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程老太太一把搂住姜艳湖,话没说出来就泣不成声,姜艳湖眼泪一串串往下落,搂着程老太太安慰不停,劝了好一会儿,才和赵氏一起,将程老太太扶进屋里。
姜艳莹侍候着周氏坐在榻前扶手椅上,程老太太和姜艳湖坐到炕上,赵氏和李丹若沏了茶,端了点心上来,程老太太和姜艳湖两人长篇大论的细说了这两年各自的种种。
姜艳湖转头寻到李丹若笑道:“若姐儿没大变,就是比小时候好看了,过来我瞧瞧。”李丹若忙笑着上前几步,侧着身子坐到炕沿上,姜艳湖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两年多亏了你。”
“大姐姐可别这么说……”
“我知道,虽说是一家人,可一家人能做到你这样的也不多。”姜艳湖截回了李丹若的话,李丹若笑着没再多说,这个大姑姐姐的脾气,她从小就领教过,最是说一不二脾气大的,好在待人真诚仗义。
垂手站在炕角的苏二奶奶嘴角往下扯了扯,忙又陪出满脸笑容,这个大姑姐,别说落魄成现在这样,就是从前,她也不敢招惹半分。
“对了,说你们刚才去大相国寺了?要给母亲他们做道场?”姜艳湖笑问道,李丹若忙解释了姜艳夏的事,姜艳湖皱了皱眉头道:“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五姐儿的亲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别说太婆,就是你和大/奶奶也是多去的,人家差不多就行了,倒是丰姐儿和莹姐儿的亲事,得好好上上心,正好我回来了,明儿我就打听打听,一定得寻个好人家。”
“我现在不嫁。”姜艳莹接过话道:“母亲……离不得我。”姜艳莹握着周氏的手,周氏点了几下头,一字一句说的极慢:“莹姐儿还小呢,到她十六七岁再说亲也不迟,她这会儿才多大?也太早了!”
周氏的话说的姜艳湖一脸愕然,李丹若忙低声解释道:“二伯娘记不清年月,莹姐儿在她心里,才十四五岁。”姜艳湖怔了怔就明白过来,忙看向程老太太,程老太太叹着气点了点头,姜艳湖呆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记的太医院有个姓宫的大夫,治这……病最拿手,等我回去就托人去请。”
“已经请过了。”李丹若低声道:“一到京城,就托姑母去请了,来看过几趟,如今正吃着宫太医的药。”
“那好些没有?”姜艳湖转头看着姜艳莹问道,姜艳莹点了点头解释道:“好多了,母亲知道自己忘了些事。”
“莹姐儿跟我说了,我忘了好些事,也不知道还想得起来不。”周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咬的重而慢,姜艳湖看着周氏,连眨了几下眼睛,才将涌到眼眶的眼泪眨回去,姜艳莹看着姜艳湖笑道:“母亲离不得我,等父亲和哥哥她们回来,我再嫁人。”
“咦,三奶奶呢?”姜艳湖忙转头问道。
“她哪受得了这样的穷日子,早回娘家了!”苏二奶奶酸溜溜接了句,赵氏横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姜艳湖笑道:“三奶奶母亲病了,让人捎了话过来,她牵挂母亲,带着贤哥儿和蕊姐儿回去侍候母亲了。”
“去了多长时候了?”姜艳湖紧拧着眉头道,程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姜艳湖的手道:“你呀……这母女连心,母亲病了,这当儿女的,哪个不是心揪成一把?你看看莹姐儿,不都是这样?是我让她回去的。”姜艳湖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看着程老太太皱眉道:“我昨儿就打发人到二妹妹府上传了话,说我今天一早进了京城,就回家来看您,让她一块儿过来,她竟没过来。”
程老太太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指着李丹若道:“你跟你大姐姐说说。”
“嗯,”李丹若斟酌了下才开口道:“家里出事那天,二姐姐就急着过来看看,胡家给拦住了,这也是常理,三伯父定的是谋逆的大罪,太婆她们出城那天,二姐姐身边的朱嬷嬷偷偷出来看过一趟,今年七月回到京城,我让人往胡府打听过,说二姐姐如今在家庙清修,不见外人。”
“胡昆这个混帐东西!”姜艳湖气的骂了出来:“当年二妹妹嫁给他,多少委屈!就他胡家那样的门第儿,若不是他家费尽心思苦求,二妹妹能嫁了他?这会儿一张脸竟翻成这样,他还是不是个人哪?枉披了一张人皮!”
“要不是二姐姐给胡家老太太守过孝,说不定就给休回来了。”苏二奶奶满眼的兴奋,忙在旁边添了一句,赵氏恼怒的狠盯了她一眼,李丹若转头扫了苏二奶奶一眼,不冷不热的接道:“攀高踩低,落井下石,人之常情,那婆家遭了难,回娘家连门都不让进的,也有的是,不算什稀奇事。”
苏二奶奶脸色铁青,拧着头一声不吭,姜艳湖扫了眼苏二奶奶,又转头看了看正温声软语喂周氏喝着红枣汤的姜艳莹,目光再移到苏二奶奶身上问道:“你母亲病了,平时都是谁侍候的?”苏二奶奶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低低的嘀咕道:“才哥儿小,二房可就这一个男丁……”
“二弟和七弟都好好儿的,难道不是男丁?二伯父也好好儿的呢,怎么叫就一个男丁了?”姜艳湖盯着苏二奶奶道,程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姜艳湖,示意她别再说了,苏二奶奶脸涨的通红,却不敢顶回去,姜艳湖余怒未消的‘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程老太太道:“太婆如今脾气倒好了。”
“大家都不容易,算了。”程老太太伤感的低低叹息了一句,姜艳湖脸色变了变,呆了半晌,跟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丹若道:“明儿你若有空,陪我去一趟忠勇伯府,我想去给忠勇伯夫人磕个头,多亏了她,要不然,父亲他们……”
“那我这就打发人过去忠勇伯府跟姑母说一声。”李丹若忙笑应道:“姑母前儿还过来和太婆说话儿,见了大姐姐必定高兴,姑母从小就喜欢大姐姐。”
“两个炮仗么。”姜艳湖接了一句,程老太太跟着笑道:“可不是,你这脾气跟忠勇伯夫人年青时一个样,你也得收敛些,如今到底不比从前。”
“太婆放心,我知道,你孙儿女婿是个好的,这趟回六部任职,也是他自己提的,还想想活动活动,基能在刑部求个差遣就最好不过了。”姜艳湖笑道,众人这话题又转到了差遣和京城的各种八卦琐事上,姜艳湖只待到吃了晚饭,才辞了众人回去。
第八十七章私语
李丹若回到自己院子,掀帘进屋,姜彦明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炕上,一手拿碗一手执勺喂姜敬默吃酥酪,姜敬默刚满周岁,已经学会摇摇晃晃的走路,也会说些不成句的话了,这会儿穿着件宝蓝色江夏细布薄绵袄,一条同色裤子,推着姜彦明的胳膊,将那勺子酥酪往旁边枝姐儿推着叫道:“姐姐。”示意枝姐儿吃那勺酥酪。
姜彦明本就笨手笨脚,再被儿子用力扑推在胳膊上,那勺子酥酪就扑出去撒在枝姐儿裙子上,朱衣忙上前帮枝姐儿拭干净衣服笑道:“还是我来吧。”
一旁边看边笑的沈嬷嬷见李丹若进来,忙上前侍候她去了斗篷笑道:“你看看,爷非要喂哥儿吃酥酪,这一碗酥酪都撒了大半碗了。”姜敬默看到李丹若,胖胖的双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奔着李丹若跌撞着扑过来。
李丹若忙抱住姜敬默,枝姐儿也奔过来笑道:“五婶回来了,默哥儿非让我吃酥酪,还要五叔吃,我说吃过了,他还让我吃。”边说着,边紧挨着李丹若坐下,李丹若一只手抱着姜敬默坐在自己怀里,腾出手搂了搂枝姐儿笑道:“大姑娘给你的那套金头面让你脂红姐姐给你收好了没有?”
“收好了!脂红姐姐说,以后可以放到嫁妆里。”枝姐儿欢快的脆声道,沈嬷嬷‘噗’的笑出了声,抬手指着脂红又笑又气道:“哪能教姐儿这么说话的?姐儿不懂事,回头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脂红缩了缩肩膀,没敢答话,李丹若一边笑一边搂着枝姐儿道:“刚才枝姐儿跟大姑娘见礼说话儿,说的多好啊,大姑娘也夸枝姐儿了是不是?”
“嗯!枝儿知道,嫁妆就在屋里说,不能出去说!出去照嬷嬷教的说话。”枝姐儿被李丹若夸的脸儿红扑扑的答道,李丹若低头亲了下枝姐儿笑起来,姜彦明将碗递给朱衣,接过湿帕子擦着手道:“默哥儿长大了必定性子宽厚,象你的很,这一碗酪,让了枝姐儿,还得让我吃,枝姐儿说吃过了,又不肯多吃,真是难为我。”李丹若抱着姜敬默亲了下笑问道:“默哥儿喜不喜欢吃酥酪?”
“嗯嗯!”姜敬默窝在李丹若怀里,重重点着头。
“那下次你和姐姐一人一碗,自己吃,好不好?”
“好!”姜敬默仰头看着李丹若,拍着手,奶声奶气的答应道。
“我喂弟弟吃!我最喜欢喂弟弟吃东西,弟弟最听我的话!”枝姐儿又是兴奋又是得意的叫道,姜敬默看着枝姐儿不停的点头,直点的李丹若和姜彦明都笑起来,李丹若将姜敬默放到旁边道:“枝姐儿哄着弟弟玩一会儿吧,再玩一会儿就该歇下了。”
姜彦明爱怜无比的盯着咿咿呀呀和枝姐儿说着话的姜敬默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李丹若笑道:“大姐姐回去了?”
“嗯,你回来的这么早?”李丹若接过红枣汤喝了一口应道,姜彦明伸手摸了摸李丹若的手道:“手还是凉,光喝红枣汤只怕不行,明天还是请个大夫过来诊一诊。”
“没事,我自小这样,身子寒,一到冬天手脚就凉。”
说话间,脂红已经送了手炉进来,李丹若接过捂着,和姜彦明说着闲话,看着姜敬默和枝姐儿玩了一会儿,看着奶娘和脂红等带两人下去歇下了,才和姜彦明洗漱更衣,准备歇下。
李丹若出去看了趟姜敬默和枝姐儿转回来,姜彦明忙将手炉递过来,看着李丹若接过手炉,才低声说道:“孙大郎这趟回来,是想在刑部求份差遣,我陪孙大郎去了趟卢郎中府上,卢郎中说刑部现在没有合适的空缺,倒不如往户部和吏部寻寻,这两处今年空缺都多,品级又相当。”
“嗯,我听大姐姐说了,大姐姐说是为了大伯父他们,才想在刑部求个差遣。”李丹若靠着姜彦明,半坐半躺着应道,姜彦明点头道:“大郎也是这么说,我觉得倒不必,刑部有卢郎中仗义援手,就是自家人也不过如此,大郎不过正六品,就是进了刑部也难说得上话,再说如今也没有合适的差遣,我劝了他,先以自己的前程为重,他有了前程才能帮得上姜家。”
“嗯,八郎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他那边收到的信和咱们收到的差不多,不过他府上有个管事跟在雄南侍候着,前儿传了信回来,说八郎跟侯将军往西南追击阿蛮部去了。”姜彦明担忧的低声道,李丹若急抬头看着姜彦明,没等她说话,姜彦明忙轻轻拍了拍她安慰道:“别急,八郎不是个莽撞的,再说,八郎和管事信里都说了,侯将军极常识八郎,这回跟着他出征,必是做幕僚或是文书,不过在中军跟着辛苦一趟,八郎连马都骑不好,又是个书生,哪会冲到前头去?他冲上去有什么用?你放心,这事别跟太婆她们说了,大姐姐也知道,太婆年纪大了,别让她担惊受怕。”
“大姐姐今天没提这事。”李丹若慢慢躺回去,头枕在姜彦明胸前,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回来,象从前那样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姜彦明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慢慢揉着李丹若的头发,半晌才叹息道:“敬亲王的事,蹊跷处极多,三伯父断不会做这调攻城弩的事,这中间是谁动的手?敬亲王的事,不能多想,除了……今上,也生不出这样的大事,这个不能多想,可三伯父必是有人借机生事,可这人是谁?谁能在敬亲王的事中借机生出事来?我最怕这个,他在暗,咱们在明。”
“能在这事中生出事来,必定身在中枢。”李丹若低声接了一句,姜彦明忧虑的叹了口气,李丹若看着姜彦明,迟疑了片刻,低低的将从刑部女牢回来那晚,馒头中藏纸条的事低低说了,姜彦明‘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李丹若吓了一跳,姜彦明忙搂了她,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盯着她道:“这过继的流言,那时候我就觉得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救我,他把纸条扔给你,你可能想起来是谁?跟大伯父有关?大伯父身居枢密院副都承旨,必定……”
李丹若看着姜彦明摇着头,姜彦明呆了片刻,搂着李丹若倒在枕上,叹了口气道:“是我急了,散布那流言的人知道敬亲王要谋逆,知道要牵连到姜家,再看这纸条,他连姜家诸人的下场都知道,大伯父……就是不丁忧,也不能清楚至此!丹若,我真想不出,除了今上,还有谁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明白?”
“有许多人,听说今上脾气宽厚柔和,身子也不大好,皇后常常帮着处置政务?”
“嗯,皇后怀了身孕,现在正全心保胎,听说如今是刘美人在勤政殿侍候笔墨。”姜彦明低低的应道,李丹若想了想低声道:“我从前在娘家时,认识一个极不一般的风尘女子,她待我极好,也姓刘,那天我听姑母说刘美人附族忠勇伯府,就猜着也许这刘美人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风尘女子,可后来听姑母说,这刘美人学问极好,连太傅都赞过好几回的,我认识的那个姐姐,她就识几个用来记帐的字,没读过什么书。”
姜彦明凝神听着李丹若低低的话语,望着窗外的清冷月光想出了神,好半天,才低头看着李丹若道:“忠勇伯府一来子嗣不丰,二来,这两三代人,也就姑父是个能干出色些的,虽贵却无势,姑父虽领着永州节度使,可到了这个年纪,也指不得了,几家姻亲,也就是李家还算好些,如今大伯父丁忧在家,三伯父……不足为虑,只要再压大伯父几年……刘美人生了皇长子,也就附上这样的人家,皇后才能放心。”
李丹若轻轻叹了口气,他说的极对。
“可世事难料,这刘美人能生下皇长子平安至今,这会儿趁着皇后怀孕,又进了勤政殿侍候,也不是个简单的,皇后占尽天时地利,邹家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国丈邹应清无功封王,长兄邹书瑞封了福远侯,邹书明也封了福清侯。”姜彦明轻轻嗤笑了几声:“身无寸功受此大禄,这不是福兆,如日中天自古都不是好兆头。”
“嗯,”李丹若轻轻应了一声,姜彦明眼睛亮亮的看着屋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