎子的手在快触及到鲁一弃手时却停住,然后慢慢曲回手指,慢慢收回手臂,回转身体,回到鲁承祖面前。

“真是他吗?”鲁承祖希望回答是否定的。而瞎子却非常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沙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得、去。”

独眼上下牙咬了一下轻声说:“我不怕死,我怕白死,我只会跟他去。”

鲁一弃放下手臂的同时发现今天自己的动作很有风范,很有气度,他发现自己的形象在膨胀在高大,他也发现他们几个一直都站着在说话,于是他随口说了一句:“坐下说吧。”语气象命令。独眼和瞎子就在离他们自己最近距离的椅子上坐下。

大伯扶了一下椅背没有做下,他走到一弃面前,伸出右手,与一弃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他有点无奈地在想:早就是已知的卦数,还反复印证,枉我修道这许多年,竟不抵一情所牵。

捧握着他右手的一弃能明显地觉察出大伯有点激动。

“孩子,你要回家了!”大伯的这句话让他心中猛的一震。

“回你自己的家。”

鲁一弃开始觉得全身的血在向头上涌,让他一阵晕旋。

自己的家,他还有自己的家?

梦中寻,几番醒,

家在镜中浮,

家在云深处,

兰舟枉然渡,

水横千山阻。

“我的家在哪里?”鲁一弃问,这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鲁承祖也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弃第一次问这问题,但他问话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他的语气出奇的淡漠。

这样的鲁一弃也是鲁承祖第一次见到,他没想到他面前欢快的孩子此时尤如稳静的山岳一般,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了弟弟的判断,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道由天与”意境,他几十年的修行竟解不开这句简单问话中的玄机。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一件事,脱口说出两个字:

“北平。”

第一章 披霜冲雪 第三节 门扉开

天坛东八百步有巨木林立,大概是取《河图》中天地合五方,阴阳合五行之理,因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巨木东大约六百步有一池,五行之道讲木克土、水克火,一般建宅最忌土动火起,而且水能生木,那这林与池之间就成一行运活道,是建宅大吉的局相。又邻皇家祭天之坛,能得天佑护。

此地确有一大宅,也只有一大宅,很大之宅,却非王府也非官邸,只是一个比平常人家大许多的四合院,这从开在宅子东南角的“青龙门”可以看出。

此宅门前倒也是一处热闹地方,每天都会有些小商小贩,算卦要饭的在此处聚集,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出入天坛东门的必由之地。民国后,天坛已许人进入一睹皇家的气派和风范,那这里热闹也是意料之中了。

而这所大宅却从来没热闹过,甚至连门都没开过,谁都不知道里面住的什么人?住没住人。可能是主人原本就怕热闹,所以才居住此处,因为这里原来的确是一个十分静谧的地方,但现在朝代都改换了,北平城里外能保一静的地方真是不多了。

这里鲁一弃来过,他注意过这座四合院,那是他刚看完残本《四象法典》的时候。这所宅子从外看,很合四象圆通之说,而且,大门口“撇山影壁”,也有做叫“反八字影壁”的,让他很感兴趣。因为它的壁檐结构很是少见,更重要的是壁上的青砖雕画让他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是他的家,坐在大宅门对面一个小茶摊儿上的鲁一弃,呆呆地注视着那红漆铜钉松木大门,心中没有一丝家的感觉,反而觉得那是一个龙潭虎穴摆在自己面前。

鲁承祖可能看出侄子的疑惑,说了一句:“这里还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里面。”

在里面?大伯的话让他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但他没问,他知道,该明白时自然会明白,有时候知道了太清楚反而对动作和思维的灵敏都有影响。

以前在大伯面前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今天,一下午他没说一句话,他心里认为,现在应该轮到大伯说了。

但大伯也没说几句,上午他和那俩怪人商量了些事情就各自出门准备东西去了。急匆匆地吃过午饭后,他就又忙着检查三叔给他准备的东西,接着就来到这里,一坐就快两时辰了。这两个时辰里,他一直很认真地看那大门,偶尔才会用怜惜的目光扫一下一弃。大伯不说,一弃更不会说,于是他就同样认真地喝着水,同样认真地吃着小点心,只是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那大门,偶尔才会用钦佩的目光扫一下抱着牛皮水壶,口若悬河给人算命的瞎子,和墙角处缩坐在宽大黑布里低声惨叫着“大爷大叔行行好!”的独眼。

他们在等天黑,好多事情要天黑才好做。其实他们的事白天做更可靠一些,但是依旧在等天黑。因为他们不想别人看到他们回家这件事,那会让许多人感到害怕。

回家会让人感到害怕?对,这肯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是,从临出门三叔满含眼泪拉着大伯的手,一弃就看出来了;从临出门三叔给他一只粗布包,里面装着一支德国造左轮枪和两枚鸭蛋型手雷,他就更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他更清楚无论发生多么可怕的事他都没有回头路,因为那是他的家,他必须回家。

都收摊儿了,冬天白昼短,再加上一溜溜小北风刮着,谁不想早点回家钻暖被窝?茶摊儿的老板催了不下八趟了。当鲁承祖背着他的木提箱和一弃二人刚刚走出布棚不到五步,那老板就已经把布棚放下,桌椅板凳茶壶茶碗全上了车,一溜烟不见啦。瞧着火急火燎般赶回家的茶摊儿老板远去的背影,鲁一弃皱了皱眉头。

黑暗降临了,没有月亮。门口站立着的伯侄二人,西面树下已经不在算命的瞎子,始终坐在墙角没挪地儿的独眼,全都被这黑暗笼罩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