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此担当,在陛下面前坦诚对她的情意,放眼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忧的却是这样一来,只怕正中夏起下怀,他们两个人就此绑在一处,可怎么能脱身?她正想着实在不行就自己认了这个罪责,只要能保住他无恙就好,却冷不防他说出贵妃娘娘已经知道的话来,香莲不知章怀云为何这样说,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夏起听了不由皱眉,看了刘群振一眼。刘群振也想不到章怀云竟然破釜沉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看着巧云。
“奴婢,奴婢,”巧云嗫嚅了半天,才咬紧了前话不松口:“大人休要吓唬奴婢,当日香莲一听奴婢提了此事就惊慌不已,这才将娘娘的事跟奴婢说了,想来当日贵妃娘娘还不知此事,所以她才害怕,过后又寻机跟娘娘说了也不一定。”
章怀云嗤笑一声:“你还敢嘴硬。”他转头对皇帝抱拳说道:“陛下,此事微臣是在大皇子百日之前亲自求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说不敢擅专,但因有夏大人先例在前,也不是不能商量,命臣等忙过大皇子百日,寻个时机再说与陛下听。大皇子百日过后,微臣看陛下这一向心绪不佳,一直未曾提起此事。”
他这样说了,皇帝自然不会不信,于是就又问巧云:“你还有何话说?”既然这件事威胁不到香莲,香莲自然也不可能把秀兰的事和盘托出,“你到底是从何处知道的此事?”
巧云彻底慌了,不由自主的看了刘群振一眼,刘群振面色不变,眼神却甚为凶狠,吓的巧云又收回了目光,死咬着香莲不放:“陛下,奴婢并无半句虚言,此事确实是香莲告诉奴婢的!”
章怀云不待皇帝说话,就又问她:“此事你既然不承认,那暂且放下,我来问你,你知道了此事之后,是如何散播出去的?”
“奴婢冤枉!奴婢不曾有意散播!”巧云一听章怀云说是她散播的,吓的立时大叫。
彭磊就在此时上前呵斥:“低声!大呼小叫什么?”吓得巧云又缩了回去。
章怀云也不恼,继续问:“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将此事告诉了谁?”
巧云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呆了一会儿才说出一个人名。
秀兰抱着阿鲤,低头去亲他的脖颈,逗得阿鲤哈哈直笑,满屋子的宫人也都被他的笑声感染的面带笑容,秀兰闻着孩子身上的奶味,颇有一种有子万事足的感觉。
又笑闹了一会儿,看孩子似有睡意,眼睛渐渐睁不开了,秀兰就把阿鲤交给乳母,让她哄着孩子去睡觉。然后才问赵和恩:“那边儿还没出来?”
“没有。”赵和恩答道,“小人看见又传进去一个内侍。”
秀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刚刚被阿鲤弄皱的衣襟,然后往后面引枕上靠去,笑道:“今日咱们且瞧瞧章怀云的本事。”他如果真有能力度过这一劫,那自己就来一回成人之美,让他和香莲过了明路,以后也能多一臂膀,若是不成么,总不能叫夏起白捡了这个便宜。
“赵和恩,你进宫几年了?”秀兰忽然开口问。
赵和恩恭敬答道:“小人七岁净身,到现在十四年了。”
秀兰看着眼前这个国字脸、样貌端正的内侍,惊觉自己似乎对他的背景了解太少,只知道他是因家人获罪罚没入宫的,到底家里什么情况却不晓得。于是就继续问道:“家里可还有亲人在世?”
赵和恩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也是,一入宫门,家里的事情怎么还能晓得?秀兰叹了口气:“若有机会,也想法去探听一下,有什么事只管来回我,我虽然没甚本事,倒可在陛下面前周全一二。”
赵和恩一愣,然后又立刻跪倒谢恩。他跟着秀兰这一年多来,已知秀兰喜用宫人,不喜内侍,只在有需要出外的事才安排他和张敬去办,但若论心腹,他们二人自然还差得远。想不到今日娘子忽然说出这话,倒让赵和恩有些受宠若惊。
有真情在,谁说太监就不懂爱情了?哈哈哈作者有话要说:人间自大家节日那个、咳咳、快乐啊
第95章
这天中午皇帝没有出来用午膳,也没有传膳进去,秀兰叫人过去问,只得了回音说,陛下一会儿回来再用膳。秀兰也就没等他,自己先吃了饭,然后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渐渐倦意上涌,就自己带着孩子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了,阿鲤在她身旁睡的小脸红扑扑,边上的乳母和珍娘坐在脚踏上守着,一丝儿声响也没有。
秀兰亲了亲睡梦中的儿子,然后缓缓坐起身,扶着珍娘的手下地去了净房,接着换了衣裳出去外间坐下,问珍娘:“陛下还没回来?”
珍娘摇头:“也没有消息传来。”又去叫赵和恩进来回话。
“小人听娘子的吩咐,送了一次点心进去,夏大人、黄大人和章大人都已经坐下,小人瞧着里面的情形,似乎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了结。不过刚刚彭磊出来,命人去宣内官监张内使来,说也差不多了,让御膳房备着膳食。”
怎么审起来还不吃饭了?秀兰有些犹豫要不要亲自去一趟,琢磨了一下,问:“香莲呢?还在里面?”
赵和恩答道:“是,小人进去的时候,香莲姐姐还跪在地上。”
秀兰正打算带着人过去看看,外面侍候的张敬小跑进来回话:“娘子,守拙斋那里散了,陛下正回来,彭磊传话说陛下还未用膳。”
“知道了,你去吩咐传膳。”又叫冬梅去备了热水。
很快皇帝就带着人回到了逸性堂,秀兰迎上去看他一脸疲惫,就软语说道:“怎么去了这许久,连饭也不曾吃得?饿坏了吧?”
皇帝牵着她的手叹气:“我都气得不饿了。”
秀兰也不忙问因果,先亲自带着人服侍皇帝洗手净脸,又亲自给皇帝端了一盏茶,才说:“这是谁这么大胆敢气你?对了,今日你们找香莲到底是为了何事?”
皇帝让屋子里侍候的人都散了,然后拉着秀兰的手问:“我正要问你,章怀云可曾跟你求过香莲?”
“他跟陛下说了?”秀兰反问,“还是早两个月他跟我提了一句,我想着这事我不好做主,也不知香莲愿不愿意,而且宫里是不是有什么规矩我都不晓得,就让他自己问你。”
皇帝听了点头:“原来如此。”把今天发生的事源源本本跟秀兰讲了,“……刘群振办事越来越急功近利,事情都没查清楚就敢到我跟前来说。那方井进得门来,抵不过章怀云几句话就方寸大乱,将张彦供了出来,刘群振竟然还拿方井的供词作数!”
秀兰也听得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是那张彦心中觊觎提督太监的位子,所以借此机会祸水东引,要把章怀云和黄国良都牵连进去?”
“哼,恐怕单凭他自己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皇帝冷哼一声,“这中间少不了刘群振的功劳,他一心想尽快破了此案,早跟我求着要把钟桂押到镇抚司衙门里去,自上次他跟黄国良争执过后,就一心想盖过黄国良去,却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章怀云还真有几把刷子,秀兰在心里暗自感叹。他竟然能这么容易的就扭转形势,还把夏起埋在内官监的张彦拖下了水,顺便弄了刘群振一身臊气,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她不忙着对刘群振落井下石,先问香莲:“那可不是冤枉香莲了?我若是早知道为了这事找她,就亲自去一趟了。香莲服侍我一向尽心尽力,有什么缘由要出去散播对我不利的流言?我若是有什么不好,她还能逃脱不成?这个刘群振也真是的,莫不是红了眼,见谁都想咬一口?”
“嗤,你呀,什么时候也这么刁钻了?”皇帝忍不住笑着捏了捏秀兰的脸颊,“香莲那里你好好安抚一下,今日也算是还了她的清白了。”
秀兰答应了:“我知道,先吃饭吧。”叫人摆了膳食上来,她看着时间不早,就也跟皇帝一起用了一些。两人刚吃完饭,里面睡着的阿鲤醒了,皇帝听见哭声,让把阿鲤抱出来,跟秀兰一起逗了会孩子,看着时候不早了,就说:“他们还在审,现在也差不多该有个结果了,我去看看。”
“外面飘雪了,也别太晚了。”秀兰嘱咐了一声,送皇帝到门口,等看着他走远了,就叫赵和恩去找香莲过来。
“你猜今日的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秀兰带着珍娘去了东次间里坐,笑着问道。
珍娘看秀兰心情不错,就答道:“可是章大人反败为胜了?”
秀兰点点头:“差不多。”把皇帝跟她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给珍娘听。
原来巧云供述,她将秀兰曾经出过西苑回过娘家的事告诉给了坤宁宫的内侍方井,方井是钟桂手下跑腿传话的,得知此事之后就告诉了钟桂。
本来此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可章怀云见了方井,先问他是何时在何地从巧云那里知道此事的,等他答了是在咸阳宫,章怀云又追问他去咸阳宫做什么,咸阳宫没有主子在,巧云自然没有理由外出,方井更没有理由无故进去寻人说话。
方井很快就给章怀云问的一头汗,说话开始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最后连两人到底站在一起还是坐在一起、到底是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还是一炷香都已经说不清了。
刘群振当场脸色就很不好看,想亲自上前问话,却又被章怀云拦住。那方井越来越慌张,说话越来越混乱,最后伏在地上供认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是黄国良手下的张内使威逼利诱指使他这样说的,这件事也本就是张彦告诉他让他说给钟桂听的。
巧云一听方井都和盘托出了,当下也哭着招供,说自己也是由张内使指使的,她因对香莲嫉恨,又听张内使跟她许诺了许多好处,且自己只要说是无意间传出去的,应无性命之忧,就答应了这事,把事情都推到了香莲头上。
张彦被叫来以后无可抵赖,却也不肯承认,只叫冤枉,说方井和巧云合起伙来诬陷他。奈何方井和巧云对于跟他的来往记得一清二楚,连他已经给了的好处,两人也都能说出藏匿的地点。
形势到此逆转,刘群振办的案子就这么被人翻了个儿,他脸色难看就不必提了,连夏起也已经再难镇定自如。
张彦是他当初放到陆鲲身边的,想让他们两个能合力在黄国良处做出一番事业,好将黄国良顶替掉,让夏起能把内宫人事的任免升降拿到手里。可惜陆鲲刚去了没多久就闯了祸,只剩下一个资历不足的张彦苦苦支撑。
后来张彦更探查得知,当初陆鲲给陛下进献美人是受了旁人的怂恿,夏起再联想到秀兰消息的灵通,不免就疑心上了黄国良,眼看着黄国良和章怀云一个鼻孔出气,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于是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秀兰虽不知道这中间详细的因由,可是一想到刘群振在皇帝这里算是上了黑名单,那个暗棋张彦更是从此废弃,不由得不心花怒放。夏起啊夏起,你如今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娘子,香莲来了。”门外冬梅回话。
秀兰示意珍娘去叫,等香莲进来到她面前跪下,才说道:“听说你今日受委屈了。”
香莲跪在地上给秀兰磕了个头,先说:“奴婢谢娘子救命之恩。”然后又答:“有陛下和娘娘庇佑,奴婢不委屈。”
秀兰让珍娘扶她起来,温声说道:“听说你在书房里跪了一个下午,快坐一会儿吧,啊哟,你这额头?”怎么青紫一片?没听说挨打啊!
香莲低了头谢恩,答道:“是奴婢自己磕的。”
“没磕破皮吧?好好一个女儿家,可上了药了?”
香莲又谢过秀兰关心,“奴婢无碍。”说着话眼里蓄满了泪水,也不坐珍娘给她的小杌子,上前两步跪倒在秀兰脚边,“若非娘子,奴婢今日已没有命在,哪还顾得上别的!娘子的大恩大德,奴婢粉身难报!”
秀兰忙叫珍娘跟她一起扶起了香莲,拉她在身旁坐下,叹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的,明知你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了,快别哭了,回来可吃饭了?”跟珍娘两个安慰了香莲几句,又问她当时情形。
“陛下当时很不悦,申斥了刘大人几句,又命发回重审,因章大人也牵连进此事,就命章大人协同审理。”提到“章大人”三个字的时候,香莲不自觉的低了声音。
秀兰看出她的不自在,忍不住笑了一声:“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章怀云今日为了你,可真是……”
香莲脸颊慢慢泛起了红晕,她再次起身跪在秀兰脚下,说道:“娘子恕罪,非是奴婢早先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在宫中原属禁忌,奴婢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秀兰拉着她起来:“好了好了,也没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顾虑你们面薄,才一直不说罢了,如今过了明路,我瞧陛下也是乐见其成,你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她这话一说,香莲心底先是一惊,心想果然娘子已经知道了,怪不得这些日子待我不如从前,可她是如何知道的呢?又听秀兰说她躲躲藏藏,因她心中有愧,不免脸上更加红7。作者有话要说:夏起是b055,还没那么快刷过~
第96章 各逞心机
其实秀兰很感谢夏起的贪心不足,若不是他非要把章怀云拉下水,自己又怎么有机会平白施舍个恩典给章怀云和香莲?
午前云妆刚来回报香莲被带走,章怀云就遣了他的心腹吴辉求见秀兰,求秀兰在皇帝面前保他们二人这一次,过后他章怀云定将竭尽全力报答秀兰。
当时秀兰还不知具体是出了什么事,但章怀云的要求对于秀兰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一句话的事儿,而且她也确实早就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所以秀兰也没推辞,说看在章怀云一向勤恳、香莲服侍得精心的份上,自然会为他们在陛下面前周全。
眼下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秀兰也能大致推测出夏起的布置,就不知道那个张彦怎么这么不靠谱,最终找上了个方井呢?
秀兰看香莲红着脸不敢答话,心想敲打她两句也就行了,转了话题:“那方井,是不是章怀云安排的人?”
香莲呆了一下,抬头看着秀兰,有些不安的答道:“奴婢不知。娘子,宫里面的事情,奴婢从没问过、从没问过章大人……”最后的话又低不可闻了。
“唔,那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