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些人之中,多半是见过馨予的,暗地里也为其的牡丹诗感叹过两句的。不说旁的,这张依云之母田氏 ,袁锦琴之继母梁氏,闵兰之母周氏,冯芸之母戚氏,并常氏,便是对李馨印象颇深的。另外严氏,赵氏,江氏,瞧着这几人的神色有异,也是略有几分吃惊,面上还是一派自若。
“却是您谬赞了。”这时候贾氏也是淡淡开口了,她打量了馨予的穿戴两眼,唇角便绽出一丝冷笑——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便是成箱的衣衫首饰送过去,那又如何?还不是搁在箱底儿不敢动的?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大家气度如此一想,她立时道:“只怕这一时半刻的,调教不得呢。不说旁的,这穿戴用度,终究改不了那小家子气。”
这话一说,一干夫人心底俱是生出些异样来。哪怕这里最是与贾氏亲近的常氏、赵氏眉头也是微微一皱。还是瞧着旧年的情分,常氏才在气氛略有几分凝滞地时候,伸出手招了招,让馨予走过来,一面自然而然抬头嗔怪地瞪了贾氏一眼,道:“孩子还小呢。又是这么一个聪明模样儿,你担心什么?自然会一发的好了的。”说完,又是搂着馨予,摸了摸她的手,笑着道:“好孩子,你母亲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莫要瞧着严苛,心底都是为了你好呢。可不要生疏了。”
“夫人说的是。”馨予淡淡以对,她虽然先前勉强喊出母亲两个字,可心底对此却是极为别扭,能少说一次就少说一次。对于这个常氏颠倒黑白的话,虽然没有反驳,可也没多少热切。只是她的冷淡,在贾氏那刻薄的态度下,倒也不算显眼,只透着些生疏罢了。
贾氏原唤她过来,就是因为这几个人特特开口要见一见李馨予的,听得这一通应答,登时只觉得一阵厌烦,面上便透着些不耐,道:“好了,这人你们也看了,心愿成了,就让她回去吧。这两日她正是忙乱着呢,没得倒是拘束了。”
众夫人听得心里暗暗摇头,只是不愿为着一个陌生的馨予与贾氏争执,面上带着笑,只纷纷取出些表礼赠予馨予。对此,馨予一一郑重谢了,再接过来,搁在一侧的案几上,又令丫鬟小心拿着,行事言谈也都是中规中矩,不见局促。
对照起来,贾氏那阴沉的脸色,着实有些让人看不过眼。毕竟,李馨予可不是哪个庶出的女孩儿,亲娘可是三媒六聘,正正经经用大红轿子抬进门的原配嫡妻,轮说来,这李家的三个女孩儿,还是她的身份最尊贵。在她没有丝毫出格的地方之时,贾氏这般作为,越发得显得阴鄙不贤了。
贾氏到底是这么些年的当家主母,哪怕出嫁之后,除却一个卢秀芝让她心里膈应,旁的都是极舒坦的,但对于旁人的目光还又是有几分知道的,因此,她的脸色也一发得阴沉了。这么些年,她还从未见过旁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如此,她咳嗽了一声,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李馨予冷眼看着这一切,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又是柔声谢了一次,再行礼告退。等着出了门,她搀扶着丫鬟的手,一路慢慢地走回去。
而这一幕,后头贾氏自然也诉与两个女儿幼兰幼蓉,恨声道:“这贱丫头,显见着是装可怜你父亲送了多少衣衫首饰过去,偏她过来见客,却是一身青素,活似我怎么亏待了她让她们几个看着我的眼色都透着异样了”
说完这话,李幼兰自是一通同仇敌忾,而幼蓉也是心中微微一颤,看着母亲贾氏那愤愤不已的样子,动了动唇,低声道:“阿母,您何必和她过不去?父亲显见着是宠爱她的,不论这是一时半刻的,还是长长久久的。您是长辈,在这会子计较,总让人瞧着太过了点……”
“你知道什么”贾氏听得自己女儿还帮着那边儿,心中更为恼火,将手上端着的茶盏狠狠砸在案几上面,咬着牙道:“这起头,她便是敢如此,若是我软了下来,还指不定要怎么将我捏在手心里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还帮着她说话?你当她是个好的?纵然是个好的,想着我这个占了她亲娘屋子的,那也不会存什么好心况且,她如何能从那江家出来?若不是有心机的,怎么能勾连上那个姓欧阳的女人”
这话一说,李幼蓉也是忽而记起先前馨予故意提起江文瀚之事,登时一怔,也隐隐觉得有几分担忧。先前这个大姐姐瞧着的确是可怜可爱,但是现在身份不同,却又是另外一桩事了。母亲如此提防,那是再也没有的,就是卢家,她先前也不过是有几分厌憎不耐,连话也懒怠着说的。可现在……
她抿了抿唇角,暗暗生出忧患来。
而在李馨予沉思,贾氏并李幼兰斥骂怨愤不休,李幼蓉暗暗生忧之中,第二日李家的宴请也是正式开始。这一日,不但先前一次李家牡丹宴来的人俱是来了,就是李家几个同族的夫人也是携女前来。另外,也有李元茂所请的几个同僚的夫人前来。便是卢家、萧家等先前卢秀芝关系亲近的人家,也是纷纷前来。
这般郑重,贾氏虽然是心中暗暗生恨,可是明面上却也不敢显出分毫来。毕竟,昨儿那几个人,俱是平日里常有往来的,纵然心里嘀咕,多半还是不会说什么。可今日过来的,外人多了,她的名声还是要紧的。万不能也如昨日一般,让李馨予那小贱人如了意,显得她举动言谈大方得体,自个倒是成了个不贤惠的继室继母
对于这些,馨予全然不理会,只是一一比照着自己所知道的最端正的姿态行动,也不多话,听得什么人说话,也就是微微含笑以对。没有办法,这些都是古代的贵妇贵女一类的人,如果自己行动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贾氏不落井下石,才是奇怪。还好先前也多多少少看过些古代言情小说之类的,多少知道些行止方面的要求。虽然做不到顶着盘子走动,但不管什么行动,都慢慢地慢慢地来,不管什么话,都以最简单的言辞回答。将自己紧绷地如同一根弦似的,竟也就是色色做得合格了。
然而,好不容易撑过了前面的宴席,听的贾氏说了几句场面话,这宴席就是转到了园子里。对于这个,李馨予越发的觉得有些沉重。虽然之前撑过去了,可是现在才是考验的开始呢。
不说旁的,只看这笔直往自己这里走过来的张绮玉,馨予就是觉得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挂不住了。只是,她却没想到,不等张绮玉近前,一侧就是有人道:“馨娘”
馨予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去,却不是旁人,正是袁锦琴。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一双眸子带着狐疑与阴沉的光,正是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这般神情,倒是让馨予生出几分诧异来,讶然道:“琴娘,有什么事儿?瞧着你神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能有什么事。”听得馨予这么询问,袁锦琴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但是那锐利的目光却仍旧透着些疑惑,道:“只是想着你罢了。”
“这话从何说来?”听出这话里透着的深意,馨予眉梢微微一挑,倏然想起先前那一场宴席之上,袁锦琴与李幼蓉常常相视而笑,又多是说笑的,心里转了一个圈儿,便隐隐猜出几分来:“可是三妹妹说了什么?”
“果真是不寻常呢。这一句话也能猜出许多来。”袁锦琴的目光越发的幽深了,正是要说话,那边张绮玉已然笑着插了一句话:“馨娘,琴娘,你们倒是要好,没得站在这里说起话来。”
馨予听得这话,抬头望周围看了一圈,果然,多半的女孩儿俱是三三两两往园子里散去了,倒是显得站在这里的几个人格外的显眼。因此,她淡淡笑了笑,与袁锦琴道:“没得倒是耽搁了。琴娘,你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站在这里,也不大合适。”
手打txt 第六章 言辞切切 情意深深
第六章 言辞切切 情意深深
看着李馨予如此舒展自若,袁锦琴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只眉头微微蹙了蹙,心底更存了一点子异样来。看来,幼蓉所说的话,也不是没个道理的。这身份变了,人自然也要变的。不然也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两个说头了。
心里有这么一点想法,袁锦琴看向馨予的目光一发得复杂而幽深。只是馨予所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这里是李家,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边上还有些仆妇丫头,往深里说了,反倒让人听得有些不合适。因此,她点了点头,道:“也罢。我有事儿要与你细细说一说的,在这里,人多嘴杂的,也不好细说,竟等会儿再谈吧。”
她说得十分随意,却又透着些霸道的意思。仿佛,她所说的极重要,馨予必定要听她说似的。对于她这般言谈,李馨予听在耳中,心里更多了三分警惕,面上还是淡淡笑着道:“能有什么大事儿,琴娘这般郑重,倒是让我有些心慌呢。”说完这话,她看到边上的张绮玉又待说些什么,另外那边说话,时不时往这里看的冯芸沈绮石秋芳等人也仿佛要移步上前来。她便又是一笑,轻声道:“不过,这般好时节,又是难得相聚的,想来天公也是乐意作美事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会子我们寻个空隙说两句,也就好了。倒是不能再这会子辜负了良辰美景呢。”
这话一说,正紧走两步上前来的石秋芳也是甜甜一笑,道:“馨姐姐真真会说话儿,良辰美景,这没见着景儿,心底就有几分欢喜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良辰,是怎么样的美景呢。”
见着石秋芳等人也是过来了,袁锦琴便抿了抿唇角,眼底闪过些许阴霾,只淡淡笑着道:“说的也是。”她这一句话,倒是两样意思,馨予站在一侧,心里只觉得有几分无味,当下便笑着道:“既有你这么一句话,我哪里敢让你失望?不过,这景致虽然好,可你们也是极有见识的,我的心头好,未必是你们的茶,若是真让你失望了,可不能那我做筏子。”
这话说这软和,又是有几分告饶之意。边上的冯芸便是一笑,道:“这话听得可人怜呢。罢了,景致好不好,我们是不知道的,可这诗词好不好,我们虽是不才,却也能勉强瞧得出几分来的。若真是没了好景,可得要有好诗才行呢。”
馨予听得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心底有几分为难,但还是应了下来,心里却是琢磨了一通,暗暗想道:虽是如此说,但这抄袭的终归是抄袭的,先前两首诗,一首桃花诗,一首牡丹诗,俱是惊才绝艳之作,自己却是不能的。竟还是比照着韵脚,寻出别样的意思来,做一首绝句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也缓和了三分,只笑着领着她们到了园子的东边角落里。这一处,却是这一个园子里最是精彩的地方,又是极幽静,却有几分景致可言的。只是走的人少,又是太过清素,倒是越发的透出一股子清寒逼人之感来。
几个人说说笑笑,馨予也是一路小心应承,既是与石秋芳三人说笑自若,又是略略照顾到脸色有几分阴沉的袁锦琴,以及神色淡淡,眉心微蹙的张绮玉。这一路过来,外人瞧着竟还是颇为融洽的。
对于李馨予这般的应酬功夫,张绮玉略有几分诧异,而袁锦琴的脸色也是更差了三分。然而,等着绕过一处假山石,看到眼前的景致之时,她们两人还是如石秋芳一般都是露出惊讶之色来。
这一处小小的甚至有几分狭窄的角落,一面是假山石上郁郁葱葱苍冷结实的藤萝萱草,一面是青青森森千竿碧绿竹,就是脚下站着的石板,沾着水汽,染了苔藓,也是匀染出浅浅深深的绿色。更别说石板下面以及这两侧里泊泊然婉然如碧玉般的溪泉。
深绿、苍绿、碧绿、湖水绿、翡翠绿、水绿、浅绿、灰绿、暗绿,深深浅浅,反反复复的绿色,沾染着水光,凝漫着雾气,迎面扑来,沁人心脾,让人油然生出陶醉之感来。
“真真是、真真是……”沈绮由不得喃喃出声,只是她无法描摹出这般景象,开口说了几个字,却又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几个人也都是如此,除却李馨予之外,俱是觉得心神俱醉,倒是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见着如此,李馨予也是有几分感慨的。这个园子,离着自己所在的院子不远,她自从知道了宴席所在,便在这里随意走动了一下,也想着明日到底是要做东的,多少找到点地方,也是好的。没想到,这错有错着,知道了方位,将这园子走了个底朝天,竟在这个角度看到了这样的美景。
自然,这美景也是有要求和限度的。这一处景致,也就是站在这里看最是秀美绝伦,若是转了个弯,没有相互搭配的晕染出的感觉,就逊色不少了。
因此,她瞧着这几个人都是赞赏不绝,陶醉不已,略略等了半晌,见着她们都渐渐平复下来,便笑着道:“这一处虽好,却是一半儿人为,一半儿自然呢。若是移步,那景致却又是不同了,只是站在这一处,竹林芳草,假山藤蔓,石桥流水,竟恰在好处,也是难的。”
这些话说出来,旁人倒还罢了,袁锦琴却是一笑,回过神来淡淡道:“这是自然。自来天意人心,俱是难说的。我们能看到这一处景致,一则是天公作美,另外一则,却还是你有心才是。能在这一处园子里寻出这么一个地方,可真是难为了。幼蓉与我素来交好,我常有过来这里玩耍的,竟还不知道,你搬进来能有多久,却是能寻出来……”
这话里的意思便有几分异样了。冯芸沈绮倒还罢了,只是眉间微蹙,石秋芳到底是因着亲戚关系,更为亲近馨予,不等她开口,就微微皱起眉来,开口道:“琴娘,今儿你怎么说话都透着些深意?我竟是有几分不明白了。”
“你明不明白,竟也没什么妨碍的,该明白的人明白了,也就好了。”袁锦琴却是不理会石秋芳的气恼,直截了当开口。她平素就是个有心计却又直截了当的人,固然对于不该得罪的人,她是绝对小心仔细的,但是对于那些可得罪可不得罪的,却是平心而论了。
馨予虽然是李家的嫡长女,但也算不得什么尊贵到让她不敢开口得罪的人,兼着又有李幼蓉自幼与她的情分,如此,她便是毫不客气,只差没有指着鼻子说了。
听得这话,馨予心底没有多少气恼,反倒是生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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