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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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闺-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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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了消息,我便让人去知会你。”

刘氏强忍着情绪,低着头转身走了。谢嵩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

谢葭等在蒹葭楼,一直等到天也黑了,也无心去洗漱或是吃喝。

轻罗看着心里害怕,却也不敢上去劝,只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墨痕。

墨痕瞧着她那副紧紧抿着唇,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上前道:“元娘不必担心,外院有了消息,一定会一早就派人来知会您的。”

谢葭手里紧紧握着杯子,眼睛眯了起来。从前她不想把墨痕拖进内院之争来,因为她本是谢嵩的人,刘氏不敢动她。可她若一旦插手,她就变成了自己的人。以她的资历和身份,便是成为刘氏第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如今……

她最终,还是抓住了墨痕的手,低声道:“墨痕姐姐,三娘不是这么淘气的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就跑到后山去玩?”

墨痕一怔。

谢葭低声道:“二姨娘为什么又要千辛万苦,自己去找?”

墨痕一凛,立刻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放低了声音道:“元娘,莫多心。”

谢葭松开了齿关,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稚嫩的声音也略带嘶哑:“我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二姨娘却是为我受过……当年我会落水,本就是大娘说,她那里有一副画,请我去鉴赏……她一贯骄横,大冷的天,我也不敢不去,可我哪里就是自己落水的,分明,是有人推了我下去……”

顿时,轻罗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墨痕惊在当场,只觉得有一股漩涡,在拖着自己往下坠。她想要挣脱,然而那漩涡之中,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

谢葭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拉着墨痕的手,小小的身子略蜷缩了起来,她低声道:“二姨娘,又是为我受过……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直觉得我救了她一命,所以才几次相助……早知道会有今日,那日,我在药王庙,便不会出那个头……被丫鬟婆子欺辱,总比现在,生死不明的好……”

轻罗低着头,亦泣不成声。

谢葭默默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墨痕手上。

大约过了半刻的功夫,墨痕慢慢地,搂住了她瘦弱的肩膀。谢葭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墨痕心中有些发酸。元娘是名门嫡女,她一手教导了半年的孩子,是她最尊敬的人最心爱的孩子,是她丈夫赞不绝口的得意门生。就算,会泥足深陷,她又怎么能,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独自挣扎……

她轻声道:“好了,元娘,莫哭了……”

有些事,不知道便罢了,还能肆无忌惮。一旦知道了,看清楚了,才能体会其中的难处。以往,元娘和大娘之间偶尔有冲突,墨痕还能故意对有些事情视而不见,只旁敲侧击一番,便能让大娘有所顾忌。如今,事情的里里透透,她都知道了个清楚,却又无可奈何了。

刘姨娘和大娘把持着公爵府内务。就算当年大娘曾经蓄意谋害元娘,如今又设计陷害华姬和三娘,墨痕也不会傻到跑到谢嵩面前去告状。

谢葭感觉墨痕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也不再废话再劝了。

等到半夜,蒹葭楼的刺槐冲了回来,衣衫不整,头上还插了好几片树叶,已经急得眼睛也红了!

轻罗连忙迎了出来:“二姨娘和三娘找到了没有!”

刺槐看了一眼,除了乔妈妈,屋子里的人竟都醒着。墨痕扶着元娘的肩膀,两人都一脸的担忧。

NO。026对策

她心中更乱,道:“二姨娘找到了,但是三娘……还是不见人影!二姨娘,还,还……”

眼看她半天喘不顺气,连谢葭也急了起来,忙跳了起来,道:“还什么!你倒是给我说了,再喘气啊!”

刺槐掩面:“二姨娘滚下了山,摔得一身是血!连脸上也都是血迹!若不是我们去得及时,只怕就要被闻到血腥味的畜生给叼了去!”

众人皆大惊。

谢葭眼睛一扫,厉声道:“白平和紫薇呢!”

刺槐道:“在锦绣楼守着!已经请了大夫!”

谢葭顿时觉得手脚发软:“我得去看看!”

墨痕忙一把把她抱了回来,急道:“元娘!现在门已经落了锁,内院又正乱着,你怎么还能到处乱走!再怎么样,也要挨到明天!”

谢葭勉强镇静了一下,看了刺槐一眼:“二姨娘……当时是醒着的么?”

刺槐似乎是想到当时的惨状,面上有些不忍,只道:“醒着,让奴婢告诉元娘一句话……”

“什么?!”

刺槐低下了头。

华姬说……她以色侍人,如今色衰而爱弛,容颜已毁,不中用了……请元娘,照顾三娘……

墨痕顿时低斥道:“胡言乱语什么!侯爷又……”

然而,她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开始响起隐忍的哭泣声。轻罗把知画抱在怀里。

半晌,谢葭道:“刺槐,你跟我去锦绣楼。”

“元娘!”刚刚从楼下赶上来的乔妈妈惊呼。

墨痕平伏了一下情绪,忙上去拉住谢葭的手,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既吃了这一次亏,当先忍下来才是。你现在应当想着如何让华姬东山再起!那样等三娘回来了,才能有个倚仗。”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

墨痕凝重地道:“元娘,不要让我失望!”

谢葭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画外之音,心中稍定:“墨痕姐姐!”

墨痕伸手揩掉她的眼泪:“没有了华姬,以后墨痕和您在一处!”

既然是侯爷心属的未来文远侯人选,她注定要长成一颗璀璨的明珠,又怎么能在年幼时,就被这醃脏地方给埋没了。

谢葭终于彻底冷静下来,身子就有些发软,只吩咐了刺槐继续去找三娘,白平和紫薇一定要寸步不离守在锦绣楼,督促他们去把大夫找来。

锦绣楼。

华姬渐渐醒了过来,看到熟悉的帐顶,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可想到到现在还不知去向的幼女,不由得心如刀绞:“三娘……”

一个冷淡的女音道:“你放心吧,三娘好得很。”

华姬陡然一凛,费力地转过头来。

刘冬儿身穿湖青绣了大片芍药的长裙,头上梳着双刀髻,赤金的缀着流苏的簪子,垂在额侧。华姬习惯了她平日的端庄,此时却觉得在那一团繁花锦簇的刺绣之中,她的面容似乎有些妖异。

“三娘……在你手里……”

华姬话未落,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只见一娉婷少女,从阴影中渐渐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十分恭敬。

她低声道:“姨娘,喝茶。”

华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

梅晴……竟是刘氏的人!

刘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很满意地看着华姬一口气又要喘不上来,她笑了一声,道:“我可没有害你的三娘。是珍姬让人把她带了去,反而是我,想法子把她带了回来。”

华姬喘息稍定,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绝望:“你想要,怎么样……”

刘氏把茶杯放在桌上,叹了一声:“华姬,到底姐妹一场,其实我又哪里容不得你。你出身卑贱,但是得侯爷宠爱,我又何时妒忌过你?反而帮着你处处打压珍姬,让你高枕无忧。”

华姬苦笑:“你把我的女儿,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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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笑了几声,颇有些轻蔑的意味。

“你跟谁亲近不好,竟然跟元娘走在一处……我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可你非要来扎我的眼睛。雪儿三番两次在元娘手里吃了亏,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也不能总是冷眼旁观。这丫头如今就这样厉害,长大了还得了?”

“但她到底还小……只要废了你,就如同废了她左膀右臂!”

华姬轻声道:“若我死在内院,侯爷必定与你生隙。”

怎么说,她还是有几分恩宠的。若是她死了,谢嵩自然也有几分伤心。何况,自元娘落水,自己小产,然后三娘失踪,内院已经有一连窜的事情发生。若是现在她在死在内院,谢嵩就会对刘氏掌家的能力产生怀疑。

闻言,刘冬儿倒是笑了,道:“那就让侯爷自己把你送出去好了。你死在外头,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事已至此,华姬已经心如死灰,只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三娘?”

“梅晴。”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人,就慢慢上了前来。她手里舀了一个瓶子。

刘氏的声音听起来似远还近,她道:“……喝了这个,身上起些疹子……我让大夫来诊你,只说你是得了天花……到时候再把你送出府去,就是了。三娘养在我膝下,你可以放心。”

梅晴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柔顺,轻声唤道:“姨娘……吃药了。”

蒹葭楼。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刺槐回来报信,说是三娘找到了。但是二姨娘突然出了风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府里的大夫看着像天花,但不敢肯定,已经派人去隔壁公主府借他们的大夫……

轻罗惊呼道:“天花……这,这怎么能……会死人的啊!”

墨痕默默皱眉。

谢葭却很敏锐,道:“山上摔一跤,就摔了一个天花回来?我可是从来也没听说过。三娘现在在哪儿?”

刺槐道:“在大姨娘那里,让大娘和赵妈妈照顾着,您放心。”

谢葭哭笑不得,怎么放心?

“那我父亲呢?”

“侯爷刚刚去上朝了。”

墨痕上了前来,低声道:“元娘。”

谢葭回头看了一眼,知画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轻罗守在一边。乔妈妈夜里没有上来。唯墨痕陪她一直等着。她心里就一酸。

她和墨痕心里都有数,华姬莫名其妙得了天花,为防止传染,一定是会被送出府去的。这本来就是要命的病,她死在外面也一点都不稀奇。如果现在无力助华姬一把,墨痕又要如何信任她?

谢葭轻声道:“我听说,我娘的陪嫁,一直是刘姨娘在打理?”

墨痕若有所思,道:“是,一直是刘氏打理。”

“有几个庄子,大约养病也是个好去处吧?”

墨痕点点头,只又道:“刘氏经营多年……但,我看得出来……”

“嗯?”

墨痕蹲下来,附在她耳边道:“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庄子,在浅水涧,守着三百余亩枣林。主事的沈天佑,他父亲是先夫人的配房。现在他父亲死了,他接了手。我瞧着,刘氏多少还是忌讳着一些他。”

谢葭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把二姨娘弄到浅水涧去养伤,说不定能……”

墨痕低声道:“到时候,我再亲自去一趟,自有办法置办妥当那沈天佑。”

言罢她又皱眉:“只是,刘氏把持内院,又要怎么,把二姨娘……”

谢葭目中一狠,道:“再想办法罢!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当天,她彻夜未眠,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了学。结果不到中午,她就被抬了回来。

谢嵩刚从宫里回来,听到动静,顿时吓了一大跳。这几日来连着事出,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都忽忽地跳。

雎阳馆里,秦子骞也面色发白,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谢嵩赶到蒹葭楼,墨痕迎了出来。她熬了一夜,眼下也有些发青。

“元娘昨个夜里也一夜未睡……心里挂念着三娘和二姨娘,又不能去看,精神头大约也不好。早上也没有用膳,直接去了雎阳馆。到了午时,突然送了回来,说是吃了东西都吐了,脸色也发青……”

入画道:“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墨痕苦笑:“这个我也没敢问,她平日回来,也曾提起过,同窗师兄带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来,这吃食,也是有的……”

谢嵩道:“现在怎么样了?”

墨痕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闹着呢。什么也不肯吃。”

谢嵩皱眉:“我上去看看。”

墨痕忙拦了一拦,道:“侯爷!如今二姨娘被查出来是天花,元娘也发热不止,难保……侯爷现在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谢嵩一听,心中大急:“我上去看看!”

墨痕不敢再拦,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嵩一路上了楼,轻罗引了她进内室。见嫡女睡在云账之中,小小的身子若隐若现,心中略安。他低声问轻罗:“睡了?”

NO。027平手

帐里传来软软的一声:“爹爹……”

谢嵩阔步上前,轻罗忙掀了帘子让他坐下。

“娇娇,别起来”,看嫡女的小脸苍白,谢嵩忙按住了她欲起身的势头,放低了声音,“躺好。”

谢葭侧身避开他的手,把自己的鼻子埋在被子里,轻声道:“听说得了天花,就活不成了……”

谢嵩拧了拧眉毛,道:“胡言乱语,你怎么会得那怪病。”

谢葭又把自己往下缩了缩,虽然半个字也没有说,可是明显,她害怕得紧。

谢嵩低声安抚道:“天花是要起疹子的,娇娇不起疹子,所以不会是天花。”

谢葭眼泪汪汪地道:“二姨娘得了天花,听说刘姨娘要把她送到外面庄子里去……如果儿也有了天花,是不是也要去庄子里……爹爹,儿不想去庄子里,不想离开爹爹,儿还想上学……”

她胡言乱语,神志好像烧得也有些不清楚。谢嵩干脆把她搂在了怀里,亲自喂了她吃了药。安抚了大半日,她才沉沉睡去。

墨痕轻轻地走了上来,手里端着茶。

谢嵩站了起来,拧了拧眉头。如今朝堂正乱,家里却又弄成这个样子……可惜薇娘已经不在了,家里到底没有一个正经的主母,自己也不能安心奔波于外。

他道:“这两日先不要让她去上学吧。吃的喝的你们都要看着一些,千万不能让她再在外面胡乱吃了东西回来。”

墨痕点了点头:“……方才就一直在哭,怕得紧,说是会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我劝了大半日,都不顶用。”

谢嵩道:“让大夫都到这儿来等着。我去趟书房。若是有什么事,再来叫我。”

墨痕应诺。

这样大夫就全都被拖到了蒹葭楼,锦绣楼那边,人人自危,已经全圈了起来。但因为嫡女出了事,所以刘氏反而不好大张旗鼓地把华姬送出府去。只好先等上一等。

诊来诊去,只说谢葭是吃错了东西,再就是夜里受了凉,又受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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