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住持师太念了一声佛,“女施主,令堂如此焦急,可见是一片真诚爱女之心,施主还当三思。”
“多谢师太。”秀兰点头致谢,“只是我也是为了他们好,不然我这样住在家里,徒惹村人非议,反让他们不好做人,还不如托佛祖庇佑,在佛门清净地了此残生,大家免生牵挂。”
旁边知道真相的珍娘听秀兰说了这番话也有些惊疑,她不会真的想出家了吧?赶忙出声劝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说到残生了?你年纪尚小,万事看开些也就好了,你瞧瞧姐姐我,虚长你十余岁,几乎走投无路,也还未曾动过此念,妹妹三思。”
不等秀兰回话,那住持师太又开口了:“两位施主,我等出家为尼,乃是一心侍奉佛祖,求的是修成正果,可不是为了躲避尘世纠葛。”
秀兰见她有些不高兴了,忙解释:“师太误会了,我若是真的出家,必定是诚心诚意的。”
珍娘见此情景,就推了推旁边相陪的另一个尼姑,那尼姑跟珍娘相熟,也收了她们的好处,知道她们俩并不是有心出家,就开口帮腔:“师姐别急,这两位女施主实是一心向佛,不过眼下确有难处,我佛门中人本当普度众生,解众生苦厄,如何就能袖手旁观?”
“剃度不是小事,两位女施主还是再好好想想吧。”住持师太还是不太高兴,说完这句就起身走了。
留下的尼姑等她出门,才对着秀兰两个人哂笑:“两位施主勿怪,我这位师姐啊,最是清高的一个人,虽修行多年,心胸却不见开阔,唉,也难怪我们无明庵的香火大不如前。”
珍娘笑了笑,没有接话,转头问秀兰:“妹妹,要不你还是去见见王太太?”
秀兰点头:“今日天也晚了,我先哄她们回去再说。”起身推门出去,拉着母亲和两个嫂子去了自己住的静室,“娘,我并没说要出家,只不过是想在这住几天罢了。”
张氏伸手拍她:“你还瞒我!你不是要出家,许家太太怎会叫云妆来接我们?”
秀兰抬头看了一眼云妆,叹气:“娘,我只是问问,又没说真的要出家。”叫云妆带着两个嫂嫂先去别的房里坐,自己跟张氏说:“娘,若是皇上不来接我,我就不回家去了,娘,你先别急,听我说。”她拉住又要发火的张氏,“我现在这样的境况,住在家里,真的不如在庵里清净。”给张氏细细说了这其中的难处。
其实张氏心里也明白,这些日子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确实很让家里人烦恼,可是:“皇上派了两拨人来,你为了么丝不肯回去?好好的宫里不住,倒非得住进庵堂里,成什么话?你倒是清净了,我却哪里有清净?”
“娘,你想想,我闹了那么一场才回家里来,如今要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去了,谁会把我当回事?我岂不是白闹了?”秀兰试图跟母亲讲道理,“我不是不回去,可总得有个说法。您别管我了,回家去吧。”
张氏恨得要命,伸手戳秀兰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拧啊!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扬声叫儿媳妇进来,又叫云妆帮忙,要拉着秀兰回家去。
秀兰自然不肯,她跑不出去,就回手从自己枕头底下翻出了剪刀,先指着自己的咽喉大叫:“娘!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等众人退开了,又伸另一只手解开头发,作势要剪,“都出去!”
张氏要上前去抢,却被吓的够呛的两个儿媳妇拉住,云妆也忙往外推她:“太太莫急,等奴婢再劝劝。”又回头求秀兰:“娘子当心,奴婢先送太太和两位奶奶出去,您先放下剪子。”两面安抚,好不忙活。
刚把张氏婆媳劝了出去,又请秀兰二嫂田氏去寻珍娘来,云妆自己站在门口劝:“娘子您别急,有话好好说。”这边正乱着,没等请来珍娘,却有一班男子大踏步奔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女子尖叫声。云妆回头一看,喜出望外的叫道:“郎君,您可来了!”
屋里的秀兰刚把剪刀放下,听见这一声又立刻把剪刀拿了起来,比在自己解下的秀发上,耳听得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娘子呢?”
接着就听见云妆答:“在里面,郎君你慢些,别吓着了娘子。”还不忘提醒里面的秀兰,“娘子当心手上,郎君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门帘一动,一个人走了进来。秀兰一手握着剪子,一手握着头发,抬眼看着门口的人不说话。
“怎么?娘子还想再剪一绺头发给为夫?”皇帝站在门口,看着秀兰手里的剪子问道。
十余天不见,眼前的人似乎有些莫名的陌生,秀兰打量了皇帝几眼,低声说了一句:“皇上瘦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脸,迈步往秀兰跟前走,答道:“娘子也像是清减了。”说完这句已经走到秀兰跟前,伸手握住了秀兰握着剪刀的手,问:“这是做什么呢?就算是落发出家,也没有自己动手的。”
秀兰听他语带调侃,有些恼意,左手放下头发想去推皇帝,皇帝却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直接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秀兰怕手中的剪刀碰着人,再没敢乱动,只能老实任他抱着。
“真的瘦了。”皇帝把下巴垫在秀兰头顶,叹气:“你这个倔强的性子啊,何时能改改?”
第58章 二度入宫
秀兰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有些鼻酸,她暗自吸了口气,在皇帝胸口闷闷回道:“吃这么多亏都没改,可见是改不了了。”
皇帝松开秀兰,把她手里的剪子夺下来扔到一旁,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呀,都是叫我给宠坏了。怎么,还真想落发出家不成?”
秀兰抬头跟他对视,答道:“你都不要我了,家里又住不下去,不出家还能如何?”
“胡说八道!”皇帝伸手又把秀兰揽进怀里,“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是谁梗着脖子非要回家的?是谁无论如何都不肯回西苑的?你还恶人先告状。”
秀兰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红了眼睛说:“五郎都有了新人了,眼里哪还有我,我自然要识趣,不自己走还等人赶么?”
佳人在怀,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耐性也有了,就点着秀兰的鼻子说道:“哪里有什么新人?不过是个宫人,我本来就说你不喜欢便送她走的,偏你倔性子上来,唉,算了,旧事也不必提了。你放心,没有新人,这些天我想你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新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再耽搁要关城门了。”
秀兰看外面天确实快黑了,可是她的话还没说清楚,不能这时就走,就拉住皇帝的手说道:“五郎,非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只是我怕我这性子改不了,过后免不得又惹你生气,到那时情份耗尽,还不如眼下这样各自存了念想的好。”
“不许说傻话!行了,我知道你怕什么,放心,有了你,我哪还再看得见旁人?”皇帝心里对于秀兰在意他还是颇有些受用的,只是:“以后却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一来你是主子,这样有失/身份;二来,便是你有什么事不高兴了,也该当关起门来,我们两人在闺房里说,有什么事不能你跟我悄悄商量的?你自己想想,有什么事是你求了我,我没答应的?”
他这话一说,连秀兰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既然他自己说了不看旁人,自己虽不能尽信,也得就着台阶下台,当下就软了声调说:“我也是一时怒气上涌,这些日子听了身边人的劝,我也明白了,您是皇上,您说守着我一个人,是哄我高兴,我怎能就此当了真,还拿这个话去跟您吵闹?
当时只顾着伤心,一时就没管住自己的脾气。可是我,我便是这么个脾气,我把皇上当了自己夫君,哪能看着你身边有了新人还能镇定自若的?”
若说这些天她跟珍娘学了什么,那便是演戏了。其实以前秀兰在小说里也没少看过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宅斗宫斗高手,尤其是怎么在男人面前扮小白花,看得更多,可是秀兰就是觉得反感,做不出来。
但是珍娘说了,男子都不会喜欢性子太刚强的女子,除非这个男子自己弱不禁风。秀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让她对着皇帝扮柔弱,她又扮不出来。珍娘就开导她,说不是一定要扮什么柔弱,而是要她忖度着皇帝的喜好,然后再照着他喜欢的模样去扮。
秀兰仔细回想了皇帝性格和喜好,除了爱cosplay之外,还是一个对情感比较依赖的人,就像章怀云说的,很念旧。
也许是因为他自小缺失亲情,不知不觉就把这种情感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且看他对身边那几个大太监的态度就知道了,只因为有过几年的陪伴,他对他们就多了许多的宽容和庇护,所以秀兰也想用情来打动他。
果然皇帝听了她的话,心里颇为受用,“又说傻话,什么叫当自己夫君?我本来就是你夫君!好了好了,我本来也不怪你,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直说,不再这样闹脾气也就是了。”
“可是我,我现在再回去,他们旁人是不是会瞧我不起?”秀兰不能逼着他郑重承诺只有她一个,却必须得认真要求树立权威。
皇帝拍了拍秀兰的肩:“又说傻话了,有我在,谁敢瞧你不起?”
秀兰抬头望着皇帝反问:“若是五郎你不在呢?再说了,便是五郎在,就看那个海棠跟我生的那般相像,你说陆鲲安的是什么心呢?他可曾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你要叫我相信只是凑巧?”
原来还是为的这个事,皇帝想起陆鲲来也不太高兴,就轻抚着秀兰的手说道:“你放心,陆鲲已经被我打发去了贵州,以后再不会有人敢自作主张了。等回去以后,我叫黄国良把西苑的人事好好梳理一番,定不叫你受委屈。到时再寻机给你封妃,就更没人敢对你无礼。好了,天不早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秀兰终于达到了目的,要叫云妆进来帮她梳头,皇帝却不让,自己寻了梳子给秀兰梳好头,重新绾好发髻,然后拉着秀兰起身,携手出了门。
门外的张氏婆媳已经从云妆那里知道了来人是谁,都胆战心惊的站等,珍娘此时也已经跟着田氏到了门外,她犹豫了一会儿,本待要回避,秀兰却已经跟皇帝两个人牵着手出来了。
秀兰先介绍了母亲和两个嫂子,张氏婆媳欲待要磕头,皇帝已先让云妆去扶住,说道:“今日是微服出来,就不必行大礼了,夫人辛苦,秀兰让你操心了。天色不早,我先带她回去,改日再接了你来说话。”又叫给赏赐,并送她们婆媳回家。
珍娘虽站在最后,秀兰却没忽略她,也跟皇帝介绍了一下,只说:“……珍娘姐姐开导了我许多,多亏识得了她,我才能想明白呢。”
皇帝一听是珍娘劝说的秀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也一样让给赏赐,然后就没再多停留,带着秀兰出了庵堂,跟她一起登车回城。
一路上,车里面甜甜腻腻,车外面行色匆匆,好歹赶在关城门之前入了城。皇帝心情大好,在路上还不忘吩咐人去给秀兰买酒楼里卖的桂花鸭,说与御厨做的滋味不同。
马车驶进西苑的时候,秀兰心里有些感慨,虽然自己一向不喜皇帝拿杨妃比她,可她这二度入宫,还真有点杨贵妃的意思,只希望没有第三次吧。
人说小别胜新婚,皇帝和秀兰这一回却不仅是小别,还有失而复得,两人间的柔情蜜意自是只有更胜从前的。一连三天,皇帝半步也没离开过秀兰,不论是谁来求见都一概不见,中间只召见了一次章怀云,皇帝拉着秀兰的手好好褒奖了章怀云一番,给了他许多赏赐,并让他协同黄国良好好梳理西苑人事。
“朕身边人手已经够了,励勤轩那里,韩桥办事不利,就别叫他管着了,看换谁你们拟个人选来。”
秀兰早从云妆那里知道,陆鲲和关续都已经被皇帝发落,只有韩桥安然无恙,可是秀兰还记得彭磊曾说过,是韩桥看皇帝注意到海棠,就立刻把海棠安排去给皇帝送茶的,陆鲲和关续是秀兰不在时,皇帝直接发落的,眼下秀兰自然就要拿韩桥立威,所以一回来就给韩桥上了眼药。
想起关续,秀兰就拉了拉皇帝的手,说道:“五郎,说起来关续是受了我的牵累。那日我本是想去哄你高兴,他也是一片忠心,就算有什么错,这些天在湖心岛扫地也该抵了。你要是看见他有气,不如让他去励勤轩如何?”
章怀云颇为意外的瞟了秀兰一眼,又飞快的收回目光,低头静等皇帝的吩咐。
“哼,我是恼他没有眼色,一有了事转头就跑,也不知道帮着哄你。不过,既然娘子都开口给他求情了,他这些日子想来也知道错了,就依你。”皇帝叫人去传关续来,“让他来给你磕头谢恩。”
皇帝现在一心想哄着秀兰,也想帮她立威,叫下面人尊敬她,就留章怀云一起等着关续回来,跟他说了是秀兰求情,才免了他的罚,让他去励勤轩替韩桥。
关续果然如云妆所说,一张圆团的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两个圆眼睛倒显得越发大了,里面布满血丝。此时陡然免了责罚,更是直接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给秀兰和皇帝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不住口的谢恩和表忠心。
秀兰让范忠去扶他,安抚道:“原是我连累了你,早先也说保你无事,却还是累得你辛苦了十余天,我这心里还颇有些过不去。”转头让云妆去取了自己的私房银子来赏关续,“以后可要用心当差,好好服侍陛下。”
关续再次跪下谢恩,秀兰让他起来,又转头跟皇帝说:“关续调去励勤轩,那湖心岛可就缺了个扫地的了,不如就换韩桥去如何?也省得另给他安排去处。”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皇帝现在只要秀兰高兴,这种小事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立刻就吩咐章怀云去办,把他和关续打发走,自己牵着秀兰去书斋外面荡秋千。
第59章 重整旗鼓
秀兰的回归就像一颗大石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层层叠叠荡开,将湖面的平静彻底打破。关续咸鱼翻身,韩桥跌落谷底,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娘娘的手笔,而送出宫再接回来的娘娘,这一位已算绝无仅有,更不用说还是皇上亲自接回来的,谁敢再轻视她半分?
连几个大太监现在见了秀兰也不得不低头,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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