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只怕是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了。
在他的身后,将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而他的心,也会被那个女子慢慢占据,直至最后全部填满。
柳依依承认,她很伤心,却又欣慰。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清楚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要的人是她,那么相守的这十年,她早已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等到彼此成为兄妹后,再惋惜痛悔。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到了柳依依的房间门口,轩辕长倾驻足回首,看向柳依依。而对面夏侯云歌房间通明的窗口,就那样在婆娑树影后,不经意映入眼底,勾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夏侯云歌还站在窗口,就看着他和柳依依。
就如那夜,他抱着柳依依走进紫荆苑,他清楚看到夏侯云歌仓惶转身的背影。
蓦地,他心口一怵,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转瞬间,他又觉得好笑,许是多日没有休息,又出现幻觉了。
柳依依轻易便看穿了他心思,亦看向对面透明的窗口。有些话本不想说,还是就那样轻易地说出了口。
“长倾,有些时候,我觉得,王妃就像一味良药,医治了你长久靠药物都不能愈合的顽疾。你的身体我清楚,每一味药都是我斟酌研制,最近你的药量,减轻很多,甚至有的都已经戒掉了。长倾,习惯和依赖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你已经离不开了,与其让对面的灯火通明,不如将王妃接回来,何必折磨你自己呢?”
轩辕长倾的口气陡然阴凉下来,“有她在,我早晚吐血而亡!”
柳依依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子,即便你被王妃气得火冒三丈,我还是在你眼里看到了一丝安静与沉定。那怒火,并不达你的眼底。”
轩辕长倾似被人触碰了手指上的倒刺,急声怒道,“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恨她!”
“长倾,爱之深恨则切,爱与恨之间不过是在一念之差。有的时候,恨,反而容易生爱呀。”
轩辕长倾惊愕无比的瞪向柳依依,“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师傅常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不是没有道理。”柳依依轻咬唇瓣,心头闪过一丝疼痛,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清楚知道轩辕长倾的身体情况,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那个期限,她不敢去想。
真的不想他在最后一刻才去后悔,她希望他能高兴,哪怕只有一分一秒的愉悦,也会为他感到欣慰。
人生是那么短暂,何苦留下终生难以追悔的遗憾。
“长倾,有的时候,你就是嘴硬。”
“够了,依依!”轩辕长倾拂袖离去。
柳依依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她扶住廊下围栏,盛开的桂花已凋零的冷夜风中,细碎的花瓣洒落满地。
凉凉的花香,拂面而过,带起她墨黑的发丝飞扬在昏黄的灯火下,犹如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她抬头看向书房方向,清楚看到轩辕长倾站在窗口,目光依旧望着夏侯云歌房间的方向……
她终究还是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我为你们感到开心的。”
柳依依笑着,却有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轩辕长倾一直在窗前站了一夜,目光也始终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窗口。
他想了很多,又恍惚觉得什么都没想。
即便麻痹自己,那个人还住在房里,依旧睡在床上,空荡的心灵依旧无法填满。
那个女人,那个总是气得他暴跳如雷,恨入骨血的女人,莫非有什么魔力,或会什么幻术?他的喜怒哀乐,为何被她这般轻易牵扯?
脑中不住盘旋,柳依依方才说的话。亦终于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疲惫烦郁之时,只要站在窗前,只要看向对面夏侯云歌的房间,还亮着灯,杂乱的心绪便能莫名地平静下来,那种充实的踏实感……
似乎真的已经上瘾。
去接她回来?
他一遍遍问着自己,最后又否决。
“是她不想回来,我绝不会去接她……”
夏侯云歌端着一碗燕窝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下,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味道,胃里一阵翻腾,吐了出去。
“娘娘,您怎么了?这燕窝是王爷前日让人送来的,不合您口味吗?”小桃伺候夏侯云歌清理一下,忧心忡忡。
夏侯云歌吐了之后,才觉得心清气爽。
曾经在书上看过,说是害喜在前三个月,怎么最近几日她又想吐了。本想吃点好的,滋补一下身体,又都吐出去了。
“娘娘,最近几天,你的胃口极不好,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病了?”小桃担忧问。
“没事。”夏侯云歌微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可能有些不适应入秋的季节,有点着凉了。你让人,将他送来的燕窝,给观里的道姑分了吧。观中有新鲜蔬果,足够了。”
“那怎么行。”小桃就像尽职尽责的管家婆,“您身体一直不大好,得好好调理,这燕窝最是滋补,您得坚持喝。”
夏侯云歌一想到那味道,就觉得反胃,皱起眉,“还是不要了。”
小桃瞥了一眼在门口好像雕塑不动的梅兰竹菊,故意扬高声音说,“娘娘今日天气不错,您又刚用过早膳,不如出去转转,免得积食。”
夏侯云歌狐疑地看了小桃一眼,有些不解,“往日你都是劝我静养,怎么今日突然劝我出去走走?”
小桃小声说,“魏荆公子早上来观里上香,悄悄对奴婢使了个眼色,奴婢觉得他想见娘娘,怎奈梅兰竹菊守的紧,只怕魏荆公子碍于孤单寡女,不好求见,便有意在外面和娘娘偶遇。”
夏侯云歌赞赏地对小桃点点头。
小桃又扬高声音调皮一笑,“娘娘,出去走走,也许胃口就好了,王爷送来的燕窝是王爷心疼娘娘的一片心意,可不能随随便便赏给别人浪费了。”
夏侯云歌对小桃挑挑眉,“还不快去为我拿件披风,我们这就出去转转。”
“好嘞,娘娘开心,奴婢也跟着开心。”小桃痛快的应声。
夏侯云歌刚走出门,梅兰竹菊四个人紧步相随,半点不给夏侯云歌,独处的机会。
金秋十月,清风送爽,炎热的夏季终于远去。
菩提观后院的林园中有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通往高墙之外的远方。深黄的林木,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踩在脚下松软舒服,深黄浅红,美得心灵空静。
夏侯云歌慢慢的走在林中小路,忽然加快脚步,想要沿着小河走向那伫立的高墙,身后的梅忽然出声。
“王妃,河边泥泞,小心湿了鞋袜。”
夏侯云歌一哂,她们是怕她故计重施,跳入小河,游出菩提观吧。
慢慢停下脚步,忽然转身,梅兰竹菊却是一惊,四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丝毫不规矩。
夏侯云歌灿然一笑,声音轻柔,“河水那么浅,我是游不出去的,瞧你们吓得。”
小桃也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追逐飞远的蝴蝶,“你们可要小心哦,小心娘娘化成蝴蝶就飞走喽。”
梅兰竹菊四人,脸色皆是一沉,很是气恼她们主仆二人的挑衅。
夏侯云歌还不罢休,“要化也化成鸟,那才飞得高。”
“是是是,奴婢口误了。”小桃笑着话锋一转,“娘娘,咱们也得体谅体谅她们四个,若这次再让我们给逃了,她们四个只怕要被王爷处置了。守了娘娘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娘娘自会体恤你们。你们就放心好了,不用跟个跟屁虫一样一步都不放。”
夏侯云歌忍住笑,不作声,也希望小桃能将她们几个气走,图个清静。
梅兰竹菊的脸色已变得难看,梅还好,一向持重。其中兰最为气怒,已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却是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怕一时疏忽中了夏侯云歌的计。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木间,浮现一抹宝蓝色的身影。
那人墨发布巾,身形清峻,走过柔软积叶,穿林而出,在那一片红枫黄叶中,一袭宝蓝色衣衫,格外扎眼,仿若秋景画卷中,极为醒目的一笔。
尤其一双眸子,流光潋滟比那粼粼波光更加耀目。怎奈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平凡面孔,遮住了他所有风华。
第136章 药引,最多活三年
“哟,这不是四大美人么。”魏荆声未至,人已到,长臂一伸,左拥右抱一把搂住竹和菊。
竹和菊二人,双颊绯红,赶紧弹跳一边,远远避开魏荆。
兰有些气不顺,“魏荆公子,你又欺负我们四姐妹。”
魏荆回手一把勾住兰尖削的下巴,在她脸上呵气如兰,“兰大美人,不乐意了?”
“魏荆公子!”兰娇嗔一声,赶紧退开,娇容红如枫叶。
魏荆这才好像看到了夏侯云歌,“原来王妃在这,失礼了。”
夏侯云歌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魏荆继续调戏梅兰竹菊,吓得她们纷纷退避,一个个红着脸,拘谨局促,敢怒不敢言。她们可没胆子得罪王爷挚友,况且谁不知道,魏荆神医出了名的脾气怪,连摄政王有时都不敢得罪他。万一惹怒他,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们生不如死。
“四大美人,怎么急着走了?”魏荆追上去几步,梅兰竹菊只好退避在林园拱门处,密切守护夏侯云歌,与魏荆拉开安全距离。
魏荆戏虐地喊了声,“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的王妃吃了。”
兰愤愤的小声嘟囔,“吃了才好呢。”
竹也红着脸小声嗫嚅,“就是,我们是王爷的暗卫,却日日守着一个女子。”
夏侯云歌含笑望着好没正经的魏荆,几片枫叶落在她简单的布裙上,之后无声飘落。
见梅兰竹菊谁也不敢过来,魏荆这才回首看向夏侯云歌。
他不说话,只一双眸子浅笑溶溶。
夏侯云歌也不着急,她知道魏荆不会无事创造偶遇那么清闲。
一阵清风拂过,树叶纷纷飘落,浮在潋滟河面,随波而去。
小桃识趣的退避一旁,魏荆这才开口。
“几日不见王妃气色好了不少。”
“魏荆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想你不是来找我寒暄的。”
魏荆微微一笑,“好歹你我同族,论起辈分,唤我一声表哥亦是可以。表妹就不能对我温柔亲近一些。”魏荆随手接住一片落叶,轻轻一点夏侯云歌光洁的额头。
“没那嗜好。”
夏侯云歌退后一步,保持不与人接近的清冷距离。她一向不喜欢人太靠近自己,这个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不过在心底对魏荆,还是有些亲近的,不似旁的男子那般让她感到厌恶。
“表妹太生分了。”魏荆硬硬扯了下唇角,平凡至极的脸上流光浮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夏侯云歌唇边弯起的弧度妥帖又精致,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冷,“可是要离开了?”
魏荆凤眸中一亮,“王妃从何得知?”
“因为锦画疯了。”夏侯云歌迎上魏荆深邃的目光,轻轻开口。
“锦画是何人?”魏荆眼中墨色更稠,浓郁的看不清眼底的其它颜色,“她与离开有何关联?”
他似笑非笑,似有试探。
夏侯云歌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竹林,秋日的竹节已经开始泛黄。
“你今日追来菩提观来见我,只怕是君无忌有所行动了。”夏侯云歌慢慢说。
魏荆含笑不语,一副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君无忌不是那种肯居人后之人。”夏侯云歌抿了一下唇瓣,语调清凉如水,“而南方战事吃紧,上位者雷霆手段安内攘外。我已成为君家人眼中大敌,保不准就会用我的性命来安抚君氏。而我死了,亦可阻断祁梓墨反叛借口。”
夏侯云歌不由心口一凉,轩辕长倾……
真的会用她的命开刀吗?
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若不是他一步步操控,她又岂会身处风尖浪头。
夏侯云歌最后一个字音刚落,魏荆猛然转过头,虚冷的目光似是要将她从内而外的剖开,“安内攘外,王妃既有此等见识,竟还会国破家亡?”
“若非如此,你可会现身?”
魏荆重新审视夏侯云歌一番,仿佛是刚刚认识她一般,“唔,说的也是。”
“此时局势正是混乱之际,浑水摸鱼恰到好处。所以,魏荆公子,有意助我一把了。”夏侯云歌眸底清亮似水,也终于看到了自由天地的曙光,发自肺腑的欣喜,让她倾世容颜焕发迷人的光彩。
魏荆眼波粼粼,温柔中噙着一丝亲人间的宠溺,“王妃谋智过人,又何需我相助。”
“我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谈不上谋智。”举目看向蔚蓝的天空,怅然一叹,“在这机关重重的牢笼,没有你相助一把,如何逃得出去呢?”
“虽是浑水摸鱼,但也要不着痕迹。”魏荆抚摸下颚,面色深沉,“摄政王将你看的很紧。”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忽然很想撕掉魏荆面具,看看那面容下的真实表情,到底是何。既已有意相助,却还犹豫不决,到底是何用意?凭借魏荆的轻功,逃出暗卫严守,轻而易举。
“你能看破这时局也好,早日跳出也免得被殃及自身。这摄政王王妃之位终是与你无缘……”魏荆平淡的面容上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令人无法一窥究竟。
夏侯云歌听到“无缘”二字,心头猛然一跳,未经思虑已然开口。
“便是依依了。”
“你希望是依依?”魏荆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细针刺入夏侯云歌心底,“依依倒是不错的人选,长倾身中剧毒,而依依的血却能适当的压制一些,减少他发病时的痛苦。”
“剧毒?”夏侯云歌讶然出声,柳依依的血压制剧毒?
想起曾经在榆林镇的雨夜,数日前轩辕长倾三日不离书房时的狼狈,便是那个毒?那个让他嗜血如命的毒?
魏荆凤眸眯起,笑得狡诈,脱着长腔,“哦,原来云歌还不知道,长倾当年坠落悬崖,被依依救起时已然毒入经脉。每逢发病,筋脉就纠结凸起,血液逆流,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魏荆咬的极重,一字不落的敲入夏侯云歌心底,有振聋发聩之势。
“你是神医,解不了这毒吗?”夏侯云歌装似无意一问。
从轩辕长倾的话中,大致也知道,那毒和已死的“夏侯云歌”有关。或许冥冥之中,她们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割弃的联系,不然身处两个世界同名同姓,最后她成了那个公主,所以就必须承受那个公主的一切。
她不想,却又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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