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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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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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看着冷静,可甄十娘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觐见这么大的领导干部,尤其在前世电视电影中,那些君临天下的皇帝可都是一群喜怒无常的怪物。据说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怎么叫伴君如伴虎呢。

如今身临其境,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安,让她下意识牵住了沈钟磬的手。是他把她带来的,在这肃穆惊心又陌生到令人惶恐的深宫中,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众目睽睽。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余光瞧见左右的宫女太监纷纷看过来,沈钟磬脸色一阵臊热,瞬间便阴沉下来。正想一把抚开,指端碰触到甄十娘冰冷的五指,心又软了下来,“……没事的,我陪你一起过去。”板着脸使劲克制着自己没有反握回去温暖那双冰冷的手。沈钟磬突然一抽身越过傅公公率先朝太和殿走去。

望着沈钟磬宽阔伟岸的背影,甄十娘心里苦笑。

这肩膀到底不是她可以依靠的。

郎君虽好。终不是良人,这一世,她和文哥武哥能依靠的,只有她们自己!

只一瞬间,甄十娘已经挺直了腰背。

“……沈将军也一起过来了。”傅公公小心翼翼地瞧着正翻阅晚宴流程的万岁爷。

“他来干什么?”万岁眉头一挑,继而把宴会流程往桌上一扔,“让他在外面等着!”

傅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单独带了甄十娘进来见礼。

万岁说了一声,“……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下去,神色立时一震,他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不愧是上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

难怪沈钟磬明明厌恶的要命,听说自己宣她,竟不放心地巴巴地跟来了!

望着跪在阶下妖孽般绝美的女子,万岁心里一阵翻腾,“英雄难过美人关……就以她这容貌,留在沈爱卿身边,假以时日……她的一家可都是被父皇杀的……沈爱卿又手握重权……”

最毒妇人心!

越想下去,万岁心越沉,他有些后悔听萧煜的话竟下了那样一道荒唐的圣旨,生生地把沈钟磬和这个女人拴在一起,隐隐地,万岁心头浮起了一层杀意。

这个女人留不得!

沈钟磬是百年难得的军事奇材,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是他完成统一大业的利器,他,绝不能被一个女人掌控!

静静地跪在地上,脸色虽还沉静,甄十娘的心却紧紧地绷成一根弦,不知为什么,明明看着万岁神色平和,态度温润,可她就是感觉一股危险的浓浓的杀意围绕着自己,衣服渐渐地贴到了后背上,再不敢和万岁平视,甄十娘目光闪道一边,微微低了低头。

万岁收回目光,突然问道,“……你对沈爱卿上表告假之事怎么看?”

沈钟磬上表告假?

甄十娘一阵懵懂,她哪知道沈钟磬什么时候上表告假了?

沈钟磬那厮那么自大,想做什么事情还顾忌她的看法了?

她怎么看又有毛用?

心里翻腾着,甄十娘忽然想起她和沈钟磬一进临华殿时赵统领的问话,“……听说安庆侯和祁使都点名要您护送六公主和亲,您却递了告假辞呈,是真的吗?”

万岁问的一定是这件事了。

万岁会问,这就是说赵统领的话是真的。只是,甄十娘又皱皱眉,“他为什么要上表告假?”势如中天,他正红的发紫,为什么要激流勇退?

是怕万岁顾忌他功高震主吗?

万岁还要用他攻打燕祁呢,难道万岁放弃了统一之心?仅仅是因为怕他将来功高镇主,夺了李家的江山吗?

可是,和沈钟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从甄十娘的感觉来看,沈钟磬是个很感性的人,身上有着一股勇士般的铁血之气,他是个军事奇材不假,但绝不是一个处事圆滑的阴谋家。

要说对政治的敏感度,甄十娘心里把沈钟磬归为政治白痴一类。

据说坐在上面的这个万岁是个明君,应该能看到这点啊,若说将来谁会窥觑他的九鼎,万岁也许会顾念萧煜,但绝不会顾忌沈钟磬啊?

身不在朝堂,一直以为庙堂离她十万八千里,甄十娘从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又没有人给她提供过任何信息,饶是她聪明绝顶,此时被万岁一句话问的,如坠云里雾里一般。此时此刻,甄十娘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渊前,只要一脚踏过去就会万劫不复,可是,眼前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更不知道那面是净土,那面是深渊,她这一步该往哪迈?

余光悄悄睨向万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甄十娘心一震,恍然醒悟:

沈钟磬为什么告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怕她左右了沈钟磬的意志!

万岁之所以这么问她,便是想知道她的想法是不是和沈钟磬一致的。若是一致,那么,沈钟磬告假之事就有她在背后主张的成分!

想起沈钟磬就在太和殿外,甄十娘心一颤,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刚刚不应该让秋菊把沈钟磬找来。

万岁忌讳了!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心思电转间,甄十娘磕头说道,“……臣女身子不好,一直避居在乡下养病,将军上表告假之事臣女一直不知。”瞧见万岁眉头舒展,她心一轻,言语也从容了许多,“幼时母亲便教导臣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告假之事真是将军的决定,臣女一定会顺从他的决定。”

突然抛出这个问话,万岁就一直盯着甄十娘眼睛,这双眼里有震惊,有困惑,却独独没有不甘和野心。

沈钟磬平倭寇,讨南夷,征南越,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日正红却突然急流勇退,任哪个妻子也会不甘心,也会为他鸣不平,可是,她没有。

而是选择了顺从。

万岁也是听了纪怀锋的汇报,临时起意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妙人,原本只是想见见就打发了,是骤然发现甄十娘全不是五年前的稚嫩青涩,几年功夫竟出落出一副可以倾国的美貌,才突然间生出戒心,临时起意问她这个,一是想试探沈钟磬是否把这件事告诉了甄十娘,二是想知道她本身有没有让沈钟磬谋得更大权势的野心。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从谋种意义上讲,他李家是这个可以倾国的女人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斩草勿要除根,哪怕她只有一丝野心,也是绝留不得的!

虽然还是觉得甄十娘目光温淡淡的,像隔了层纱,可那刻骨的仇恨和对无上权利的贪婪却绝不是一层纱能遮住的。

这些年,他在身边的朝臣和奴才眼中看惯了那种贪婪目光,在这个女人的眼睛中,是绝对没有的。

万岁恍然间松了口气,“……爱卿得了什么病?”语气温淡了许多,向是捞家常。

她猜对了!

感觉萦绕在身边的那股浓浓的杀意消失了不少,甄十娘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章狭路

“……臣女身患血虚之症,大夫说臣女最多还能活两年。”

隐隐已经猜到万岁为什么会对她生出杀意,甄十娘坦然了自己的病情,她只有两年的寿,两年之内,万岁的统一大业才刚刚拉开序幕,即便她能左右了沈钟磬的意志,也成不了气候。

声音清淡淡的,不疾不徐。

万岁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又倾了倾,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要死了的话怎么能被她说的这么冷清?

没有消沉,没有绝望,没有哀伤,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向朝臣跟他陈述无关痛痒的奏章一般。

突然,万岁坐直身子,“宣太医!”

傅公公应声退了出去。

太和殿里十二个时辰都有太医当值,傅公公很快带进一个须发苍白的老太医,奉旨号了脉,他看了甄十娘一眼,欲言又止。

“讲!”万岁喝道。

“沈夫人浮而缓,肤白而弱,乃阴血虚耗之症……”

“如何救治?”万岁语气咄咄。

太医一哆嗦,又看了眼甄十娘,迟疑道,“沈夫人之症已近灯枯之兆,药石无用……若好好调养,或许能多活些时日……”

医者救死扶伤,最忌讳当着病人的面宣布这种残酷的事实,这无异于逼病人自杀。

可是,万岁逼的这么紧,甄十娘又是当红的大将军夫人,自己不把话说明白,一旦将来治不好,少说就是个灭门之罪。言语支吾,老太医微低着头,不敢看甄十娘的眼。

甄十娘眉头都没动一下。眸光中有种堪透世事的淡然。

从小便被作为要君临天下太子培养,万岁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可,对上甄十娘的平静,他却失态了,直愣愣地看着甄十娘,万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刚刚也不过随口一问,她竟真的活不长了。

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会堪透世事,忘了仇恨吧?

是堪透了世事,她才会如此的淡然若水无欲无求吧。

这样一个女子……

从小学御龙术,他有着常人都没有的狠心和果决,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命不久矣却又温顺宁静的让人心疼的孱弱女子,对着她那一双美的耀眼却淡定无波的眼,他心里还是感到了一股从没有的哀伤……

好半天,他朝太医摆摆手,“你下去吧。”言语间有股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颓然。

太医战战兢兢退出去。

万岁端起茶小口地啜着,诺大个殿里落针可闻。

良久,万岁放下茶杯。“……你很喜欢沈爱卿?”

她喜欢谁干他毛事?

这话逾矩了,甄十娘心里震惊,可人家是万岁,没人敢指责他。她更不敢不回答,不由想道,“万岁为什么要问这个,若我说不喜欢。他会怎样,会趁机棒打鸳鸯。让我离开沈钟磬吗?”

看这情形,他是十足地怕她驾驭了沈钟磬啊。

可是,她没时间了,虽然在萧煜的帮助下和太医院签了契约,可药厂还八字没一瞥,现在就离开沈钟磬,她上哪筹钱雇人开药厂去?

药厂开不起来也无所谓,可简武简文的后半生将如何安顿?

念头闪过,她磕头道,“臣女即嫁了沈将军,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万岁,她不会离开沈钟磬。

好个聪慧的女子。

万岁眉头挑了挑,眉眼间隐约带出一丝笑意,一转眼便换了一副威严,“女子不得干政乃是我朝古训,今后你要时刻铭记了!”他目光咄咄地看着甄十娘,“沈将军是颗百世难遇的奇材,乃我大周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随在他身边,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切不可牝鸡司晨,否则,即便有沈将军庇护,朕也容不得你!”

犀利的语气比训斥寻常朝中大臣还要严厉三分,连殿角的傅公公都变了脸,两边的太监宫女更是大气不敢出。

甄十娘神色却是一轻。

万岁这是认可了她,默许她随在沈钟磬身边了。

出了太和殿,一束斜阳透过游廊顶部的积雪折射到脸上,散发着一股耀眼的光芒。

有阳光的地方真好。

甄十娘微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刚在死神跟前走一遭,此时的甄十娘感觉殿外的空气格外的自由。

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甄十娘抬眼向前望去,身子不觉一震。

萧煜!

他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萧煜和沈钟磬并肩站在太和殿外的游廊中,正双双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萧煜眼中射出一抹咄咄的光芒。

不用猜,甄十娘也知道,他已然认出了她。

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流年不利!

甄十娘刚放下的心腾地又悬起来,此刻她恨不能干脆来一场天崩地裂,她顺着裂缝穿到地球那面去算了,心里哀嚎,时间却不容她迟疑,她只一顿便迎着沈钟磬走过去,“将军。”

沈钟磬恍然松了口气,“你出来了,万岁……”想问万岁都说了些什么,想起萧煜在,又改了口,“……快见过萧大哥。”又朝萧煜说道,“这就是夫人。”

萧煜朝甄十娘一拱手,“弟妹!”声音别样的深沉,他目光毫不遮掩地直视着甄十娘的眼睛。

甄十娘从容地迎着他的目光,轻轻一福身,“萧大哥。”

澄清的眸光中有股打量的意味,仿佛她就是第一次见到他。

回身的瞬间瞧见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甄十娘暗赞自己的演技,若放在前世,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影后奖了。

红蓼拿着大红羽纱面银狐鹤麾上前给甄十娘披,见到她,甄十娘才想起来秋菊,暗道,“秋菊哪去了?”这可是深宫,据说在这里弄死个人跟撵死只蚂蚁差不多,抬眼找了一圈不见秋菊影子,甄十娘心便是一紧,开口要问,忽然想起萧煜认识起秋菊,窜的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刚刚广袤殿的太监来回,秋菊追来太和殿的路上走迷了,我已令人将她送回临华殿了。”见甄十娘四处搜寻,沈钟磬猜她是在找秋菊。

甄十娘瞬间僵在了那儿,脑袋嗡嗡直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厮这么善解人意!

“……贤弟说的秋菊可是脸团团的,一笑有两个酒窝的小丫鬟?”萧煜话是和沈钟磬说,目光却看着甄十娘,见她身子僵直,嘴角就泛起一抹冷笑。

见甄十娘自从太和殿出来,脸上就一点血色都没有,沈钟磬全部心思都在琢磨万岁刚刚和她说了些什么,竟把她吓成这样,全没注意身边的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听萧煜问,就随意点点头,“对,就是她。”声音忽然一滞,暗道,“萧兄怎么认识他?”

没由来的,他就想起了甄十娘那只精致的掐丝珐琅团鹤纹小手炉。

他曾琢磨了好长时间,秋菊嘴里的那个萧大人会是谁?

难道……他就是萧煜?

这念头一闪过,他目光候地冷了下来,看了眼萧煜,又转头看向甄十娘。

完了!

感觉空气骤然变冷,甄十娘哀嚎一声,“……我这次怕是再躲不过去了。”刚刚在太和殿耗尽了心神,甄十娘感觉她此时的脑袋一点都不灵光。

就像灌了铅。

对着萧煜和沈钟磬两双冷冷的目光,她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傅公公走出来,“……万岁请沈将军和萧中堂进去。”

“……伺候夫人去偏殿等候。”沈钟磬听了就指着偏殿吩咐红蓼。

望着两人的背影,甄十娘只感觉两腿直突突,不是扶着红蓼,她怕是就要坐到地上。

偏殿比游廊暖和许多,有沈钟磬的安排,小太监特意给甄十娘沏了壶热茶端进来。

一杯热茶喝下肚,甄十娘平静了许多,她手捧着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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