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鹰!你回来了!这么快!”
一个欢快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只见沐筱慧正浑身滴着水从山道上走来。
他顿时气得不打一出,跑上去劈头就吼:“大小姐,你跑哪里去了?”
“怎么?”她一怔,马上又眉开颜笑地提起右手,手上拎着一只又肥又大的山鸡,“你走了后我就看到这东西在门口跑过,我想你肯定饿了,把它烤来吃不是很不错吗?”
“很不错你个头!”他气得一把扯过山鸡扔在地上,继续骂,“你以为你轻功很好啊?你能抓到这畜牲很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我回来不见你有多着急!我还以为你被山贼抢去做压赛夫人了!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我已经够烦了!”
她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么骂过,不由得也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谁不安分了?我不过走开了一会儿,有必要这么骂我吗?这地方哪有山贼?我知道你就是巴不得我被山贼抢去,省得连累你赶路!哼,你心里就那个叫子规的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拿起地上的山鸡,一把推开他,顾自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中间放着谢云鹰刚刚拿来的木柴,她抽了几根比较细小的,走到一处干净的角落,堆成一堆,便从怀中拿出随身带的火折子。但是火折子也早就湿了,吹了好几下都没打着,气得她把火折子使劲地扔在地上,又用力去用脚踩。
谢云鹰默然地看着她把气发在火折子上,只好走过去,蹲下腰拿出自己的刚要点着,却听到她起身对着自己叫:“滚开!谁要你帮忙?”
“我又没帮你,这柴是我弄来的,我是点给自己用的!”他仍然和她抬扛,但声音却小了许多。
“好!……不点就不点!谁稀罕!”
她发起脾气来,把原本掉在地上自己的火折子一脚踢开,又顾自跑到了对面的角落里,气呼呼地蹲了下来。
谢云鹰把柴点着,回头对她喊:“喂,你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啊!”
她抱着膝,把头埋在膝盖里,不理他。
“你也太小气了,不过说了几句。要是换成你你出去了不见我,还不是一样会着急。”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推了推她的肩膀,“这儿又冷又湿,犯得着和自己过不去吗?走!”
她甩开他的手,继续把脸埋在膝盖里,含糊的声音传出来:“不要你管!你着急你心上人,担心她就可以对我大吼大叫?我不会原谅你的!”
“什么心上人……”他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你瞎猜什么,我有告诉你子规是我心上人吗?”
她一下子抬起了头:“你少给我装蒜!我知道我很讨人厌,白费好心,裴大哥这样,你也这样!好,我现在不管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等雨停了你自己走,就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好了!”
她满脸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也红红的,他心里一惊,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红,着凉了吗?”
“走开!别碰我!”她气得挡开他的手。
可他却一下子接住了她挥过来的手,皱眉道:“你手冷得像死人!逞什么强,过去!”
“我不去不去不去!谢云鹰,你敢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她大叫,他却又用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不顾她的踢喊,半拉半抱地把她带到火堆边,刚把她按坐下,她马上跳了起来。
“你要是再乱发脾气,相不相信我点住你的穴道!”他不再和她多说废话,沉下脸,凛声道。
“你敢?”
然而,看着他真抬起了手,她马上又乖乖地坐了下来。
点住穴道的滋味不好受,她知道。
谢云鹰见她终地安静下来,便走到对面坐下,迅速地脱下外衣,用二根细柴架着,在火上烤了起来,她鼓着腮邦子仍是气呼呼地看着他,也觉得自己身上湿冷难受。但是却不敢像他一样,把衣服也脱下来。
他却一眼也没看她,只是不住地添柴,衣服上的水滴滋滋地落在火里,火苗离衣角也很近,好像随时都会烧起来。
不过很快,他停了下来,用手握了一下衣服,已经半干了,便把它解下来,扔到了她身上。
“去换上!”
“臭死了!干嘛要换上?”她把衣服扔了地上。
“再臭也比你身上那套好,不过如果你要穿着自己的衣服过夜,我也没意见!”
“过夜!”她惊叫。
他朝门外黑沉沉的天看了看:“不然你以为这雨马上会停吗?”
她揉了揉鼻子,想想也是,干嘛要委屈自己,被眼前这个臭男人欺负?于是只好不甘不愿地拿起他的衣服,瞪着他:“你出去,我换衣服!”
可他纹丝不动,朝着庙中泥塑的山神努了努嘴:“我才不出去呢。你要不介意它也是个男人,就躲到它背后去换!”
“谢云鹰!”
他充耳不闻,低头又拿起了地上的山鸡,三下二下剥掉了毛和皮,用刀剥开肚子,把内脏挖了出来。
沐筱慧恶心地把头转了过去,忙走了开去,躲到了那山神像后面。
这边谢云鹰把山鸡里外收拾了,又到外面又水洗净,便重新回来坐下开始在火上烤。这些野味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他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这么吃的,就是不知道沐大小姐吃不吃得惯这种味道。
直到他把一只肥山鸡烤得要出油了,沐筱慧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你的衣服又脏又丑!是不是有许多虫子,我觉得好痒!”她浑身不自在地东扯西扯,宽大的衣袍几乎曵着地,袖子也长了许多。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忍着笑,故意说:“是你长得丑,所以穿什么都不好看!”
她又气坏了:“我是丑,我又没让你看!”
然后她大步走过来,拿着自己的湿衣服,学他的样子放在木头架子上,开始烤,哼,要赶紧把自己衣服烤好,可以换上自己的。
湿发已经被她全散了开来,自自然然地披在肩上,不合身的深色衣袍衬得她的脖子和手都是如玉一般,但经火一烤,又隐隐地透着一丝红,她的脸色却更红,撅着嘴鼓着脸,一副又气又无奈的样子。
查觉到什么,她转过头来:“看什么看?”
“谁看你?”他把手中已经开始散发着香味的山鸡提起来,“看它也比看你好!怎么样,吃不吃?我把鸡屁股给你吧!”
“我不吃!恶心死了!”尽管肚子不争气地叫,但她一想到刚才他剥鸡的样子,立刻什么胃口也没有。
“别忘了这是你抓来的!”
他撕下一只鸡腿,鸡腿已被烤得金黄,油香满室,惹得她肚子更是叫唤。
他笑了笑,把鸡腿递给了她:“吃吧,大小姐!”
“不吃!”
“真的不吃?”
“就是不吃!”
“那你不吃我吃了!”他挑起另外那大半鸡,张口就要往上面咬。
她忍不住喊:“你野人啊,整只鸡啃着吃!”
“反正都是我的,上面都是我的口水又不要紧!”他一边说,一边又转头去啃鸡腿。
她又气又急。这一只鸡全沾上他的口水,自己是真的别想碰了,一想到要从现在一直饿到明天,她更是恼怒不已。
谢云鹰笑了一下,一口咬在鸡腿上,大叫着:“真好吃!太香了!你要不要来一口?”
然后他将那大半只自己没有碰过的鸡拿到了她面前。
她勉强地转过脸不理他。
“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把食物让给我?我要是你,就把这只鸡吃光,省得让我这个可恶到极点的人饱餐一顿!”
她不吭声。
“喂,演戏别演过头,饿着了自己可没好处。”
她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他于是站了起来,坐到了她的旁边,拿起她的手,硬把穿着鸡的木棒塞到了她手里。
“别呕气了,快吃吧。”
这一次,他的声音竟然出奇的温柔,没有讽刺没有幸灾乐祸。
她有些诧异,不由地回头,却接触到了他带笑的眼睛。
“你……”
“傻丫头,别气了!”他自然地揉了一下她湿湿的长发,挑着眉笑道,“明天还要赶路,不吃怎么有力气?别忘了咱们还要找人!”
她原本感动得有点点想流泪,突然又听到他提起要找人,心里顿时一凉,哼着回头不再看他:“是啊,我没力气赶路,找不了你的子规姑娘了。”
他一怔,又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老提她,你要再提,我会以为你——”
轰!
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犹如天崩地裂般的轰隆声,打断了他的话。
同时,地面竟然也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啊!”
沐筱慧不防,手一松,鸡掉了下来,整个人已在惊叫声中无法维持平衡,往旁边倒去,谢云鹰忙伸手抱住了她。
地面仍然震动不已,耳边隆隆声不断,他们都无法坐稳,滚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她吓得紧缩在他怀里。
“可能是山崩。”他紧紧抱住她,见整个山神庙已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于是运气用力地一跃而起,把她也拉了起来。
“山崩!”她吓呆了,“什么叫山崩?”
他没有功夫和她多说,把她横腰抱起,大步地冲出了庙门,隆声更响,他分辩出那声音从东南方向来,便立刻转头往北方狂奔,才跑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哗啦地巨响,怀里的沐筱慧犹睁大眼睛看着他肩膀后面,满是余悸地喊:“庙塌了!”
他边跑边低头朝她笑了一笑:“可惜了那只山鸡了!”
“这时候你还心情说这些?”又一声震动,她怕得抱紧他,闭上了眼睛。
“别怕,这是小意思,有我在!——抱紧了!”他猛一提气,运起轻功,如飞一般地往山下开始跑,她只感到四周景物如飞一般,仿佛连雨点也追不上他们了。
她唯有闭着眼睛,安心地在他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无论去哪儿,她相信,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风缓了下来,雨仍然很大,但已没有像刚才那么摇晃厉害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谢云鹰已停下了脚步,把沐筱慧放了下来。
她扶着他站稳,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惊惧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条山路上,如果说可以称为山路的话,但是早就面目全非。尤其是前方,石头和树木堆得像一面高墙似的,把道路堵得没有一丝的空隙。
她转头去看,发现他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们过不去了。”他指着那堆石块,沉重地说,“这是通往南方最近的路!”
她张口结舌,半天才问:“那么……绕道呢?”
“如果绕道,起码得多走五六天。何况,”他把目光转向一片狼藉的山上,“我们没有马了!”
是啊,刚才只顾逃命,那马还拴在山神庙的树边,跑都跑不掉,必死无疑。
她有些难过地看着他,他默默地看着上方,他说过,那马是他最好的伙伴。
悄然地,她走近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我爹认识许多驻守塞外的大将军,等回去后,我让他弄一匹最好最好的马给你,好吗?”
她觉得自己安慰得好苍白,可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握紧了她的手,转头朝她淡淡一笑:“没关系,别管它了,天快黑了,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山洞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就买二匹最好的马,就算是绕道,也得赶快追上去。不然,子规就太危险了。”
她终究是单纯而善良,虽然心里对子规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人家毕竟是落在坏人手里,多一天就多危险一分。
谢云鹰没有答话,将她拉到了一颗大树下稍稍遮住了雨,然后伸手探了她的额头。
“是不是不舒服?脸这么红……好像有点发烧。”
她甩甩头,甩掉满脸的雨水:“没事,我才没那么娇弱呢,我有武功身体好着呢!”
然而,虽是这么说,在甩头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忙闭上眼睛稳住身体,再次睁开眼时却晕得更厉害。
“筱慧!”
他的呼唤声好像离得远了些,她开始恍惚了。刚才因为太害怕,整个神经都是紧崩的,现在一旦松懈下来,竟然又累又晕。
恍惚中听到他很焦虑地喊着自己,然后,有力的大手就把自己抱住了。
“恩……”她努力地应着,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让我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咫尺两相忆,谁与问江流
已经不记得是过了多少天。
子规终于被聂闯带着上了岸。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就像一具完全被控制的木偶般,连脚踏上实地的感觉,都没有让她惊喜。她太累太难受了,昏昏沉沉中,她发现了眼前有许多的士兵,许多的马,这场景并不陌生,不久的以前,她在裴武阳的军营中也见到过。
她看到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见他们便迎了上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子规,便附耳对聂闯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聂闯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半拖半拉着着子规七绕八绕,绕过许多的营账。其间不时有人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停留脚步,最后来到了一间大账前。门口站着好些个人,一见他便大喜过往,口称“聂将军,你回来了!”之后便簇拥着他进了帐中。
帐内极大,摆设也较为豪华,比起裴武阳来,这个聂闯可明显奢侈许多。
聂闯进去后,便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了二个身材魁梧的人,似乎是二个较大的首领。那二人明显有话要说,但看看子规,却都不吭声。
“没关系,你们说。”聂闯傲然地笑了一下,“被她听到也没什么,反正她也出不去。”
“她是谁?”
“她谁也不是,就是我的一个玩物。”聂闯托起了子规的脸,像献宝似的,“怎么样,长得还可以吧?”
子规愤然地甩开他的手,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却炽怒如火。
那二个男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想来他们还是不赞成让子规听到,但既然聂闯这样说了,只好作罢。其中一个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上去。
“裴武阳的军队前天就在江对岸驻扎了。算上江都县当地的军队,一共十二万左右。我们现在这里有十五万。这二天,他没有先动手的意思。不过就在上午,他派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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