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先醒醒，我给你换药……”
经过了那场鸡飞狗跳之后，林爸爸因为摔倒了，只好让林梦言进屋，可黑着的脸就从来没转晴过，而在父亲床前跪了一夜的林梦言，单薄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身上被拖把打过的痕迹，青一片紫一片，红肿的地方都没有擦药，经过这一晚上，变得更明显了，几乎是惨不忍睹，好在昨天父亲打了没几下，就被书洛挡住了，不然照他小时候、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的打法，他现在肯定下不了床……
其实他没有生书洛的气，书洛的感情他一直都知道……一直没说清楚而自私的享受着对方的好，是他的不对，书洛昨天的确是冲动了，可是他们俩一直生活在一起，就算自己对未来没有那种规划，可一直由着少年任性的赖着他，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不知不觉给对方希望……既然有了希望，突然面对他要结婚娶妻的事情，接受不了……也是必然的！
……他没有生气，他能理解。
可父亲在气头上，书洛也不冷静……总得先弄走一个，不然掐起来怎么办？不是闹的更僵了么？书洛有钱，在这个城市有亲人朋友，他出去住几晚也不打紧，他总不能把父亲扫地出门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父亲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让他擦药酒……所幸的是，书洛看到梦言挨打，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那是梦言的父亲，不能动手，只是一味用身体护着，估计自己身上比他挨的还要多……失手把爸爸推倒了，因为拿捏着分寸，倒是没有大碍……
其实就是腿上磕了两块青黑，比起他们身上的伤痕累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老爷子为什么躺在床上不能动……那是心病！说白了，闹脾气呗！
“爸……月芬昨晚给家里打电话了，你睡了，就没叫你……她说，她没地方住，口袋里钱也不多了……我用网银给她订了附近的酒店，把她先安顿了。”
“爸，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脾气怎么还这么不好……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呢？”
“……”
林梦言没办法，只能一直跪在床边，给父亲腿上的淤青上擦药酒，一边好说歹说的劝说。
终于，在他收起瓶子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父亲气鼓鼓的开口了——
“安顿？你把她怎么安顿？找个住的地方就算安顿了么？我从人家家里把女儿拎出来的时候，跟人家妈妈信誓旦旦的怎么保证的！你现在让人家姑娘好端端的受了这么一通羞辱，我回去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你让你爸回了村里，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爸，月芬的事情很抱歉，我不知道书洛会那么冲动……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书洛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月芬她当时见钱眼开的样子，你自己也看到了……就算书洛做得太过分了，可月芬就那么无辜么？如果我照你的意思娶她进门，将来随便一个比我有钱、比我能给她更好物质生活的男人，都能拐走她……这样的女人，你到现在，还是要我娶她么？”
林梦言说是道歉，他是真想道歉……可说着话，却不知不觉一颗心全都偏向到了那个人身上，再说他说的也没错啊！
“你还顶嘴？！干这么丢人的事儿！同性恋！你还有脸顶嘴？”老爷子被他气得不轻，可是林梦言的话终究是有点道理的，末了，还是叹了口气，“不过这月芬也真靠不住，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当场就变卦了……唉……”
“所以……爸……”
林梦言刚想再替云书洛辩解几句，却被老爷子怒喝打断——
“不过我告诉你，赶紧跟那个臭小子断绝所有来往！你跟我说老实话，他那么有钱，是不是你为了钱跟他在一起的？你这些年往家里寄了那么多钱，是不是都是他给的？我告诉你，我们老林家虽然穷，但不卖儿子！钱，咱想办法还上，赶紧给我断绝关系，搬出这里！恶心的同性恋，要是月芬回村里说了这事儿，以后我和你妈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爸……不是的！我没有……”
这是天大的冤枉！
可惜气头上的老爷子，却不听他解释——
“你也长大了，这次我不打你，就给我一句话——你是要你爸，还是要那个臭小子？！要你爸，就立刻跟那个人断绝关系，这次这个月芬不行，爸下次再给你带个好媳妇儿来，给我乖乖的结婚生子！你要是要那个臭小子，我们就跟你脱离关系，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
老爷子把话说的决绝……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林梦言跪在地上，感觉到老爷子翻身起来，想伸手去扶一把，可一抬头……正好对上父亲浑浊暗淡的目光……在保守的老人家看来，他这……是很丢人、是家门不幸的事儿……他一直知道……
“说！你要我这个爸！还是要那个臭小子！”
老爷子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严厉得很，声音却被气得忍不住颤抖。
这一刻……林梦言觉得人生第一次过得这么慢，墙上挂钟的秒针每走一次都听得清清楚楚，每走一次，他的心都像跳了无数下一样……他早就知道结果，答案是那么明显，可是直到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么艰难——
他以为，从书洛当初对不起他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注定没有结果，可是五年啊……人生没有多少个五年！
除了他们最初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他确实无法彻底忘记之外……这五年里，却有更多的记忆，不知不觉的住在了心里——
那个面对入室的持械歹徒，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把他挡在身后的少年……
那个为了能留在他身边，放着舒服日子不去过，跟他一起白手起家的少年……
然后，他看着那个少年……一天一天的长大，比他高了，比他结实了，变强了，变得可靠了，却每天依旧围着他团团转。
早晨可口的早餐，温热的洗澡水，连开车送他上班都小心翼翼的掌握着最舒服的速度……
公司里，一切都被书洛打理的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所有担心他受委屈的事儿，书洛都从不让他碰……
干净的房间，幸福的笑脸……这里原来已经留下了那么多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多到了从房间里溢出来，统统流淌到了他的心里……
只可惜，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无奈的收留，早已经变成了一种依赖的习惯，要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习惯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跟他一体化了，明明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可现在要离开才发现——
疼的……好像从心里剜肉一样！
“爸……我……我……我……”一连说了那么多“我”，声音已经痉挛的说不出话来，到最后硬是把嗓子都憋哑了，“爸，我愿意……我愿意跟书洛断绝关系……我愿意结婚生子……爸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他到底还是先为人子，他不能对不起当年背着债供他读书，为了他过得那么艰辛的父母！
一口气把话说完……突然发现，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区区一句话而已，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现在才发现爱上了，却已经晚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清晰的声音……有人拿钥匙正在开门！
而有这里钥匙的人，除了他，当然就只有——
……
《学长，你好香！》第十九章 进退两难
“回来的正好，梦言，去跟他说清楚……给我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再回来！”
——身后，威严的父亲坐在那里，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父亲的命令却像大山一样，毫无回转的余地。
“嗯……”
林梦言艰难的点了点头，似乎应了一声，可怜他自己似乎都没听到自己沉浸在难受中的声音。
卧室的房门就这么打开着，父亲不出去，不想看云书洛一眼！可这样开着门，外面的声音，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梦言走出去了，看到正在玄关换鞋子的云书洛，云书洛当然也听到了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五年啊，彼此已经熟悉到了对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都认得出来的地步，云书洛抬起头，四目相织，两人突然陷入了……无声……对望。
“梦言。快点跟他说清楚！”
——房间里，老爷子听不到声音，立刻觉得不对劲，大声催促着，换来云书洛一个苦涩至极的难堪笑容，果然，被他猜到了结局。
“书洛……我……”林梦言艰难的想要开口，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受尽委屈和屈辱、生涩笨拙的林梦言，这些年他和云书洛一起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他以为落泪这种丢脸的事儿，早已经不属于一个成熟的男人，可这一刻，他却怎么都忍不住，拼命的仰起头来，把流泪的冲动压制回去，再开口，嗓音已经低哑的有些不成样子，“书洛，抱歉，我还是……”
可这艰难的拒绝，却被对方带着强打温柔的笑容所打断——
“梦言，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本来也从没有承诺过我什么，不用说抱歉，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难为你，实在不能接受我的话，就算了！你千万别说搬出去这种话，你知道我家就在这儿，我也不缺钱买房子，你就留在这里住吧，别为难自己！东西，我就不带走了，以后你觉得睹物思人的、或者将来你要结婚不想让太太看到的那些我的东西，就随你高兴、扔掉好了！另外，我大哥的意思是，我现在在你手下锻炼了五年，已经可以进入接班人的程序了，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公司了，我让大哥给你物色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助理，明天就能走马上任，绝对比我更专业，更优秀，你就放心吧……哦，对了，还有，那个月芬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太任性了，不过你放心，我二哥已经派人找到她了，你给她网上订的那家酒店刚好是云家的产业，我二哥派去的人跟她沟通的很好，她不用再回老家的乡村中学教书了，云家会供她出国深造、以及回国后在这里给她安排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她很满意，作为交换，月芬表示不会再计较昨天的事儿，更不会回你们老家乱说，所以让叔叔不要担心……还有这个，我不方便给你上药了，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袋子里面还有附近诊所的电话，如果自己上药够不着地方，就给他们打电话，我跟他们说好了，会有医务人员过来帮你的……”
说着话，云书洛把手里的一个袋子交到林梦言的手上……里面是药膏和药水、棉签，还有一张门口社区诊所的名片。
……照顾这个人已经成了习惯，哪怕其实林梦言的生活能力不比他差，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那不是照顾，那满满的都是爱，五年的爱……
凝视着他身上那些伤痕累累的地方，男人眼中的心疼，暗了暗……极力抑制住把梦言紧紧涌入怀抱的冲动，就这么站着。
而站在那里的林梦言，却终于泣不成声……
这个人，到了这一步，跑回来，还是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让他放心，放心，再放心……他的心都赔出去了，还拿什么来放下？
“梦言，那我走了……别哭，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乖，不哭啊……”
云书洛轻轻抬起手，慢慢的抚摸着他折腾了一夜后，凌乱的头发……摸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恋恋不舍，林梦言始终抽泣的说不出话来，静静的让他摸……可是很快，男人就把手收了回去。
“梦言……祝你幸福。”
最后，还是连门都没进……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走向门外，林梦言下意识的伸出手，可对方却已经从外面关上了门，看不到他那只手，抖得厉害……可林梦言到底还是没说出“不要走”……
——爸爸还在房间里看着他！
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双眼，只剩下单薄的身子面对视线里模糊变形的门，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
可是林梦言不知道，站在楼下的云书洛，久久的凝望着熟悉的窗口，又何尝不是泪眼模糊……曾几何时，那个窗口就是他们彼此间最温暖的信号，每次分头行动的时候，走到楼下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窗口的灯亮了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是已经在家里，做好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回家……但现在……
梦言被打得一身都是伤……他却只能站在楼下，盯着那个还拉着窗帘的冰冷窗户，揪心的疼……连窗户，都是去了温暖的色彩。
口袋里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二哥……”
云书洛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样，欲擒故纵法好使么？”
——电话那边，传来了云天昊的关切，到底是亲兄弟，平时怎么教训都行，关键时候遇上事儿，最关心他的永远是兄弟。
“不好，结果一点不好！梦言他没有开口挽留我……怎么办？哥……怎么办……都是你的馊主意！什么欲擒故纵，一点用都没有，这下梦言彻底不要我了！都是你害的！现在怎么办？”
在公司一向成熟冷静，遇上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冷静处理的云书洛，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可这一次，他是真慌了，他已经死马当活马医的听了二哥的馊主意了，可结果不但没能按照他们的预料进行，反倒越搞越糟……他现在，连死缠烂打的机会都没有了，彻底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那……”电话那边的云天昊迟疑了一下，“那他有没有表现出很伤心的样子？舍不得你？”
云天昊不死心……按照他的计划明明应该行的通啊，除非林梦言一点儿都不喜欢书洛，那就真是没办法了……可如果不喜欢，这么多年来，林梦言有多少机会把书洛赶出他的家……可是没有，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整整五年，他就不信一点感情都没有……
“梦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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