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有个简陋的壁炉,里面却没有柴。塞坦尼尔走过去看了看,把手里的火苗丢进去。那火苗腾地一下膨胀了几十倍,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炉火。
塞坦尼尔说:“陛下请先休息吧,我去处理一下痕迹。”说着就出去了。
他回来时索德已经把湿衣服脱下来挂在壁炉边,裹着被单靠在床头。他本来神情很严肃像在想着什么,见到塞坦尼尔进来,马上裂嘴笑道:“殿下去了好久。”
塞坦尼尔把门带好,又用木棍顶住,说:“虽然雨水会洗去一些痕迹,但还是小心一点好。”
“哦。”索德点头,又问:“殿下走的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往第一重天去的?”
塞坦尼尔坐到窗边的木椅上,一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水说:“去第一重天的几个通道最近都盘查得很严,我打算沿佩尼奥斯河下去。”
“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带我飞出去?以殿下的速度,就算带上一个人,也用不了一天就能离开天界。”
塞坦尼尔虽然不怎么愿意跟他说话,但说到正事时还是比较耐心的:“在天上并不如在树林里容易掩饰行踪。大家都知道陛下的飞行能力不弱,所以天空是被重点监视的地方。”
索德又“哦”了一声,沉默一会,向里挪了挪说:“殿下不休息吗?这张床应该睡得下两个人。”
塞坦尼尔扭头看了一眼他身边露出来不到一尺宽的床沿,转回头说:“不用了。陛下请休息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索德知道他不会过来,也不再客套,重新挪到床中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这样的天气,尊贵的塞坦尼尔殿下不能呆在你富丽堂皇的弗林特宫,而要在这个简陋的野外小屋里陪着我这个讨厌的人,很难受吧?”
塞坦尼尔看着窗外,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我不讨厌陛下。”
索德愣了一下,脸上迸发出一点希望,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抓了抓头发,笑嘻嘻地用一种戏谑的语调说:“是了,我忘了,殿下是没有感情的。在殿下心里,只有应该不应该,而没有讨厌或喜欢这种情绪。因为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殿下才会亲自过来。这对殿下来说只是一个应该完成的任务而已,和签签文件开开会没什么不同。”
塞坦尼尔还是看着窗外,没说话。
这次见面,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那件事,可气氛终究是不同了。塞坦尼尔即使是被囚禁在魔界的时候,也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礼仪,今天大半天却始终没有正眼看索德一眼。能让一向守礼的他有这样的反应,应该真的是心里恨到极点了吧。
大雨哗哗地下,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雨点在窗台上溅起水花,淅沥作响。
索德的笑容散去,像是要掩饰什么似地把头埋下去。壁炉里的火很旺,屋里的温度已经升起来了。索德裹着被单觉得有点热,下意识地把它掀开一点,反应过来塞坦尼尔在旁边,又重新把自己裹紧了。他低着脑袋从睫毛的缝隙里看着塞坦尼尔的侧影,不知不觉把手边的床单抓成了一团。
尽管躺在久违的暖和的床上的舒适感让索德的睡意不断袭来,但他心里事情太多,一直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每次睁开眼都看到塞坦尼尔坐在原位,带着满脸淡漠的神情看着窗外,一整晚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雨声渐渐小了,直至停歇。外面慢慢亮起来,阳光从窄小的窗棂透进来,在床前投下一小块方形的光影。
索德坐起来说:“殿下早上好。”
塞坦尼尔扭头看了他一眼,“早上好。”
“我们这就出发吗?”
“是的。”塞坦尼尔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陛下休息好了的话。”
“呵呵,我当然休息好了。”索德说着一掀被单,准备下床。随着被单的掀开,他几乎全‘裸的身体露出来。
塞坦尼尔别过头,站起来说:“我到外面等陛下。”
他走出去,壁炉里的火也跟着熄了。索德挑了挑眉,到壁炉边抓过衣服往身上套。像这样不用柴直接靠魔法维持火焰虽然并不算什么高级法术,但魔力消耗很大,一般的大魔法师能维持一个小时就不错了,塞坦尼尔这样让它烧了一晚,居然还若无其事,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索德穿好衣服,努力把被割破的前襟弄得整齐点,才出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为庆祝终于完成了这周的第四次考试,本人决定晚上再更一次,哇咔咔‘
☆、挨了一耳光
雨后的树林满是泥泞,索德的体力又还没恢复,所以他们走得不算快。在浓荫蔽日的树林里磨蹭了小半天,终于听到了哗哗地流水声。树木逐渐变得低矮,地面向下倾斜,缓坡的底部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清澈的溪水沿着长满水草和灌木的河床流淌,看起来只有大约半米深。
塞坦尼尔停下脚步。
索德愣住,问道:“这就是佩尼奥斯河?”
塞坦尼尔点头,向四周看着,像在找什么。
索德笑得有点难看了:“这水就这么浅?我还以为殿下说的顺着河下去是坐船,原来我们要涉溪,这样恐怕三十天也出不了天界。”
“这是佩尼奥斯河的源头,现在又是枯水季节,所以水不大。陛下先休息一会吧,如果觉得难受,可以再喝点昨天给您的药。”塞坦尼尔交待了一句,六翼从背后伸出,拍了几下,飞到河对面去了。
索德捂着胸口坐到地上,看他在河对面砍倒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截出约两米长的一段树干,削掉上面的枝桠,又在中间挖出一大块。这些活并不轻松,他干起来倒不显得很吃力,姿态也很优雅。索德已经大概知道他要做干什么,见他忙得无暇顾及自己,也懒得再装虚弱,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忙来忙去。塞坦尼尔很快在树干中间挖出一个可供两人乘坐的地方。他收起剑,召唤了一阵旋风把独木舟抬起来,测试了一下平衡,稍微调整了几处地方后把它放到溪流上。独木舟被溪水冲得晃了两下,被长在四周的灌木和水草固定住,动弹不得。
塞坦尼尔飞回来,问:“陛下休息好了吗?我们这就出发了。”
“啊……还好吧。”索德艰难地扶着旁边的一棵小树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下坡地,坐到独木舟上。
塞坦尼尔看他坐好后默念了句咒语。不一会上游就传来轰鸣声,一股混浊的洪流夹着白色的泡沫沿着干涸的河道奔涌而来。尽管心里早有准备,索德还是被这水流的来势惊到了,下意识的抓紧了船舷。塞坦尼尔缓缓拍打着翅膀停在半空,盯着那水流看,等它冲到近前的时候眯了一下眼。水流像被无形的墙阻住,汹涌的势头马上一缓,几乎是温柔地流过来,把独木舟抬起向下流飘去。
想像中被冲得人仰马翻的情形没有出现,索德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到船上,拍了拍船舷问道:“殿下在哪学的做这东西?”
塞坦尼尔收了翅膀落到船上,反问道:“陛下难道不会吗?”
“呵呵,我只是看人做过不少次,还没亲手做过。”
塞坦尼尔看着前方的河道说:“我也一样。”他说得很平淡,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作为这世上最早的神族,他几乎见证了所有事物的出现和衰败,看得多了想不会都难。
一棵枯死的大树横在前面的水道上,塞坦尼尔用风魔法把它卷到一边。
不经意中回头,发现索德正看自己,微皱着眉,紫色的眼眸中一片温柔,带着渴望和悲伤。塞坦尼尔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眨了下眼,再看过去时索德还是那种满脸漫不经心的神情。对上塞坦尼尔的目光时,他咧嘴笑了一下,似乎随时又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惹人讨厌的话来一样。
刚才的是错觉?塞坦尼尔放下疑惑,转回头看向前方。
这里的河道已经比较宽阔,水流却比刚才急了,中间还有好些旋涡,独木舟不时打着转。塞坦尼尔说:“这里已经是第二重天的边境了,佩尼奥斯河从这里倾泻到第一重天。”正说着,独木舟就接连打了几个转,等它再稳下来,两人已经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悬崖,水流从悬崖边缘倾倒而下,形成落差达几万米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塞坦尼尔站起来,神色有些严肃,就在独木舟到达悬崖边缘的时候,他抓住索德的一只手飞起来。独木舟被水流带着冲下悬崖,塞坦尼尔带着索德在瀑布边往下飞。也许是怕被看到,他没有飞得离瀑布太远,而是保持在离它仅五六米的地方慢慢下降。飞溅的水花不断洒过来,却被他的魔法挡在外面。
两人周围是一片奇异的景象,一边是浩瀚得看不到边际的宇宙,无边的黑暗中亿万星辰旋转发光。一边是第一重天的天空,丝棉一样的云彩懒散地飘在空中,被沉到山顶的太阳染成金红色。晚归的燕子从空中飞过,为这副静谧的画面添上了少许动感。
突然,塞坦尼尔的手一紧,飞快地向旁移动,进入瀑布里面。强劲的水流打在他的魔法防护上,逼得他硬生生地往下坠了几十米才稳住。索德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巡逻的天使军,才会进瀑布躲避。
塞坦尼尔藏在瀑布里,继续保持匀速下降。湍急的水流像墙壁一样包围着两人。落差几万米的瀑布的冲击力非同小可,正常情况下塞坦尼尔如果施展大魔法,倒足以令它倒流,可现在这样被动地与它对抗,因为怕被发现连强一点的魔法都不能用,时间一长,他也显得很吃力,细密的汗珠从脸上渗出来。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塞坦尼尔终于飞出了瀑布。索德发现原来他们离地面已经不远。下面是一片长满青草的平原,水流把地面砸出一个深潭,然后漫出来,在平原上开出河道,向远方流去。
索德晃了晃身子。
塞坦尼尔低头看他,说:“陛下请再忍耐一下,我们就快……”他还没说完,手上突然一滑,索德的手脱出去,他整个人马上向下掉。
这一下猝不及防,塞坦尼尔反应过来后迅速掉头向下急冲想接住他,可还是慢了一点,索德笔直地掉到水潭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塞坦尼尔在快碰到水面时急刹住。他停在水潭上方,只看到深绿色的水面上阵阵波纹荡开,却不见索德的影子。他犹豫一下,一咬牙收起翅膀,落到水里。
他身周环绕着一层气泡,隔绝了潭水。由于瀑布的不断冲击,水面下的浪涌也很大,冲得他一阵阵摇晃。他以索德的落点为中心,上下前后都逡巡了一阵,没看到索德的影子,心里开始有些慌了。正想回水面上再看看情况,脚上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低头看去,只见索德正在下方,一手抓着他的靴子,一手胡乱拨着水。塞坦尼尔松了口气,弯下腰下去把他拉起来。索德闭着眼,手脚像所有溺水的人一样乱抓乱蹬,很快就像八爪鱼一样把塞坦尼尔缠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塞坦尼尔说:“陛下,没事了,请您放松一点。”
索德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把他越抱越紧。
塞坦尼尔抓着他的手臂拉了两下,纹丝不动,不禁有些奇怪他不久还是一副虚弱得走不动路的样子,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这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求生时的爆发力?
气泡里的空气本来不多,塞坦尼尔开始有些呼吸急促。他想浮到水面上,索德却像一块石头一样带着他往下沉。他放了个小雷电术。索德哼了一声,弹开了少许,塞坦尼尔刚刚缓过一口气,他又缠上来。
塞坦尼尔已经觉得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水里的暗涌不断冲击着气泡,也带来不小的压力。像所有不会游泳的人一样,呆在深水里本来就让他觉得不适和紧张,目前这种状况更是雪上加霜。他想再放个雷电术,又怕索德重伤之下承受不住,就犹豫了这一会,又是一阵急流打来,气泡终于破碎了。冰冷的潭水马上把两人围住,塞坦尼尔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好像有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在水里游动。一些飘渺不清的片段从脑海里滑过,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被拉出了水面,放到了硬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抹了几下,然后向下移到他的颈间摸索着。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索德的脸离自己不过一尺远,而他的手正在解着自己领口的扣子。塞坦尼尔腾地一下坐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索德没有躲,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
塞坦尼尔用的力气不小,索德麦色的皮肤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泛红的巴掌印。
两人都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去的爱情
塞坦尼尔用的力气不小,索德麦色的皮肤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泛红的巴掌印。
两人都呆住了。
头发上的水滴顺着额头滑到塞坦尼尔眼睛里,他终于像回过神似地抹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不躲?”
索德睁大了眼,无辜地说:“殿下是在怪我吗?我现在可是伤员,你怎么能指望我和平时一样反应敏捷?”
塞坦尼尔哑口无言。
索德呲牙咧嘴地摸脸,“我只是想帮你松一下领口,让你呼吸通畅一些,谁能想到一向举止优雅的塞坦尼尔殿下会突然变得这么凶悍。”
塞坦尼尔很尴尬,这是他第一次打人耳光,对象还是魔王,他知道自己应该道歉,可“对不起”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他理了理散乱的湿发,站起来说:“我们走吧。天快黑了,这附近很多野兽,我们要赶快离开。”
“哦。”第一次挨耳光的魔王软绵绵地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倒也没多少不满。
两人沿着岸边被野兽踩出来的小路往前走。周围慢慢由铺地的青草变成了过腰的荒草,最后连野兽的足迹也没了。
塞坦尼尔停下来,抬起右手,手掌向前慢慢伸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手掌前的空气一阵波动,显出一道屏障的形状来。
这是第一重天的结界。它并不坚固,随便一个魔族战士都可以轻易突破它。可是一旦它被破坏,周围巡逻的天使军就会有感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