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这一匣子花儿可是收起来?”边上的青鹤便是询问。馨予取来打开盖子,从中挑了六七朵颜色不一的纱花儿,方令她将旁的收起来:“明日里便是要去外祖母那里小住几日。这匣子里的花收起来,另外的就备着去外祖母那几日用。”
青鹤应了一声,便下去做事儿。馨予便又问了青莺等人针线活儿的进度,度量着时日还长着,便也放下心来,一面又是将这件事说与她们。还是照着往日的例子,薛嬷嬷并青莺等几个人看着屋子,旁的人随馨予到卢家去。一切都是驾轻就熟,回头与贾氏、元茂说一声儿,便也是通过了。
翌日,馨予便是早早起身,梳洗妆扮妥当后,便是去了贾氏那里一回,后头吃了饭,就领着收缀妥当的几个丫鬟并霍嬷嬷等人,坐着车到了卢家。这一通事儿做完,见着了卢林氏的时候,却已是日色渐高,再过一个多时辰,也是午饭的时候了。
由此,卢林氏一面细细打量,一面满脸满身的摩挲,口中还不忘嗔怪两句话:“瞧着脸色,倒是不如上次的好,这几日里可得与你好生补一补。”
馨予听得这话,便是抿着唇一笑,撒娇似地挽住卢林氏的胳膊,左右摇晃了一通,才是道:“外祖母,我想吃上次的那个百果栗粉糕,真真是又香又软又酥,好吃的不得呢。”
“好好好,你喜欢,自然是要与你做的。”卢林氏听得馨予这么一通撒娇,心底更生柔软,当即忙就是伸出手搂住了她,一面摩挲,一面欢喜着道。
如此厮磨了一通,馨予才是回过正形,将为什么过来的缘故说了一通,又道:“虽是不知道白夫人这么说是个什么缘故,但我思量着,终究不好直言相拒的,便寻了个由头,只说您这里有事儿,方才推拒的。她也没有勉强,见着我这么说也就罢了手。我瞧着,那一日过去,她多半是想着瞧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这女子,为母则强,又有话说,最毒妇人心。虽说这白氏往日里不曾听到有什么恶形恶状的事儿,但那日既是敢这么说了,想来她也必定有些不甘忌恨存在心底。”卢林氏听得馨予这么说,脸上的笑容也是收了起来,当下思量一番后,却是摇头道:“这面子上,她多半是来看你是个什么性子为人的,可这等事情,若是先前不曾有个底儿的,她怎么会愿意认了这一门婚事?这里头的水,可是深着呢。不过,你也不必十分担心,终究没个千日防贼的道理,只管照着规矩走,只要大面上做的好,她一个继室,又是有儿有女,并非没个脑子的,自然顾忌的也多,除非被逼到绝路,旁的时候,想来也未必动那些脑经。你只消仔细小心便是。”
听得额卢林氏这么一通话,馨予也由不得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是。外孙女只当自个心中有数,却将她瞧得太低了去。到底是那么些年掌控上下多少人的当家主母,心中哪里能没个成算心机的?自然比我这等未曾经过手的更多些思量的。”
“这还罢了,你也是聪明的,日后仔细小心,多多注意一二,也就使得了。”卢林氏看着馨予如此说来,面上也松缓了几分,当下笑了笑,又沉吟半晌,方才道:“先前你既是说了在这里有些事要做。若没个动静,大小也是一件事儿……”
“您的意思是?”馨予正有几分惭愧,听得卢林氏这么说,也是振奋起精神,忙就是探身过来询问。卢林氏又是看了她一回,思量半晌后,终究将这件事说出来:“原说这个,与你这般年轻的小娘子,也是有几分不相宜的。只是你如今也是许了婚,明年便是要成亲了,略略说两句也算使得。只不与外人说道了去便好。”
说到这里,卢林氏稍稍顿了顿,将话音更压低了三分,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却是为的卢廷玉的婚事。说来,卢廷玉年岁正好,科举得力,如今也是得了官,正是说亲事的时候,先前有一个馨予在那里,卢林氏不免将注意力放了八分在馨予身上。如今馨予的婚事已定,她自己度量着,便将心神又放到卢廷玉的婚事上面。
先前,欧阳氏也是为此斟酌过好几个人选的。卢林氏心中有数,却不免又想到馨予身上,暗暗思量道:这几个女孩儿都是极好的,若是能与馨儿也是相处得好,那岂不是更好。再者,这亲戚情分上面也会相互扶持,更为亲近。
只是这等事,也不好与馨予这般的年轻女孩儿说及,由此,她考量半晌,便是道:“先前你欧阳姨母也是择了几个人。我虽是心中有数,却也总想瞧一瞧的。只是先前没个由头,竟也似你的婚事一般,不能亲自看看那个人。如今你既是过来了,不妨下个帖子,请些女孩儿过来赏玩一番。一则,也是尽尽兴,二来,也让我掌眼瞧一瞧,三则也算将那件事儿搪塞过去了。这般几样俱是妥当,你瞧着如何?”
“前些时日,我也有个邀请的心思呢。如此说来,倒是四样具好了。”馨予听得这话,也是一笑,道:“可见我与您也是血脉相系,心思相同呢。”
见着馨予这么说,卢林氏自是欢喜,又是高兴,忙是伸出手搂住了她,说说笑笑起来。这般过了一个时辰,又是陪着卢林氏吃了饭,等着她安置下来午睡了,馨予才是离开这屋子,往自己在卢家常住的院子而去。却不想,她才是出了卢林氏的屋子,走了小半段路,就远远瞧见青杏迎面而来。
这青杏,依旧是先前那等风流袅娜的姿态,只是脸色比之先前苍白了许多,双眼也是有几分红肿,竟是连着脂粉也是遮掩不过。馨予眉梢微微一挑,看着她见着自己后立时垂头避开的模样,微微抿了抿唇角,没再说什么话,只扶着丫鬟在她面前离去。
可是经了这么一遭,馨予也觉得有几分败兴——偏生前头说了卢廷玉的婚事,后头就是见着了那个青杏,又是那么一副模样,若是说道起来,还真有几分坏兆头的意思了。只是已是应了卢林氏的话,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绝,正是沉吟之时,忽而她就是听到外头的丫鬟道:“如今倒是奇了,虽说日色也好,可就是觉得浑身发冷,竟不似前些时日,晒着太阳便是浑身发暖的。”
“许是要落雪的吧。”另外一个丫鬟忽而道:“前些年也有这样的,只是这不算十分准呢。”两人说着话,馨予听了一回,原本提起的笔倒是又放回去了——要真是落了雪,南方难得,却正合适赏景。再者,除却这么一个由头,后面也是难以寻出什么旁的来了。
不如,却是往各处走动走动。也寻出一方天地,落了雪那是锦上添花,不曾落雪,也算的景致极佳,到时候赏雪吟诗,或是下棋作画,再抽个花签什么的,也算乐一日了。
心中这么一想,馨予便将旁的念头抛开,唤了霍嬷嬷过来,先是问了各处方位,而后才是拿准了主意,道:“外祖母想着热闹一番,我听得她的意思,便想邀诸家小娘子过来赏玩一日。也是让老人家欢喜欢喜。只是这冬日里,最是冷清寂静,花柳无色,想来也就临水的亭台楼阁最是合宜。不若我们便过去瞧一瞧,若是得了个好去处,再请人赏玩一通,俱是欢喜,方才是好的。”
“老夫人有心,女郎有心,自然这事儿要好好准备。”霍嬷嬷想了一番,就是道:“先前您问了方位,我也胡乱说了一通,却没个细致的。若说这水景,数来数去,也就三处最是合宜的。起头是东边的浣花馆,春日里最是繁花似锦,又有溪泉石头,便是冬日里,也有数十株红梅,精神得紧,若是落了雪,可是更好看了。中间则是隔着浣花馆不远的聆水阁,原是建在水上的一处,芦苇荷花,假山石头,叮叮咚咚的,先前夫人也说那一处好的,虽然老婆子是瞧不出什么来,可这么一说,也算极好的地方。后头就是松竹园,并无一朵花儿的,却是松林成片儿,旁的时候不算什么,冬日里可是难得的瞧见这般成片的绿。”
手打txt 第二十五章 聆水阁清 小雪微妆
第二十五章 聆水阁清 小雪微妆
听得这话,馨予脸上露出几分惊喜来。她迅速地在心底转了一圈,便将那浣花馆先黜了去,先前秦文琦邀宴,便是以红梅花为主调布置的,时日未久,自己又提着梅花,哪怕这是冬日里最紧要的赏玩对象之一,也并不合适。
另外的聆水阁与松竹园,前者虽是寥落清秋,却也是有几分雅致的情调,若是能落上一层雪,又有水景,又有芦苇残荷,还有些奇石,也是极好的赏景佳处。
只是若没落雪,便是差了一层。
另外的松竹院,松梅竹号称岁寒三友,这两者又是常绿的,冬日里赏玩一番,又有雅致,又有些不同之处,也还不错。不过,松竹两样,到底是常见的景儿,这院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布置,也得去看一看,方才好决定。
心中这么一番琢磨后,馨予便是抬起头与霍嬷嬷微微一笑,道:“嬷嬷说得我也是心动了。可得过去瞧一瞧方好。这可是我头一回设宴邀请,必定要妥妥当当,众人俱是喜欢才好。”
霍嬷嬷听得这话,也觉得这话不错,当即便道:“女郎说的是,这非但是您头一回设宴,想来老夫人也是许久不曾见着这般女孩儿过来赏玩了,竟是要细细斟酌妥当,讨一个欢喜才是。”
说到此处,馨予便令青鹤与自己取来披风,又道:“你们若是觉得冷的,也不必跟过去。若是要跟着一道儿瞧瞧,却要加一件衣衫才是,我瞧着这天色虽好,那风吹在身上却有几分寒意,别到时候受凉着寒才好。”这话一说,另外的青鹃忙就是取来手炉,仔细夹了两块炭,又用棉布裹好了,才是递给馨予,道:“女郎先别想着这些,仔细自个身子才是,前些日子还有几分咳嗽呢,如今更该保重些。我听着,那什么聆水阁,竟是四面临水的,必定越发的冷了。”
“我自是知道的。不过瞧瞧罢了,那个地方,若是不曾落了雪,倒也罢了。若天公作美,倒是一处好地方。”馨予听得青鹃这么说,便是随口将自己心中所想说道出来,而后又是沉吟半晌,才是道:“天公作美?天若有情天亦老……倒是一个好题目。”
“您说什么?”青鹃听了两句话,前面还是明白的,后面的什么题目便有些不懂,便问了一声。馨予回过神来,只是与她一笑,并无解释的心思,打量了青鹃两眼,就是道:“没什么。你身子素日有些弱,倒不必跟着去了,在屋子里看着点便好。”
青鹃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馨予便是唤了霍嬷嬷、青鹤并两个素来健实的小丫鬟,一道儿先走了聆水阁,后去了松竹园。这两处,果真是极好的,布置不俗,又透着些清朗阔达之感。馨予赞赏不绝,一时也有几分难分伯仲之感,也是因此,她顺道儿去了一趟浣花馆,虽碍于时辰,不过匆匆看了小半个地方,心里还是颇为赞赏的:这浣花馆,霍嬷嬷头一个提及,也是有其理由的,果真是百花繁盛之地,就是冬日里,这百十株布置巧妙的老梅花,也是极好的地方,比之自己现在所住的芳菲馆更为娇柔精巧。
只是,到底有了前面秦文琦的那一出,馨予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照着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行事。另外,天公作美这四个字,也是个颇有几分赏玩的题目,不是吗?想到这里,她自己便是笑了一回,等着回去后,她便是特特写了帖子,邀请了石秋芳、冯芸、沈绮等十来个女孩儿过来赏玩。
虽说,她也不知道有关卢廷玉婚事的考量对象,但这已经是她平日里游玩赴宴等还算熟稔的女孩儿了。别的不甚熟稔的贸贸然邀请了,也是不妥当,没得让人拒绝也不好,前来也不妥的。小小的信笺,并没有多写什么,只是说着预备了两处地方,只端看天公如何抉择,若是落雪,便赏玩水阁雪景,若是晴日,便观看松竹雅趣。又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若是诸家姐妹心中有所抉择,不如祝祷一番,到时候也可瞧一瞧,是否是天随人愿。
不过几句话,说得俏皮些许,馨予又是从头看了两边,觉得十分妥当了,方才在心中度量着远近亲疏以及素日喜好等等,与每个人写得略有些不同,但大致上却是差不离的。而后,等着墨迹干透,她便是令人分头送到各家府上。及至小半个时辰,打发送信笺的人一一回来,这十几个女孩儿都是应了,更有几个特特回了信笺。
馨予便瞧了瞧信笺,除却沈绮、石秋芳并冯芸三人外,旁的不过是客气之言罢了,只秦文琦,却是特特提了一句,想着携堂妹秦玉惜一道儿过去。馨予思量一番,虽然觉得秦玉惜与自己脾性不大相合,先前还有那么一番念头,但秦文琦既是特特提了出来,便也不好拒绝,因着如此,她又是令人取来笔墨,补了一份邀请令人送了去。
如此处置妥当,却也是晚饭时分了,馨予过去陪着卢林氏吃了晚饭,又与卢廷玉见了礼,方笑着道:“我今日听着两个小丫鬟说及天色冷了,竟有几分下雪的意思,又见着聆水阁十分雅致,赏玩雪景是极好的。可那松竹院也是布置不俗,心中斟酌不定,便想着请天公作美,若是落了雪,便择了聆水阁,若天气晴好,便去松竹院。外祖母,舅舅,你们觉得如何?”
卢林氏自是一笑,道:“越发的促狭了,倒是寻了这么一个由头过来。想来你那一帮子姊妹也少不得要在心中思量一番,口中念叨一回了。”
然而,这话里却是透着温暖。卢廷玉也是年轻,听得这般话,倒是有几分兴致,又道:“你也觉得那水阁好?我先前便是喜欢那里,只是母亲说,那里水气太重,瞧着是清透,人常住着却是不妥。饶是如此,夏日里我也常去那里小住几日。冬日里却是不然,若是真的择了那里,可得仔细火盆等物件。不过,江南素来少雪,多半这事儿还是不成的。”
馨予听得这话,却是撇了撇嘴,嗔道:“您这般可是说错了,我瞧着,未必不能的。那两个小丫鬟年岁虽幼,可越是年岁小的,越是娇嫩,一点点变化便能知道,指不定就真的落了雪呢。”
卢廷玉见着也辩驳一番,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倒是热闹起来。卢林氏见着如此,也是含笑以对——这屋子可是好久不曾这般热闹了。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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