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忙解释:“刚生下来的孩儿都是这样的,过两日就好了。”她听皇帝的语气似乎有些嫌弃,就没抱着孩子往他跟前凑,而是掀开了襁褓,给皇帝看了看孩子两腿间的小物件。
笑容又重新回到皇帝的脸上,他点了点头,让稳婆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要进去看秀兰,可是几个嬷嬷跟珍娘都在门口拦着,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进去,嬷嬷还说秀兰已经累极睡去,请皇上晚些再来,皇帝无奈之下,只能回去了正房。
秀兰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在蒸桑拿,浑身上下都是汗,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偏偏外面还盖了被子,她想伸腿把被子踢开,可是竟然只略抬了抬脚就没有力气了,她恍惚以为自己是梦魇了,所以才动不了,正想努力醒过来时,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娘子,你醒了?”
是云妆的声音。她努力侧了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着朦胧灯光中,云妆快步走到近前,伸手将她扶起来,又给她在身后垫了引枕,让她靠坐在床头上,问:“娘子现下觉着如何?”一面问一面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了,接着又拿帕子给她擦额头和脸颈上的汗。
“就是累。”秀兰总算回过神,想起自己今日拼尽全力终于生下了孩子,然后就昏昏睡去了。一想到孩子,她顿时来了精神,拉住云妆问道:“孩子呢?”
云妆面带笑容,答道:“小皇子吃了奶睡了,珍娘姐姐守着呢,娘子放心。”她给秀兰擦过了汗,又去寻了干净的里衣亵裤服侍秀兰换掉,顺便帮秀兰把身上出的汗擦干,嘴里还不忘说:“陛下先头就来了,被嬷嬷们劝了回去,天黑前又来了一次,坐在床边看了您好一会儿,奴婢看着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就劝陛下先回去了。”
秀兰听说就望了一眼屋内,见烛台上燃着蜡烛,窗外一片漆黑,确实已经到了晚上。她跟云妆折腾着换了衣裳,再躺好的时候就觉得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云妆就挨着她,自然也听见了,立刻就说:“奴婢叫人去取吃食来。”
不一时玉英送了食盒进来,跟云妆两人服侍秀兰吃了东西,秀兰倦意袭来,不及说什么就再次倒头睡下,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屋子里守着的仍是云妆,见秀兰醒来就服侍着她去净房,又再次给她换了衣裳擦干了身上的汗,然后叫玉枝等人进来帮着侍候秀兰净面刷牙用膳。
等秀兰吃饱了有了力气问起皇帝和孩子,不等云妆回答,珍娘就已经带着乳母抱着孩子走了进来。秀兰一见了孩子也想不起问皇帝了,眼睛只牢牢盯着那个襁褓,直到乳母恭恭敬敬的把孩子送到她的怀里,才看着孩子展颜一笑。
“怎么头发这么少?脸还这么红啊!哎哟,幸亏是个男孩,不然这么丑可怎么好?”秀兰抱着小婴儿皱着鼻子不停挑剔。
边上听着的珍娘噗嗤一笑:“娘子怎么跟陛下一个口气?这小娃儿刚生下来都是这般模样,过些日子就好了。咱们小皇子一点都不丑,奴婢看着跟娘子有七八分相像。”
秀兰听了嘴角直抽抽:“胡说,哪里像我了?”她只僵硬的抱着孩子,也不敢乱动,然后低着头仔细端详,想看出这孩子有哪里像自己。
珍娘笑道:“现在小皇子睡着了,等他醒了您再看看,眼睛跟您生的一模一样,又大又亮。”
秀兰不错眼的看着孩子,想起自己十月怀胎的辛劳和分娩的痛苦,终于生下了这个小生命,一时被自己感动,眼眶就有些湿润,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也不嫌弃孩子丑了。
悄悄进门的皇帝恰巧目睹了这一幕,他静静立在原地,看着脸色苍白颇有些憔悴的秀兰和那个沉睡在她怀里的婴儿,不知为何胸口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又飞快顺着血脉消失在身体里,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暖融融的。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养娃娃啦
第84章 新手父母
“陛下?”云妆一转头发现了皇帝,出声叫了一声。
秀兰闻声抬头看见皇帝,露出一个舒畅的笑容:“来了?快来看这个小人儿,这么多人说话他还睡得香呢。”
皇帝就笑着走到近前,坐在秀兰身边,也低头去看孩子,低声说道:“我怎么听着你嫌他不醒呢?”
秀兰点点头:“珍娘说他眼睛生的像我,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我们戳他一下看看他醒不醒?”皇帝也来了兴致,已经伸出手指作势要去戳。
边上服侍的宫人和乳母全都哭笑不得,乳母小心翼翼的回话:“陛下,娘娘,小皇子睡得香呢,若是叫醒了,只怕哭起来哄不好……”
秀兰也终于找回了母亲的自觉,伸手挡住皇帝:“还是让他睡吧,等他饿了自然就醒了。”
于是皇帝也就收回了手,跟秀兰一起端详那个闭紧眼睛沉睡的小人,“这眉毛有些像我。”看了许久,皇帝才冒出来一句。
秀兰看看皇帝再看看儿子,“是有一点像。”越看儿子越喜欢,禁不住又低头亲了一下,不料这一下却亲的孩子不乐意了,眼睛虽没睁开却哼唧了两声。
乳母忙教着秀兰让她轻轻摇晃,小婴儿似乎觉得舒服了,就停了哭声继续睡。
秀兰把孩子送回乳母手里,嘱咐她好好带着,然后跟皇帝吐舌头说:“才亲了两下就不让了。”
“他不让亲,你亲我吧,我乐意得很。”皇帝嬉笑着凑近秀兰。
云妆和屋子里还剩下的宫人看两位主子有体己话说,就都悄悄退了出去。秀兰伸手推了皇帝的脸一下,嗔道:“都当爹的人了,还这般没个正经。”
皇帝也不恼,就势握住秀兰的手,另一手则去揽了秀兰的肩膀,抱住她低声说道:“辛苦你了,我很欢喜。”
这一句话他说得柔情款款,话语里还带着怜惜,秀兰听了心里一暖,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也很欢喜。”说完想起一事,又抬头问皇帝:“你嫌弃皇儿长得丑了?”
皇帝瞪着眼睛摇头:“怎会?我们皇儿哪里丑了?我瞧着生得真好!”这话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
“噗嗤!”看着皇帝睁眼说瞎话,秀兰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也不用说这违心的话,我们皇儿现在的模样可跟生得好不挨边。哎,你小时候头发也少么?我怎么瞧着他头发稀稀拉拉的。”
皇帝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纱帽,笑道:“我没觉着头发少啊,兴许长长就好了。”说完又跟秀兰说正事:“你生了皇儿的事我今早已经叫人送信进宫了,很快就昭告天下。没准过会儿母后会遣人来探,你要是不愿意应对就装睡,反正你在月子里。”
秀兰听了点头,又问:“太后会不会亲自来探?”
“不会。母后向来最是循规蹈矩,怎会擅自出宫?你就安心养着吧。”皇帝跟秀兰又说了几句话,看她有些坐不住了,就又扶着她让她躺下,然后出去叫云妆等人进来服侍。
到了下午,果然如皇帝所料,太后遣了身边的管事内监和皇后身边一个内监一同来到西苑,说是奉命来探望惠妃娘娘和大皇子。皇帝让赵和恩带着他们进去看了一眼秀兰,此时秀兰正睡着,他们只能看看就退出来,然后再去看了看大皇子。
皇帝这回倒没躲着,召见了两个内监,并让他们回去转达对太后的问候,最后说:“惠妃要坐月子,大皇子也小,一时半刻恐怕不能回宫去给母后磕头,请她老人家不要见怪,等百日的时候,朕亲自带着他们回去给母后请安。”
胡太后身边的内监一听,皇上这一竿子直接就支到了百日,自己回去跟太后这么回话,太后不勃然大怒才怪!可还不等他说话,皇帝那里就已经命他们退下,边上服侍的内侍也来送客,两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告退,回宫复命去了。
且不说太后那里如何恼怒,因着明日是洗三之期,皇帝为了让秀兰高兴,特意安排赵和恩明早去接张氏来,并让老嬷嬷和宫人们好好准备了一番。
洗三的时候秀兰不能出去,只能听香莲转述外面的情景,听说几个大太监都来了,她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还不等说什么,外面就来报,说赵和恩接了王太太来了。
珍娘亲自扶着张氏进来探秀兰,母女二人相见,少不得又泪洒衣襟,张氏也忍不住埋怨:“你这个狠心的,有了身孕也不跟我说,到生了才来接我,倒把我唬了一跳。”
“娘!我这不也是怕你在家里见不着我光担心么?眼下我已经生了,你就只有喜了。”秀兰又叫人抱了孩子过来给张氏看,等张氏看过了,再问家里情形,“姐姐身子可好?什么时候生?爹爹身体如何?哥哥嫂嫂们好么?侄儿侄女都好?”
张氏眼中含泪,满脸欣慰的看着秀兰,频频点头:“都好都好,你姐姐再过一个月也就生了。”拉着秀兰母女俩说了半天知心话。
秀兰等母亲情绪平复下来,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她:“爹爹近来没有再闹吧?家里还安生么?我这次生了皇子,皇上要给我升位份,免不了要给家里封赏,我的意思是,若爹爹还是那般不知高低,这官职不如干脆封给两个哥哥吧。”
“他现在倒好多了,你姐姐常回去说,又有赵公公往来传话,他也不像从前那般不知深浅了。若是封赏的时候只封给你哥哥,独独漏过了他,可叫你爹怎么再做一家之主?”张氏压低了声音回道。
秀兰看母亲还是为父亲说话、为他着想,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好,我就听娘的。只是封了官职以后,娘更要多管束着爹爹,莫叫他以为得了势便什么都敢做,更不可出去说些自己是皇上的岳父之类的话,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爹娘若是望着我好,那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往后总有享不尽的福。切不可学那些一朝富贵便骄狂起来的人,凡是那样的,都必不长久。”拉着张氏细细嘱咐了许多。
眼见秀兰十分谨慎庄重,张氏忙不迭的答应了:“你放心,娘心中有数。”
秀兰还待再嘱咐几句,门外却忽然传来云妆的声音:“娘子,陛下命人传话,说永徽长公主来了,请王太太暂回避一下。”
“长公主怎么来了?”秀兰一愣,叫外面的人进来,“珍娘先带我娘去南间里歇着。”又问云妆:“长公主到哪了?陛下可说了什么?”
云妆答道:“彭磊传话说长公主是奉太后之命来贺大皇子洗三,恐怕还要来探望娘子。”
永徽长公主乃是皇帝的胞姐,胡太后唯一的女儿,比皇帝大三岁,下嫁鸿胪寺少卿的侄儿杨桥。这位长公主和皇帝的感情好像很一般,秀兰只听皇帝提过她两次,一次是提起太后让她去照顾卫王,另一次则是皇帝偶然说起他皇姐没有儿子,只生了个女儿,所以待卫王很好。
有时候秀兰真的怀疑皇帝是不是胡太后亲生的,不然为嘛他跟娘不亲,跟哥哥姐姐也都不亲呢?
不过这次长公主奉了太后之命前来,也不知到底有什么目的,秀兰心中忐忑,叫人给她整理好衣衫,又为了示弱,特意在头上戴了抹额,然后做憔悴虚弱状,倚在床上等着。
结果等秀兰见到长公主以后,不由有些惭愧自己的小人之心,为自己的那一番做作脸红不已。这位长公主生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不说,整个人看起来还特别的温婉娴淑,加上她的眉眼和皇帝有七八分相似,更让秀兰有了几分熟悉感,跟她早先臆想中傲慢骄横的公主形象大相径庭。
“快坐着吧,刚生了没两天,还不好多动呢。”长公主一见了秀兰就拦着不叫她动,“你单独住在西苑这边,又没有长辈看着,母后心里不放心,她和皇后不便出宫,就叫我过来看看,可有什么缺的短的不周到的,也好从宫里拨过来。”
秀兰忙起身向着东面行了一礼,回道:“妾多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关怀,这里什么都齐全,并没什么缺的。”
长公主微微一笑:“不缺就好。皇上就是性子倔强,不肯回宫去住,不然也不会叫你在这生产。”又问孩子在哪里。
秀兰就叫珍娘去传了乳母来,让乳母抱着孩子给长公主看,长公主看孩子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多话,让乳母抱着孩子回去,然后把太后和皇后以及她自己准备的礼物交给了秀兰。
等秀兰谢完太后和皇后的恩典,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皇帝就派人来请长公主,后来云妆回来说,长公主一直呆到洗三礼结束才回宫去。眼看着时候不早,秀兰也没有多留张氏,又把前话嘱咐了一遍,就让人送了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哀家、臣妾等自称多是戏曲小说里用的尤其“臣妾”两个字,实际上是指地位低贱者,“臣妾”是一种统称,指作为臣民的众男女,对具体的一男或一女,不当称作“臣妾”,正如不能把一男或一女称作“男女”一样所以本文里就直接自称”妾”了至于公主没有自称本宫,是跟她自己性格有关,也跟对着的人有关~
第85章 血脉相连
秀兰月子里无事做,就把香莲找来,问她有关永徽长公主的事。
“奴婢进宫时长公主已经下降,只听说长公主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惠、孝顺知礼,别的还真不太知晓。”
秀兰扶着香莲的手在地上来回慢走,想活动一下躺得酸了的筋骨,也为了尽快排出恶露并恢复身材。她听了香莲的回话,想了想又问:“皇上和长公主也不亲近么?”
香莲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答:“似乎在长公主下降前还是亲近的,不过长公主端庄守礼,自下降后无旨意都不回宫,也就渐渐生疏了。”
无旨意不回宫?公主不可以随便进宫?不是递了牌子请见就可以去的么?太后总不会不见自己亲生女儿吧?秀兰心中疑惑,却因涉及太后没敢多问,打算背了人悄悄问皇帝。
她却没想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会把皇帝问得满腹牢骚:“我就是因为这个不愿住在宫里!好好的一家人,非得由那些繁文缛节约束着,一个个生疏客气的跟外人似的!什么母子姐弟、骨肉亲缘全都被规矩两个字圈了起来,活人没有活人气,倒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只照着规矩做戏,真不知那样活着有何趣味!”
“怎么还恼了?我就是不懂才问问……”秀兰拉了拉皇帝的袖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皇帝缓了一口气,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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