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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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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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可以为你弟弟开一家精神病院!”

“书婷!”殷超凡大吼了一声。可是,晚了,芷筠把眼光调到了他脸上,那么森冷的、
哀伤的、悲切的、愤怒的、责备的眼光,像一把尖锐而冰冷的利刃,一下子从他心脏中插了
进去。他焦急的伸手抓住她的手,感到那只手在无法抑制的颤栗著,他的心就痉挛成了一
团,冷汗顿时从他额上冒了出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痛楚
的叫了一声:“芷筠!”

芷筠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台茂公司的小老板!原来他竟然是全省闻名的豪富之家的独
生子!他什么都瞒著她!什么都欺骗她!她只是他一时的消遣品!怪不得他对家中也只字不
提!她只是人家阔公子的临时玩物!而今,却居然被当众指责为钓金龟婿的投机者!她站起
身子,一把拉起了竹伟,轻轻的、冷冷的、命令的对竹伟说:

“竹伟!我们走!”竹伟惶恐的站起身来,不解的看著芷筠,困惑的说:

“怎么了?姐?我们不吃炒瓜子了吗?”

殷超凡跟著跳了起来。

“芷筠,要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敢当!”芷筠冰冷而愤怒的看了殷超凡一眼。回过头来,她把眼光停在雅珮的脸
上。“殷小姐,我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我从不知道殷超凡是台茂公司的小老板,我也从没
有羡慕过殷家的财势,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你放心,我决不会去高攀你们殷家!”

说完,她拉著竹伟就往外走去,走得又急又快。竹伟跄踉的跟在她后面,还在不住口的
问:

“姐,你生气了吗?姐,不吃东西了吗?姐,我做错事了吗?”芷筠咬紧了牙关,死命
忍住那汹涌的,在眼眶里泛滥的泪水。一手拖住了竹伟,她几乎是逃命般的往楼下冲去,冲
下了楼,冲出了餐厅,冲往了大街。

这儿,殷超凡望著范书婷,第一个冲动,他真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是,他忍住了,苍白
著脸,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著,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憋著气,他从齿缝里,咬牙切齿的对
范书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范小姐,你真卑鄙!真冷酷!真没有人性……”

“超凡!”范书豪叫,本能的挺身而出,要保护他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
么意思吗?”殷超凡直眉竖目的对范书豪说:“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你当了殷家的姑
爷,殷雅珮的陪嫁可以给你们范家造一座大坟墓!”

“超凡!”雅珮恼怒的大吼:“你疯了吗?你?”

“看样子,”范书婷气得浑身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疯病也会传染的!”“是
的,”殷超凡逼近了范书婷,涨红了脸大叫:“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免得我疯病发作,把你
给勒死!”喊完,他抛下了手里的餐巾,就对楼下冲去。

到了大街上,芷筠和竹伟都早已不见人影。他跳上了自己的汽车,发动马达,就往饶河
街飞快的驶去。一路上,又超速,又闯红灯,他完全顾不得了,所有的意识、思想,和心灵
里,都只有一个渴望,见到芷筠!解释这一切!是的,解释这一切,他必须尽快解释,因
为,芷筠显然是误会已深,而心灵上,已伤痕累累了!好不容易,车子到了芷筠的家门口,
一眼看到窗内的灯光,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回来了!最起码,她没有负气在街上乱跑,
那么,只要见到她,只要讲清楚,她一定能了解的!一切的隐瞒,一切的撒谎,一切的做
作,只为了怕失去她!下了车,他站在她家门口,重重的、急迫的敲著房门。

门内,芷筠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

“殷超凡,请你走开,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决不会开门的!”

“芷筠!”他喊:“芷筠!你开门!你不要误会我,你要听我把话讲清楚!”“我不
听!”芷筠的声音里带著哽咽。“你捉弄我还捉弄得不够吗?如果……如果你还有一点存余
的良心,就请你……饶了我吧!”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塞,他更急了,更慌了,更乱了,他重
重的拍著门,大叫著说:

“芷筠,你开门!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也叫著。

“芷筠!”他把脸孔贴在门上,放软了声音,哀声求告著:“我求你开门,我从不求人
什么。”

她不应。“芷筠!”他柔声叫。

她仍然不应。“芷筠!”他大吼了起来。“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我就不相
信,你这一扇门阻挡得了我!”他用脚重重的踹门,又用拳头重重的捶门。

“豁啦”一声,门开了。芷筠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口,张著那满是水雾的眼睛,惊愕、悲
痛、困扰、而无助的望著他。

“你到底要怎样?”她喘著气问。“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听她用“欺人太甚”四
个字,他觉得心都碎了。也觉得被曲解,被侮辱了。相识以来,他何曾“欺”过她?只为了
范书婷的一场表演,她就否决一切了!他推开她,直闯了进来,把门用力的关上。他直直的
望著她。

“你认为,我们之间,就这样完了?”他问,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著火气。“就这样完
了。”她简短的说,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发现我是台茂的小老板?”

“因为你自始待我没有诚意!”

“诚意?”他恼怒的大叫了起来。“就因为太有诚意,才处处用心,处处遮瞒!你动不
动就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敢说我的身分吗?我敢告诉你我出身豪富吗?你如果有点
思想,也不能因为我是殷家人而判我的罪!你讲不讲理?你有没有思想感情……”“不要
吼!”她含泪叫:“我不管你的动机,我只知道你一直在欺骗我!即使你没有欺骗过我,经
过今晚的事,我也不能和你继续交往了!殷少爷,你请吧!我渺小贫穷,无意于去和什么穿
露背装的女士争宠……”秋歌15/42

“露背装!”他大吼大叫:“原来你居然相信有个什么穿露背装的女人!上星期我几乎
天天和你在一起,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时间去华国?那是范书婷捏造出来的,你怎么这么愚
笨,去相信范书婷……”“范书婷?”她瞅著他,含泪的眸子又清亮,又锐利,又冷漠。
“难道你和范书婷之间,也什么事都没有过吗?你敢说没有吗?否则,她为何要捏造事
实?”

他瞪著她,结舌了。和范书婷之间,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却也不能说完全“没
事”!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眼睛,紧紧的瞪著她。一看他这表情,芷筠心里已
经有数。她废然的垂下头,忧伤,疲倦,而心灰意冷。

“请你走吧,殷超凡!我不和你吵架,也不和你讲理,只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
路!你也目睹了你家人亲戚对我的态度,我和你在一起,能谈得上未来和前途吗?事实上,
你也明知道没有未来和前途的,否则你不会隐瞒我!我了解,我懂得……”她的睫毛低低的
垂著,声音冷淡而清晰,柔弱而固执:“我在嘉新上班,接触到的商业界大亨也不在少数,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追求片刻的刺激,逢场作戏……”她开始摇头,重重的摇头,长发在胸
前飘荡。“我们这场戏可以闭幕了。”“芷筠?”他被触怒了,伤害了!他沉重的呼吸著,
不信任的望著她。“我们今天才发过誓,而你仍然认为我在逢场作戏!”“任何戏剧里都有
誓言,相信发誓对你也不稀奇!”“你……”他愤怒得声音都变了,用手指著她,他脸色一
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头脑里万马奔腾,嘴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才
咬著牙说:“你混帐!你没良心!”她颤栗了一下。“交往一场,换得这样两句评语,也不
错!”她幽幽的说,声音冷得像冰山中的回音。走过去,她打开了大门。“再见,殷先
生!”“芷筠!”他叫,直喘著气。发现事态的严重,他竭力想抑制自己的火气。“不,
不,不要这样,芷筠,我追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请你听我解
释,芷筠……”她立刻挣开了他,让在一边。好像他手上有细菌似的。

“别碰我!”她低语。“我累了,请你回去!在你家,你或者是一个王,在我这儿,你
却不是主人!请吧!殷先生!”

怒火重新在殷超凡胸口燃烧起来,而且,一发就不可止。从没有碰到过如此执拗的女
人,如此骄傲,冷漠,不讲理!他又开始大吼大叫了:“你到底是什么道理?即使我的姐姐
和朋友得罪了你,我的过失在什么地方?……”

“你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谁是你的世界里的人?”他大声问。

她抬眼看他。“霍立峰。”她清清楚楚的说。

“霍立峰!”他吸了口气,像是挨了狠狠的一棒,他睁大眼睛,冒火的瞪著她,似乎眼
睛里都要喷出血来。“原来,这才是你要我离开的原因!为了那个小流氓!”他愤愤的一甩
头,掉转身子,他像负伤的野兽般冲出了大门,“砰”然一声,把房门碰上。车子几乎立即
就发动了,冲向了秋风瑟瑟的街头。

芷筠听到他的车子开远了,车声消失了。她的身子软软的溜了下来,她就像堆融化的雪
人般瘫软在地上,倚著门坐著,弓著膝,她把头深深的埋在膝上。十月十三日!她模糊的想
著,抓住这个秋天!抓住每年的秋天?她早就知道,连“明天”都没有了!十三是个不吉利
的数字!

“姐,姐,”竹伟悄悄的溜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怯怯的,关心的摇著她。“姐,你怎
么了?姐,你哭了?殷大哥为什么要发脾气?是我做错了什么?”

芷筠抬起头来,面对著竹伟那对天真而关切的眸子,和那张质朴憨厚的脸庞,她再也忍
不住,一把把竹伟的头揽在怀里,她终于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喃喃的说著:

“竹伟,我们要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们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人都不
见,我们——采草莓去!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秋歌16/428

一夜没有睡觉,早上,芷筠去上班的时候,脸色是苍白而憔悴的,眼睛是疲倦而无神
的,精神是委顿而恍惚的。坐在办公桌前,她像个失魂落魄的幽灵。

这一整夜,她通宵没有阖眼,但是,她却很仔细、很冷静的思考过了。从第一次见到殷
超凡开始,一直想到这场意外的“落幕”。他们的交往,像一场连一场的戏剧,却是个编坏
了的戏剧。殷文渊的儿子!她怎会料到殷超凡竟是商业巨子殷文渊的儿子?如果她早知道,
她根本不会允许这场戏有任何发展,殷家的企业之大,财力之厚,家世之好,是人尽皆知
的!她董芷筠,除了有个傻弟弟之外,一无所有,她凭什么去高攀殷家?怪不得范书婷要把
她当成个投机取巧,趋炎附势的女人!岂止范书婷,她相信任何人知道殷超凡的身世的话,
都会有此想法。这世界原就如此现实,人心原就如此狭窄的呵!想过一千次,怀疑过一千
次,追忆过一千次……到底殷超凡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殷家的独生子!他当然见惯了名门
闺秀,二十四岁!他决不可能对她是初恋!现在回想起来,殷超凡在她面前一直讳莫如深,
既不谈家庭,也不谈女友。如果他从开始就在玩弄她,他应该是一个第一流的演员,他竟使
她相信他的爱情!竟使她为他疯狂,为他痴迷,为他喜悦和哀愁!但是……但是……但
是……如果他并非玩弄她,如果他确实爱上了她,如果他是真心的,如果那些誓言都发自肺
腑……傻呵!董芷筠,她打断了自己的思想。你只是个愚笨的、无知的、爱做梦的傻女孩!
他凭什么要爱上你呢?论色,你甚至赶不上那个范书婷!论才,你又何才之有?论家世,论
门第,论出身……你没有一项拿得出去!爱上你?他为什么要爱上你?如果他真心爱上你,
他会一切隐瞒你吗?他会在餐厅中不知所措吗?他会见到自己的姐姐和家人就坐立不安吗?
如果他真心爱上你,你应该是他的骄傲,他的珍宝,不是吗?在爱情的国度里,何尝有尊卑
贵贱之分?但是,他却那样“羞”于将你介绍出去啊!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感情,你居然还
“迷信”是“爱”吗?董芷筠,别傻了,别做梦了!他只是玩腻了大家闺秀,而找上你这个
蓬门碧玉来换换胃口而已!可是,那小屋中的长吻,那松林中的誓言,那多少黄昏的漫步,
那多少深夜的倾谈,那红叶下的互诉衷曲,那秋风中的海誓山盟……难道完全都是虚妄?完
全都是谎言?人类,岂不是太可怕?从今以后,还有什么男人是值得信任的?什么感情是值
得追求的?不!不!不愿相信这些是假的,不能相信这些是假的……那殷超凡,不该如此戏
弄她呵!假若都是假的,他又何必再追到小屋中来解释,来祈谅,来求恕?不,她困扰的摇
头,他或者、或者、或者是真的!你总该相信有那么一点点“或者”的可能呵!

但是……她陡的打了个冷颤。即使是那个“或者”,即使他对她动了真情。他们殷家,
是她轻易走得进去的吗?那雍容华贵的三姐,那盛气凌人的范书婷,那个未来的姐夫……就
这已经见过面的三个人,就没有一个对她有好感!好感!傻呵,董芷筠!他们甚至仇视你,
侮辱你,这样的家庭,你休想、休想、休想了!从此,殷超凡三个字要从你生命里彻底的抹
煞,从你思想里完全的消失……你虽一无所有,至少,还可以保存一点仅有的骄傲,如果再
执迷不悟,你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董芷筠,你毁灭了不足惜,可
怜的竹伟却将何去何从?

这样一想,她心中就猛的一阵抽搐,神志似乎有片刻的清明。是了!一切都结束了,再
也没有殷超凡,再也没有松林,再也没有秋歌,再也没有梦想和爱情了。她茫然的抬起头
来,望著桌上的打字机和文件……心里却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起来,痛得她手心冰冷而额汗涔
涔了。

“董芷筠!”方靖伦走了过来,他已经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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