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得意洋洋,笑着坐到椅子扶手上,伸出右手去握住秀兰拿笔的手,说道:“这是额外给的赏赐,你还想要什么?我叫他们给你打一套金镶玉头面如何?”
“我首饰够戴了。”这些金玉首饰太重,她又不肯整副头面都戴着,所以对新打一副首饰的热情不大,秀兰想了一想,看着皇帝说道:“要不你再带我出去走走吧?”
皇帝伸左手点了秀兰的鼻子一下,笑道:“你是玩的心野了是不是?近来天气太热,出去也没甚好玩,不如等等天凉了我们再去。”说完看秀兰有些不高兴,就揽着她的肩哄:“到时我带着你去行猎。”
秀兰瞪大眼睛问:“当真?去哪里行猎?”
她的表情总是这样鲜活,让皇帝看着心情舒畅,平白觉得对这些习以为常的活动多了一些兴致,“就在狮子山下,我叫人在那里围了一处地方,里面有各式野物,你会骑马么?”
秀兰摇头:“去哪里找马呀,我们家连驴子都没有。”偶尔要出门都是借刘家的骡子。
“唔,那也无妨,到时你跟我同乘一骑就是了。好了,继续把这几个字写完,然后我带着你去雨中赏荷。”说完又亲了秀兰的脸颊一下,就放开了手站了起来。
秀兰歪着头看了皇帝半晌,有些迟疑的问:“我怎么瞧着你这会儿份外的高兴呢?夏起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皇帝刚走到他的椅子跟前,听见秀兰这样说失笑:“你说的倒像我是个小孩子,有点好东西就能哄好了似的。”笑完又看着秀兰说:“只要跟你在一处,天大的烦恼也没有了。好了,快乖乖的写字,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囧,你不是小孩我就是小孩了吗?哼!秀兰低头用力写字,心说一定是夏起给你灌了什么**汤,不然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行,我非得问出来,我得让他养成有话跟我说的习惯,不然实在太被动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太不爽!
她想着心事,心不在焉的把剩下的字写完,然后洗净了手,换了蓑衣木屐,跟皇帝手拉着手出去看荷花。此时的雨细细密密,风也止歇了,所以湖面视野良好,被雨水洗过的荷叶翠绿欲滴,那红彤彤的荷花也份外的娇艳。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①”皇帝牵着秀兰的手,并肩望着眼前的湖面,又开始教秀兰背诗,“此诗虽是咏西湖,用在此处也未为不可。”
秀兰最喜欢煞风景:“山在哪里?”故意把脸上神情变得呆呆的。
气的皇帝伸手去揪她的鼻子:“你就会故意气我!你这是欺师灭祖你可知道?”
第23章 童年阴影
秀兰转身踩着木屐就跑:“是你不叫我拜师的,这可不算欺师灭祖。”她以前常在田地里来回奔跑,此时穿上木屐虽有些不惯,可还是能维持住平衡,跑的飞快。
倒把后面追的皇帝吓了一跳,一迭声叫她:“好了好了,快别跑了,当心跌倒。我不罚你了。”
担心他使诈,秀兰停下来转身看着皇帝确认:“你是皇帝,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回来,不闹了。”皇帝伸着手等秀兰走回来,还埋怨她:“光顾着调皮,也不怕跌倒了,这雨天地上又湿又滑,摔倒了有你好受的。”
秀兰被他那带着宠溺的语气搞得浑身不自在,只能笑嘻嘻的打岔:“哎呀,这算什么,以前小时候我娘一生气要打我,我就光着脚丫子往外跑,她可从来追不上我,每次都能等到哥哥姐姐来救命。”
皇帝听着有趣,就问:“你娘要打你,你爹爹不管么?你哥哥姐姐拦着管用?”
两个人说着话到亭子里坐了下来,“我爹爹从来不管,他只管两个哥哥。我们家就数我姐姐最有主意,家里的事比我娘做的还好,连我爹都听得进姐姐的话,所以每次娘和姐姐争吵,她都吵不过姐姐,爹爹又向着姐姐,于是时候长了,我娘就也听姐姐的了。两个哥哥呢,我娘一贯重男轻女,只要有哥哥求情,她一般也就会气消了。”她本来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想越说越细,越说就越想家人了。
皇帝自然看出秀兰的情绪渐渐低落,就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听你这样一说,就知道你们家里虽然看着吵闹,但是内里却必定是和睦亲近的了。我却连你都比不上。”他说到这里转头四顾看了一下,见侍从们都远远站着,才继续说道:“我说了你不许笑,我小时候为了让母后多陪我一会儿,常常故意调皮捣乱,心想哪怕她像教大哥那样教训我几句也好,可她却总是皱着眉,叫宫人们送我走。”
“送你走?”秀兰转头看着皇帝,有些惊讶的问。
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亭子顶上,越发显得亭子里非常安静,皇帝伸手给秀兰擦了擦脸上的雨点,答道:“我从五岁开始就分宫别住,父皇身体不太好,母后还要照顾大哥起居,顾不上我。”语调平淡,说的就像是别人。
秀兰真没想到他是这样长大的,想起他和太后之间的事,对他更加同情了,破天荒的柔声道:“那以后我照顾你,不听话了我就学我娘,拿鞋底子抽,可好?”
皇帝扑哧笑了出来,“你敢!你要拿鞋底子抽我,我就打你的屁股。”说着还伸手去秀兰屁股上拍了拍。
输人不输阵,秀兰噌的站了起来:“你要是敢打我,我就不让你上我的床!”
于是最终还是皇帝败下阵来,两个人结束了无聊的争锋对话,手拉着手回去吃晚饭,走着走着秀兰看见后面跟着的关续,就故意用他能听见的音量问皇帝:“你还没告诉我今日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呢?莫不是真为了关续不让你吃黄瓜?那咱们可得好生罚他一罚。”还是开玩笑的语气。
“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不长眼的!”皇帝顺着秀兰的话头,也扭头看了关续一眼,佯怒道:“什么都要管,真不知谁是主谁是仆?”
关续一听这话吓的立刻扑通跪倒:“陛下恕罪,小的实是一片忠心为了陛下。”
皇帝本来只是说笑,此时听了他的称呼反倒真的不悦了:“哼,个个都说是忠心,都说是为了我,却个个都攒着劲的来惹怒我,谁许你改了称呼了?掌嘴!”
关续连连告罪,接着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起来。秀兰先前不过是气不过,想在皇帝跟前给关续找点不痛快,可是眼下看着他白白的圆脸上已经打出了巴掌印,不由有些不忍心,就拉着要走的皇帝劝道:“怎么还真生起气来了?白费了我这番功夫哄你。”
又骂关续:“没轻没重的,郎君不过是同你说笑,你还当真跪下认错,郎君要是真想跟你问罪,还用等到现在?还不快停了手?”
因着皇帝没开口,关续也不敢停手,只口里不停说道:“小的知罪。”
“好了!娘子说叫你停手你没长耳朵?自己回去反省,晚上不用你伺候了。”拉着秀兰继续往回走,还跟秀兰嘀咕:“真是扫兴!早先他还算伶俐,近日不知怎地,越发没眼色起来了。”
后面跪在原地的关续又怕又悔,眼见着其余的内侍和宫人们都快步的跟了上去,无一人看他一眼,心中倍觉凄凉。又听见了皇帝后面那一句话,更是心惊胆战,深恐皇帝就此嫌恶他,要找别人替了他。自己淋着雨回了住处,只寻了冰来敷脸,别的都顾不得,就那么倒在床上,连晚饭都没吃。谁知第二日起来就发热,接着一连病了好几天,好些日子都没能到御前伺候。
秀兰还在劝皇帝:“好了好了,刚刚高兴起来了,何必又为了些许小事生气?是我多嘴,多问了那一句,关续才多大呢,你那么一说他心里害怕,可不就当真了?”
皇帝却还是不太高兴:“这会儿他倒知道害怕了,先头在湖心亭的时候怎么敢大着胆子管朕?也不知跟谁学的,倒学会说什么一片忠心为了朕了,哼!当朕不知道他们那些小心思?不过是为了自己有个忠心的名声,哪是真的为了朕?”
果然就该听香莲的,不去触这个霉头,听听,现在都改称朕了。秀兰颇为后悔,此时只能绞尽脑汁的去哄他开心:“是是是,他们都是只顾自己,实在可恶,幸好还有我呢,我哄着你,快别生气了。”
“你怎么哄我?”皇帝听到后面笑了出来,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秀兰问。
秀兰看侍从们都停在了后面远处,就低声笑道:“你说怎么哄就怎么哄。”
听了这话皇帝份外满意,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凑近秀兰耳边,“那你今儿陪我演练那第五式。”
擦!这流氓昏君!秀兰一把推开他,抽了自己的手就跑,只丢下一句:“你别想!”
皇帝哈哈大笑,也快步跟着秀兰进了逸性堂,在后面说道:“你自己可是答应了的,我说怎么哄就得怎么哄。”
“哼!我又不是君子,说话从来不作数的!”秀兰理直气壮的反悔,进了后院堂屋,让迎上来的香莲和玉英帮她脱了蓑衣斗笠,一看里面的衣裳也有些湿了,就又去换了衣裳才出来吃晚饭。
晚上接替关续在旁侍候的是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内侍彭磊,彭磊个子也不太高,生的有些敦实,说话不像关续那样细声细气,而是略带点沙哑,但秀兰觉得比关续那把嗓子好听些。
在秀兰跟了皇帝的这段时间里,彭磊也曾在皇帝跟前伺候,不过总是要比关续落后一步就是了。她曾经听云妆提过,说本来彭磊才是小字辈里的红人,颇得皇帝的欢心,只是因为此次秀兰入宫,关续是立了功的,在皇帝面前有了脸面,这才开始事事压那彭磊一头。
因为不常见到彭磊,所以秀兰对他印象不深,可这个彭磊显然对秀兰是有些了解的,在饭后甚至还私自做主给秀兰上了茉莉香片秀兰不喜欢喝味淡的绿茶,但平常跟皇帝在一起,为了迁就他、免得麻烦,都是跟他喝龙井茶,只有自己呆着的时候,才会叫人给她上花茶。
皇帝有些奇怪,问秀兰:“怎么你喜欢喝香片?”
“嗯,这个味道香浓。”秀兰笑答,“喝完总觉齿颊留香。”
皇帝笑了笑,对彭磊说:“还是你有心。”又叫他自去领赏银五十,跟身边伺候的内侍和宫人们说:“都好好学学,这才叫忠心任事!”
秀兰在旁边扫视了一圈这些人,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低头喝了两口茶,皇帝就叫她陪他下棋,两个人下了几局棋天已黑透,雨犹未停,皇帝一边揽着她进内室,一边问:“可听见雨打芭蕉的声音了?”
不就是雨点打在叶子上的声音,有什么不同么?秀兰搞不懂这些文人的想法,只点头:“听见了。”
“眼下还不是时候,等入了秋听秋雨之声更别有趣味。”皇帝右手揽着秀兰的腰,左手握着秀兰的左手揉捏,渐渐心猿意马,把别事都抛在了脑后,低头去一亲芳泽:“让我尝尝这香片香不香。”
第24章 晴天霹雳
秀兰觉得,她现在亟需专业的培训。
是,她是看过许多宫斗宅斗的小说,可是那些小说里面都没有讲过该怎么样和太监争宠啊啊啊!
妹的,昏君一早又去见了夏起,两人在书斋里足足说了一上午的话,连午饭都是一起吃的,可是昏君回来以后,愣是半点口风都没跟她透!她还以为经过昨天两人交换童年经历,昏君会开始跟她多说一些正经事的,谁知他还是一如既往,除了风花雪月就是风花雪月!
秀兰很不爽,不,是非常不爽!就算是夏起见了她恭恭敬敬,还特意来给她行礼问好,也不能消弭掉秀兰对他刚刚产生的类似“情敌”的警惕和敌意。她得想办法把耳目扩展开,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趁着皇帝上午和夏起单独说话,秀兰拉着香莲去了赏荷亭,她把其余的侍从都赶远了,然后开始跟香莲了解她所有潜在的情敌大太监们。
“我总听人说,夏起是从小就伺候郎君的,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伺候郎君的?”
香莲立在喂鱼的秀兰旁边,眼睛看着湖里的鱼,缓声答道:“夏大人是从郎君分宫别住就开始伺候郎君了,那时郎君才五岁。夏大人约有十八、九岁,刚入宫没几年,只因得了当时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张桂张大人的赏识,就被分到了郎君身边。张大人便是如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已年老多病,眼看就要退位让贤给夏大人了。”
不用香莲多说,秀兰也大概能想象得到,离了生母自己住的小皇子,必定是会十分依赖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的,可是香莲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那时郎君的乳母钟夫人还在,太后娘娘无暇顾及郎君,所以郎君的日常起居都是钟夫人一手照顾的。夏大人十分有本事,到了郎君身边没用多久就哄的钟夫人高兴,进而得了郎君和钟夫人的信任,后来钟夫人因违犯宫规,被太后娘娘赶出了宫,夏大人就自然的成了郎君身边最得信赖之人。”
这是魏忠贤和客氏的翻版??秀兰一路脑补的不可收拾,连太后棒打鸳鸯的戏份都给脑补出来了,她被自己的想象刺激的一个激灵,赶忙把这些想法压下,问道:“那钟夫人?”还活着么?
香莲自然明白秀兰的未尽之意,答道:“皇上登基之前,钟夫人就过世了。”
太好了!秀兰心里庆幸,不然又要多一个货真价实的“情敌”。“你说关续是夏起最中意的徒弟,他还有别的徒弟么?”
香莲点头:“夏大人的徒弟可不在少数。上次送您回来的赵全也是夏大人的徒弟。除此之外,还有十余人在各监任职,大部与娘子都没甚干系,却有一人娘子须得知道,便是御马监提督太监刘群振刘大人。刘大人早前也在郎君身边侍候,在郎君登基后由夏大人保举进了御马监,如今亲领羽林三千户所,可算位高权重。”
秀兰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特意留意这个人,她把手中的鱼食放下,转头看着香莲,问道:“提督太监上面不是还有掌印太监?”并不算一号人物,为什么要留意?
“娘子有所不知,昨日阁老们来到,首要提名请郎君罢黜的便是这刘大人。”香莲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面带微笑,语声轻柔,“奴婢昨日想法跟几个相熟的内侍探了探消息,他们虽不在房中,但往来伺候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听说似乎是因为刘大人欺压良民,将京郊一户人家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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