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儿今天有话说。”
“我是有话说,”李金蕊放下杯子,转身看着宁老夫人道:“昨儿连仪鸾司管事那样的人家也拿出来了,纵不为我想,连府里的脸面也不要了?”
“仪鸾司管事怎么了?大伯娘家也不过少府监监事家出来的,只家好人好……”刘夫人压着气笑道。
“这倒是,大伯娘不过出身少府监监事家,还能嫁到我们李家呢!”李金蕊斜着刘夫人,一句话堵了回去。
“那你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了那么多家,你一家也看不中,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戴氏火气上来了,李金蕊傲然睨视着她:“你要下套给我么?哪个未嫁的姑娘家好自己想着要嫁什么样的人家的?你的套,我不踩!你们塞了一堆不是脏就是臭的给我,还非要我咽下?我偏不咽!”
“你父亲也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工部管事,说到仪鸾司主事家,正好门当户对。”宁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冷言冷语道,李金蕊后背挺的笔直,眯着眼睛,直盯着宁老夫人道:“我祖父做过枢密院副使,死赠太子少师,这一条,谁也别想抹了去!谁也抹不去,不管她想成什么样儿!”
宁老夫人嘴唇抖了几下,抬手指着李金蕊,杨氏急忙站起来往外推着李金蕊:“三姐儿今天撞客了,赶紧回去,我让人送几张黄裱纸过去,那园子里花草多,最容易撞着花仙草仙的,赶紧回去。”
“你少假腥腥的到处做好人!我不是傻子,真当我们一家都是傻的?我看的明白着呢!”李金蕊伸手推开杨氏,指着李丹若冲宁老夫人叫道:“你疼她,那是你的事,凭你挑什么样的好人家给她,挑天皇老子家都行,那是你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抢了我的?她就不怕遭报应?”
“这是什么话?”宁老夫人厉声呵斥道,李金蕊冷笑几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父亲从小到大被你踩成脚底泥……”
“堵了她的嘴!拖回去!快!看样子真是撞客了,把她拖到二太太院里,拿几刀黄裱纸过去,好好烧一烧!”刘夫人站起来厉声吩咐道,几个婆子急奔进来堵了李金蕊的嘴,连拖带架将她拖出去,一路脚不连地送进了二太太苗氏院子里。
宁老夫人看着李金蕊怒目红脸、拼命踢蹬着被拖出去,连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看着刘夫人厉声呵斥道:“她那话,你听明白了?若姐儿这门亲事是抢了她的,这是哪里传出来的混帐话?去查!连这种话都能传出来,还能传到她耳朵里,你这家是怎么当的?!”刘夫人脸涨得通红,垂着手一声不敢吭,杨氏胆怯的挪了一步低声劝道:“府里人多嘴杂,三姐儿性子又偏了些,听错了也说不定,也不怪大嫂子。”宁老夫人闷闷的哼了一声,声音稍稍和缓了些吩咐道:“赶紧去查,查个清清楚楚,就是人多嘴杂,才更要仔细留心,你媳妇到底年青没经过事,你也不能太放手了。”
刘夫人和戴氏急忙贡曲膝答应,见宁老夫人没再有别的吩咐,躬身垂手,小心的退了下去,宁老夫人看着杨氏,疲倦的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没事儿,让若姐儿陪我说说话儿。”杨氏忙答应一声,用目光示意李丹若劝劝宁老夫人,自己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丹若沏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宁老夫人,宁老夫人接过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示意李丹若坐下,李丹若挨着宁老夫人坐下,看着宁老夫人低声劝道:“太婆别跟三姐姐生气,三姐姐这个年纪,最会惹长辈生气,等她大了,自己也为人父母了,就知道长辈的好了。”
“唉,都是孩子,看看你,看看她,唉,从前你二姐姐虽说性子懦不说话,可也没这样?”宁老夫人连声叹着长气,伤感的交待道:“若姐儿,你记着,往后,妾也行通房也行,都能随他,只一样,这庶出子女,无论如何不能有!一个都不能有!”
没多大会儿,二太太苗氏就跪到在正院门口,宁老夫人打发黄嬷嬷传了话:“二太太身子弱,又正病着,先回去好好养着,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苗氏哪敢回去,黄嬷嬷却让人叫了刘夫人过来,连拉带劝将她送了回去。
二爷李玉明从衙门回来,吓的脸色发青,又和二太太苗氏跪在了正院门口请罪,宁老夫人还是一面不见,一样吩咐黄嬷嬷传了话,命人好生送他们回去,李玉明恨的牙痒,回去就要动家法抽鞭子,苗氏几乎哭死过去,死命拦着,李金蕊更是哭的声短气噎,从弟弟玮哥儿的委屈到自己的委屈,只诉的李玉明扔了鞭子,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横流。
刘夫人和戴氏只审了半夜,先从枕翠阁审起,一路审到杨婆子身上,隔天一早,刘夫人和戴氏就押着寒碧和杨婆子过来回了话,宁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将事情从前到后听明白了,冷着脸一字没置评,只吩咐将杨婆子一家发到庄子里做苦力,对寒碧却是半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半分处置,让人将她好生生的送回了枕翠阁,寒碧心里七上八下,这颗心无论如何安定不下来,李金蕊却淡定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每天安安静静的绣帕子、绣荷包、绣扇套……
李金蕊的亲事再没人提起过,刘夫人恼的连个‘二’字都不想提,自然是甩手不再管了,戴氏更不会管,原本就是帮婆婆分忧,府里旁的人,也没什么能管这事的人了,杨氏一向不管闲事,再说又忙,二太太苗氏去寻了无数趟刘夫人,一趟也没寻到人过,在路上堵上一二次,偏回事的婆子一个接一个,件件还都是大事,苗氏也明白刘夫人这是不肯再沾手李金蕊的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李金蕊却不怎么在意,仿佛胸有成竹。
果然,也就过了小半个月,李府门上来了个叫陈清迈的新科进士,递帖子给大老爷李玉靖,求娶府上三娘子李金蕊。
宁老夫人听了李玉靖愕然的不能再愕然的禀告,低低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不大会儿,黄嬷嬷进来,曲膝见了礼低声道:“回老祖宗,就是那个书生。”宁老夫人挥手屏退黄嬷嬷,将元夕节的事和李玉靖说了,看着李玉靖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她自己寻的好女婿,让你媳妇过去走一趟说一声去,既是她自己挑的,她要嫁,就让她嫁去!”
“母亲,这陈清迈家远在北方苦寒之地,咱们一无所知,看他那样子,不象是书香门第、大族之家出来的,这人眼神过于灵活,言语间奉承过甚,看着是个钻营世侩的,三姐儿跟他,这……”李玉靖为难的摊着手,宁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媳妇都知道,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算了,全随她去,若姐儿的亲事是若姐儿挑的,她的亲事也随她自己挑,往后,各人只看各人的命吧。”
李玉靖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答应了,隔没几天,陈清迈就请座师、礼部尚书孙大人作伐,定下了李金蕊。
第三十二章新婚
离李云直成亲的日子没几天了,李丹若陪母亲将新房院子各处又细细看了一遍,见处处妥当,杨氏才舒了口气,带着李丹若转回自己院子里,大丫头素纹上了冰镇果盘,杨氏和李丹若慢慢吃着凉凉的果子,说着闲话。
“你嫂子这就要进门了。”杨氏话里有话的感慨道,李丹若悄悄示意素纹,素纹会意,忙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李丹若看着母亲笑道:“有件事,正要跟母亲说说。”杨氏忙点头道:“你说。”
“就是母亲的嫁妆,还有,”李丹若顿了顿,声音低落的接着道:“还有若是分了家,咱们这一房从公中应得的那一份,三哥成亲前,母亲最好跟三哥说一说。”杨氏唬了一跳,忙伸手拍着李丹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分家?分什么家!”
“母亲,”李丹若叫了一声,看着母亲伤感的笑道:“你也知道,前一阵子三姐姐闹的那一场事,太婆有多伤心,只怕那时候太婆就有分家的想法了,太婆这个年纪,咱们还能指望几年?后年三伯这一任期满,必要回京述职的,那时候全家人都在,只怕太婆就要分了这家了。”
杨氏看着李丹若,呆了好一会儿,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忙用帕子按着,半晌才哽出话来:“这一阵子……你外婆也……这一阵子总不见好,你太婆又……”
“母亲别哭,太婆身子好好儿的,太婆康健着呢,我不是说太婆身子不好,我是说……唉!母亲,您别哭啊,所谓开枝散叶,不分家,怎么开怎么散?再怎么分,也还是同枝连气着的,您别哭,这不算大事。”李丹若忙劝道。
杨氏连连点头止了眼泪,李丹若起身叫素纹拧了只湿帕子来,亲自侍候母亲净了面,又重沏了杯茶奉上,眼看着杨氏平静下来,才接着说道:“母亲别多想,我不过是打算的长远了些,太婆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母亲想想,您给我备的嫁妆,嫂子进了门,件件都得看在眼里,看您竟然给我备了那许多嫁妆,这府里又人多嘴杂,净站干岸挑事儿的,嫂子这心里若是因此生了罅隙,往后再弥补就难了。”
“唉!你说的是,那你的意思?”杨氏点头赞同道,李丹若笑道:“母亲的嫁妆,虽说一多半给了我,可给三哥留下的也不少,公中该得的,又都是他的,认真论起来,哪一点也不亏了三哥,只是三哥不知道这些罢了,这话最好事先说明白,让三哥心里有数,三哥心里有了数,嫂子也就明白了。”
杨氏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儿,话不说不明白,这半年看下来,你三哥是个真正忠厚明理的,说明白了,大家心里舒坦。”
“就是这样,往后母亲有什么话,也都要跟三哥明白说,韩三娘子看着也是个好的,到底如何,进门看个三两个月,也就都明白清楚了,若好,母亲就多疼惜着她,若有那么几分不如意,有三哥在,也偏不到哪儿去。”李丹若低低的说道,杨氏轻轻拍了拍李丹若的手笑道:“看看,倒让你交待我,怪不得你外婆总说母亲不如你。”
“看母亲说的,我不也是母亲教出来的么?”李丹若摇着杨氏的胳膊发嗲道,杨氏笑出了声:“可不是,纵不是我教出来的,那也是我生出来的!”两人笑了一阵子,杨氏又和李丹若说起嫁妆中的金银器具、头面首饰来,一提这事,她兴致最高:“……母亲的意思,除了从前那些,如今时新样的,见样都得打一对出来,反正来得及,咱们照着两年慢慢打,前儿闵大管事寻的那几个金银匠,说从前在宫里做过的,那支累丝牡丹簪你也看过了,倒真不是虚话儿……你大伯娘的意思,别在府里做,到东大直街那处宅院做去,那儿地方大,房子又旧了,做好这些正好翻新给你陪出去,她说的在理儿,三姐儿也在备嫁妆,她如今一幅闹事的脸,咱们躲着点儿好,等她十月里嫁出去就清静了。”
“嗯,三姐姐和我同年,才十七……”
“十八了,她比你大大半年呢,不小了,早点嫁吧,嫁了大家都省了心了。”杨氏叹气道,李丹若也跟着叹了口气,想了半晌,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云直的亲事很是热闹,虽说头一天铺嫁妆时两家都没怎么声张,可正日子那天,李府大门四开,宾客云集,鞭炮一天都没停,该有的热闹半分不少,直热闹到人定时分,贺喜的人群才兴尽而返。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嬷嬷带着姚黄、素纹等几个大丫头,和韩三娘子唯一的陪嫁,奶嬷嬷孙氏分点着等会儿新妇拜尊长亲戚要用的巧作、鞋袜等赏贺。
“……老祖宗这一处最要紧,鞋袜就算了,老祖宗只穿流苏她们几个做的鞋袜……这个抹额好,老祖宗正好不喜欢抹额上缀什么珠啊玉的,嫌重……太太性子随和,最疼三爷,三奶奶送什么,太太必定都是喜欢的,就这条富贵平安绡纱披肩吧,这颜色素净,太太平时正好搭一搭用……”
几个人在外面一件件细细盘点,屋里,红烛半残,韩三奶奶已经坐起来,正含羞带怯慌乱的穿着亵衣,李云直用手支着头,满眼笑容的看着她,眼看她穿的差不多了,伸手拉住她笑道:“还早着呢。”
“不早了,早点准备好才安心。”韩三奶奶红着脸推了推李云直的手道,李云直跟着坐起来,韩二奶奶忙探身从床边架子上取了李云直的纱直缀,垂着头递过去,李云直接过披上,伸手揽了韩三奶奶,稍稍用力,将她揽的紧挨着自己低声笑道:“别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嗯,”韩三奶奶悄悄挪了挪,满脸甜蜜的靠在李云直怀里,李云直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头一回见你,我就想,若能娶到你,这辈子就无憾了。”
“二郎,”韩三奶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李云直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轻笑道:“是三郎。”
“嗯,”不知道是因为喊错了,还是因为那吻,韩三奶奶红晕满脸,李云直接着道:“不管是二郎还是三郎,这辈子,我只对你好,咱们就象岳父、岳母那样过一辈子,我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三郎,”韩三奶奶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感动,仰头看着李云直,泪盈于睫,顿了片刻才低声道:“三郎的心,我知道,母亲交待过我,李家是豪门世宦之家,叫我别……妒,纵然三郎有这心……上头还有长辈,赏下来……三郎对我好就行,我……”韩三奶奶双手握在胸前,难过的说不下去了,李云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你进门前两天,母亲把我叫过去交待过,让我好好待你,说妾侍通房最能乱家,我若把持的住最好,若……那也不能有庶出子女,你听听,可放心了?我自然把持的住,除了你,我眼里再没有别人,你看看,我身边侍候的全是小厮。”
韩三奶奶一动不动的伏在李云直胸前,好半晌,慢慢伸手环住李云直,将脸贴在他肩胛处低声笑道:“大姐姐说我命好。”
“嗯,”李云直干脆将韩三奶奶抱在怀里,贴着她耳边低声道:“还一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外头一个字都不必提。”韩三奶奶依在李云直怀里柔顺的‘嗯’了一声,李云直接着道:“这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人多嘴杂是非多,往后,你只记着,听四妹妹的话,好好孝敬母亲,只守着这两样,万事无碍。”韩三奶奶忙点头道:“母亲也交待我好好孝敬母亲,我记下了。”
“嗯,母亲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