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云听到这里就建议道:“不如索性各宫执役之人都不放就是了。”
“可若是有冗余呢?”秀兰蹙眉,“就说咸阳宫吧,我又不去住几回,空留着那许多人做什么?有两三个看屋子的内侍也就是了。”
黄国良不甘落后,也跟着出主意:“若有冗余,就请各宫主子定下人选就是,娘娘倒省了操心。”
秀兰想想,点头:“也好,就这么办吧。你们回宫去见淑妃娘娘,请她辛苦一些,将各宫都知会到。对了,寿安宫和坤宁宫皆不在此列。”她可不想担个对皇后落井下石的罪名。
此事要办起来也容易得很,宫内本来也没几个主子,没几日就把名单人数统计了出来,兰桂来到西苑跟秀兰回报:“除去各宫主子份例内的宫人和宫内各处所需的执役之人,宫内冗余宫人约有八百六十余人,这里面含着那年老的四百七十人。”
“唔,这么说放到二十五岁的也差不多了。”秀兰又问珍娘:“你刚说西苑这里有多少冗余宫人?”
珍娘答道:“回娘子话,西苑共有宫人三百余人,冗余约有近两百人,且没有超过二十五岁的。”
秀兰默默无语,真是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他们两个主子,加上鲤哥儿也才不过两个半,居然光服侍的宫人就有三百多,她每日跟前只能见到这十几二十个,还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西苑的宫人多半都是挑的年轻貌美的,确实达不到放出去的标准。
等见了皇帝跟他商议,他倒不是很在意:“年纪不大就先留着吧,大不了这几年再不采选也就是了。等过些年再寻由头放一些出去,也就轮到她们了。”
这办法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再采选了啊!”秀兰拉着皇帝的袖子敲砖钉脚。
“嗤!其实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皇帝笑话秀兰,“真真是个醋坛子!”
秀兰不管他的打趣,醋坛子就醋坛子,反正只要没人来碍她的眼就好。
回头就去吩咐章怀云和黄国良,照着要放归的名单去调查造册,要将这些人的家庭情况记录下来,还要择一二去访察,然后申明放出去的规矩,放回家以后可自行婚嫁,但不许对外泄露宫中私密,不然阖家治罪。另外还特意许了她们携带自己的积蓄出宫,但是宫中内造之物除外。
若有不愿出宫的也可留下,此事全凭自愿。
这样忙碌着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到了腊月里此事终于基本敲定,内官监给京郊各县下了文书,命他们按名籍通知到宫人的家里,在腊月十九至二十二日到西安门外来接自家女儿。
“西安门外人都挤得挨在一块了,还有的没走几步就掉了鞋,乱哄哄的一片,幸亏得娘子先禀明陛下,让羽林卫坐镇,这才没有乱。”赵和恩跟秀兰讲述今日宫人放归的场景。
边上的玉英等人都很神往,连连追问:“已经接走了几个了?都有人去接么?”
赵和恩答道:“接走多少那可不好说,估摸着晚间黄大人会来回报。只是那场面也实在是,接到的哭声一片,等着的姐姐们也都哭个不停。还有的接到了自家女孩儿,就阖家向着宫城磕头,感念陛下和娘子的恩德。”
玉英等人眼圈不由都红了,秀兰看着不忍,就说:“别急,等你们大了,我也想法子放你们回家去。”
很快三天过去,黄国良、章怀云和两个司簿来回报:“三天放归的宫人合计有六百一十三人,剩下的有不愿出宫的,也有家里没有人的,臣等俱已登记造册。”
“嗯,眼看过年了,那些在内安乐堂养老的宫人,也给她们每人发一套新衣,再赏赐些吃食,这些钱我自己出。”秀兰吩咐兰桂和刘芷,“若是有病弱的,也要给她们拿药,在宫里服侍了一辈子,都不容易。”
兰桂和刘芷连连称颂贵妃娘娘仁德,接着一起告退,秀兰命人给了她们二人赏赐,勉励她们这一番辛苦。等送走了她们俩,才对黄国良和章怀云说:“两位也辛苦了,此事能圆满办完,实在多仰赖二位,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是等陛下的赏吧。”
黄国良和章怀云一听心里都是一喜,贵妃娘娘顶多赏赐些金银之物,怎比得上陛下的赏赐有颜面又实惠?尤其是黄国良,上次的流言案后,皇帝虽没有明着罚他,却给他手下塞了两个内侍,让他把宫禁和内官诸事抓严了,他正战战兢兢呢。这次的事有贵妃娘娘替他们二人美言,他也能松一口气,当下跟着章怀云行礼道谢不提。
办完了这事,秀兰也就闲下来安心等着过年。阿鲤已经六个多月了,能自己坐着和秀兰玩,秀兰就把时间大多花在了哄孩子上。
今年过年秀兰再没有借口能不回宫,于是皇帝索性带着她和阿鲤提前一日就回了宫,并一直住到了初二才从宫里回到西苑。
太后见了秀兰还是冷冷淡淡,倒是很喜欢胖乎乎圆滚滚的阿鲤,还赏赐了阿鲤许多玩意穿戴,不过她也没有再要求留下阿鲤,在皇帝他们告辞回西苑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阖上了眼捻着手里的佛珠。
两人刚回到西苑,觉得松快些了,却又忽有自北平的加急奏报送来,说是八日前北平府地震,“有声如雷,房屋动摇”,北平布政使的奏疏中详细提到了受灾情形。眼下正是隆冬时节,北平比京师冷得多就不必说了,经此一次地震,有不少房屋倒塌,民众无处可御寒,北平布政使顾不得到了年底,各级衙门眼看休假,只能飞报朝廷请求赈济。
新年伊始就收到这样的消息,就算皇帝懒怠,也不由脸色不好看了。急召内阁诸位大学士到励勤轩商议赈灾之事,心说别让我一个人烦恼,大家都别歌舞升平的过年了,干点正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年的开头就不大好,反正整个一年各种灾情就没断过。五月里开封再次河决,虽不如前年那般惨烈,可是也颇淹了一些村镇。皇帝龙颜大怒,要拿白昂治罪,大臣们忙上奏陈情,说白昂役民夫筑堤、引决河,又浚宿州古汴河与归德睢河,河患已稍见缓和,这治河之事本非一朝一夕即可建功,实非白昂之过。
“全是一群蠢材!朕已经连着两年免了开封的赋税,又是给他人手又是给他钱粮,竟然还能让开封再次河决!那些大臣居然还厚颜无耻的为他争辩!”皇帝回到逸性堂还是怒气未消,说完这番话还忍不住砸了一个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哦对了后面还有些关于朝政的部分和养娃的内容会交替出现,嘿嘿
第100章 异想天开
开春以后,秀兰拗不过皇帝,曾带着阿鲤跟他到秋塘里的大宅住了一段时间,可是此事后来被大臣们知道了,少不得又上奏劝诫,加上天渐渐热了,外面确实没有西苑里面凉爽,秀兰就劝着皇帝,一起回到了西苑住。
大臣们可能是觉得之前没有好好看住皇帝,才导致他又偷跑出去住,所以这些日子天天都有人跑来求见,虽然皇帝多半不见,还是被他们给烦的够呛,现在开封又有洪灾,也难怪他烦躁的不行。
秀兰摆手让人去收拾打碎的残渣,自己拉着皇帝出门:“屋子里怪闷的,咱们游湖去!”
等上了船,吹着湖面上的风,皇帝的火气也慢慢消了些许,却仍是蹙着眉头不开颜。
“我记得去年五郎曾命人举荐治河能才,好辅助白昂的,怎么举荐的人也没有派上用场么?”秀兰没有直接替白昂说话,而是从侧面着手。
皇帝听了就从鼻孔哼了一声:“举荐?他们一共举荐了没有五六个人,叫过来我一问,知道的还不如我多!最后只派了一个去给白昂做助手。全是蠢材!”
秀兰想了想,笑道:“这个么,朝廷开科取士,考的尽是四书五经,写的也是时文策论,又不考这些杂务,也只是一些学有余力或博览群书的人才能略懂一些罢了,你要专才恐怕是很难。”
皇帝一想,秀兰说的很有道理啊,不由叹息一声:“是啊,这么考出来的进士,都是笔杆子功夫厉害,做点实事就难。”
他这是被大臣们给骂出来的心得吧?秀兰暗笑,主动去牵住皇帝的手,说道:“你既然看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想法子改一改科举的应试制度?”
“你说得容易,这话我一提出来,不知有多少人又要跳出来说不合祖宗章法,我才懒得与他们打这些口舌官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懒得见那些大臣们。
秀兰无语,决定用他喜欢的方式谈起:“我记得前一阵子读书,你说唐时科考比我们如今要多很多门类,有什么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算等科,考的内容也很不同,这样能招收到不同类型的人才,有专研律法会断案的,也有专研史书能编史的,这样不是很好,为何现在不能这样考了?”
皇帝听了叹口气:“唐时科举科目虽多,最重者也仅是进士科罢了,还是以诗词文章取胜。只有进士科的人才能做大官,后来别科自然渐渐凋落取缔了。”
“可是进士这样难考,总有些人读了书却考不中一辈子蹉跎,为何不能另开一些专门的科目,令这些人有个别的出路能做官?也好专才专用,免得许多能做得锦绣文章、却不通经济事务的出去地方祸害百姓。”虽然历史上不乏做得八股文章又能经世济民的奇才,可是奇才毕竟只是少数,秀兰觉得培养专门人才很有必要。
皇帝有些心动,却又觉得麻烦,一时没有开口应声。
秀兰那里理顺了思路,也就越说越顺了:“我听说,不止是进士难考,就连那举人都难得紧,尤其在我们直隶境内,再加上闽浙一带,俊才何其多也?每三年一次进士科,每科不过取三百人,有多少人十年寒窗苦读,都无出头之日?更有许多全才,仅因文章做得不够四平八稳,就中不了举考不了会试,多可惜呀。”
皇帝倒对秀兰有些刮目相看了,“难得你能想到这么多。”
“那是我的皇上先生教得好。”秀兰笑眯眯的捧了皇帝一下,“你带我读了那么多史书,我要是再看不出些东西来,岂不是脖子上安了个榆木疙瘩?”
皇帝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别说,你脖子上这个榆木疙瘩还挺好看的。”
秀兰做娇嗔状:“谁是榆木疙瘩?刚夸了人,转头又要笑话我!”
她侧着头,脸上颇有些娇憨之气,笑容里也有少女的明媚,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人母的样子,皇帝看得心里一动,伸手揪了揪秀兰的鼻子,凑近她耳边笑道:“我这就是夸你呢,要连这个都没听出来,可真就是榆木疙瘩了!”
秀兰不依,拉着皇帝耍了半天的赖,终于把皇帝哄得满面笑容,然后才叫把船开回岸边,两个人回去逸性堂用膳。
“其实若科举不好入手,从各级官学着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酌情在各级官学加开算学、律法、天文、史学、农学等科目,然后要求学生在科考前必须参加相关科目的考试才能结业,也可以让他们多学一些实际应用的知识。”用过膳两人对坐下棋,秀兰又提起了前话,“甚至医科也可加入。”
皇帝头都不抬,评道:“异想天开。”说着落了一子,“底下各级学官为了政绩或者人情等,总会想法子帮学生通过那些考试。再说一个人精力有限,如何能全学得了这些?又有志不在此的,岂不是空费时光精力?”
秀兰蹙眉跟着落下一子,又建议道:“那就让学生从中自选一两科嘛,而且不考试也可以,这些科目单独作为加分类目,在学生参考乡试和会试的时候,可以视别的科目学习情况酌情加分……”说到这里秀兰自己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了,科举又不是高考,根本不会打分啊!怎么衡量又是凭主考官的主观臆断了。
皇帝看秀兰自己收了声,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就笑道:“也不是全不可行,这事等我和几个大学士商议商议吧。其实我倒觉着,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从严考校官员,今年恰是京察年,我得好好盯着他们。去年大计,他们就考的过于宽泛了。”
哟,怎么忽然来了动力了?秀兰觉得有些惊奇,却也不敢调侃皇帝,怕他又反悔,就说道:“如此甚好。你自己多看着些,也省得下面人蒙蔽你。”
“我心里有数。”皇帝又落下一子,抬头看着秀兰笑道:“你输了。”
秀兰低头仔细一瞧,可不是么,索性把手中棋子一扔,说道:“正好我想去瞧阿鲤,他也该睡醒了。”说完抬脚就走。
皇帝失笑的跟在她后面去了东厢,果然阿鲤刚睡醒,吃饱了奶,正挣脱了乳母的手,摇摇晃晃的要自己走路。看见他娘和他爹一前一后的进来,阿鲤兴奋的就想跑过去,可惜他刚学会走,腿还软着,没几步就要摔倒,幸亏秀兰见机快,紧赶着去抱起了他才没摔着。
“呜,哇,啊,呀。”阿鲤兴奋的讲了一串,秀兰却一个字都没听懂,戳着他的额头笑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
皇帝也走过去戳阿鲤的胖脸蛋:“莫不是自南洋来的鬼话?”
阿鲤使劲往后躲他爹那只骚扰的龙爪,见躲不过就将脸埋在秀兰颈间嘻嘻的笑,秀兰看不过眼,推开了皇帝的手:“又欺负我们鲤哥儿了,走,我们不理你这个坏父皇,我们出去院子里玩去。”
此时正当黄昏,日头已经渐渐西沉,外面也没那么热了,又不晒,正合适带着孩子出去玩。秀兰跟皇帝两个带着阿鲤到了廊下,然后一人拿了一个小杌子坐,让阿鲤从秀兰这边走到皇帝那边,再从皇帝那边走回来,以锻炼他的小短腿。
阿鲤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噔噔噔一来一回的乐此不疲,高兴了还嘻嘻哈哈的笑,笑的满院子都是他的声音。秀兰就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他这么跑也不累!”
“我们鲤哥儿身体壮实,这有什么累的?”皇帝笑眯眯的拥着儿子,说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怎么上树爬假山都不累。”
秀兰有些惊奇:“你在宫里还敢爬树上假山?就没人管你?”
皇帝指挥着阿鲤跑回秀兰那边,答道:“没人有那个空闲管我。”
……,这家伙怎么说的他跟个孤儿似的?明明是嫡出皇子好么?秀兰接住撞过来的阿鲤,看见他头上出了汗,就抱住他不让再跑,自己掏出帕子给他细细的擦了汗,又叫乳母端温水来给阿鲤喝。皇帝坐在对面,看秀兰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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